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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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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戛然而止,屋内一片寂静,唯有被污了地毯上蒸腾着袅袅热气。

    林霄拨开纱幔,只见夏竹悦愣在那里,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他走过来捡起药碗,轻唤了一声,“你怎么了?烫着了没有?”

    夏竹悦恍然回神,摇摇头,忙接过他手中递来的药碗,“没什么,许是一夜未睡,方才有些晕眩,我我再去煎一碗来。”

    “你且自去歇息,白日不必过来。”

    纱幔后头,魏峙吩咐着。

    “是。”

    夏竹悦轻声应了,转身匆匆退了出去。

    她将托盘和药碗送回廊下,嘱咐小丫鬟重新煎过,便去花园里找了个角落抱膝蹲了下来。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小声的啜泣起来。

    她有个秘密,同谁都没有说过。

    她的母亲,是岐国人。

    母亲从未提及过在岐国的身份,怕给她带来不测,只是让她不要忘记,她也是岐国人。

    虽国破家亡,隐姓埋名,即便流落风尘,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根。

    她从前还很是奇怪,分明父亲夏如知是魏国人,自己便应当是魏国人,怎的母亲却一再坚持她是岐国人呢。

    她那时只当母亲是思念故国才如此说的,直到那天知道了夏如知并非自己的生父,才彻底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那么,她的亲生父亲又是谁呢?

    是否尚在人世?

    想来多半在国破时亡故了罢,否则母亲怎会辗转被卖到魏国。

    若是父亲还在,必不会令母亲受辱,也不会让自己受那么多的欺辱罢。

    可是现如今,她不知生父,母亲亡故,而自己也自身难保,着实生出一股孤苦伶仃之感。

    她知道绝不能向人透露自己的身份。

    如今世人已到了谈岐变色的地步。

    她压根儿就不知道那劳什子龙脉金窟在哪里。

    但是母亲再三警告过她,人心最为可怖,世人贪婪的欲望最为可怖,单是那一点点虚无缥缈的贪婪,便能将她吞噬殆尽。

    从方才无意间听到的只字片语里,她便能猜测出,似乎又有一个岐人被发现了。

    她不知道那人会遭遇怎样的严刑拷问,但她知道,一定不会有活路。

    她很害怕。

    魏峙似乎也很在意岐人。

    若是魏峙知道了她是岐人,她又将会是哪一种死法儿。

    她不敢想象,不敢再想下去,将脸埋进膝盖里,悄无声息地哭上了一场。

    乌云飘了过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点儿砸在她的脖颈里,凉丝丝的。

    雨珠儿落个不停,和着她的泪珠儿,一齐滚落在小小的水洼里。

    许久云收雨住,天空复又放晴了,她才起身回去。

    院儿里扫洒的小丫鬟见她落汤鸡一般,失魂落魄疲倦不堪地走过来,皆吓了一跳。

    一个小丫鬟忙上来搀住她,关切问着:“姑娘这是怎么了?”

    夏竹悦随口敷衍着:“没什么,没带伞罢了。”

    “寻个屋檐避避也是好的,怎的这么实心眼儿淋回来呢,若是着了风寒可怎么好。”

    夏竹悦没说话,小丫鬟瞧她这副落魄样子,好心劝道:

    “您这样也不便去世子爷跟前儿伺候,若是不嫌弃,且先去我们那里洗漱更衣,歇息歇息罢”

    “多谢。”

    夏竹悦应了,同她一起去了丫鬟们的屋里。

    丫鬟们住的大通铺,小丫鬟将自己的铺位指给她,又取了套干爽的衣物递与她。

    “姑娘且歇息吧,我还需去值班,就不多陪您了。”

    “嗯,多谢你。”

    “嗐,说这些做什么。”

    小丫鬟只当她是受了什么委屈,劝慰道:“咱们做丫鬟的,少不得受些委屈,别往心里去。”

    说罢替她掩上房门,自去上值去了。

    夏竹悦抱着衣物又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方才更衣洗漱,躺到铺上阖眸睡了。

    待她再醒转时,天色竟已暗了下来,她惊觉错过了换药时间,挣扎着要起身。

    才刚一动弹,便觉头痛欲裂,喉咙里干涩烧痛,显然是淋雨着了凉了。

    但她心里记挂着魏峙的伤口,若是耽搁了可了不得,不得不强撑着身子下了床铺,匆匆整理了衣衫就往魏峙房里去。

    还未走到门口就看见李管事同两个小厮抱着一盆换下的污渍纱布跨出房门来。

    李管事抬眸瞥见她,不禁皱起眉头,语气也带了几分责备,

    “瞧你挺机灵的模样,怎的如此懒怠,一整天哪里躲懒去了,甭仗着世子爷宠你几分就作妖,仔细娘娘不饶你。”

    夏竹悦无可辩驳,垂首立在那里。

    李管事瞧她一副蔫儿了吧唧的模样,懒得再说她,领着小厮走了。

    待李管事走远,她才轻轻推开门扇,一只脚跨了进去,另一只脚却迟迟抬不起来。

    夜风透着门缝儿往屋里钻,她怕凉风扑了他的伤口,忙跨进屋内关上房门。

    缓缓走进内间,她略迟疑地站在几边,似乎有些不敢上前去面对他。

    仿佛是听见动静了一般,纱幔后传来他的轻唤,“怎的不过来?”

    听了这话,她只得缓步上前,轻拂纱幔,来到他身前。

    “你怎知是谁?”

    夏竹悦轻柔笑笑,故作轻松。

    魏峙面色好了些,精神也不似昨儿那样倦怠,唇畔勾起一丝笑意望着她,“你身上的味道,隔着丈余远都能教风送过来。”

    她愣了一瞬,赶紧抬起袖子闻了闻,昨儿慌乱未曾好生梳洗,恐是自己身上气味不好。

    她这厢正忐忑着,魏峙却笑意更盛了,“怪香甜的,像是蔷薇的气息。”

    这下子她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调戏自己,一时又恼又窘,一甩袖子扭过身去,“都这般模样了还不老实,你且疼着罢。”

    说罢就要掀帘子走人,魏峙见她要走,急急唤道:“哎,别走啊,过来陪我说话解闷儿,我都躺一天了,着实闲得慌。”

    “闲的慌”夏竹悦回过头瞧着他。

    “嗯。”

    夏竹悦忽地抿唇一笑,转身去外边桌上拿了把扇子回来,塞进他手里,“呐,你瞧瞧外头花圃里可有蝴蝶没有?”

    魏峙轻笑出声,抄起扇子作势扑了她两下,嗔笑道:“你是真记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瞧你是真想挨收拾了。”

    扑的她嬉笑着直往外躲,他一把揪住她的袖子将她拽了回来,逼问着:“你倒说说,我哪副模样了?令你这么狠心任我疼着?”

    夏竹悦回首眸光轻轻扫过他面上,挤兑他,“脏兮兮,臭烘烘的。”

    “你!”

    魏峙暗道这女子真的是远则生怨近则不逊,都敢同他如此玩笑了。

    但是他却丝毫也不生气,甚至稍觉能如此逗逗嘴的她甚是俏皮。

    不想板起脸训斥又吓退了她,魏峙丢开她的袖子,半埋怨着,

    “那你还不快去打水来给我擦洗,还自称是婢女,瞧你哪里还有点儿婢女的自觉?”

    夏竹悦应了,“那我去唤小厮来。”

    魏峙嗤笑一声,冷眼瞧着她,“不许假手他人。”

    “”

    夏竹悦撇了他一眼,小声嘟囔着:“偌大一个王府,就可着我一个人使唤。”

    魏峙没有理她,只是用眼神告诉她,快去。

    别无他法,她只得转身去烧了一桶热水,又取了布巾和换洗衣衫来。

    拒了小厮要帮忙的好意,她摆好盥洗用具,放下纱幔,上前去解他的衣衫。

    解开些许襟口,她拧了热布巾细细沿着脖颈擦洗着。

    白嫩的指尖执着纯棉布巾熨帖地滑过喉结,魏峙喉头滚动,微觉小腹发紧。

    布巾沿着脖颈蜿蜒而下,缓缓擦洗下去,滑过每一寸肌肤,温暖湿润,既轻且柔。

    她离得很近,俯身细细擦洗着,清甜鼻息若有似无地拂在他面上,直让他觉得燥热难当。

    伴着暖黄烛光,他甚至能够看清她面上极细小的绒毛,就像是新鲜香甜的桃儿上那层细细绒毛儿似的,在向他昭告着,她有多么的诱人。

    魏峙忽然觉得。

    让她给自己擦澡,并不是在惩罚她,而是在惩罚他自己。

    再如此下去,他的伤口只怕是要裂开了。

    正待他要开口让她退下换个小厮来时,夏竹悦已然擦洗完正面,轻轻托着他的腰际,将他侧过身去。

    她另拧了布巾来替他擦背。

    但这并没有缓解多少,布巾沿着耳后擦向肩胛时,他喉中难以抑制地轻哼了一声。

    正当他轻咬舌尖想要抑制这份感受时,夏竹悦忽地轻轻开口道:“若我是岐人,你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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