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嫉妒
去年为止，艾惜还是个自由职业者，主要对着电脑敲代码赚钱，偶尔接一点以前带过他们班的助班宋雪学长游戏工作室的活儿，再偶尔接一点不可放上台面言说的只流于字符之间却胜似追击战一般紧张刺激的活儿。
父母不懂什么是hacker（黑客），也不懂代码，艾惜从来都是对他们说自己在学长的公司里上班，搞电脑信息技术的，没想到后来竟一语成谶。
就在艾惜因追星逐渐坐吃山空，为钱发愁的那段时间，学长的游戏工作室被大公司收购了。没过多久，艾惜收到了来自学长的邀请，为了稳定收入来源、重启现实社交网，最终他顺利入职学长主理的《天响舞斗》游戏部门。这时的他完全没预料到自己可以有这样光明正大去后台见偶像的机会。
艾惜第一次见许傅白真人是在前年龙腾卫视春节晚会的演播厅后台。
龙腾卫视常年跟星娱的偶像有合作，那次晚会不仅邀请了/seven/，还邀请了星娱的另一个大热男团。晚会舞台主要采取的还是录播形式，正式录演时间比春节还早一星期。
他帮人做了个动画插件，在得知对方有亲戚在龙腾卫视打过工后便让对方卖个人情，要来了一个工作人员通行证。
但这证的主人早些时候已经离职了，所以艾惜还得悄悄黑进龙腾卫视的安保内网把信息稍微一调整，最终才在二维码扫描通过后压着鸭舌帽浑水摸鱼溜进去。
还好不是人脸识别。艾惜想。
即便戴了帽子他仍旧沿墙低着头走路。
就算是人脸识别他也有办法，就是会麻烦不少。
不过他这身高决不能在后台无所事事地溜达，太突出太引人注目了，而且还会被人叫住——“喂，那边那个高个的！”
艾惜僵硬地转身，生怕遇上的是个能认人的负责人或者总监。
好在那人一点没多想，只是见他转身这么慢就直接过来拍了下他的肩，然后指了指走廊一角堆满的花篮，让他按卡片上的名字搬一下到各路明星的休息室门口。
搬花的时候艾惜脑子里莫名浮出“班花”与“搬花”的谐音梗冷笑话，把他无语得浑身一激灵。
也可能是后怕，要是被发现自己是混进来的怎么办？自己会被几个壮汉保安直接架着扛出去吗？
嗯……说起来他进到这里就没见到过比他高的保安，那些大叔真能架起他吗？到时候腿该不会搁地上拖吧？想到这里艾惜又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没等他笑两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又让他背脊冷汗冒出。他低了低头的同时弓了腰，试图让自己显得没那么高。
“很重吗？需要我帮你吗？”一把男声突然出现在耳边。
艾惜连忙摇头说不用，自己可以搞定。
接下来他走了一路，身后的人跟了他一路，艾惜自始至终都不敢回头看那人，甚至不敢抬头，只希望他鸭舌帽投下的影子能给自己的脸打上完美的嫌疑人同款马赛克。
到了/seven/休息室的门口，艾惜终于可以把撑满他两臂之间的硕大花篮放下来了。
身后的人猝不及防越过他向前一步，抽出了花篮里的卡片，用高兴的语气说：“哇噢原来是我们的花篮啊！好大一个！”
艾惜擦了擦汗，微微转头时发现拿着卡片的穿着挂满星屑亮片舞台服装的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说：“谢谢你，辛苦了。”
他的笑容很好看。那是艾惜心头的第一个想法。
紧随其后他不容自己有更多想法，立马伸手压了压帽檐又快步往回走，那里还有好几个花篮等着自己搬呢。
虽说搬不搬都无所谓，又没人知道，他本来就不是这里的员工。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哪个非常负责的负责人发现工作没完成一一责问最后再调个监控呢？
之后，他陆续又把几个花篮搬到了贴了印有/seven/字样的a4纸的门口。
其中有一次，他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女人的怒斥：“许傅白你怎么搞的！去个厕所怎么能把链子挂断了！”
艾惜听了这墙角，嘴角往边上一撇，心里不屑地想：许傅白？哦，不愧是他。
“帅哥今年多大？有没有女朋友啊？”
“这么帅肯定有吧！”
“我靠普通人的腿真能长这么长？我还以为是模特进来了！”
“哈哈哈我也觉得他当模特不错，艾惜先生有没有兴趣签我们公司啊？虽然现在主打偶像运营，但理所应当的平面资源多多的哦？”
“可以叫你小艾吗？小艾同学？”
“阿盈你刚刚那声把我手机里的小爱同学都叫出来了，笑死。”
这是艾惜主动请缨做《天响舞斗》与sun许傅白的对接工作以来第一次登星娱总部的大门造访，没想到这一层的同事都这么的热情似火，本来夏天就热，此时被众人“围观”，即便中央空调开得再猛也吹不掉艾惜额头上冒出的汗。
他这两天去许傅白y市的工作室都没能见到人，还是经纪人白湘告诉他要找许傅白直接去星娱就好，于是他才来了。
叫阿盈的女同事跟紧邻工位吐槽她喊“小爱同学”的人互相嘴了几句，又转过头接着问他：“小艾同学有追过星吗？”
“诶我小爱同学又出来了！”那人又高声嚷起，被阿盈瞪了一眼，连忙往后一仰。没一会儿她便转着转椅向前一靠，也对着艾惜问：“对啊对啊！有没有追星什么的？你要是喜欢哪个明星，即使不是咱们公司的艺人，我这儿都有门路可以要到签名的哦！”
后面的同事起哄道：“乔哥牛逼！！”
被叫做乔哥的姑娘坐在转椅上双手一叉腰，鼻子快翘到天上去。
艾惜见这么多双眼睛都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心里吐槽：都等着看戏呢。表面上笑了笑，说：“以前没追过星，现在的话很喜欢/seven/。”
“可是/seven/已经解…散了哦！”乔哥话说一半就被阿盈捂嘴，可惜没捂紧。
艾惜“哈哈”一笑，并不在意的样子。
阿盈问他是喜欢/seven/里的哪个人吗？还是团粉？
“他要跟小白合作的嘛！要是不说小白岂不是不给面子！”最远处近窗边的大哥站起来喊。
艾惜看都没往那边看，只面对阿盈说：“我是团粉。”
屁的团粉，其实他连/seven/人气最低的那两个人的名字都不记得，他印象最深的就只有许傅白，也只能是sun许傅白。
端着一杯咖啡走来的盘发姑娘也加入话题：“真没想到会有这么高大帅气的男粉呢，/seven/是初恋团吗？在/seven/之前有看过其他团吗？”
乔哥举手帮他回答：“小艾同学追/seven/以前没追过星！”
“呃、其实也不是……”
艾惜话音一落，无数双眼睛向他看过来。
艾惜不自觉咽了口口水，他感觉自己几乎就是被审问的犯人了，所以最好趁这些人还没发起连珠炮式提问之前交代了：“其实我之前有喜欢过nine……”
然而追问如期而至：“nine？”“所以是现在不喜欢了吗？爬墙了吗！？”“是nine啊！那你最喜欢里面的谁？有投过票吗？”“说起来，戴许是不是确定要留下来了？”
/seven/有一个对家：nine。
即使它们一个是经内部选拔组建的成员定位严谨的组合，一个是赶上时代快车通过选秀全民投票选出来的男团，甚至身居同一艺人经纪机构星娱旗下，都不能阻挡双方粉丝互相对立把对方撕成对家的脚步。
/seven/的绝对c位人气舞担sun许傅白与nine的断层c位全能选手戴许不可避免地在双方粉丝眼里互为劲敌，只要两个人的名字并排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不等风吹草动粉丝们就开始剑拔弩张。
这俩人的粉丝体量和造势能力那叫一个数一数二，当年他们为争一个“小许”的头衔在网上开启网络骂战，为了比谁的舞台能力强、谁的侧颜杀绝开过数百个千层讨论楼，为了捧高自己心爱的偶像而给别人心爱的偶像泼脏水拉踩……
在现在的艾惜看来，他们真的好无聊啊。
当初的听信网上黑粉一面之词的自己也挺脑瘫……咳、无语的。
“前辈中午好。”
“中午好。”
许傅白进电梯时正好遇见了他的后辈兼对家戴许，两人都是大红人大忙人，在公司见面得少，对对方根本不熟悉，基本都是像现在这样互相打了招呼便各走各路。
戴许喊许傅白前辈是出于入行与成名时间考虑，其实实际上戴许的年龄比许傅白要大一些，但对外资料上做了假。许傅白听他大姨说过，但没怎么在意。
许傅白看着往外走的逆光人影，突然想起：nine最近好像也要毕业了吧？
去年的这会儿/seven/的第一场毕业巡回演唱会开始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啊。
电梯抵达层数，许傅白出来后便听到办公厅那边“嗡嗡”的吵闹声，走过去一看，一群人围着一个背着单肩包的高个子帅哥在闲聊讨趣。
阿盈心细，发现许傅白来了便跟他打了招呼：“小白今天那么早来啊，吃饭了吗？”
“没，我昨天好像把耳机落在里面了，先去找找，一会儿就去餐厅吃。”
许傅白回答的时候嘴角扬起，十分自然地向人群中最高的那个人走去，然后站在他旁边转头问周围的同事刚刚在聊什么。
乔哥边把转椅上的自己转了一圈边拍手笑道：“这位帅哥说他喜欢小许呢！”
许傅白面上的笑一下就僵住了。
他姓许，但几乎没人喊他小许，大家都是叫他小白。只有nine戴许的粉丝对戴许的昵称是小许。
许傅白抿了抿嘴唇，用余光偷看身边的人，却因身高问题只能看见他微笑的嘴角。
“真的吗？我刚才还在电梯里遇见他了。”他抬头看向艾惜，睁着好奇的双眼，非常大方地问道：“你喜欢他什么？唱歌？跳舞？”又说：“小许好像是全能型选手呢，啊~真羡慕，我只有跳舞还算可以。”
“诶~无聊~小白一点不吃醋吗~啊！”乔哥正伸着懒腰说，猝不及防一只手伸过来掐她的圆脸，阿盈小声嘟哝：“就你话多。”
“有什么好吃醋的哈哈。”许傅白说着，摸了摸鬓角的头发。
艾惜稍稍低了低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偶像，笑了笑，转头对同事说：“sun的舞蹈叫还可以啊？那估计没人敢在舞台上跳舞了。”全都去村口大舞台扭秧歌得了。吐槽太狠的他憋在心里没敢说。
“就是就是！”几个同事在旁边附和说。
可他们的附和终将只是背景音，关于“谦虚过头”的打趣许傅白充耳不闻，他只重视转头与旁人闲聊的那人嘴里说出的：
“我之前看过sun的演出……”
“第一次看的时候真的被惊艳到了！”
“我很喜欢sun的舞蹈。”
不知哪处吹来的风晃动了女同事系在台灯上的铃，叮叮当当的响安抚了夏季躁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