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六
何厌之走到孟佩声面前，眉头皱着，垂眼去看对方的手，“你……”
“没事。”孟佩声把手伸出来，“只是破了点皮，没流血，不疼，别担心。”
确认没事何厌之才放心，回头瞥了眼孟黏黏，瞧着小祖宗往后缩了缩又梗着脖子叫了两声，转头看向孟佩声，有点生硬地解释道：“祂认生。”
“我知道，”孟佩声紧跟着接道，“祂不是故意的，我之前对祂没多关心，祂亲近你，自然护短，我没怪祂，以后多相处就好了。”
何厌之的眼里惊疑不定，他努力分辨着孟佩声脸上的笑是什么意味，却看不明白，是开心吗？是在安慰他？还是故作的……友善？
孟佩声深知不能靠何厌之主动，他拉着对方坐下，放缓了语速，“我们今天就搬出去一起住了，在碧水湾，离研究院近，以后上班我送你。”
何厌之摇摇头，“你缺钱我可以帮你。”
孟佩声的笑意僵了僵，又是钱，他看起来就很缺钱吗？敢情他做的事儿在何厌之眼里就是缺钱在曲线救国呢。
孟佩声叹了口气，还是不能太委婉。
直白，他尽量直白，只是娱乐圈里待了几年，习惯了逢场作戏、虚与委蛇，一下子要这么直白还真……有点难为他。
他注意控制着自己尽量少地使用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刚借了小叔子一大笔钱的孟佩声面容坦然，“我不缺钱，我想跟你一起住是因为我们是合法伴侣，自然是合法同居，我们都领了证为什么还要分居？你得行使你的责任，你要对我负责，大学就算了，现在还让我独守空房啊？”
何厌之一双晶亮的眼睛眨啊眨，薄唇张了张，半天才道：“你跟韩晓是爱人。”
“你那天看到的就是现在的情况，我和他没有在一起过，哪儿来的爱人？”孟佩声犹豫了下，握住何厌之的手，可能是因为经常握金属工具，对方手上长了很多并不十分坚硬的小茧子，而这些小茧子倒让孤僻的何厌之有了些人气儿。
孟佩声握紧那只想抽走的手，继续道：“我跟韩晓以后不会再纠缠，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以后更不会进娱乐圈，就好好经营香坊。
“对我来说，韩晓连过去都不是，而你是我的现在和未来，你才是我要过一辈子的人，我说清楚了吗？”
何厌之在沉默两分钟后，猛得推开孟佩声，站起身后顿了顿，抱起孟黏黏往外走，走到门口还转过身往回看。
孟佩声没想到何厌之看着挺瘦，劲儿倒是大，瞧见对方冷淡的眼神和枉顾主人意愿漫上了点薄红的耳廓，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答应了。
是——害羞了？
何厌之看着显小，像个还没出学的少年，穿上高中校服丢到学生堆儿里去都一点不违和，而这人抱着同样一副淡漠表情的起司猫，冷俏俏地站在那儿回眼看他，就很想让人抱着亲一口。
另一半太显小可咋整，弄得他像拐骗小朋友一样。
可还是想亲一亲。
孟佩声有几分咋舌，在心里默念了几句食色性也，色即是空云云，有些失笑地跟上去，看来他的书算不上白看，但也还要继续看，不过，美人到底是美人，怎么样都好看，尤其是一动不动盯着看、而对方还因为自己给出反应的时候。
关山铭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下来，何厌之冷着脸看不出什么，倒是趴在肩头的孟黏黏冲着后面隔了两米远的孟佩声又是哈气又是挥爪子，连指甲都伸出来了。
他不由笑了笑，而后是挥散不去的担忧。
何厌之抱着他的猫坐到后座，关山铭叮嘱了几句，关上车门，才看向孟佩声，“少爷饮食起居没什么特别的偏好，他喜静不喜动，对噪音有些介意，孟少爷多注意。”
“嗯，关叔放心，以后少不了要麻烦您。”
“不清楚的问我就行。”关山铭话虽这么说，但是对何厌之，说实话他不敢夸口自己十分了解，大概只有他们大少爷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少爷做事有自己的道理，如果孟少爷不理解，多沟通，别跟他生气，您多担待。”
“没有担不担待的，他是我的爱人，照顾他是应该的。”
孟佩声清楚，跟as相处，就要先做好被伤害的准备，不管这伤害是大是小。
他上了车，从后视镜里打量抱着猫的何厌之，对方神色淡漠，隐隐夹杂着烦躁和不耐，他只能将之归到离开熟悉环境的不安上，“几个地方离得都不远，你想弟弟了、想关叔了随时都可以回来。”
何厌之扫了眼孟佩声，“新车。”
孟佩声并不纠结上一个话题，顺畅地接下去，“对，新车，过去的都过去了，也都有个新开始。”
之前是刚出学，很多东西都不到位，他接下来需要到处跑的时间不会少，香坊要发展，故步自封不可能，而接送何厌之有辆车也更方便些。
何厌之没再搭话，只一下一下挠着孟黏黏的下巴，猫咪被挠舒服了懒洋洋地趴下来，尾巴悠哉地一甩一甩，眯着眼小小声咕噜着。
孟佩声不再说什么，发动车子离开。
两人本来保持着沉默，只是在一个红绿灯口，刹车时孟黏黏突然从何厌之腿上跳起来，跳了两下扑在后视镜上挂着的一个圆球上，吓了两人一跳。
孟佩声忙接住撞在前挡风玻璃上的猫咪，松了口气，他刚才就看见孟黏黏蹲坐在何厌之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没想到是在盯那个小球。
他把孟黏黏递到何厌之手里，“路上不安全，抱好了。”
何厌之想了半天，只挤出一句，“黏黏不喜欢猫包、笼子。”
孟佩声迟疑了下，何厌之这是在解释，应该是很难得的，他勾唇笑笑，扭头看了眼对方，“嗯，不喜欢就不待，祂大多时候也乖。”
何厌之没再说话，掐着孟黏黏圆圆的小猫脸，知道自己闯祸的猫咪乖乖任由□□，咪咪呜呜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孟佩声瞧了眼，觉得一人一猫都可爱。
他摘下带着墨绿穗子的银球递过去，“这是熏球，里面放的香丸，可能是一直在晃吸引了黏黏的注意，也可能是祂对香丸的味道比较敏感。”
何厌之迟疑了下才接过银球，球壁镂空，雕刻着细致的莲花纹，由外向内依次嵌套着三个小球，最里面是一个小钵盂，里面放了三枚小香丸，中间的转轴连接了几个小球，滚动、晃动的时候，小钵盂都能保持水平，不会倾倒。
何厌之明白这个三维旋转小球的原理，倒是没多感兴趣，孟黏黏喜欢，他就拿着逗猫了，香丸的味儿不错，不知道什么配的。
孟佩声瞧着后座上的一人一猫，看何厌之眉眼间平和了些，稍微放了点儿心。
孟黏黏刚刚一岁，是半年多前他在学校捡的。
昏黄的路灯光线下，黑乎乎一小团蜷缩在公寓楼下一辆自行车的轮子边，如果不是腹部轻微起伏，他都以为是塑料袋之类的垃圾。
孟佩声看见了就不会不管，带被自己的呕吐物、排泄物弄得脏兮兮还臭烘烘的小家伙找了家二十四小时宠物医院，处理完已经快凌晨了。
幼猫肠胃弱，可能是学校里的学生在喂养时不注意，乱喂了东西，得了肠胃病又嫌脏不愿意照顾，不然不至于惨成这样。
看完病，孟佩声本来想着把猫崽照顾几天，好了就找个靠谱的人收养，或者直接送到收容所，猫崽洗干净、眼睛的炎症消下去后颜值还不是不错的，又是品种猫，应该不难找到新主人。
他自己是对养宠物没兴趣，平时就够忙了，哪儿有时间照顾。
周末回家的时候，猫仔黏他就给一块儿带了回去，何厌之正跟爷爷面对面坐着喝茶，他那时候对何厌之算不上多讨厌，还有点惺惺相惜、难兄难弟的唏嘘。
他把猫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聊了几句聊不下去，等他想回房间的时候就发现猫崽子黏到了何厌之腿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的。
看着何厌之小心地伸出手指戳了戳猫咪，而猫仔也亲昵地舔了舔对方的手指，还撒娇似的蹭了蹭。
孟佩声一抬头撞上何厌之的眼神，突然觉得对方大概有点开心？他心念一转，裴家家大业大，照顾一只猫再轻易不过，索性做了件顺水推舟的好事儿。
何厌之给猫起了名字，随了他的姓这点当时有些奇怪，只当是纪念孟黏黏是他送的。
黏黏，谁黏谁呢。
现在想来，总有说不出的意味。
孟佩声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帮何厌之打开车门，对方却坐着没动。在他疑惑的视线里，何厌之把门关上，又自己打开门下来，搞明白这人什么意思后他忍不住笑起来，跟小孩子要自己穿衣服是一样的呀。
进了家门，孟佩声把准备好的拖鞋放在何厌之脚边，“换鞋吧，我先带你看看。”
何厌之把孟黏黏放下来，小家伙到了新地方，踩着优雅高傲的小猫步巡视起领地来，雄赳赳气昂昂的，他看孟黏黏不排斥才放心，弯腰换了鞋，直起身后瞧见孟佩声温和的神色，舔了下嘴唇。
书上和网络上只说了想去亲一个人是因为喜欢，但是没有说怎么忍住这种冲动，毕竟孟佩声又不喜欢他，不能随便亲。
孟佩声看何厌之有些发愣，又被对方的小动作吸引了注意，想也知道何厌之不会知道这个举动有什么含义，看上去……总有别样的意味。
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