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新生报道6
周三凌晨零点零三分。
一声刺耳的噪音划破黑漆漆的大山，将村民们从睡梦中惊醒。
那是调试高音喇叭时会发出的噪音，穿透力极强，在寂静的山村夜晚，更像是被放大十倍。
被惊醒的村民们朦胧中看见，窗前洒落一层诡异的紫红色光芒，幽幽浮动着，说不出的怪异。
他们从床上爬起，循着紫红色的光源，来到窗边，走出户外，向着光源传播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往常黑黢黢的山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块紫红色的霓虹灯招牌，他们所看到的诡异光色，就是这招牌发出的。
“啊……那是什么？”
“山顶什么时候开了一家农家乐？”
“这招牌，太扎眼了！大半夜的开这么亮，让不让人睡觉！”
村民们议论纷纷。
“不是农家乐，”有眼尖的小伙说道，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兴奋，“是山顶那家武术学校！”
“武术学校？”
“是啊，牌子上写着：灵犀武校，火热招生进行中。”眼尖的小伙朗声读道。
灵犀山武术学校，这两天可是在灵犀村出了大风头。
村民们白天在路口碰到，都要把自行车停下来唠两句。
毕竟，这十里八乡的，敢跟刘太岁对着干的人不多。
据说灵犀山武术学校招生那天，刘太岁带着几个身高两米的打手上山搞事，结果被人打得屁滚尿流，红裤衩都拽出来了。刘太岁狼狈逃窜的样子，细节翔实地流传在街头巷尾的传说里，成为见面寒暄、饭后消食、睡前夫妻交流感情时最受欢迎的段子。
“灵犀武校……不是已经被刘太岁断水断电，封路封山了吗？”
“是啊，前些天俺家狗蛋去报名，说是路让人给堵了。”
“刘太岁这次是下了死手了，一定要拿到山顶那块地，昨天还拉着大喇叭来回宣传，叫咱们不许参加非法民办组织。”
大家都以为，灵犀山武术学校已经完蛋了，就像以前和刘主任对着干的那些壮士一样，就此销声匿迹。
谁知，就在今夜，此时，那乌漆嘛黑的山顶，又亮起夺目的霓虹灯招牌！
高音喇叭穿透黑夜，铿锵有力的女声传遍山头山谷：
“灵犀武校！灵犀武校！火热招生进行中！
暌违五年！王者归来！
灵犀山山顶唯一认证正宗武术学校，现在启动招生！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前两名办理入学，减免学杂费！
联系人：徐师傅
联系方式：178xxxxxxxx！”
在这亢奋的高音喇叭声中，更多人从家院子里出来，走到街道上，一个个仰起头，望向灵犀山顶方向。
大半夜的，大山之中的小山村，竟像过节赶集一样热闹。
“灵犀武校——”
不知是谁带头，先叫了一声，“好——！”
“啪啪啪！”
村民们热烈地鼓起掌来。
有些刚刚被吵醒的人骂骂咧咧地走出来，立刻便有旁边的人向他解释，这些人立刻也加入到看热闹的人群里。
初春的夜晚，气温还很凉，人们簇拥在一起，就是不肯回去。
刘主任急急忙忙驱车赶往灵犀山的路上，经过灵犀村主街道时，就看到这样一幕。
村民们黑压压站了一地，眼睛反射着紫红色的霓虹灯光，一个个朝他看来。
刘主任打了个激灵，降下车窗，嚷道：“三更半夜的站路上找死啊！都滚回去睡觉！不许在路中间聚集！”
村民们却一动不动，都等着看热闹，别的街道上的人也闻风而来。
刘主任为了驶出主街道，不得不让司机一路按着喇叭、打着大灯开路，豪车走走停停，终于开出村子，驶上通往灵犀山顶的路。
刘主任气得浑身发抖，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是谁，到底是谁偷偷给山顶武术学校通了电！还装了那么大的霓虹灯招牌！这绝不是一两个人能办到的事，一定是有预谋的，有内鬼！
等他捉到那个内鬼，他就要把他和灵犀山那几个碍眼的钉子户一起扔到山沟里喂鱼！
“嘎吱”一声，豪车猛地刹住，刘主任一头撞在前面座椅靠背上：“诶呦我的妈呀！你想撞死我啊！”
“主任，前面过不去。”司机无辜地说道。
几辆村委会的车停在路边，车上的人站在道路中间，看见刘主任来了，急忙围上来。
刘主任打开车门，骂道：“在这堵着干什么，叫你们上山去，没看见山顶那么大的违章建筑，赶紧给我拆掉！”
“不是，主任，这不是前面拦着，过不去嘛。”
“就是，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在这倒建筑垃圾。”
“嘘，嘘嘘。”
刘主任两下扒拉开围在周围的人，冲到路中间，向上望去，只见垒得老高的障碍黑压压地拦在山路上，是他前两天得意洋洋指使人倒在这里的垃圾山。
与此同时，山上铿锵有力的机械女声仍在重复：
“灵犀武校！灵犀武校！火热招生进行中！……”
村委会的人都在看刘主任的脸色：
“刘主任，您看，现在怎么办？”
一股酒劲冲上脑袋，刘主任“啊”地大叫一声，猛地向垃圾山上冲去！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刘主任蹿上一块水泥板，又溜了下来，他不甘心，两手扒着钢筋条，两脚一阵乱蹬，扑了个空，又跌回原地。
如此反复数次，仿佛一只孜孜不倦的发条玩具。
众人：“……”
高音喇叭循环播放半小时后，山顶安静下来。
张铁蛋战战兢兢来到院子中，仰头望着高大的霓虹灯招牌，半天合不拢嘴，这、这、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架上去的？师父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办到吧！
而且，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的，张铁蛋总觉得霓虹灯招牌变大了，光效也比下午看到时强大百倍，这个紫光的穿透力，这个高音喇叭的功率，绝对不是常规的品质。
一阵冷风吹过，张铁蛋瑟瑟发抖：“师父……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嗯？”徐冲正在看手机，没有抬头。
“咱们睡前，这霓虹灯，还放在地下吧，而且也没有这么大、这么亮，灯泡还是破的，高音喇叭也是坏的，为什么，突然就……”张铁蛋打了个寒颤，“不会是，有那个吧。”
徐冲抬起头，手机屏幕的光从下巴打上来：“有什么？”
张铁蛋惊恐地看着他：“鬼。”
徐冲哼笑一声，把手机揣回兜里，拍了拍张铁蛋的肩膀：“别胡思乱想，回去睡觉。”
“可是——”
“回去睡觉。”徐冲的语气沉下来。
“呜。”
张铁蛋都快吓尿了，怎么可能睡得着，紫红色的光透过防雨棚打在墙壁上，一闪一闪，张铁蛋不得不把被子拉起来，盖住头。
“呜呜呜。”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张铁蛋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弱小无助过。
……
当张铁蛋再次睁开眼睛，天，亮了。
风里传来长拳教学视频的声音，是师父每天早晨晨练时使用的那一套，视频里老师傅的声音中气十足、和蔼可亲，听着就让人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在这样的声音里醒来，张铁蛋的情绪舒缓放松，他从行军床上坐起来，舒展身体，昨天晚上的一切一定是做梦。
他打开手机，接二连三的信息涌进来，从各路亲戚到以前不熟的同学，纷纷发信息关怀他，问他在山上过的怎么样，需不需要支援，令他受宠若惊。
之前解散的兄弟群，不知又被谁拉回来。
铁蛋闯天下（7）（未读信息99+）
铁蛋七舅老爷：铁蛋起床了吗！
铁蛋七舅老爷：铁蛋急死兄弟了，快快快，我们准备上山拜师了，现在走到山口了！从哪条路上去
铁蛋二爹：铁蛋给大家介绍下，这位是大师兄，我是二师兄！
铁蛋二大爷：去去去，你算什么二师兄！先到山顶先拜师！看俺抄小路上去！
铁蛋七舅老爷：屁的小路，就一条路，被刘太岁那个傻|逼玩意儿堵住了！
……
张铁蛋惊愕地望着群里不断翻上的信息，还有那些亲朋好友关怀的消息，脑瓜子嗡嗡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夜之间，本来不愿意上山的狐朋狗友，都争先恐后要上山了？
铁蛋：你们不是不来吗？现在不怕刘太岁了？
群里静了两秒。
铁蛋大爹：铁蛋出息了，瞧瞧这口气，大师兄就是牛逼！
铁蛋七舅老爷：蛋，你终于醒了，快过来给老爷带路[鲜花][鲜花]
铁蛋二爹：这话说得，多见外啊，咱不是不知道你们硬气吗，昨天晚上那高音喇叭喊的，把刘太岁的脸打得啪啪的！
铁蛋二大爷：就是啊蛋，你早说你们灵犀武校有这偷拉电线的本事，咱们早就上山来啦！
铁蛋七舅老爷：什么偷拉电线，那是声光轰炸，战略性打击，昨天晚上刘太岁鼻子都气歪了，别提多可乐了！
……
一些记忆片段浮上来，张铁蛋定了定神，在群里回：俺要先问过师父。
他捏着手机，鼓足勇气，掀开防雨布。
高大的电线杆子矗立在操场中间，上面顶着霓虹灯招牌，橘红色的晨光洒落在招牌上，看起来十分正常。
完全没有昨天晚上那种诡异巨物的感觉。
也许是错觉吧，张铁蛋想，他松了口气，向操场中正在练拳的徐冲走去。
徐冲练到收势，平复气息，转过身，看向张铁蛋：“起来了？”
“师父，俺有几个兄弟也想上山拜师，您看行不行？”张铁蛋拿起手机，给徐冲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徐冲“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淡淡道：“先晨练。”
张铁蛋有点心急，但知道徐冲的节奏没人能打破，他给兄弟们回复了再等一小时，耐下性子来，跟着徐冲把晨练做完。
一个小时后，晨练结束，徐冲叫张铁蛋把狗牵上，两人走下山道，一直走到垃圾山前。
“狗拴好，你跟我上来。”徐冲吩咐道。
张铁蛋把狗拴在道旁树上，搓了搓手，心情有点激动，马上就要见到他那些兄弟了，往后他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被师父操练，更快乐的是，学校要有学费进账了！他再也不用担心师父会转行做农家乐！
徐冲拉住张铁蛋的胳膊，一手拖住他的后背，轻轻松松将他送上垃圾山高处。
一片嗡嗡的说话声从风里传来，张铁蛋惊奇地向下看去，发现垃圾山另外一面，黑压压站了一地的人。
“这、这些人是……”张铁蛋吃惊地张大嘴巴。
人群中，有熟悉的面孔看过来，挥舞起手臂，热情地叫道：“铁蛋！我们在这儿！”
“让我们先上去！”
“上面那个大师兄是我们兄弟！”
张铁蛋像生吞了一个鸡蛋一样，怎么都合不拢嘴。
这、这么多人都是来拜师的？可不光是他那几个兄弟，还有一大帮生面孔，看起来，村子里的年轻人好像都来了！比报道那天还多！
一只小鼓在张铁蛋心里噔噔地敲起来。
甭管是不是鬼怪作祟，哪怕真是鬼怪的招牌，只要能给灵犀山招到人，它就是块好招牌！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