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章 汉州大学海棠节5
听到这个声音, 金景澜终于想起来他刚才看到的那个背影是属于谁的了。
那两个外院的垃圾。
怪不得他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是谁，搁在平时, 这种渣渣都近不了他的身，他当然不必费心去记他们谁是谁。
但是有时候, 即使好好地在平地上行走，也有可能被不长眼的垃圾绊倒。
金景澜将手机从支架上取下来，正想打电话叫保镖过来把问题“彻底解决”了。
却听到视频里传来徐冲的声音:“不要动，看着。”
金景澜一怔, 接着笑起来, 不愧是师父, 不愿意惯孩子么。
金景澜将手机放回原位, 向台上看去，此时他那位大师兄，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羊羔, 手足无措，额上的汗珠闪着光，眼神呆滞发直。
“铁蛋师侄？”商乐羊放下话筒, 试着叫醒张铁蛋, 张铁蛋却一动不动。
商乐羊也有点懵, 虽然他的公开场合发言经验比张铁蛋丰富一些，但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现在外院那两个垃圾的言论明显已经传播开来, 下面观众看他们的眼神也带上些异样, 似乎在质疑他们凭什么能第一个开场。
第一个开场, 那是一种荣誉, 是社团联对这个社团为期一年的活动成绩的最高肯定, 说明微电影社在众多优秀的社团中脱颖而出，成为本年度最受瞩目的新星社团，而微电影社又安排商乐羊第一个上台，那就是承认他社团活动之星的地位。
商乐羊是很自信的，从实绩来讲，他当得起这个开场人物，他也想把这个场开好，可是，现在出了这个意外，他不知道社团联的人到底什么态度，他的合作伙伴张铁蛋好像也乱了阵脚，局面就是很难收拾。
没办法了，既然局面收拾不住，那就直接开始下一环节吧，商乐羊这样想着，向台下鞠了一躬:“很抱歉让大家有了不好的体验，不过我可以小小地澄清一下，我之所以带我旁边这位同学来，是有原因的，接下来大屏幕上会播放我们微电影社的作品，你们会在作品中看到我旁边的这位同学，他的演出非常优秀，演技淳朴自然，我们社的作品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绩，与张铁蛋同学的支持息息相关。”
商乐羊说完，又鞠了一躬，拉着张铁蛋走下舞台，他感觉到张铁蛋手心里出的汗，湿乎乎地粘在一起，商乐羊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提前告诉张铁蛋有上台表演的环节了，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弄成了惊吓。
“师叔，对、对不起，俺、俺表现太差了。”张铁蛋愧疚地垂着脑袋。
商乐羊和他站在台下，已经离开了众人视线集中处，张铁蛋才从僵硬状态中恢复过来，向商乐羊道歉。
“没事，不怪你，”商乐羊拍了拍张铁蛋的肩膀，“等着看吧，他们马上就会知道你有多重要。”
张铁蛋的脑袋快垂到胸口了，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视频播放量是很高，可是那毕竟只是数字，他仍然没有信心，真正的观众看到那些视频以后会有怎么样的反应，现在，他不得不直面这一刻了。
张铁蛋的内心是不自信的，所以他才会害怕看到反馈。
这时，熟悉的旋律响起，《普通学生的无聊生活》片头出现在大屏幕上。
音箱中传出一阵喘气声，接着，张铁蛋的高清声音传出来，回响在每个人耳畔。
“俺叫张铁蛋，灵犀村人，今天，是俺上学第一天，俺的学校在山顶，听说没通水电，俺爹叫俺把发电机扛上，眼看着就要迟到了……”
音箱就安装在张铁蛋身边，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种陌生又尴尬的感觉，那声音还很响，震得他的胸腔一颤一颤。
大屏幕朝着观众，张铁蛋虽然知道上面在播放什么，但是从台下这个角度看不到，他也不敢看观众什么反应，只是垂着脑袋。
然后……他听到观众们的笑声。
是一阵哄笑，毫无预备地响起，从场地的几处同时传出，以至于分辨不出到底是哪几个社团的人在笑。
张铁蛋的心猛地跳了起来。
是、是好笑的吗？
明明刚才那些陌生的脸，还满是冷漠，那些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带着审视和敌意。
他相信那个时候不管他说什么，下面的人都不会听，只会把他的话当做狡辩，因为、因为他是一个外人，他本来不配出现在这里的。
他是一个灵犀村里来的，游客，卑微地来到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踏足的高等学府，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被这里的人认同。
“哈哈哈哈哈――”
哄笑声再次响起，这次比上次还要响亮些，那些带着狐疑的、敌意的脸，一个个被大笑消融了，即便是在中间平铺直叙的时候，他们脸上也带着期待的笑意，等着下一次被逗笑。
不知不觉间，张铁蛋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的观众。
商乐羊注意到张铁蛋的反应，嘴角扬起。
音乐变幻，大屏幕上的《普通学生的无聊生活》播放到特别篇，新校舍大楼的采访，这一集没有什么对白，张铁蛋还记得当时的剧情是他们这些第一次进校舍的学生，在和商乐羊的两个室友暗暗角力，看谁先破功，虽然没有什么对白，但张力十足，加上快节奏的音乐，快速切换的双方表情特写，一次次制造出新的笑点，将观众席气氛烘托到顶点。
笑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最后，双方破功，又引起一波大笑，满广场的地面仿佛都在震动，笑声震飞了草坪上拖着大尾巴走来走去喜鹊。
张铁蛋站直了身子，他的腰杆从来没有挺得这么直过，他发现自己前所未有的自信，就算那些观众在看片的间歇会偷偷看他，他也一点不惧他们的目光。
甚至，在他们向他挥手的时候，他也能挺一挺胸，坦然接受他们的喜爱。
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啦。
音乐一变，《普通学生的无聊生活》进入新一集，张铁蛋一听片头，就立刻向第一排的青年看去。
金景澜一直带着平和的笑容，欣赏着他早就看过的视频，直到视频进到他这一集，他突然面色一变，一个骨碌站起来，用手挡着脸，猫腰从舞台下面溜过，潜到张铁蛋和商乐羊这边。
“卧槽，怎么还有我那集！”金景澜压着声音向商乐羊抗议，“你不是说已经把原片销毁了吗！”
金景澜那集是在本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突击拍摄的，从金景澜早上赖床开始拍，其间金景澜一直很不配合，表达了对商乐羊的愤慨，为了抵制商乐羊这种侵犯名誉权的行为，金景澜当天啥也没干，只在楼顶花园喝咖啡看风景，到了下午换上泳衣，泡在悬空游泳池玩小鸭子，中间还有若干金景澜吃饭，金景澜穿着鹿皮拖鞋打游戏，金景澜发呆的镜头，一直到天黑，金景澜一件正事都没干。
但是，这部完全不务正业的视频却创造了有史以来最高点击量，甚至超过金景澜砸钱给自己造势的那一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就好巧不巧撞上了网友的期待点，富二代砸钱进入梦寐以求的学校，没有抓紧时间好好学习，而是享受着别人上课我咸鱼的特殊待遇，正中万千学子内心深处的渴望。
金景澜的咸鱼败家子人设因此深入人心。
“原片是销毁了，这是网上的。”商乐羊解释道，就像没解释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观众席响起一阵爆笑，打断了金景澜和商乐羊的“友好交流”。
金景澜的声音被淹没在笑声中，他不得不比了个手势，表示自己一定会把商乐羊干掉。
商乐羊无辜做口型:“火了有什么办法。”
金景澜捂住额头，作无奈状，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回到过去，打醒那个破罐破摔的自己。
大屏幕上的声音进到片尾彩蛋，匿名采访部分，商乐羊打马赛克采访了几名金景澜的同学，更加坐实了金景澜是个奇葩的事实。
“说一件奇怪的小毛病吧。”
“他不让我在宿舍上厕所，因为他的马桶功能很多，嗯，这是可以说的吗？”
“你觉得他很厉害的时候是？”
“他敢单挑徐师父，虽然没赢吧。”
“那你觉得他在武术方面算天才吗？”
“嗯……怎么不算呢？嘿。”
一阵阵哄笑中，金景澜用手指点了点商乐羊，然后又勾了勾手指。
商乐羊摊手，一溜小跑到后台去，又一溜小跑回来，手里拿着一把汉州大学海棠节的纪念棒球帽，金景澜从中间挑了一顶银白色的，压在额头上，遮住脸。
再加上他的ha蟆镜，几乎把整张脸挡住，如果不看鞋的话，是认不出来的。
金景澜看着自己的鞋，叹了口气。
商乐羊又跑到后台，拿出两双大拖鞋，也是印着海棠节logo的纪念品。
金景澜选了一双银白色的，把自己那双耀眼的鞋扔给商乐羊，让商乐羊给他带着。
金景澜一向潇洒，出门带个手机已经是极限了，一个有气场的人是不能拿太多东西的。
商乐羊撇了撇嘴，没办法，谁让他得罪了这位爷呢，只好帮金景澜把鞋装起来。
金景澜又用手指点点他，一副警告的态度。
商乐羊举手作投降状。
金景澜那一集结束之后，他才溜回第一排。
张铁蛋望着金景澜，实在是不解，为什么金景澜会不高兴，金景澜没有装，他就是不高兴上视频被人笑，在这一点上，张铁蛋实在无法共情金景澜。
演出让大家笑的作品，会让人产生一种非凡的成就感，除了练武之外，张铁蛋还没有在别的事情上体验过这种成就感，而且，出镜和练武的成就感也不大一样，练武是掌控自身的成就感，出镜却是掌握他人的成就感。
不管他人之前对他有怎样的敌意和提防，看过他的表演之后，他们就会喜欢他了，这种把他人的喜好握在手中的感觉，让人充满力量。
“小师叔，俺以后还想演更多视频。”张铁蛋说道。
商乐羊看向张铁蛋，他从他脸上看到了容光焕发。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金景澜不喜的，却让张铁蛋着迷，商乐羊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差别，兴趣引导人走上不同的职业道路，看来，他要拥有一位长期稳定的男主角啦。
商乐羊拍了拍张铁蛋的肩膀，表示他知道了。
大屏幕上的视频播放完毕，屏幕暗下来，全体观众热烈鼓掌，还有些学生站起来吹口哨。
在热情的欢迎中，商乐羊和张铁蛋再次登上舞台。
这一次，观众对两人的态度完全不同了，舞台气氛也为之一变，大家带着喜欢和笑意的目光集中在两人身上，张铁蛋只是做个挠头的动作，都会引来一阵欢笑。
张铁蛋从未如此自信过，他感到自己不需要华费什么力气，就牵动着这么多汉州大学学生的心，之前如同灌水泥般沉滞笨拙的感觉不见了，他变得灵活敏锐，说话时不再闷着头，他敢抬起头去看观众的反应了。
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他是……舞台的中心。
“谢谢大家喜欢，俺特别荣幸。”张铁蛋摸了摸后脑勺，果然又引来一阵欢笑，“刚才后台有人骂俺，俺本来想跑，多亏小师叔拉住俺，差点错过了这个，嘿嘿。”
商乐羊暗中给张铁蛋比个赞，他现在都会自由发挥了呢。
与此同时，躲在后台搞事的两个人，在节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被社团联主席扫地出门，还给外语社记了一笔，将来在评选优秀社团的时候，一定会给外语社扣分。
两个人怎么也没想到，社团联主席竟然不站他们本校生这一边，反而帮着校外闲杂人等说话，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后台，绕到观众席边上，想看看微电影社到底何德何能受到主席如此包庇。
他们站着看完全程，再也不敢抗议，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
谁能想到，那个乡巴佬，竟然是个像模像样的视频主演，他们在记忆中搜寻，就觉得在哪里见过张铁蛋这张充满乡土气息的脸……《普通学生的无聊生活》很火的时候，他们听过这么个名字，知道是本校的能人做的视频，为了跟上最新一波热点话题，他们也动手搜索过张铁蛋的脚脖账号。
两人直想钻到地缝里去，他们大闹一场，不仅没有赶走张铁蛋，反而见证了他成为新学年校园风云人物的时刻……想也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非常难熬，社团联可是八卦集中地，在后台嚷嚷的两个人是谁，很快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他们没有猜错，直到海棠节过去很久，两个人在海棠节上的表演还被校内网的人才剪成鬼|畜视频，在校内网各论坛流传，海棠节后续推出的主题表情包里面，有两张分明能看出是他们俩的卡通形象。
一个穿着sv鞋的卡通男一边抬脚展示鞋子，一边作嫌弃状翻白眼:“乡巴佬！”
一个头顶棕绿卷毛的卡通男作哈巴狗状:“聪哥说得对！”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微电影社的开场取得毋庸置疑的成功，接下来的海棠节活动中，学生们将微电影社的展台围的水泄不通。
“今年报名的人格外多啊，我们社是不是要崛起了！”
“是冲着商导来的吧，嘿嘿，看来商导可以考虑壮大一下团队。”
商乐羊美滋滋地坐在站台上充当吉祥物，不过，学生们提出合影邀请最多的还是张铁蛋，作为男主演，总是要比导演更惹眼的。
张铁蛋被很多大姐姐拉着拍照，他又开始变得局促不安，经过今天的经历，他已经确定了，自己喜欢的是演戏被观众喜爱，其他场合他还是怯场！
“商哥，商哥，有人找。”一个社团成员跑过来。
商乐羊站起来，以为是有人找他合影，把自己的衣服和头发整了整，这才走下展台。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不是社团联主席么？
社团联主席叫洛维，高年级学长，学校的风云人物，这次把微电影社调到第一个，就是他的手笔。
洛维来到商乐羊面前，比商乐羊高出一个头，一股无形的威压令商乐羊稍稍有些紧张，不过，他已经见过气场更强的人了，只是稍微适应一下，便谈笑自如。
“小商，现在有空吗？给你介绍几个人，你们认识认识。”洛维说着，让出空间，露出身后几名比他还要高大的青年。
商乐羊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高年级学长，不由得有些懵逼，这些人是……
“你好，我是学校武术社的社长，我刚才看到你们的视频……”
“你好，小商，我是攀岩社的副社长，我对灵犀武校很感兴趣，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我是极限运动社的代表，我们社长在住院，他看到你们的视频，让我一定要联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