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蝴蝶的野望
有孩子在身边的时候, 大人们根本没办法自由的聊天。
林昙跟着顾笙年带着他小外甥女坐车去宜家，之前那中觉得孩子可爱的情绪, 稍微平复了许多。
孩子还是很麻烦的，需要你时时刻刻的关注。
但孩子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即便两个不那么熟的人在一块儿时，她也能分散着你的注意力，让你不会觉得尴尬和不自在。
甚至能快速让两个一起照顾她的人，变得熟悉起来。
林昙看着顾笙年耐心回答小外甥女问题时的样子, 想起上一世他回答她问题时的样子。
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也总是很耐心。虽然声音沉沉的听起来并不温柔，但事无巨细的教她, 这事本身就显出他的温柔了。
林昙是发自内心感激他的, 甚至曾有过一段时间，觉得他是自己的救世主。
那时候, 她分不太清自己那是感激还是爱情，但她总是没办法不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可她是个二婚的女人, 又是个一无所有的人生败将, 她凭什么觊觎天之骄子？
但让她欣慰的是, 他像个永远达不成也没关系的目标，始终孤零零的挂在高处。既没有找到女朋友，也没有坠落。
四十几岁的单身汉, 还大有一路单下去的架势。
所以，林昙印象中的他，更成熟稳重，做事也更简单直白——懒得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不太有耐心的成功人士。
不欣赏路途上的美景，一步不停的向前冲。
她从没见过那么有事业心的人, 顾笙年明明年纪不小了，却还是很有精神，既不贪图享乐，也不爱睡懒觉。
在极晟的一次半年会上，他作为最高掌权者演讲发言，宣布半年战略后，走到后台。
她接过他脱下来的西装外套，将温水递给他。
彼时他即便已人到中年，却仍英俊笔挺，岁月唯一留给他的，大概就是不再能喝酒、吃冷食的胃，和害他手抖的高血压。
都是工作狂属性带来的后果。
那时她就想，他这样活着有什么滋味。不爱吃不爱喝，也不爱美人。整天投身的工作带给了他什么？不仅侵占了他享乐的时间，还在夺走他的健康。
于是她问他，为什么不找一个好女人结婚呢？一辈子单身有什么意思？
他怎么说的来着？
林昙坐在宜家餐厅简谱的小方桌对面，一边吃牛排，一边回想。
他当时好像很吃惊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向很守本分的工作狂女下属，难得关心他的私生活。
他没有敷衍她，很认真的想了想，才像叙述一件工作一样，口气平静的说：
“我的脾气，别人只怕很难忍受，何必去让别人受委屈。谁不想做一个好人，我也不想做一个毁掉别人生活的坏人。所以还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不要拉别人下水。”
他的脾气……
性子急，没有耐心，忍受不了别人犯蠢，傲慢的常常刺痛身边人。
但只要渐渐跟上他的步调，其实他也可以很温柔。
想到这里，林昙又忍不住笑。如此说来，她能跟的上他的节奏，应该也算是个聪明人。
“笑什么？”顾笙年放下刀叉，抬头审视她的笑容。
“没想到顾总还会带孩子。”林昙抬头胡诌道。
“看起来再硬邦邦的人，也会有三两个亲戚。”顾笙年被她说的浅浅一笑。
他这个样子，倒不像是个急性子只顾工作的人，反而似是个享受日常，渴求平静与幸福的人。
林昙有些奇异的看他，吃惊于他今天表现出来的与前世她认识的那个人，不太一样的地方。
“又看什么？”顾笙年喝了口水，挑眉问她。
真喜欢问问题。
“原来您也会说笑。”林昙咽下口中的牛肉，擦了擦嘴，也喝了一口水。
“当然，我又不是机器人。”顾笙年转头看一眼在儿童区玩的开心的小外甥女，回头见林昙已经开始吃甜点，静静看她吃了会儿，才说：
“你出的主意很好，极晟视频已经跟好几个制作公司签了网络视频发行合同。
“半个月后，第一步新剧就会开播了，只比卫星台晚上3天，效果应该会不错。
“只要第一部效果ok，后面的广告收益会立即跟上，局面就打开了。”
“可惜《小逃妻》没能成为第一个跟极晟合作的剧。”林昙遗憾道。
“没关系，《小逃妻》随时想上，极晟视频随时安排档期。”
“不，这个我很放心。我不是替《小逃妻》可惜，是替极晟视频可惜。如果第一部上的是《小逃妻》，广告费会很高。”林昙抬起头，笑的得意洋洋。
在这位故人面前，她好像更有安全感。
她了解他，便觉得很安心。知道这不是个坏人，也不是个会伤害自己、瞧不起自己的人。
他曾经认可她，这一世开局更高，他至少不会讨厌她。
顾笙年被她的话逗笑，没有露出觉得她狂妄的不认同表情，反而有些欣赏。
又替她点了第二份甜点，他再次主动开口说：
“刘腾美说她没能成功招揽你，高薪和更高职位都不心动？”
林昙摇了摇头，“心动，但还不是时候，我有自己的规划。”
“……”顾笙年见她低头吃甜点时，伸手轻轻捋长发。明明看起来很年轻，却一点青涩和犹疑都无，总是这么笃定，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中。
喜欢把所有事都提前安排好，这是他的习惯。
他不相信运气，也不受上天眷顾，因此总是把事情做到极限，不给命运坑害自己的机会。
可这样的生活很苦，只有经历过巨大挫折的人，才能在畏惧继续受挫时，愿意承受这样的苦。
林昙才二十四五岁，正是人生充满希望，内心住着个乐观孩子的年纪，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心思疾奔？
年轻女孩的人生，不应该更轻快吗？
“乔越给你升职了吗？”顾笙年问。
“升了，我猜还是托您的福。”林昙只吃掉新甜点的一半，她还要留肚子去吃冰淇淋。
“是吗？”
“嗯，乔总很看重人脉。现在他也看重您，自然会愿意给我这个与您联系起来的纽带升职。成本不高，却能把握一条重要关系，惠而不发。”林昙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叹气，“但乔总还是太抠了，而且没有魄力。他只给我升到副经理，即便只是能力来说，也不该如此吝啬。像华点这样扁平化管理的公司，应该更破格一些，留住成长性高的人才。”
顾笙年并没有因为她对老板的吐槽而觉得不对劲，静静看着她，他在用心品味那中她提供给他的如老朋友般的惬意和放松。
他在社交中，从来没有这样过。
所有与他接触的人，多会忌惮他的身份，恭敬代表的往往也是疏远。
另一部分与他同级别的人，也不愿意与他结交。走到总裁这一步的人，谁愿意跟一个不愿意逢迎他人，淡漠又古板的人结交呢？
但林昙……她尊敬他，但又不惧怕他。
甚至在与他相处时，会自然而然散发出对他的亲切感和信赖，这让他这个与人接触时会感到疲惫的人，也享受起社交的舒适来。
这真是个奇妙的女人。
不是自来熟，与他相处时却没有慢慢试探着靠近的戒备。
她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当与乔越相处时，与刘腾美等人相处时，她处处都在算计，时时都在切换不同的面具。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两个人吗？
他好像也能让她放松。
正如她也让他感觉到放松一样。
“那又何必一直留在华点呢？”顾笙年抿唇，想了想开口道：
“乔越说自己有追求，想要做出能引导世人的好剧，但总是汲汲营营找不到更好的‘道’。
“在他公司里，你根本没办法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你要时时困在人际交往中，要为如何跟乔越周旋费思量。
“为什么不来极晟呢？
“我可以破格任用你，让你只专心工作就好，不需要隐藏自己的脾气，不需要遮掩自己的本性。
“不必以‘顾笙年情人’这样的假身份去得到乔越的看重，你本身就该得到信任和提拔。即便只是‘林昙’，不需要任何前缀和标签，也该能顺畅的大步前行。
“在极晟，我可以保证让你放肆做自己，不用圆滑，不受欺压，放胆将你那些奇思妙想全部落实出来。
“为什么非要在那样的环境里？”
他说这些话时，胸膛挺的很直，双肩舒展，显得更宽些。
那张本就有些严肃的脸，正直不阿如坐在高堂上的包青天。
林昙相信他说一不二，也相信他能提供她这样的环境。
上一世他便做到了。
但现在极晟还在初起步阶段，需要的不只是一个拥有战略思维的人才。
极晟还需要能落地的制作团队，需要实战人才。
而她现在需要的正是熟悉14年的人脉网和执行网，把从剧本到后期每一步的具体执行打通。
这些事都需要在一个制作公司完成，华点是符合她需求的。
等她集聚够力量，再去极晟帮他时，也会更游刃有余。
现在‘东风’未至，他们都需要继续在原地磨砺和等待。
“人生哪能活的如此尽情尽兴？总要做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才能追逐到远方的梦想。”林昙托腮，轻轻吐出一口气，含着微笑，似在酒后与老友谈心般，呢喃般道：
“那些计谋、那些圆滑、那些狐假虎威的称号，包括这些彰显身份的奢侈品包包……也没什么不好。
“社会无处不在偏见，人群有自己的一套判断人的标准，哪怕是偏见，也能拿来利用。
“只要我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解我内心最深处还保有着什么，就够了。
“何必那么出淤泥而不染，何必那么恬淡如菊。
“在浊世中，带着面具，学会一身伪装本领，哪怕狼狈点，只要迎着风雨冰雹，一直在往前跑，好像也挺潇洒的。”
说罢，林昙又有些不好意思。
重生以来，她一直背着刀剑，抖擞着精神，时刻冲冲冲。
难有在谁面前，露出这样多愁上的面目。
即便前世她是他的得力干将，两个人相处的很有默契了，但在这一生他们还是陌生人。
他会不会觉得她矫情啊。
顾笙年看着她，好半晌都没开口。
剑眉下幽深的眸子凝的太专注了，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太让人不安了。
林昙搓着手，准备转移下话题，排解下自己的尴尬，到这时候，顾笙年才终于开口。
“原本在另一个地方，你可以慢慢卸下所有伪装，自由自在的展露羽翼，哪怕与四周格格不入，会被所有人一眼看到，却丝毫不用担心成为猎物。不也很好吗？”他眼神渐渐转柔，又道：
“你的才华和能力，配得上那样自在的活法。
“只要你开口，极晟愿意随时为你提供这样的环境。”
“谢谢顾总，我会考虑的。希望到时候您还愿意收我。”林昙心里暖洋洋的，被从头到尾认可的感觉，真好哇。
但……她大概再也不会愿意住在所谓的‘自在桃源’了。
曾经张则承诺给她一处温室，呵护她的天真与自由。但这世上并没有真正的温室，只有困住蝴蝶的囚牢。
只有争破那份‘不切实际的懦弱愿望’，才能真正得到坚强的自由。
饭后，两人带着小朋友在宜家里转了转，消食过后，他开车载着已经睡着的小外甥，送林昙回家。
在林昙下车前，顾笙年问她：“你有空帮我看剧本吗？”
“有的。”林昙拉开车门，笑着回头道：“但请我看剧本很贵的。”
“那就麻烦了。”顾笙年没有谈的更深入，林昙关门后，他点头与她礼貌道别，便启动汽车驶出小巷。
林昙背着手站在别墅院门口的路灯下，踢了踢面前的小石子。
挺好的，后续她应该有许多外快可以赚。
极晟初期缺内容，但却没有特别强的内容人，大量送到他面前的剧集和剧本应该非常多，她这个课外顾问，要发财了啊。
来来回回散了会儿步，她才推开院门，踏着轻快步伐穿园、拾阶回家。
傍晚看到母亲的怅然和悲伤情绪已经全部消散，被另外的……更甜美的情绪所取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18日22点~20日14点间地雷的小天使：东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菜、霹雳肉娃 20瓶；~haxx~ 10瓶；大大、微笑脸 5瓶；什么时候回家 3瓶；黑豆 2瓶；小熊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