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余思身着一身白衣, 秀丽的脸庞满是痴迷，她熟练地控制着手中的草人，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地瘆人。
林意有一瞬间很期盼被青黛支走的人能赶快回来。
她屏住呼吸，看着青黛在余思的控制下走上了圆台, 随后便死死昏了过去, 青黛一晕, 法阵又重新启动, 将其困在里面。
林意趁着余思的注意还在青黛身上, 正要偷偷开溜，余思已经转过身来。
一时间, 林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余思的神情。
余思右手放在心口俯身朝着林意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行了礼又觉得似乎不够，直接在林意面前虔诚地跪了下来。
熟悉的动作让林意眼皮跳了两下。
“主教大人！”余思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激动。
林意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 警惕着眼前的女子, 心中很疑惑余思的举动。
从她失踪又忽然出现开始替自己解围开始就很奇怪，现在就更蹊跷了。
“余思”伏在地上，“主教大人, 我们是您最忠诚的信徒, 永远在您光辉的照耀下。”
太怪了。
林意努力维持着面上的波澜不惊，“起来吧。”
“余思”很卑谦地与林意保持着距离，“罪人的皮囊污浊不堪，属下会尽快找到新的躯壳。”
林意神色复杂地暼了一眼陷入沉睡的青黛，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
不过, 好像更顺利了。
林意调动起力量，幻境将她的身体完全覆盖。
很快，林意变成了青黛的模样，圆台上的青黛变成了林意。
一切看起来都像之前一样风平浪静。
林意没有着急离开, 一张张幻境在青黛意识里张开，隐秘地探寻着她的记忆。
轻易就捕捉到了青黛今日的记忆，但在林意想要知道些更深的东西时，画面急剧发生了变化。
横尸遍地、血流成河，无尽的哀嚎和嘶吼。
红的极致刺目的画面一转。
昏暗阴森的石殿、一闪而过的妖兽、黑暗中闪烁的白芒，摔在地上的小马，还有断断续续的哀求声。
记忆都是碎片，林意看不出什么来。
显而易见，这些记忆都是让青黛无比痛苦，想要逃避的。
青黛的心智比林意想象中要强大，即便已经陷入昏迷，依旧在抵抗着幻境。
保险起见，林意暂时放弃了。
恰好这时，有脚步声传来。
“青黛小姐，夫人在找你。”传话的话将话传到便先行离开。
林意应下，转身离开，余光看见巫女也紧跟了过来。
目前知道她身份的只有巫女一人。
林意能真切感受到她的虔诚。
“你不能这样跟着我。”林意很直白地告诉巫女。
“属下是您的侍者，哪怕是死也该留在您的身边。”巫女低着头，“属下会想办法，绝不会影响您的大计。”
说完话，巫女退去。
林意眼尖，注意到在巫女身后一只不起眼的蛾子跟了上去。
扑棱蛾子深灰色里夹杂了一点暗紫，丑不拉几的，完全没有蝴蝶的灵韵。
心里却掩饰不住欣喜。
林意双手拢在身前，悄悄抚摸了一下袖中的小兔子。
袖子的小兔子回应般在她掌心蹭了蹭。
与此同时，林意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林意自然地松开了手，抬起头对上了姜慎的目光。
现在的外表不是由灵力幻化而成的，而是由一个个幻境组合形成的幻象，能够随着他人的心虚变化，但她并没有得到青黛完整的记忆，对上姜慎多少还是有些没底。
“如何？”姜慎问道。
林意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姜慎早已对答案了然于心，“走罢。”
起初的忐忑后，林意意外地平静了下来，从容跟在姜慎身后。
为了减少被妖兽伏击的几率，即便夜已深，周围依旧没有一点火光，只是凭借着天洗池内一些有光亮的灵宝充当光源。
微弱的荧光勉强能够让人视物，但总有几分阴冷森寒的意味。
林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在这一片高大的树下有数量不小的营帐，看来他们已经停留了一段时间或者是打算在这里等待什么。
随着姜慎走进了其中一个营帐，林意才知道原来短短的时间里竟然已经聚集了这么多的势力。
营帐中央是一张长的方桌，方桌前坐着各方势力主持事务的人物，包括裁决司的吴长老，其余的人则站在他们身后，将并不大的营帐挤得满满当当。
林意看着坐在桌前的人，心里犯了嘀咕，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见姜慎来，站着的人纷纷为其让开了路。
慕子霁坐在主位，姜慎理所应当坐在了他旁边。
林意识趣地退到后面，与慕倾燃站到了一起。
静静听着他们商议下一步的打算，林意对形势已经明晰。
在这附近有处福天宝地，世间罕有。
但天洗池的凶险程度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发现福天宝地的一族知道自己无力吃下，便主动将其他人都邀请了过来，这样一来，多少也能分一杯羹。
林意瞄了一眼坐在最末尾的吴长老，裁决司大概是没有在邀请之列的。
“那个姓林的妖女慕夫人打算如何处置？”有人突然提起林意。
姜慎看了一眼慕子霁，双手合在身前，神色肃穆，“要想抓到谢辞，她是唯一的线索。”
慕子霁听着，没有反驳。
听到谢辞的名字，林意习惯性地将双手抱在身前。
有人提出了顾虑，“可如此关键时期，若是谢辞暗中出手，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施壑一拳重重拍在桌上，脸色铁青，“现在难道还不算是腹背受敌吗？谢辞为报私仇暗中屠杀我们的人，他要是来倒是好，刚好能取他狗命！”
林意垂下眼眸，她知道哪里奇怪了。
施家主事的应该是施壑的父亲，但现在施壑发话，只能说明施壑的父亲出了什么事。
而且不止施家，坐在桌前的很多势力似乎有更替。
结合施壑的话，那便只能是死了。
不知不觉中，谢辞竟然背了这么大一口锅。
林意看着姜慎挺直的背影，这大概是出自她的手笔，没人比她更期待见到这样的局面。
吴长老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慢悠悠地开了口，“天洗池凶险，实力不济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再者，可有人看见是何人行凶？”
施壑目眦欲裂，“谢辞是你七元宗出来的，你自然袒护他！”
“我是护短，但从不偏私。”吴长老不赞同。
施壑猛然站了起来，“离奇死那么多人，偏偏都是当初去过赤霞涧的，你的意思是这天洗池还成了精不成，专挑人祸害？不是谢辞还能是谁？那个女人——”
他指着营帐外的方向，“那个女人干了什么，你们没忘吧，她可差点驭使妖兽将薛家灭了！当初我就说过那个女人有鬼，你们谁信了？现在是不是还想死在谢辞手上才满意？”
姜慎冷冷看了施壑一眼，一个晚辈在这么多人面前大放厥词，多少有些放肆，但这正是她想要的。
没想到谢辞竟然动手了。
“施小公子，令尊的事十分令人惋惜，但也如吴长老所言，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证实是谢辞所为。”姜慎话还没说完，施壑打断了她的话。
“慕夫人，我知您素来公平公正，但除了谢辞，还有谁有动机，又有谁有这个时间和实力？”丧父的施壑已经顾不得别的，“既要证据，等把人抓到，自然什么都有了。”
吴长老看着施壑，眼神不掩对这个聒噪的晚辈的不耐。
施壑转过身居高临下等着吴长老，“你就别再开口了，就你裁决司没死过人，是不是沆瀣一气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别在这里混淆视听了！”
这时，冯仙姑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比起之前林意见到她的时候，冯仙姑现在看起来面色像是蒙上一层死灰气，像是在遇到他们之后还遭遇了什么。
冯仙姑长长吐了一口浊气，“我族能捡回命，全赖谢，当年平定赤霞涧，我也是参与者之一，若真是谢辞所为，他大可冷眼旁观，何必……咳咳！何必出手相救？”
“有您替他说话，目的这不就达到了？”施壑冷眼嘲讽。
冯仙姑手杖重重捶地，“施家小子，念你丧父，都不与你多计较，但你也不好好这是什么场合，轮得到你一个晚辈指手画脚、大放厥词？咳咳咳——我族既因谢辞得以逃出生天，便是承了这份情，咳咳！”
姜慎做了个手势让施壑先安静，同时也安抚着冯仙姑，“不论事实如何，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人。”
“那妖女可曾开口？”薛简良顺势问道。
姜慎摇头。
薛简良建议：“不如搜魂，或许可以找到些蛛丝马迹，可有利于主动出击以绝后患。”
林意心中细细品着搜魂这个词，虽然她还没见识过，但一听就知道其中的利害。
一旦搜魂，自己肯定会暴露。
林意克制着目光，等着姜慎的决定。
“她不过是个普通人，被搜魂必死无疑。”慕子霁语气很平静。
慕子霁开口着实令林意有些意外。
姜慎不由多看了慕子霁一眼，“她是唯一的筹码，不能有任何闪失。”
“福天宝地一事按原计划进行，总不能因为一个人将所有事都搁置。”姜慎起身，“不过大家应该明白，危机前，齐心携手才会有出路。”
林意低着眼眸跟在姜慎身后离开，心里清楚她所说的危机指的是什么。
其余人都散去，姜慎独独留下了林意。
林意随着姜慎步入了营帐内，见姜慎坐下，林意也跟着坐下。
略显狭窄的空间里，面对姜慎，幻境的伪装下，林意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显得有些沉默的“青黛”落在姜慎眼中，她沉沉叹了一口气，“她不信任你，不必过分自责。”
一边说着话，姜慎取出放在旁边的茶盅，倒了杯温热的清水给林意。
林意低着头接过茶盅抱在手中。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不该将你卷进来。”姜慎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她担忧地看着“青黛”，“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理会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若是遇到危险务必保护好自己，师父不想看到你出任何意外。”
林意动了动双唇欲言又止。
尽管这是因为林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但落在姜慎眼中却触动了她心里藏了很久的事。
“这么多年你谨小慎微、刻苦认真为了什么，师父都清楚，你心地纯善，与燃儿他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为了他们你什么都可以付出。”
“我带你回来，将你留在我身边，从来都不是为了让你为了谁牺牲，你我虽只有师徒名分，但你在我心里早就和燃儿他们一样，都是我的孩子。”
姜慎语气的里的慈爱与脆弱，让林意心生动容。
可被她这样对待的青黛却背叛了她。
林意吸了一口气，声音压抑着哽咽，“那师父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林意在这里，谢辞迟早会来，目前唯一要做的就是先除掉唯一的阻力。”
“唯一的阻力？”林意与姜慎的目光对视着。
心砰砰砰地剧烈跳动着，幻境的掩饰下，只有她知道自己此时有多紧张。
刚才姜慎吐露心声是最好的时机，她抓住了。
“只要吴长老死在谢辞手中，裁决司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可谢辞实力太过强劲……”
一抹白芒出现在姜慎掌心，她凝望着跳动的白芒，“他这次逃不掉了。”
一瞬间，姜慎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昏暗的石殿，和像小火苗一眼的慕秋灵。
姜慎与林意之间只隔着一个小矮桌，林意只需要探过身子伸手就能夺过谢辞的生魂。
她也这么做了，她屏住呼吸，趁着姜慎陷入幻境之际探起身子。
生魂触手可及。
还没等林意伸手，袖子里的小兔子忽然动了动阻了林意的动作。
林意眼中的热烈迅速褪去，赶紧坐好，缓缓散去影响姜慎的幻境。
与此同时，营帐的帘子被拉开，慕子霁走了进来。
林意偏过头，慕子霁冲她微微颔首。
因为姜慎太过强势，林意总是会忽略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刚才只想到姜慎的地方不会有人敢擅入，忘了还有慕子霁。
“你先去休息吧。”姜慎收起唤起她痛苦记忆的生魂。
林意悄然退下。
有些可惜，但刚谢辞已经警告了她，她不能冒险。
走出营帐，营帐内的一切都封印在其中，她什么也探听不到。
林意左右望了几眼，决定先去找吴长老。
刚走出几步，施壑就拦住了她，身后还跟着怯生生的巫女。
施壑以事情太多无暇顾及巫女，将人托付给了林意。
青黛一直忙前忙后，差不多是半个管事的存在，将人给她，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林意才是真正无瑕顾及巫女，嘱咐巫女在青黛的营帐里等着，就转身离开。
青黛身份特殊，出现在哪里都不会奇怪。
遥遥隔着一排茂密的高大灌木，林意找到了裁决司和仙门所在。
吴长老和另外几位长老正站在一起像是在商议什么事。
恰是此时，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让她僵在原地。
“大黄，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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