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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担心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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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殿阙中月影徘徊,莲笙坐在虚无因帐前不住地哀叹。

    她抬首仰望庐宇,那穹隆式的檐顶,是一派清明透色,一仰头便会见到无际的星空。

    夜中的繁星宏焘而洒,使那广袤的夜愈发雄丽,她的心事被勾起来,又无力的仰天长叹。

    殿内一片静谧昏暗,她的叹息和着盈空闪烁的星光,生动的交织在一起。

    叹息声在夜空里闪闪地眨,泪水潸然地覆将下来,滴在虚无因的脸颊上,它是湿润的,又是惆怅的。

    他睡意本就轻浅,四周忽就浮来一丝郁雾。

    他下意识地在脸上抹了一把,那是冰凉的水泽。

    他讶然的睁开眼,却未起身,再仔细看向帘外,影绰绰的,那是鬓影华衣的美人骨相,看身形绰约而又窈窕的背他而坐。

    绫缎一样的青丝,缅曼长泻,散着华芜之香,随一股芬馥香气,偶尔飘徊,幽幽地,寤寐心上。

    空中轻轻汀上白色的砂,是那样的无际且虚无。

    传言道:圣女忧戚必有泪砂,他卧在帐中看她,刀裁一样的云鬓,微微抬颌,又是一声叹息,随之她又望向穹宇之外的月魄。

    碧玉的年纪,应是笑靥如揽清风的模样,又因何踧眉[di méi]忧愁?

    大概是好奇心作祟,又跑去天都峰下的岑曦林中,无意碰到了飞行夜叉?又或是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吧?

    他做起身向帐外牵她的裙,“莲笙?”

    她不由一怔,猛然转过脸来,胡乱卷着宽袖,揩拭脸上的泪痕。

    虚无因欺近她身前,眯着眼端瞧,只见她左一把鼻涕,右一把眼泪,发梢荡在前额和颧弓上,眼睛肿得铜铃一样,看上去很像是常行于西海之中夜飞的肿眼傻鱼。

    “莲莲笙?”虚无因将帘帐觑开一条小缝隙,小心翼翼持守着男女中道最后一道防线,“是否本君近日无暇顾及你,你心中不大欢喜了?又或是你又调皮跑去岑曦林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魘住了?”

    莲笙扁起嘴来,唔声连连,撩起帷幔,一径扑进他怀里,“无因都是我不好,累得你为我吃了许多苦,你怎的这样傻?”

    自重生以来,她的克己复礼,籍以痛苦的理智徒然终止,犹如一股洪流被全然崩毁,且崩的很彻底。

    他被她的两只手环抱得死死的,一下子撞在他带伤的胸口上,引得一阵吃痛。

    他奋力拨开她的身子,扶她安静的坐好。

    可她还是不住地抽泣,很不老实地延着一道衾被爬上来。

    一股脑儿地又扑进他怀里,她把头深深地扎在他的心窝处,侧过脸来,不禁扁着嘴啜泣。

    她顿时觉得自己不仅是凄凉,重生未久,大事还没办成一件,您老人家就还剩下一千年的仙寿?这委实让她不能接受。

    “莲笙!你闹够了没有?”头顶上飘来虚无因似有愠声不耐的话音。

    “我,我没闹。”她依旧搂着他,丝毫没有想放开的意思。

    虚无因只得扎撒着两只手,慌乱得无处安放,“那是为何?既不是被魇魔了,也总该有原因吧?”

    “你身上的毒都解了吗?我适才听她说——”莲笙似觉不妥,云瑛可是他的爱徒啊,她如此背地里告暗状,岂非小人行径?

    故以,她换了一种方式,支吾了声缓缓道:“我听他们说,你为我冒着堕仙的危险,将万年来仅结得的一颗百回草渡给了我?”

    “有神器在,还有你拿回来的灵柰花,这毒自然是解了。”虚无因扶起她,淡淡一笑,“怎么?我将半世修为都给了你,这就叫你心怀不安了?”

    他的目光从上到下缓缓地打量她,有些不削道:“别妄想了,你要以身相许吗?”

    莲笙皱了皱鼻,双手交叉,顿觉挡在自肚腹上蜿蜒弧起的部位,“以身相许?你不要想得太好。”

    他依依颔首,“谢天谢地,多亏你没这个心思,否则有些污糟,甚为不堪。”

    “你!”她挥手就是一拳,虚无因立时将她的小拳拳抓在了手中。

    帐内黑透如稠,只余有玉案上的一盏灯台。

    她二人静静对坐在帐内,莲笙微抬起眼,正好迎上他的双眸。

    两下里眼波灼灼,登时簇得他心头娇颤,那是一种久不曾潆起的怦然心跳。

    殿内很静,就是因为太静,就连似有若无的喘息之声都能清晰可辨。

    虚无因当空擎她的手,二人坚持不下,他的手指从月海纱袖中尖尖一露,是那样的清冷彻骨。

    半晌才忽然听到他启口:“你如此在意我的生死?本君又不是纸糊的,不会轻易死掉。”

    莲笙听了,低着声嗫嚅道:“我瞧你就是纸糊的,还要劳心重生救你。”

    “你说什么?”虚无因欺近她问。

    莲笙打着哈哈表示没说什么。

    由此她也才算稍安,只是心里不晓得为何生了怯意,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低了睫缓缓将手抽回来,“上神为救我,若损了仙寿,莲笙亦是百身莫赎。”

    他缓缓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我不要你百身莫赎,就算这三界成为一片焦土,我也要将你护在我羽翼之下偏安一隅,本君只想你活得安然。”

    莲笙攥着他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手心上,如温顺的猫儿蹭了蹭他的掌心,“无因,现下便是我最最安然的时刻,只要有你长长久久的在我身边。”

    僵持了一阵,忽听院外传来孚成急切地声音,“上神,云瑛她,她看上去不是很好,烦请上神前去瞧一瞧!”

    灯前的香芜之气,自一道氤氲消散,他握着的那只手,竟趁他晃神的功夫,一霎便瞬移而去,莲笙再一次遁了。

    虚无因不紧不慢地开了门,“你说云瑛怎么了?”

    孚成揖手道:“回师尊,云瑛适才在房中发疯,将满屋子的瓷器全都打碎了,这会儿已被我施了昏睡诀,还请师尊前去瞧瞧她。”

    一路沿着游廊来到那伽常定,虚无因在云瑛的额间观探了她的元神,方才晓得是用了九幽纥骨莲鼎,转灵柰花的药力过猛所致。

    然而在她体内发现了一丝怪异的气泽,像是邪祟侵体的症状。

    他被这股自神器淬出的强大气泽有所混淆,一时竟也不能判断仔细。

    遂将她一把揽起,急急地拥她出了门,告知孚成,“我将云瑛带去上界,请妙应医王为她诊治,你留下来看好天都峰,若有事立时传讯。”

    莲笙一路隐去身形,跟着他们来到那伽常定。

    她悄无声息地隐在一旁观瞧,只待虚无因从屋中将云瑛横陈抱出。

    本是一心想着跟过去瞧热闹,岂料一眼竟瞧见云瑛手里攥着一盏簪花金什小灯笼!

    那是她心心念念的阙月啊,她一下子就气炸了!

    忙顺手去捞阙月,只见虚无因倏地使了真气,一径飞去了天界。

    她竟不曾想阙月未捞成,自己却被股真气逼得现了真身。

    孚成见到她立时愣住了,“莲笙姐姐?你怎的还隐身?这可是天都峰的大忌啊。”

    莲笙很生气,叉着腰怼他道:“什么大忌,在本大神这里就是百无禁忌!”

    孚成被她噎得吃瘪,侍在一旁只是憨笑,“是!姐姐自然是大神!大神姐姐是客居,出入自当随心所欲,就连我们师尊也不曾管,自然是百无禁忌的。”

    莲笙这才有些畅然,故作一派看热闹的姿态,“你家上神,很疼云瑛呵?”

    “那是!”孚成悠然自得地说:“云瑛小师妹自小是被上神教导长大的,她一贯娇滴滴的缠磨我们师尊,师尊也很是纵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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