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深陷
车内诡异的安静, 在他说完那句结婚后。
不变的，是他落在她脸上的眼神。
幽邃，沉寂。
盛清欢极为冷淡地睨了他一眼, 视线将他上下打量。须臾, 她微微仰脸，自顾自地继续喝水。
喝完。
“你说什么？”她问得漫不经心，就像询问今日天气如何一样随意。
温靳时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我们结婚, 现在。”喉结轻滚，他重复。
轻微的声响。
是盛清欢杯中的水直接泼上了他的脸。
瞬间，水珠沿着那张俊漠的脸往下滴落, 从眉骨到轮廓线条, 经由下颌线隐约没入修长的脖颈里。
最后消失不见。
死一般的寂静弥漫。
有多久没这么大动肝火了？
盛清欢不知道, 失控似乎是从昨晚开始, 在刚刚到达顶峰。而现在, 此时此刻, 昨晚的那股怒火猛地重新蹿出, 熊熊燃烧。
她怒极却是反笑，眉眼弯弯, 勾人魂魄。
“说完了么, ”她的语调柔情似水，丝毫没有方才泼他水的绝情，“说完可以滚了，再来找我，我会报警的。”
眼睫一眨，有水滴掉落。
温靳时的视线始终紧锁着她的脸，哪怕被泼水，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可言。
他伸手, 动作一贯矜贵从容地从口袋中取出丝绒盒。
打开。
盛清欢看见了。
身体深处突然就有股难以形容的酸意直冲眼眶，继而又极度缓慢地退回，一层层地将她心脏包裹。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嫁给你？”她眼底的笑意变冷。
温靳时动作暂停。
薄唇微抿，两秒，他嗓子微哑地开腔：“盛清欢……”
毫无预警的手机振动将他打断。
他皱眉。
本想掐断，却在瞥见屏幕上那串数字时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犹豫的，他接通。
不想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盛清欢起身就要走。
不料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属于男人的体温瞬间侵入她的毛细孔，像是要将她灼烧。
她冷了脸，笑意却更浓：“温……”
“小星星受伤了。”
宾利开得很快。
后座，身旁人靠车门而坐，眼睛看着窗外，徒留冷艳的侧脸。
温靳时深深望着她，低声安抚：“擦伤，问题不大，不必担……”
“不必担心吗？”盛清欢猛地转头。
她的唇角隐约有浅淡笑意，但温度极冷。
温靳时难得噎住。
盛清欢瞧见，怒意更甚，笑意却跟着变得更明显：“是问题不大，毕竟她差点没命的那次过去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温靳时瞳孔却是重重一缩。
哪怕，他早就查到过这事，也问过温池。
盛清欢深吸了口气，转头。
她闭上了眼。
下一瞬，男人温热的手掌覆了上来，将她的手包裹其中。她本能地要抽出，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指甲无意识地掐入手心，她的胸膛隐隐起伏。
他却像是察觉到，强势又不失温柔地将她的拳头掰开，将她手指握住，不给她继续的可能。
跟着，是他另一只手揽上了她的肩。
盛清欢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对不起。”他低声说。
她没有再说一个字。
到达小星星所在学校后，她冷冷地推开他就要下车。
“我去。”温靳时按住了她，暂时松开。
他下了车。
逼仄的空间里，属于他的气息仍在。
眼睫颤了下，盛清欢掀眸。
隐约落入视线里的，是男人挺拔颀长的身形，背对着她，越来越远。
很像……
那年初遇。
她重新闭上了眼。
没有等多久，车门被打开，一声惊喜的“妈妈”钻入耳中。
睁开眼的同时，笑意浮上眼底，盛清欢伸手接过要她抱的小星星，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小心仔细地看向她的小手心。
先前温靳时接到的电话是学校老师，说小星星的手心擦伤了，不知怎么哭得有点儿厉害。
盛清欢垂着眸，捉着她的小手轻轻地吹了吹：“疼不疼？”
小星星猛地点头又摇头，脸蛋在她身上蹭了蹭，软糯糯地撒娇：“妈妈吹吹就不疼，还要吹吹。”
盛清欢亲了亲她：“好。”
小星星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妈妈，我好想你呀。”没受伤的那只手搂着她脖子，她开心地亲了又亲，“你想不想我呀。”
盛清欢跟着笑：“想。”
“今天可以和妈妈一起睡吗？”
“好。”
小星星眼睛极亮：“真的？”
“嗯。”盛清欢额头抵着她的，蹭了蹭。
“那还要一起吃饭！”
“好。”
“要讲睡前故事！”
“好。”
一旁，温靳时将母女俩的互动看在眼中，悄无声息间，他的眸色更暗了，像墨汁，浓稠的化不开。
之后的一路，小星星旁若无人地和盛清欢说着悄悄话和学校趣事，两人谁也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不存在一样。
原本，盛清欢是打算带小星星直接回公寓的，但今晚温盏从外地回来，早就约好了和小星星一起吃饭。
小星星也很喜欢温盏这个姑姑。
最后，盛清欢跟着一起到了别墅，到时温盏刚回来不久，两大一小三人一起窝在了客厅玩闹。
直到王姨来叫吃饭。
温盏只扫了一眼，心里就有了数，笑盈盈地问王姨：“我哥亲自下厨的？”
王姨笑：“是啊，没让我们帮忙。”
此时，温靳时走了过来。
温盏眨眨眼：“哥，怎么想起来亲自下厨了？”
往日里温靳时很少下厨，一般只有她和池池都在，他也不忙的时候会下厨做一桌菜。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
“二哥……”她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
温靳时看了她一眼，语调淡淡：“吃饭。”
“哦……”温盏笑。
温靳时入座，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盛清欢。
但她没有看他，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他微抿了抿唇。
晚餐吃得还算温馨，只不过一桌四人，多数是小星星开开心心地在那说话，其他人听她陪她。
而自始至终，盛清欢和温靳时都没有任何的眼神或是言语交流。
直到盛清欢要带小星星回公寓的时候。
“今晚住这吧。”趁着小星星还在和温盏玩闹，温靳时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逼在无人的角落。
盛清欢睨他一眼。
垂首，她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在他像是本能地要再握紧时，她仰起脸，连一贯对他敷衍的笑也没了，只是淡淡的一字：“疼。”
温靳时盯着她，薄唇抿得极紧。
但到底，他还是松开了。
盛清欢连推开他都懒得伸手，直接侧身从一边离开，背脊挺得笔直地走去客厅带小星星离开。
小星星欢欢喜喜地搂着温盏的脖子吧唧亲了口，笑容甜嘴也甜：“姑姑晚安哦，我会想你哒。”
温盏也笑：“晚安，宝贝儿。”
车在外面，她送两人出去。
路过温靳时身旁时，见他脸色似乎有点不好看，于是喊了他声：“哥，你怎么了？”
温靳时的视线落在那纤瘦的背影上，一贯的言简意赅：“没事。”
他抬脚，不疾不徐跟在母女俩身后。
温盏见状，特意把空间留给了三人，没有再跟着。
到了外面，司机替盛清欢开门，小星星先爬了进去，一转身看见那道身影，咬了下唇，不是很高兴地说：“再见。”
温靳时的视线和她对视，声音有意放柔了些：“再见，晚安。”
小星星不说话了。
温靳时早已习惯，就好像似乎已经习惯小星星从来不叫他爸爸，她喜欢所有人，除了他。
而她喜欢的爸爸，是厉肆臣。
默了默，见盛清欢已经上车，他直接走到驾驶座，示意司机下来，他亲自送她们回去。
很快，车子启动。
一路上，谁也没有和他再说话。
等回到了公寓地下停车场，他第一时间给她们开门后，小星星才奶声奶气地又说了句：“谢谢。”
“晚安。”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盛清欢，温靳时说。
依然是没人回应他。
他没有再跟上去，就这么看着两人走向不远处的电梯。期间，小星星扭了次头，咬着唇，看了他一眼。
很快，两人身影彻底不见。
温靳时回到车上。
烟瘾突犯，他摸向口袋，烟盒一抖，一支烟咬在唇角，要点燃时，意识到什么，他扔了打火机，把烟扔了回去。
下一瞬，车子疾驰离开。
公寓。
盛清欢小心翼翼地给小星星洗了澡，吹完头发准备哄她入睡，却被小家伙捉住了手指晃了晃。
“妈妈。”
“嗯？”
小星星爬起来，捧过她的脸亲了一大口：“宝贝亲亲，妈妈不要不开心。”
盛清欢心尖倏地一颤。
眼睫下意识地低垂，一片阴影弧度落下掩去少见的迷茫慌乱，两秒，她重新抬眸，一贯明艳的笑：“宝贝想多啦，妈妈没有不开心。”
“妈妈……”
莫名的，盛清欢竟是第一次不敢接话。
两人对视。
片刻后，是她叹气，笑着捏了捏小家伙的脸：“工作太累了而已，你看，我们很久没见面了，没见面的时候我在工作啊。”
小星星撅起了嘴。
小手指攥着她的衣服，她的语调有点儿闷：“如果是他让妈妈不开心，妈妈，你要告诉我。”
“我只要妈妈的……”末了，她小声地补了句。
盛清欢无言，一时间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从她出生以来，其实自己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她的出生，似乎也没有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
她仍是一贯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会儿，她的心口酸酸的。就好像这些年她也没有过不开心愤怒的时候，却在昨晚开始有了变化。
她其实……不喜欢。
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家伙，半晌，她听到自己问：“你好像从来没叫过他爸爸，为什么呀？”
“以前，你不是一直想帮我找个能保护我的人？”
问出这话时，她自己先怔了怔。
小星星咬着唇。
好一会儿。
她闷声闷气地说：“意大利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呀，爸爸喜欢妈妈，他会保护妈妈，那肯定也会保护你。”
“还有薄叔叔，他也喜欢妈妈的，对妈妈好，就……也会保护你的。”
盛清欢眼睫竟是止不住地扑闪。
她当然知道，她现在口中的爸爸妈妈指的是厉肆臣和温池。
她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当初不管是厉肆臣还是薄言，他们爱温池，会保护温池。所以在小星星的世界里，她和温池那么要好，她也会被保护。
她的唇似乎也有点儿颤，几乎难以察觉。
“那……”
小星星再开口，像是快哭了：“可是……他不喜欢妈妈你呀，那我……也不要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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