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一站神仙坪（完）
李尔曼回到房子里就赶紧召集起所有人，将刚才的事说了，几人听了脸色各异。
中年女人最先开口道，“这么说，那个老人一直在骗我们”
女人此时有些着急，她身上带着那么钱，这老人不会是想抢钱吧。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今天的夜晚来的格外早，从开着灯的客厅往外望，没有任何光亮，只能看到如墨般的黑色，整座村镇就像一片漆黑的海洋，这里是唯一闪着光亮的孤岛。
今晚，鬼怪会抓走谁呢
两个女生紧紧靠在一起，汲取着彼此的体温，仿佛这样可以让她们更安全。
其中一个年轻女孩一脸惊恐道，“那，那个老人不会是鬼吧……”
种种古怪告诉他们老人很可能就是阿白，而老人自己还说阿白已经死了。
李尔曼摇摇头道，：“他有呼吸有体温，应该不是。”
作为一个医生，他下意识的观察了老人，老人绝对是个正常的生命体，就是到了这个年纪了力气还不小。
众人惶惶不安，这时和李尔曼住一起的大爷突然开口道，“既然是个人，那我们还怕他干什么，我们那么多人还打不过他一个老头子”
李尔曼没有说话，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刘伟失踪的不明不白，这个老人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和身边的女孩紧紧靠在一起的苏婷有些不赞同，他有些犹豫开口道，“可是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大爷打断苏婷的话说道，“我看车票也多半被这老头藏起来了，走！我们去找他要车票。”
“不用来找我了，我已经来了。”
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他没了方才掐李尔曼的狰狞可怖，依旧是那副和善的面容。
“你们的住宿费还没给呢。”
一句轻飘飘的话莫名让在场的各位后背发凉，刚才扬言要去打老人的大爷不知道怎么突然没了底气。
中年女人声音发抖道，“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你放我走……”
老人打断了她的话，“我确实很喜欢钱……”
老人，或者说是阿白从来都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不像他那没用的哥哥，为了一张脸就整日里怨天尤人。
“但是呢，我现在更想要你们的命。”
一时间，阴风乍起，众人四周突然出现了许多隐隐绰绰的鬼影，慢慢向他们逼近。
在唯物主义社会长大的普通人哪里见过这阵仗，几个承受能力差的当场就晕了过去，客厅里一时就剩下李尔曼和白天和他一起去找刘伟的苏婷还能站着。
李尔曼尝试拿起凳子打那些鬼影，但毫无作用，凳子直接穿透了那些鬼影。
而那些鬼影碰到人却能慢慢把人吞噬，就像沼泽一样把人吸入地底。
刘伟多半就是被这些奇怪的鬼影给吞噬了。
眼看李尔曼就要被鬼影抓住时，一只苍白有力的手稳稳抓住了那些虚幻的鬼影。
谢庭芳和巫子淮一下楼就看到这个场景，谢庭芳让巫子淮到安全的地方呆好。
然后瞬间位移到了客厅中央抓住了要捉人的鬼影。
巫子淮看见谢庭芳抓着扭曲的鬼手，然后一把把鬼影从别人身上撕了下来，鬼影发出了凄厉的嚎叫，仿佛在抗议谢庭芳打搅了他的进食。
这确实很强，有保护他的资本。
谢庭芳被这尖利的声音吵得心烦，干脆伸出另一只手，把鬼的头生生拧了下来，声音戛然而止，鬼影也消散了。
在一旁观战的巫子淮默默想，谢庭芳比他想像得还要强，这些对于人类来说束手无策的东西，谢庭芳简直跟撵蚂蚁一样。
阿白一脸震惊，怎么可能……这个人怎么做到的。
见苗头不对，阿白赶忙跑了，巫子淮见阿白打算走，看了谢庭芳一眼，对方如有所感回头看向他点点头，于是他悄悄跟了上去。
阿白心神不宁的极速奔走着。
他这次好像失败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奇怪的年轻人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他不该失败的，他从来没有失手过，从来……没有。
阿白贪财，可在这偏远的农村，他没办法弄到钱，于是他便动了歪心思。
这个村子太小了，有几户人家他都清清楚楚，事情败露得很快，阿白很慌张。
父母知道阿白干的一切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让阿白去山里躲几天。
等到阿白从山里回来，事情一切都归于平静，除了……
阿红死了。
他走后，父母把事情都推给了阿红，村民对他们的说辞深信不疑，毕竟在他们眼里，丑人本多作怪。
为了平息众怒，阿红被一锄头打死。
阿白看着惨死的阿红有些怔愣，没有想到父母会这样绝情。
原来他们早就看阿红不顺眼了，自己只是给他们找了个好理由而已。
阿白从小被偏爱，阿红活得多艰难他又怎么会知道。
他偶尔还能把父母给的爱，大方得施舍给阿红一点。
虽然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阿红死后，阿白并没有安生多久，他又开始了偷窃，这次没有那么幸运，他被现场抓包了。
村民异常愤怒，或许不单单是愤怒，还有对阿红的愧疚，他们打上门来，要杀了阿白，为阿红申冤。
阿白觉得很好笑，或许当初父母指认阿红，这些人也是这幅模样，根本不听他那可怜的哥哥辩解。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那些失去理智的村民要烧死阿白以祭祀死去的阿红，他们认为如果不这样做，阿红肯定会变成厉鬼回来报复。
阿白却不这么认为。
他那胆小的哥哥就算变成鬼也是很没用的吧。
阿白的父母这次没有那么爽快的答应，而是将阿白关进了家里，除了把阿白偷走的东西还给村民，还拿出来了一些钱补偿村民，再做了顿好饭宴请那些人。
那些村民居然这样就不喊着杀阿白了，还坦然过来吃饭，不见了他们那些廉价的愤怒。
阿白觉得更可笑了，居然这样就可以解决，那阿红为什么要死呢
他偷偷溜出来，往那些饭菜里下了毒，一夜之间，那些村民全死了。
包括他那对可笑的父母。
阿白匆忙之间来到了神庙，他没有注意到尾随他而来的巫子淮，阿白到了庙里后就像到了一个庇护所，突然就不急了。
他拿了三根香，缓缓点上，虔诚得给神像跪下，规规矩矩三叩首，然后把香插上了香炉。
他看着寥寥升起的青烟发愣。
巫子淮踏入殿中，他也没有在意，只是跪在神像前。
“这里供着的，是你自己”
阿白没有说话，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巫子淮。
巫子淮抬头看着眼前和阿白略相似的神像，觉得哪里不对。
阿白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父母，阿红为什么死后没有马上变成厉鬼，那些村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还有……这些香，究竟是上给谁的
谢庭芳此时也跟了过来，李尔曼和另一个女孩被他留下照顾那些昏倒的人了。
“要把庙烧了吗”谢庭芳开口道。
巫子淮没有开口，只是抬手示意谢庭芳再等等，他还得再想一会儿。
“上了香的人，除了我不能接近，还等于和阿白建立了联系，代替他被外面的其他鬼捉走杀死。”
他脑子里突然响起阿红的这句话，和阿白建立了联系游客代替阿白死
巫子淮对于今晚阿白对他们的袭击其实有些疑惑，这些鬼影明显全都听从阿白的指挥，如果这里供的是阿白的话，顶多能让那些鬼影不能近他身，又怎么会让那些死去的村民全听阿白的话呢。
这里供的，根本不是阿白。
“这里供的，是阿红吧。”巫子淮一语中的
阿白的神色也有了变化，巫子淮继续说道，
“不仅是阿红，这座神像后面，应该还放着那些村民，还有你的父母的神位。”
那些鬼影能听他的话，多半是因为吃了阿白给的供奉，而阿红，死后根本没有化成厉鬼，他是在阿白把他供奉起来之后而成的鬼。
村民和阿红，都是阿白“造”出来的鬼。
他骗游客上香，借此生祭鬼魂，也让那些鬼魂久久不得安，为祸人间。
阿白见事情败露，也没什么很大的情绪波动，只是缓缓起身，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神像，神像眉眼弯弯，面容祥和，人工的雕饰使这张脸完美无瑕。
他情不自禁喃喃着，“他本来和我长的是很像的……”
阿白至今还记得那天，他贪玩要跑去山上，阿红明明劝过他了，明明都劝他了……他就是不听，他为什么不听。
“阿白！你小心点，快点下来吧，阿爹和阿妈在叫我们回去了。”
“我不嘛……阿红你也上来玩呀！”
后来他真的摔了，阿红赶紧在下面接住他，自己却因为没站稳滚进了荆棘丛里。
深山里的荆棘丛刺又长又利，底下还是沼泽和各色毒虫。
即使过了那么多年，阿白至今忘不了阿红那张全是血的脸。
再后来，什么都变了。
那些村民见到阿红都避之不及，连阿红从他们门前经过都要侮辱打骂他，父母厌恶，朋友嫌弃，所有人都不再把阿红当做人看。
可就算这样，阿红还是没有恨那些人，也没有恨阿白，只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再出门。
他为什么不恨他怎么能不恨
明明他们……本来是一样的人。
明明害他变成这样的是自己。
明明阿红没有伤害过那些村民。
“可是，阿红不想再留在这里了。”巫子淮打断了阿白。
阿红不是不知道这里供奉的是自己，他险些骗过了巫子淮，烧了庙，阿白根本不会受到伤害，他对阿白从来没有那么大的怨气，引导他们来烧庙，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一个解脱。
阿白眼神空洞麻木，呆立良久，然后突然开始发疯般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对！他不想留下来……我偏要他留下，我要他来看看那些人，那些人现在的模样！就跟那沼泽里的虫子一样恶心！”
尖利癫狂的声音在庙里回荡，阿白笑完，突然捂住自己的脸，无助的蹲下，佝偻年老的身体蜷缩一团。
“为什么……为什么不来看看……”
来看看他。
巫子淮看着地上的阿白，干净通透的眼神毫无起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阿白发了狠般冲上神台，把供品和烛台全部踢倒。
血红色的蜡滴四处飞溅，有几滴好像刚好落在了神像的眼角，神像原本怜悯的神情更添几分悲伤。
报复村民的，从来都是阿白，或许是因为那些人辱骂阿红，或许是因为他自己的愧疚，没想到阴差阳错反而害死了阿红。
阿白贪财，但是……比起钱，他或许有其他在乎的东西。
熊熊大火轰然而起，谢庭芳几人离开了大殿。
巫子淮走出来之后，回头往大火中看了一眼。
滚滚浓烟中，他仿佛看到了两个身形相似的人站在火中。
隔着火，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可再一眨眼，却什么都没有了。
他转身离去，回头却发现谢庭芳正停下脚步看着他。
他看见谢庭芳被火光映射的脸庞难得有了血色，两片薄薄红唇微微开合，“这样最好。”
对于阿红，对于阿白，这样的结局最好。
巫子淮微愣，然后突然笑了，他收敛自己这些奇怪的情绪。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