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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芭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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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是老夫子呢!小蹄子净乱说话!”我说着便去扯吟香的手。“格格就饶了我吧。”她躲闪着告饶。锦娘在那里倒是手忙脚乱地让自己平稳下来,却还是忍不住把含在嘴里的一小口茶喷了出来,溅在她的海棠色的裙摆上,让那粉色显得愈发得红了,像是盛开的一团一团的锦簇花朵,如同将绵延的春色印在了自己的罗裙上。

    且说着,我的手捉到了吟香的手,却被她挣脱了,她顺着汉白玉的台阶跑了下去,然后在稀疏的树丛后面消失了身影。我又向她跑的方向望了一眼,朝她做了个鬼脸,便拿起别在旗装的扣子上的绣花帕子,帮锦娘擦了擦身上溅的水迹。她倒是坦然的样子,对我说道“你且省省吧,到时候就干了。”我遂罢了手。

    我拿起桌子上面放着的一个八音盒儿鎏金珐琅瓷怀表,打开来听着它的音乐声。我知道那是西洋乐,从八音盒儿里面听起来,仿佛比留声机里那些洋干漆的黑色唱片听起来音色更脆,更加悦耳,穿越了层层叠叠的浓浓春色,飘入了自己的心里,让自己心中泛起了点点涟漪。恰如那一路烟花,一点一点地点染着心中最深的角落。

    锦娘趴在石头桌子上面,枕着自己的胳膊,斜斜着眼睛看着她手腕上从小就带上的碧玉手镯,透着阳光,镯子泛起了灰绿色的光泽,虽说不是玉中的上品,却仿佛有着肌脂的纹理与光泽。她微微合上眼睛,半眯着,听着怀表八音盒里放出来的音乐,良久才说出来一句“这是什么曲子?我怎么觉得仿佛比那《游园》那一折戏还有些韵味来?”

    “我怎么知道呢?”我给那表上了上发条,“我听阿珲说,是什么什么斯基的曲子吧。”锦娘“扑哧”一声儿笑了来,“榴儿就会诳我玩儿,仗着阿珲是个新派人,仗着比我多听了两天普鲁顿先生的课,就在这儿满嘴跑火车。好嘛……我可是听着怎么那么不着调。你不是说‘司机’么,我还‘车夫’呢!”

    “‘车夫’?斯基和车夫有什么关系?”我在桌子上面看着一秒一秒往下走着的怀表秒针儿,滴滴答答的声音,伴着散淡而慵懒的音乐声。我琢磨着这两个词,突然知道了锦娘的意思。“你还是听过艾伦的课的,怎么跟车站口儿上的小力笨儿(北京话:在店铺或车站码头做粗活、杂活的学徒)一样儿?车夫,车夫的,我还掌柜的呢!”我回过头跟她说。

    锦娘勉强抑制住自己的笑意,“掌柜的……掌柜的不是我爹么?”她笑的直喘。我见她这个样子,合上了怀表。微微喊了一声儿“叶锦娘!你有完没完了!”虽说是略有愠色的样子,声音却也是发虚的,仿佛不成调儿。

    她听了我的话,脸色是越来越红晕的,笑的也越来越厉害,最后就直接趴在了桌子上面。碧玉桌子嗑在石板桌儿上,发出一声轻响。手边的小生驴皮影儿,映着阳光的影子,反射在她的面庞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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