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01
次日清晨, 夕颜在小雪中暂时告别了熟悉的庭院。
里梅出来送她，两人站在庭院外面的鲜红鸟居下看了一会儿说了一会儿最近需要做的事情。
小雪落在身上后很快就融化了，夕颜墨色的头发被沾湿, 尾部有些张扬的翘起。
“说起来，从前日的事情中, 我学到了一个道理。”夕颜说。
“什么道理？”里梅问道。
夕颜在这里呆了一天一夜后就要出发去做正事了, 在这里的时间虽然短，但里梅能够感觉到夕颜比来的时候心情更加的轻松。
这个庭院和他们就像她的港湾一样。
里梅这样想到。居然还为此欣慰起来。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么, 在经过了这一天一夜后, 夕颜自己想到了什么呢？
里梅已经准备好听夕颜暖心的话了。毕竟夕颜时常说一些暖心的话, 他虽然有时候表面上会不以为然——这点和大人一样——但内心其实还是想听到这些话的，这点不知道大人是否和他一样。
然后夕颜说的是：“以后还要进行行侠仗义，那样的行侠仗义请多一些。“
里梅：……
里梅：我到底、怀揣着怎样的期待啊……
02
山上白雪皑皑, 苍茫一片。
但是依旧有一些树维持着青葱的模样。
一间茅草屋, 清澈的流水在白雪中淌过, 泛着清冽的蓝光。似乎冰化成了水后, 那湛然的光也流淌进了水中。
阳光照在树上，树影斑驳映入雪地中。
夕颜坐在树下, 树影在她身上形成斑驳交错的影子。
她看了很久的天空，才转向那边安坐的那人。
“青坊主, 你可真会找地方啊。我找到了你好久。”
对方正是许久未见的青坊主。
“我倒是时常听到你的传闻。”青坊主如此说道。
“我其实也没做多少出格的事情吧, 有那么多传闻吗？”夕颜问道。
“因为注意去听, 所以就能听到不少。”青坊主说, “于他人, 夜叉姬不过是流言中一个大妖的名字, 于我, 夜叉姬却是我实实在在认识的人。所以自然就不一样了。”
“这个样子……”夕颜说。
“既然来了, 那就喝杯茶吧。”青坊主也没有问夕颜找他干什么，只是这么说道。
夕颜答应了。
茶泡好后，外面的雪就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的。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一杯一杯地喝茶。
夕颜觉得在青坊主这里也很轻松，和庭院里不一样，这里是另一种轻松，是可以卸下所有表情，放空所有思维的轻松。
等到黄昏时分，树的影子和黑夜的影子逐渐重合。
青坊主才问道：“怎么突然找我？”
“我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人不多，认识就意味着一份羁绊。你是我远行时所遇到的第一个人，我后来有所成长，所以想要说些什么，仿佛是对自己的总结。”夕颜说。
“不应该和你的大人说吗？”青坊主问。
“这不一样，因为你是属于不相干的人。”夕颜说。她说完后感觉自己的说法有些问题：“哎呀，不是说你无关啦，我的意思是，恩……”
“我知道的。”青坊主说，“比起你命运的参与者，我更像是旁观者，而你试图将我变成记叙者。”
夕颜有些不确定：“好像是这个意思……被你一说我的确有这个感觉。这样的要求是不是有点过分？”
“人与人之间总是要确定一种关系的。”青坊主说，“你对我们的关系提出了要求，这很正常。他人所提的要求比你离谱的多得多。”
“那你答应啦？”夕颜问道。
青坊主将这杯茶喝玩，才说道：“恩。”
“好……那我需要干什么？”夕颜问。
“做你想做的，你的心指引着你来到这里，你的心同样会指引着你说话。”青坊主说。
夕颜坐定了。她看了一会儿天边的夕阳，说：“你喝酒吗？”
“不喜。”青坊主说。
“那就继续喝茶吧。”夕颜说。
天上飘着细细的冷冷的雪花，他们转到了茅草屋里，喝茶，然后说一些自己过去的事情。
屋子里有潮湿的禅香，还有点淡淡的血腥味。
过了许久后，青坊主忽然说：“你太着急了。”
夕颜一怔。
“你着急着做各种事情，着急变强，着急效忠大人，你太着急了。”青坊主说，“我听到你出现在鬼王的盛宴中，我听到你参与了羽衣狐之死，我听到你成了小松岛松城之主，里面圈养了一群美人，我听到你在收集四魂之玉，我还听到你前段时间和夜叉打得天翻地覆……”
夕颜说道：“啊，大部分事情居然都有传言了。”
青坊主难得沉默了一下：“圈养了一群……也是真的？”
夕颜说：“真的。当时我去吉原行侠仗义了，然后就带回来一些美人，放到了我的城主府。”
“哦，是女子啊，他们谣传你养的是一群男子，然后……”青坊主突然念了一句佛号，“罪过。”
夕颜笑道：“如果是男子的话就不可能放到城主府啦，毕竟男女有别。不遵守的话会被里梅打的。”
“看起来你有很用心的教导人。”青坊主说，“他对你很好。”
“不过里梅说在他和大人面前不用遵守。”夕颜说。
青坊主说：“容我收回这句话。”
“为什么呀？”夕颜问。
“我只是你的记叙者，并非是参与者，所以不会给你建议。”青坊主说。
“哦……我差点忘了，我总是好贪心。”夕颜说，“总是容易对其他人要求过多。”
“是的。”青坊主沉默片刻，说：“他人可能也会对你很贪心，你可别忘了这一点。”
“这是大家对我美好的期待。”夕颜认真说。
“倘若你这样认为的话，以后会发生何事我尚不得知。不过你现在足够强大，总归能应付的了的。”青坊主说完后就说起了另外的话题：“你的心跳没有了。”
“恩，心脏被夺走了。”夕颜说。
“仔细说说。”青坊主说。
然后夕颜就开始给青坊主说起了羽衣狐的事情。
“所以，四魂之玉是你如今的心脏。”青坊主说，“所以你需要四魂之玉碎片。”
“是的。”夕颜说，“你游历四方，知道哪里有碎片吗？”她也终于说出了自己此前的来意。
“碎片出世已接近一年，如今已经流到了各大势力和妖怪中，现在他们手头一般都有一些四魂之玉碎片。”青坊主说。
“喔，你是说奴良组和大江山应该有不少吗？”夕颜问。
“是的。”青坊主说，“还有一名叫奈落的妖怪，他身上有大量四魂之玉碎片，但他如今投靠了大江山，在酒吞童子手底下做事。”
“这样……”夕颜点头，“大江山的比较麻烦啊，你还知道谁有吗？”
“妖狼族少主钢牙。”青坊主说。
“实力怎么样？”夕颜问。
“普通的妖怪少主，妖狼一族的传承值得注意。”青坊主说。
“嗯……那稍微有些兴趣了，希望他得到了传承，让我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享受一些乐趣。”夕颜站起来，将茶一饮而尽，“那么，我出发了。对了，能借一下你的石钵吗？”
“可以……不过，有什么用？”青坊主问，“如今你应该也不需要石钵了吧。”
“可能会用到，但更多是下次想找你就有借口了，我可以给你还石钵。”夕颜说。
“好。”青坊主也从容接受了夕颜的这句话。
之后青坊主敲木鱼，念佛经。
夕颜在旁边一边喝茶一边听，听到后半夜后其中佛理过于宁静为夕颜不喜，夕颜起身，帮青坊主将那边的香续上，而后飘然离去。
夕颜合上门时声音很轻，像是风掠过落叶的声音，似短促的叹息。
青坊主的下一句佛经似乎微顿了下，却正是‘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03
灰刃坊。
灰刃坊是知名铸剑师刀刀斋的徒弟，曾经因为打造刀时杀了十个孩子所以被刀刀斋赶走。
刀刀斋天下知名，灰刃坊在一定范围内也很有名气，而且比较好找，一般邪恶之辈都喜欢找他打造刀剑。
当然两面宿傩这方的人都能被归为邪恶之辈的，所以夕颜找他修刀也没毛病。
结果夕颜找到灰刃坊的时候他被一把邪刀控制了，夕颜和被邪刀控制的灰刃坊战斗，她想着哎呀少用一点力量少用一点力量，不能把灰刃坊杀了，里梅都嘱咐过了，结果灰刃坊自己承受不住剑压死了。
夕颜当场裂开。
你说你作为一个刀匠，咋这么弱。
夕颜没有办法，只好将控制灰刃坊的妖刀带走，心里想着先将就着用吧，以后再慢慢找刀匠。
结果她发现这妖刀还挺好用的。
那个妖刀有刀灵，一直在念念叨叨要去找一个叫犬夜叉的妖怪试刀，夕颜想到，啊毕竟是人家妖刀的心愿，那就去了结了吧。
先在妖刀的指引下找犬夜叉试刀，不过在此之前要回庭院一趟，给里梅说一下灰刃坊的事情，然后再去妖狼少主钢牙那里抢四魂之玉。
——她这个路线似乎在某些人的雷区上当场蹦迪。
一日后，杀生丸来到灰刃坊的刀坊。
杀生丸：我刀呢？！
夕颜返回了庭院，里梅在得知灰刃坊死了后只是摇头，“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他剑走偏锋，自身实力又那样，迟早出问题。”
夕颜将那把妖刀给里梅看，然后告诉里梅说要去找一个叫犬夜叉的妖怪试刀。
“既然是新刀的愿望，那便去遵守吧。”里梅说。
“你听过犬夜叉的名字吗？”夕颜问。
“有一点印象，但记不清。”里梅说。
“好的。”夕颜说，“那来都来了，今晚就在庭院里过夜吧。”
“好。”里梅笑着说道，“我去给你准备梅子酒。”
于是今晚又是三人对酌。
夜晚已经深了。
但夕颜舍不得睡觉。
这种舍不得睡觉的感觉时常会有，因为太过于眷恋今天，或者不想做明天应该做的事，对明天的抗拒和对今天的留恋导致不想睡觉。
梅子酒虽然度数很低，但夕颜喝了不少，积少成多，酒精摄入量实际上也不低。
“都困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去睡觉？”里梅问道。
夕颜打着哈欠，“不想睡，明天就要走了，接下来事情还是挺多的……现在感觉舍不得走……”
“现在不睡的话明天是会困的。”里梅说。
“明天的事情明天说。”夕颜说。
里梅想了想，他又看了眼那边闭目养神的两面宿傩，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我困了，我去睡觉了。”
“好吧。”夕颜说。
夜深了，外面很安静，安静到就连雪花柔软地落在房顶的声音好像都能听得见。
夕颜逐渐越来越困，头都开始鸡啄米了。
两面宿傩伸出手按住她的头。
夕颜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头就被两面宿傩按在腿上了。
夕颜一秒清醒，她扑腾了两下没挣扎开：“大人？”
“睡觉。”两面宿傩说。
“好的。”夕颜乖巧地说道。
她第一反应是：不愧是大人，那速度真的是太快了！
第二反应是：哇——哇——她枕到大人的腿了啊！大人的腿啊！
两面宿傩则继续淡定地闭目养神。
夕颜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扑腾。
“闹腾什么。”两面宿傩睁开眼。
“这个姿势有点不舒服，想换个姿势。”夕颜乖巧地回答，“我脖子卡着了。”
两面宿傩松开了手。
夕颜于是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用头枕着两面宿傩的腿。
不知不觉就成这样了啊……
夕颜感受着两面宿傩身上的气息，想起了他们的初遇。
那时他是多么不可靠近的、令人敬畏的鬼神啊。
现在……
其间反差，真是令人欲罢不能啊。
人心的贪婪总想更进一步。但是应该克制呀，现在已经足够亲密了。
夕颜认认真真地想到。
外面有月光，有雪，月光仿佛是渗进了雪的内部，若有似无的微光从雪的底部散发出来，从整个黑夜的地步散发出来。整个黑夜都萦绕着白色的寒冷暗影。 1
那雪和光一起进入了夕颜的梦中。
酒意朦胧，月光朦胧。
待夕颜睡去后，两面宿傩才睁开眼，注视着躺在他腿上的少女。
片刻后，他用手把自己肚子上不自觉张开的嘴给按住（……）。
另一边，里梅回房后，突然听到夕颜说这个姿势不算舒服换一个的时候，差点惊的飞起来。然后他就差点就趴在窗户上偷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不过接下来夕颜的话让他明白了她只是躺在了两面宿傩的腿上。
话说，夕颜前日说那些游女让她躺腿，大人和里梅不让，所以大人在思考后决定游女能做的本大爷也能做吗。
这还真是。
里梅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变短了好多的腿。
突然悲从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