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3）
未来性兼具典雅，尤其是那错落分层的特种蕾丝镶嵌在银色金属里作为外立墙面，在充斥着各种怪异建筑群的浅圳市，它却依然能在今天吸引到全世界的目光。nw艺术馆，这座耗资不菲，用时4年的超现代建筑，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批欣赏者。随着主展厅隆重盛大的开幕仪式的圆满功成，作为该馆的最大股东和剪彩嘉宾，章渝才终止了忙的分身乏术的社交工作。可是她依然在人群中来回奔走，眼神焦灼的四处搜寻，似乎还在期盼着什么。过了几分钟，直到助理dust过来和她轻声低语后，她便跟着dust离开嘈杂的大厅，通过私人电梯，来到五楼的vip贵宾展览层。在休息室里，章渝如愿看到了她等待已久的人物，脸上便露出了松弛的微笑。
“ 高总您好，我真的很开心您能赏脸过来一趟，您助理说您太忙了，不一定有时间，我还担心您今天可能不会来呢……”
“ 你太客气了，章总。虽然我对艺术一窍不通，但是这个展馆确实太美了，看来今天的行程确实值得。” 学习理工科的高阳，自认没有什么欣赏美的细胞，然而现在还是不自觉的被这里细枝末节的美轮美奂所震撼征服。
“ 哪里花了心思，哪里就会体现价值，用心和认真是骗不了人的。高总，你们做ai的是这样，我们做艺术品的也是这样，各行各业都是如此。哦对了，高总，您看看你身后的墙壁，有什么特别吗”
“ 呃，我看来好像是一堵陈旧风格的墙面？抱歉，其他的我就看不出来，实在不好意思。”高阳回头仔细看了眼沙发后面的有些斑驳的土黄色的墙壁，不理解其中的深意。
“ 那您试试摸一摸，再看看。”
“ 啊，这个是？” 高阳和跟随而来的mustard纷纷走了过去，用手轻轻触摸着墙面，却不可思议的发现自己的手掌穿过的是冰凉的棕色气体，原来这堵墙实际上是一滩从四面墙上的细孔快速喷出的气流所形成的。章渝看着高阳他们惊讶的模样，气定神闲的笑着说道，
“ 这个是已故的现代装饰艺术家chen最伟大的作品之一，名字叫做《干燥》，四个角度一共有8万多个极细小的喷气孔，他们的颜色深浅排列以及裂纹，都是经过chen上万次的反复修改尝试，并且精心计算设计后，才能呈现给我们如此真实又不失艺术感的作品。”
“ 没想到，一件看似简单的艺术创作，居然也跟我们设计一款智能人遵循同样严谨的法则。” 听了章渝的完整介绍，高阳突然觉到自己之前对待艺术家的态度有些粗俗浅陋。毕竟在她心里对艺术行业的定义，无非是用简陋的形式随便晃荡两下，然后编造比作品更丰满的故事来哗众取宠获得利益。可是今天，她眼前的作品，让她发现原来艺术也是需要建立在理性和逻辑，甚至科学实验之上的。
“ 高总，我想您可能平时太忙了就没有怎么关注过，其实现在的艺术家要出人头地是很考验水平的，并且很多当代艺术作品的表达手法都必须新颖，结合科技的发展才有可能走的更远。这也是为什么，我想跟您合作的原因。” 章渝猜出了高阳的心思，于是进一步的跟她阐述，同时再次论证了自己目的的正确性。
“ 科技？ 艺术与科技……” 高阳喃喃自语，眼神迷离，mustard知道她又要被章渝打动了。
“ 是的，艺术作品想要变得伟大，就必须要有时代性，反映和结合时代的特性。现在是科技的时代，更是ai的时代，还即将成为您的时代。高总，您不想试一试吗，看一看ai的创造力能到什么程度？您的创造力能到什么程度？” 对于章渝的口才和洗脑能力，让mustard都深深佩服。不过，他还是很冷静看似不合时宜的，插话反驳了章渝的滔滔长词。
“ 章总，您未免有些夸张了点吧。高总您也许不清楚，但据我所知，其实几年前就开始有很多ai公司投放艺术智能人到市场了，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么多的投入和时间，接过却没有什么水花，仅仅是雷声大雨点小……”
“ 哦？mustard你也对艺术有兴趣？你平时也会关注这方面资讯？” 高阳还是第一次听到mustard发表这类的意见，内心感慨喜悦他的自我学习程序又深入更新强大了。
“ 呵呵，智能人也了解的挺多的啊……果然，here的产品就是不一样。不过，高总他不是您的助理吗？怎么还可以参与您的日常工作？” 章渝眼见临门一脚被mustard给搅和了，瞬间阴沉拉下了刚才的笑脸，然后阴阳怪气的向高阳讥讽。
“ 哦，您别介意，mustard是here目前最高级的智能人，虽然说是助理，但其实也是作为公司的高层管理者的，章总你也大概知道在我们公司，高层不是只有人可以胜任。” 高阳见mustard的插话让章渝不悦了，便下意识的帮mustard解释。但很快她又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那就是章渝刚才不屑的口吻，她暗自分析章渝会说出那些话，看来内心里也是个歧视智能者。想到这，高阳突然清醒了，觉得自己太愚蠢居然差点被眼前这个女人欺骗，这一刻高阳平生最讨厌和痛恨的两件事情居然同时发生了，实在是怒从心来不可遏，她立刻站起冷冷对章渝说道，
“ 原来章总这么反感和介意我们的合作有智能人的存在，那我就奇怪了，你之前在机场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难道你只是想要利用hereh来帮你创造一批可以奴役的艺术智能人，所以才故意花言巧语迷惑我？好，如果你是抱有这样的想法，并且之前的话都是对我的蛊惑和欺骗，我劝你打住。因为你知道我有这个本事，我会动用here的能力，让你消失在你们的行业里，当然也包括这间美丽的艺术馆。” 高阳愤怒的撂下狠话，便打算离开。
“ 您 …高总………我……” 本来还在生mustard气的章渝，看到高阳突然变脸吓的说不出话。她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什么是女王之怒，虽然自己也是个恶魔般的狠人，但是和高阳相比，她若要弄死自己是毫不费力的，实力的悬殊让章渝真的有些恐惧了。没想到之前自己处心积虑表现的那么完美，就要因为自己那不受控的坏脾气功亏一篑。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tidy跟她说，和高阳相处就是伴君如伴虎，务必小心每一句话。
“ 高总，您情留步，我们章总真的只是误会了mustard先生的身份，如果是here的管理层参与您们的谈话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她只是不想让无关的人影响彼此的合作。” 就在高阳的高跟鞋要迈出房门的霎那，一个高大的男人挡住了她，章渝看到是助理dust及时阻止了高阳的离去，松了一口气。
“ 高总，我也是智能人，既是章总的助理也是公司的员工，请您相信我，我们章总绝对不是一个会看不起智能人，奴役智能人的老板。不然，我怎么可能被她接受呢？”
“ 你是哪个公司的出厂的？”高阳抬头仔细端详着dust，发现虽然不是自己家的产品，但也是一款高端机型，而且他现在的这种特殊的行为表现极为优异，这必须是最高档的情绪和行为模仿芯片，配合长时间的大量数据学习后模拟的高级仿人类行为，
“ mit dir ”
“ mit dir ？怎么可能，他们的产品技术怎么水准变得这么高了？！看来我也太大意了。”高阳有些难以置信，开始质疑和反思，似乎这几年一直沉醉在鹿群和自己打造的here的先进蜜罐里，执着于自己的程序世界里，过于忽视了周围的对手。
“ dust是我亲自挑选，培养起来的，是我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助手，也是我最信任的朋友。章总，可能刚才我词不达意，让您造成误解了，我和您说声对不起。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智能人去改变创造一个新兴的艺术世界。” 章渝缓缓走到高阳身后，借着dust的光环，再一次试图说服高阳，见对方没有继续要走的意念，她便又稍微找回了一些信心，继续说道，
“ 对，就像您助理说的那样，之前也不是没有其他的科技公司介入生产智能艺术机器人，确实效果也不理想。但是您知道，市场的需求是真实存在的，所以错误的不是需求，而是这些地段智能人的水平和技术不达标，他们没有对人类社会和事物的理解能力，又怎么知道如何展示艺术？我想和您合作，就是因为知道here才是那个真正有能力创造这样奇迹的公司啊，您才是可以助我达成毕生梦想的那个偶像！”
“ 偶像？”
“ 对，高总，我们章总一直把您视为她的偶像，我也一样，我相信mustard先生也是一样的。” mustard见状，情绪核发出了冷笑的信号，没想到机器人也随主，一个比一个会吹捧。然后他还分析出，幸好这个dust不在here工作，不然这能力都可以混到自己上头去，但是无奈高阳最吃这一套。显然她也知道这是对方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的过分的赞誉，然而她还是欣然的接受了。想起和鹿群分道扬镳的过程，或许鹿群那种不善阿谀奉承，不爱甜言蜜语的耿直性格，也是她内心深处无法承认却又是最抵触的根本，归根结底她需要的男人和工作伙伴，都必须要承认和臣服于她至高无上的地位。
“ 高总，您要是不赶时间，我想邀请您再去隔壁的贵宾展厅，里面有限时展出的现在全球最炙手可热的嗅觉画大师water的个展。对外的公展是下个月中旬，我们为贵宾额外提前了私人关展时间，您要是有兴趣，不妨跟我一起来看看，我正好可以一一跟你讲解，这样就有助于您更好的感受他作品的魅力。” 章渝见高阳不再生气，便很聪明的转换了话题。
“ 嗅觉画是什么？艺术的门派真多……”
“ 高总，嗅觉画创作是把气味分子解析，在微观实验画盘里用超速辐射线为笔击撞渲染作画，再利用通感技术来达欣赏的效果。” mustard的大脑很快得到了答案，他便马上传述给高阳，然而高阳听完却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 高总，您不用在意专业解释，你跟着我来，沉浸式感受就可以了，相信过了今天，您比很多人都要清楚这一门画派了。” 章渝看着高阳，笑着耐心的安慰，并领着她前往展厅，这彼此间融洽的气氛，仿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忘记了十几分钟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
今天也是tidy第一次同一时间面对高阳和章渝，等在艺术馆门口的他，远远的就望见那两身形相似的人，情同姐妹般伴随着爽朗的笑声走进，tidy不免有点诡异的感觉。
“ 泰总，好久不见……” 来到车前，章渝意味深长的对着tidy笑道。
“ 章总，您今天辛苦了，感谢您照顾了高总一天，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tidy搂过高阳，对章渝做作的点点头。章渝趁高阳望向tidy的瞬间，斜眼悄悄的冷笑了声，然后又很快恢复了谄媚的假笑和过头的客气。
“ 那我们走了，麻烦你了今天。嗯，还有，那个画怎么办，” 高阳准备上车，还想起一件事，
“ 高总，您不必担心，我会让dust他们下周亲自送去给您的。” 章渝看出来高阳今天完全是因为dust的出色表现，才原谅了自己，便想到以后可以尽量多用dust来增强她对自己的好感。
“ 好的，那就麻烦你把合作的具体事项根据我们今天谈的再完善一下，发去给here总部确认，没问题的话，很快我们就能签约仪式上见了。”
“ 好的，谢谢高总您的信任，一定会的，再见。泰总，再见！”
“ 再见……” tidy说着，偷着给章渝眨了眨眼睛，然后随着车门关上一行人才离去……
“ sunny 她刚才说下周要给你送什么东西过来？”
安静的车厢内，tidy打破了沉默。
“ 没什么，就送了我一幅画。嗯，嗅觉画你知道吗？” 高阳懒洋洋的说道
“ 什么东西？嗅觉怎么画？” tidy被这么一问，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到他傻呵呵的样子，高阳便也没兴趣继续说下去了，打算闭眼养神。
“ 诶，sunny，你是被她的画收买了吧，一幅画就可以请得动你，真是厉害。” tidy暗自觉得，章渝的果然离不开自己的助攻。
“ tidy，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一声。麻烦你以后不要在公众场合，尤其是公司里面，做一些影响不好会让人尴尬的事情。” 高阳说着又睁开了眼睛，不过这次向tidy投射出十分严肃的神情。
“ 我做什么了，呵呵，你会在意吗？我以为你除了你的ai，什么都不在意呢……” tidy不知为何，也情绪上来了。
“ 你说对了，我不是在意你，我是在意公司的形象。你如今在公司里面的地位已经不能和几年前同日而语了，所以你需要克制你自己做到谨言慎行。你要清楚你的一举一动稍不留意，都可能对集团带来致命的影响。” 看到高阳向训孩子一样，也加大了嗓门，tidy更是难过，他不想接受自己这么久以来单方面的付出，忍让和退步，却始终得不到渴望的尊重和爱戴。是的，高阳对自己一切都只不过是赤裸裸的利用。她不在乎自己的心灵，不在乎自己的肉体，只在乎那个高高在上的她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那场手术过后她会变成这样……
“ 在外面什么女人不能找，实在不行，tidy，你要什么样的，我给你定制一个专属的智能伴侣，行吗？！为什么非要去和合作对象，工作中的的人发生关系……你不能控制你自己吗？” 高阳闭着眼睛，依然喋喋不休的训斥着身旁的tidy，丝毫没有感觉到他此刻的悲伤和怨念，这种无法共情的态度，深深的刺激了tidy，绷不住的神经让他突然使劲压住高阳，打算强行满足自己多年来的欲望 。
“ tidy，你干什么？你疯了……” 被压在身下的高阳，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他竟然敢对自己做出如此卑劣下流的行为，
“ 是，sunny，是我是疯了，你知道我不要什么伴侣，我就是要你，你一直都知道啊……” tidy边说着，边大力撕扯着高阳的衬衫，与此同时，前排的mustard也感觉到了后坐的异样的大动静，透过后座监视器他才发现事态严重，于是急忙让系统停车，想要打开后门解救高阳。可是当他打开门，看到的却是，另一侧的车门敞开着。车门附近的地上，爬着衣衫不整的，神情惨淡的tidy，他头磕在地上受伤的血渍，证明了刚才应该是被高阳一脚大力的踹下了车。mustard这才觉得起是自己多虑了，毕竟高阳的身体去年才更新了最先进强大的仿生组织，表面上是肉体，但肌肉力量和爆发力是正常人类的百倍，tidy这么做简直是自讨苦吃。
“ 你给我滚……现在就滚……” 高阳大口喘着怒气，边说边啪嗒把车门大力扣上，抛下瘫在路边绝望的tidy，指挥mustard继续前行。可是走了大约十分钟，高阳又心软了，有些后悔便又再次指示mustard原路掉头回去，可是tidy却已经消失，不知所终了。
“ sushi你在公司吗，今天你去哪里了？泰总今天心情不好，我怕他有什么意外，你帮我找到他，然后把他送回家。” 高阳还不放心，便打电话给 sushi安排她去照顾tidy。可听到她的回答，才想起原来她是去完成自己的嘱咐，抽空把那名叫”老刘“的废弃管家机器人，从街头带回公司进行诊查维修去了。那天夜晚当他们回来时候见到在废弃堆里的身影，sushi就立刻认出来，那是之前她在自己的小区里看到过的“老刘”，高阳听了老刘的故事后也觉得可怜，便让sushi有空的时候去把他送去维修部看看能不能拯救一下。可是随后电话里，sushi却告诉高阳，老刘不见了怕是被垃圾处理站收走了。
“ 怎么办，高总，老刘是不是会被销毁分解……”
“ 是的，程序上是这样的。我们还是晚了一步，你尽力了，那你今天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高阳尽管心情不好，却还是安慰着受了打击的sushi。
“ 那泰总呢，我还要不要……”
“ 不用了，暂时就不要管他了……” 挂上电话，高阳深长的叹着气，“ 可是公司离不开他啊……” 她现在也不知道究竟tidy今天是哪里吃错了药，烦恼的自言自语。
这时候，mustard却缓缓说道
“ 高总，其实用没有能力的人来参与管理，不是累人累己吗？”
“ 你是说泰总没有能力？” 高阳被mustard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愣住了。
“ 高总，泰总有多少能力，您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 那也没办法，他虽然没有能力，但是他是股东，他和鹿群不一样，鹿群不在了技术我可以顶着，但是泰总的家族的财力，是集团庞大的靠山，这个不能动摇……” 高阳也不是没有想过，和tidy只是做朋友，靠着他对自己的单方面的依恋来获得靠山的支持。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却说明了一件残酷的事实，如果他两最后不能做恋人，终究也是会变成敌人的。
“ 也不是没办法，没有他，就创造一个他……”
“ 什么？”
“ 高总，造人，不是您最擅长的艺术吗？”
mustard冰冷的一句话，却似乎见血般的，瞬间直勾勾的引出了折射在高阳内心里最阴暗龌龊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