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雷恩
傍晚六点，乌云渐密，久违的清风拨动了路边的狗尾草，撩起了路边女孩们的长发，人们发出欢呼，为这场雨的到来感到由衷的开心。
墨扬抬头看了看天，看不出这次是降雨是自然形成还是人工降雨。迁移到这里后，人们建造了一个避难所，用巨大的玻璃罩来隔断与外界的气候，谁也不知道黑雨还会不会再次出现。这个地方——说实话不大也不小，四万平方千米，相当于一个小型城市。当时搬进来后这里的领导人第一时间作出了一定决定，就是集所有力量造出一个网，地面部分是铁质隔离网墙，头顶上方是特质玻璃层，从此以后只有外面的阳光能够进来，空气不再流通，当然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使用人造太阳。
这就相当于一个封闭的生态圈，住在这里的人们把这个避难所叫作索叻，拉丁文sol意为太阳。谁也不知道黑雨还会不会再次降临，人类仅剩这些最后的幸存者了。虽然所有人都相信以人类的意志力不会就这样灭绝，在外面一定还有幸存者在躲避丧尸，顽强生活。避难所里的人一直都在尝试跟外界联系，寻找通讯，也派过几次直升机出去寻找活人的痕迹，但最后都无功而返。没有活人，没有找到其他的避难所，跟当初地球人怀着好奇与激动去寻找外星人不一样，四年了，人类很难在没有补给、没有生产、没有医疗什么都没有的外界生存。
这个世界只剩两种人了，活人跟死人。
如果不与外界隔绝，避难所的人淋到黑雨再次发生异变，最后一片净土也将不复存在。
墨扬依旧低着头，与一个个学生擦肩而过，学校的小超市里比较拥挤，墨扬能闻到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能看见面前的一条条白裙子，还有裙子下面充满活力的双腿，白净又细嫩。但是这丝毫没有引起墨扬的兴致，他只会耐心的一次又一次移开视线，一次又一次的侧身绕过去，眼睛始终看着前方，就好像有什么要紧事一样。
他不知道这些穿着紧身牛仔裤或者蓝色学生裙的人是什么样子，是御姐还是萝莉，见过还是没见过，都没兴趣。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他不会主动去偷瞄看别人的脸，不会与谁有眼神的对视，一直奉行那套“非礼勿视”。
“我看你是不敢吧？”
“你说是那就是吧”墨扬回道。
六点多，是学生们出发去教室上自习的时间，宿舍里的人放下手机放下课外书开始穿鞋，餐厅里的人放下了筷子提起书包，喷泉广场上散步的情侣改变了方向手拉着手向教室走去，脸上没有任何对时光流逝的不满。
墨扬来到餐厅的二楼，像往常一样点了一份黄焖鸡。这里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了，他可以不用纠结坐在哪里。
拿出手机开始边吃边下棋，这是他最爱做的事，从小时候边看书边吃饭，到后来边玩手机边吃饭，他总是喜欢在这种事情上扣时间。
说起来他已经没有别的游戏可以玩了。游戏开发商？当初能不能跑出来都不知道。
吃完后，墨扬在书包里抽出纸巾对折一下，从上往下擦了一下嘴巴，再折，再擦，然后轻轻的放在桌子上，食堂阿姨会清理的。
来到会议室，墨扬深吸一口气，轻轻的敲了一下门。会议室——或许只是临时决定的——是一座单独的小屋，在南边后山的山脚处，与四周高大的楼层格格不入。
学校北边和西边各有一座大门，南面是山脚，东面全是十几米高的悬崖。
墨扬有天突发奇想，从山脚的小路出发，爬上一处山顶后想一直向东走，再过两个山头就已经出了学校的范围，但要真正走到山的尽头到达平坦的地方还要过好几个山头。
他本想着用一天的时间走完，看看山的尽头是什么，但只走了一段路，在第二个山头便停了下来：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山顶是一个寺庙，红色的祈福带迎风飘扬。他好奇进去看了看，没有拜——没有什么值得他拜。
抬脚迈入房间，里面只布置了一张黑色的长桌，旁边的人听到响声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墨扬。在场的很多人都与墨扬在四年前打过交道，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学校是什么职位，他们也不知道墨扬现在还是个学生，只知道这个人是校长亲自带进来的，算是学校的元老之一，只是墨扬笑起来腼腆又可爱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模不清他是来干什么的。
事实上，参加今晚的会议的人一共有六个，坐在第一排左侧的是一个坐得非常端正的中年男人，虽然穿着西装但依然掩盖不住上身健壮的肌肉，皮肤黝黑，面庞棱角分明，一双眼睛鹰一样紧紧盯着墨扬仿佛要把他钉在墙上。
坐在他对面的是学校保安部部长，下午的监控视频里出现过，在昨天晚惨剧发生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解决掉了那个危险的东西。
坐在第二排的人他下午刚见过，是监控室里的女老师李月，实际上她不仅是教学老师还担任着与墨扬一样的工作，只是墨扬同样从没见过李月。此时李月正抱着手笑眯眯的看着他。
李月对面的是正在发呆的教务处主任，双手下垂，看到有人进来后保持一脸茫然的样子扭头看过来。
墨扬看到心里也忍不住笑了，大哥你都一脸茫然了还看我，看我也没用啊。原本应该挺严肃的场合，他忽然想起这些老师们最喜欢说的一句话：看我干嘛？我脸上又没有答案！
墨扬被他们看得实在不好意思，抿着嘴边走边快速瞄了一眼自己该坐哪儿，不过除了最后一排应该没有可以坐的了吧。
等他刚靠近会议桌小心的拉出椅子时，长桌尽头又传来一句温和的声音：“你坐这里”，附带敲了敲桌子。
扭头一看，校长正从电脑面前直起身体，躬身站了起来，并伸出手掌指了指自己的座位。
墨扬有点慌了，不知道校长是什么意思“不用了吧，我又……不是没有座位”。
旁边的人都饶有兴趣的看着，雷恩也站在椅子的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墨扬实在有点撑不住，只能硬着头皮过去了。
坐下后雷恩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力度不大但很有重量感，他的体型跟第一排左边的那个陌生人差不多，穿着也挺像的，黑西装，黑皮鞋，乍一看还以为他们俩是兄弟。不过雷恩比中年男人老一些，当然也算不上老年人，只是脸上的沧桑感多一些，头发已经花白，胡子却被刮的干干净净，他说他羡慕墨扬这样的少年感，只是这里找不到成熟的染发技术，他害怕原始的植物染料会伤害到他的头发让他秃顶。
初见时可能觉得这个大叔有些滑稽，但看到他冷峻坚定的眼神和太阳穴上下两道疤痕，像《阿凡达》里面的军官一样，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轻易的开玩笑。
“那么，”雷恩看向众人，“现在就开始吧。我先向大家介绍一位新面孔，这位是国家…”说到这里雷恩停顿了一下，眼神黯淡，“是负责地区的安保部门，现役军人，王军王上校。”
上校起身对大家敬了军礼，坐下。
大家都还以微笑表示欢迎，只有教务处主任依旧想不通：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是不是该去上课了？
难道这不是教学任务汇报和分配的会议吗？保安部来凑什么热闹？还有这个像学生一样的是来旁听的吗？他的成绩很好吗？现在又来一个军官，我何德何能跟军官一起开会，不对，为什么学校需要找一个军官开会？这是正经学校吗？
那个学生是校长他爸……不对，看样子也不像，那校长给他让座？
主任现在像个黑人，浑身都在冒问号。
四年，其实不是很长，最初的一年里陆陆续续有人赶到，通过检查后放进了避难所。第一次进行人口普查、编制后领导人发现，之前的体制在末世里根本行不通，完全的乱了，也完全的不够人。剩下的这些人就算一个岗位只安排一个也不可能够。况且最初很多都是伤者、或者是有创伤后遗症的人，他们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也有很多没有执业能力、不具备专业技术的人，有行业的前辈存活下来还好，能通过不断的教学让更多的人掌握这方面的技术，也可以同时兼职与自身能力兼容相通的工作，这个时候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最坏的情况就是这个行业、这个位置没人了，本身也是独一无二的，它的结局只能是消失，最后甚至被后人遗忘。
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不同，现在人们是被迫接受这个结果，无力回天。
所以现在的体制，以人口数量为前提，所有的岗位编制，以人口数量和岗位的重要程度为前提，四年的时间里慢慢的从防护安全、到安置难民、到行政管理、到发展农业、发展工业、到教育到服务业等等有序恢复，娱乐行业几乎已经消失了，只存在小范围有条件的地区——它只是作为一个行业消失了，人们还是可以各玩各的。
就比如之前千亿资产的各大游戏公司，里面的程序员就算还活着，也没有电脑给他用，他就算有也不会用来写代码了，估计是巴不得一辈子都听不到代码这个词。饭圈也成为了过去的名词，还有人在为温饱而发愁，没有人会关心偶像什么时候生日，没人想看明星出轨的撕b，他们不闲。
所以现在一个人身兼多职，一个行业鱼龙混杂，当然这跟现在这个看起来正常的学校比根本不算什么。墨扬跟校长他们，可以说是一起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他也跟在校长的身边见证了学校的起源，但他对学校的背景一无所知，他只知道那天中午雷恩独自去见了领导人，回来后宣布建一所学校。其他地方有没有学校他也不知道，没怎么出去过。
偶尔出去的时候也是带着巡逻任务的，有一段的隔离网是归学校负责，而校长让自己成为了巡逻小队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