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开杀戒
早上八点，酝酿了一夜的大雨已经下了几个小时，冲刷着城市的血污，却冲不掉人们心中的绝望。郊区的工厂还在着火，冒着滚滚浓烟，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血腥与恶臭，丧尸们在争先恐后的抢夺一具尸体，内脏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进了小河里。
墨扬坐了起来，雨水顺着他的脸一直滑到下巴，不断滴落。淋了整夜的雨让他浑身湿透，衣服紧贴在他的肌肉，感觉有点怪怪的，放不开手脚。可是他又不想脱掉，他不像其他的男生那样喜欢光着上身，就算是旁边没有人的时候。
他冷冷的看着还在试图爬上来的丧尸，听着它们抓挠柱子的声音。丧尸看到墨扬坐了起来，显得更加兴奋，朝着他张牙舞爪，仿佛在等待他什么时候掉下来。
抽出墨阳，让它左右两面都淋了几分钟的雨，等刀上凝固的血渍开始溶解，用力一挥，污水散落掉进了丧尸的口中。墨扬用手臂夹着刀，轻轻的擦了一遍，然后重新插回刀鞘。
体力算是恢复了一些，但这样一直坐在这里不是办法。下面的丧尸久久不散，就是要在这里跟他耗。想活下去，要么有人把下面的丧尸引开，要么就把它们全杀光。墨扬有点激动的看了一圈，然后果断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这里少说也有上百只，先不说能不能打的过，就这位置自己一跳下去恐怕是连渣都不剩，无异于自杀。
勇是一回事，无脑是另一回事。
咕～～肚子也在提醒他要量力而行，虽然墨扬有节食的毛病，但铁人也经不住这么折腾，一夜长跑，殊死搏斗，到现在一粒米都没进到肚子里，水是喝饱了，喝的雨水。
墨扬抬头四处观望，宅男的坏处就体现出来了，附近他一栋楼都不认识、一条街都没走过，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吃的——当然前提是能下去。
绝地就是在这里，能不能求生就看自己了。
墨扬想过看看附近有没有河，丧尸应该不会游泳，到时候自己游快点到河对岸去，这群丧尸就再也不会追过来了。或者顺着河一直游下去，哪里有食物他就在哪里上岸，吃完再回到河里，简直完美。
不过理想终归是理想，现实是他根本不敢离开广告牌，墨扬已经愁得抓头发了。
他最后决定还是再等等，这片地区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不会不管的，王部长、雷校长等说不定已经在向市里靠近了。如果是自己来安排，首先是控制住丧尸感染的范围，然后在西区接应那些从市里逃出来的人，随后就是找人立即搜救被困在这里的生还者。到时候他们就能发现坐在广告牌上的自己，再退一步说没有人发现自己，他们在搜救过程中制造出的动静至少能帮自己引开这些阴魂不散的东西。
正午十二点，烈阳高照。
墨扬等了几个小时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几个小时了除了丧尸喋喋不休的嘶吼墨扬没听到过任何声音。刚开始听丧尸的声音还有点害怕的感觉，但听了几个小时也会感到无聊。墨扬掏出手机，因为昨天晚上走的匆忙，忘了自己还在录音的事儿，所以手机就一直录一直录，录到没电关机。等墨扬早上睡醒想起自己身上还有手机的时候，它就只能开几秒钟了，也就够自己看一眼时间。
没有其他人呼叫的声音，没有支援队的声音，连汽车的声音也没有了，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墨扬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这里。
下午两点，墨扬开始怀疑其他地方会不会也出事了，甚至是避难所大面积出现丧尸潮所以他们才管不了这边。这也是有可能的，如果说这次的丧尸潮真的是因为那个洞引发的，最终会在哪个地区出现丧尸人们完全不知道，假设以学校为中心，丧尸潮能在距离那个洞口这么远的东区出现，也就能在其他地方出现，甚至有可能在中心区域！大部分的部门机构都设在那里，如果那里也受到了感染自身难保，或许真的没有人会过来了。
墨扬心中的希望再次熄灭。
下午四点，肚子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没有饿感，没有空虚，此时身体在消耗他的脂肪，持续长时间不进食，身体就会分解肌肉用来提供能量。
墨扬感觉现在的状态还不错，除了脑袋有点沉，手脚等身体部位还能毫无压力的使用。他打算慢慢的减少这些丧尸的数量，不管外面如何，他不会坐以待毙。
他把上衣脱掉，用两只袖子系在墨阳的刀柄和护手处。他看过一部电影，是一个断臂的男人和一把断刀的故事。男人用铁链系在断刀的刀柄，一只手紧紧的抓住铁链。通过铁链的甩动，断刀在四周飞舞，形成了一片不容侵犯的领域，那是江湖上最快的刀。
墨扬大部分时候都是宅着，他看过很多电影，也偷学了很多东西。
他环抱广告牌的柱子，慢慢滑到丧尸的头顶上，离的很近，但是丧尸伸手也够不到他。墨扬把刀放下，衣服做成的绳子刚刚好，短了砍不到丧尸，长了不仅不好控制，砍在身上还没有力量。
墨扬刚开始只是像抡铁球一样抡一会儿再砍下去，第一只丧尸应声倒下。他怕那些丧尸抓住刀，立即抽刀而出，长刀飞到最高处又被绳子拉住，再砍一刀，这次只削掉了某只丧尸肩膀处的一块肉。同样的抽刀下砍，这次墨扬尝试攻击左右两边的丧尸，却只砍在了手臂上然后就无力的垂下。这是因为距离近的丧尸感受到了来自食物的强烈诱惑，现在纷纷举着爪子向他展示自己锋利的牙口。
他收回刀，想再次尝试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墨扬突然一阵空虚和无力感从腹中传遍全身，他立刻抱紧柱子，眼中的世界变得黑暗模糊，幸好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他撑过去了，有惊无险。
很无奈，这个计划宣告失败，高强度的动作让他的血糖浓度变得很低。
他爬回了广告牌上，陷入了沉睡。
晚上六点多，夜幕开始降临，他被饿醒了。丧尸越来越多，但他已经没有兴趣看了。
摸着凹陷的肚子，“这次要是能活下来，以后出门必带火腿肠。”他还想，要是自己出来的时候能说一声自己去哪儿就好了，而不是什么“不用管我”。一直觉得自己对别人不需要负责，很多事都下意识的拒绝让别人知道，自己是生是死与他人无关。在别人眼里他是高冷，事实上他只是对这方面异常的执拗。
……
“唉，那边为什么这么多丧尸？我的天这是一路上我们见过的最大的丧尸群了吧。”直升机上一名女护士惊讶地说道。
旁边手持步枪的同伴立即警惕起来，“在哪儿？很多吗？”
“你自己看。”护士指向市郊的一条公路，路边有一块不起眼的广告牌，那里丧尸成群，全部朝着同一个观望。
“确实很多，难怪市区里的丧尸比预想中的少，它们是不是都跑到这里来了？”他也被这几百只丧尸吓到了。
“很有可能，东区和南区的人口加起来也不少了，即使活人变成丧尸的概率不高，也应该会有大量的丧尸才对，但我们过来的路上看到这种成群丧尸的次数不多，现在可能有一半的丧尸都那里了。”
“它们为什么都聚集在那里，是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们吗。”
“快看！广告牌，那里好像有个人！”护士抓着同伴的肩膀说道。
“在哪儿？”飞行员显然也关注着，打开了探照灯照向那里。
“那里有条路，你沿着路照向丧尸最多的地方。”
飞行员照做，灯光沿着马路不断前进，最终找到了那个广告牌还有广告牌上的墨扬。飞机上的三个人看着在狭长的广告牌上坐着的人，还有下面密密麻麻的丧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墨扬其实看见了那束不断靠近的光，也听到了直升机的轰鸣声，只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呼喊了，只是在心里不断的祈祷着映在路面上的光圈快点过来。
梯子落在墨扬正前方，墨扬伸手甩动手里的衣服，用刀勾住梯子拉了过来。
他默默的看着脚下丧尸群离自己越来越远，残阳如血，大地变得斑驳。
坐上飞机，护士和同伴无比震惊的打量着墨扬，他手里抓着衣服，衣服绑着一把长刀，嘴里咬着暗红的刀鞘，不知道是原来就是这个颜色的还是被血染红的。血液在肌肉的棱边处结痂，仿佛红色的纹路，在看到俩人的时候露出了虚弱而谦逊的微笑。
护士反应过来，赶紧给他检查身体，却左看右看找不到任何伤势。她疑惑地问墨扬：“奇怪，你的伤口呢？”
“什么伤口？”
“就是，”护士双手朝他比划了一下，“你的伤啊，你流了这么多血……”
“哦我没受伤，”墨扬指了指下面，“这是那些丧尸的。”
“这样啊，太不可思议了。”
墨扬补了一句：“我没受伤，不过我快饿死了。”
旁边的人放下枪，从物资箱里拿给了他一袋压缩饼干，一根火腿肠还有一瓶水。
“谢谢。”墨扬先喝了水，再慢慢的嚼着火腿肠。想要快速的恢复身体机能，细嚼慢咽更好，只不过很多人控制不了身体的本能，大口吞咽。
“不客气，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叫墨扬，我之前……”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护士还想再次检查。
墨扬强行压住自己的情绪，笑着说道“我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原来你就是墨扬啊！”持枪的男人伸出了手，“我叫吴晗，过来找你的。”
“找我？”墨扬藏在背后的手握成了拳头，青筋凸起，表面上却风平浪静。
“对，雷校长安排的。”他指了指飞机上的人，“事实上，我们是一个搜救小队，今天已经完成了所属地区的搜索和救援任务，在返回的时候我们部长告诉我还差一个人，他叫墨扬。我们不知道你在哪里，是雷校长猜你来了这边。然后小队的其他人在休息，我们三个再飞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你。”
“说实话我们真的不抱太大的希望哈，毕竟过去了这么久，里面还这么乱。”
“是啊，九死一生。谢谢你们了。”墨扬附和着。好像逃命的同时也能逃避某些东西，无暇顾及悲伤。
“这刀是怎么来的，要不先让我们保管……”
他正要伸手，却发现墨扬用凌厉的目光在看着他，看不出任何情绪，却感觉看到了自己在这双眼睛里即将死去的模样。
他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哈哈，职业习惯。”
墨扬却说：“可以。”
他动作僵硬的解开了衣服穿在身上，看着自己即将降落在学校后山处，这里有一片适合直升机降落的空地。
径直跳下，正好是会议室的门口，雷校长还有李老师在旁边指挥飞行员停下发动机。
墨扬握着刀鞘的手越发用力，他没有带刀下来，雷恩会看到的。
他的体力稍微恢复了，也有了精神，之前脑海中掩盖的和试图逃避的东西正一步步的吞噬着他，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样的，应该痛哭一场？还是愤怒地大吼大叫？
人的痛苦，本质上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墨扬推开会议室的门，“我去你妈的——”
墨扬大喊一声，右手同时挥动刀鞘自左向右斜劈在姓唐的脸颊上，刹那间他的脸严重变形，眼珠受到挤压差点飞出，脸上裂纹一直延伸到颅骨，紧接着脖子一声脆响，连人带椅飞向一边，血液与脑浆四射，溅到了墙壁、桌面、刀鞘，也溅在了墨扬的身上，与丧尸的血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