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照旧这个时间走出公司，窗外照旧是那沾满车窗的黄色夕阳，夕阳照旧是那样铺满天际，犹如谁不小心打翻的黄色药水。
一切都照旧，只有驾驶座开车的楚燃不似往常模样。
他心不在焉，双目无神，动作幅度非常校
他今天一天差不多只要是在休息，就都是这个模样，好似只有工作能让他暂时不去想那件事，能让他将那件事放在一边。
“你开车出神不怕撞死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周喆期实在忍不了，提醒开车的楚燃。
中午休息的时间见楚燃这个样子，周喆期就已经提醒过他，楚燃还笑笑说没事。他这笑得实在是不像没事的样子，周喆期观察他一下午，肯定他有心事，而且肯定他心里揣的不是小事。
经他提醒，楚燃转过头来，还没说话，周喆期就接着自己方才的话说:“不知道你今天在想什么，刚叫你也是叫了好几声才听见。”
今天确实总是忍不住出神去想那件事，楚燃没想过反驳，也没办法反驳，只能将不小心出神的心思拽回来，好好开车。
“刚刚要不是我跑得快，叫得大声，今天我恐怕要走路或者搭车回去了。”提醒完他，周喆期又坐在位置上说。看起来是在无聊地自言自语，但一起住过，楚燃知道他是在说给自己听，应该说是在和他抱怨。
周喆期就是这么个性子，比他还大的人，却比贺祯都还小孩子气。
害怕自己再次出神，真出什么车祸，楚燃尽力收起心思开车。周喆期正在和别人聊天，楚燃瞥见一条信息发出。周喆期和那人有来有回，完全不像他和柳常，一条简短到几个字的信息都要犹豫好几个小时。
那条挑起话题的“新婚快乐”的短信，其实不是他发送的。那几个字在输入栏中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反反复复，直至周喆期走过来，从后边搭上他的肩和他说话，吓了他一跳，再一看，那停留在“新年快乐”的聊天记录底下，新增一条。
“哦！抱歉，应该没事吧？”周喆期松开他时，发现他在看着自己的手机，便问他。
当时楚燃盯着手机说没事，不一会倒是像如释重负。
见他是这样的表情，周喆期在本准备离开的时候看他好几眼，今日在车里也如那日一般看他好几眼后，侧身问他：“你失恋了？”
足够粗暴，开门见山。
开门见到的这座山差点把开车的楚燃吓着，楚燃开着车转头看向问他是不是失恋的周喆期。
一句“你怎么知道”差点脱口而出，但毕竟将这段关系隐瞒这么久，楚燃还是下意识地没有将这句话暴露出口，而是另说：“可能早就失恋了。”
转弯另说的话是事实。在柳常和他说“对不起”的时候，他和柳常那段从高中开始的爱情长跑就应该算是结束了。
“可能？”周喆期问。
无论是在内心还是对周喆期的话语中，只要是关于柳常的话题，他的回答总是那么模棱两可。
“你不会被绿了吧？‘可能’这词都蹦出来了，这是还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出轨？”周喆期惊讶又夸张地问。
“你脑子可真会转。”楚燃无语地看以为他被绿了的周喆期一眼。
“那到底是不是啊？如果是的话，我就去帮你教训他一顿，哪个小兔崽子不识好歹。”
尽管和周喆期一起租过房子，可周喆期和谁关系都很好，楚燃因此并没有将自己有个男朋友的事告诉他，和男朋友分手待会还要去见他的事就更不想和他多说了。
楚燃只说：“就随便乱说的一个语气词而已，你别那么较真。”
楚燃想以此揭过这页，可周喆期看起来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不过他也做了件好事。”刚还义愤填膺要帮他报仇的周喆期一会又这样说。
楚燃不免好奇：“你都不知道他是谁，怎么就知道他做了件好事？”
周喆期笑得灿烂：“他将我们燃燃归还给我了埃”
楚燃：“……”
周喆期说话就这样，楚燃也不再接他的话。待会还要去见周喆期口中分手就是做了好事的柳常，他不想和周喆期说太多。
“在路边停一下，我想去买个蛋糕。”快将周喆期送到家时，周喆期突然说。
了解周喆期的喜好，知道他经常光顾哪家蛋糕店，楚燃在那家蛋糕店门前停下车。
“离你家也不远了，你买完蛋糕自己走回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周喆期推开车门的时候楚燃对他说。
早晨柳常发的信息是约在晚上，楚燃默认，停下车突如其来的叛逆，让他私自将见面时间提到不久之后。
凭什么你说晚上见就晚上见，凭什么当初你一句“对不起”就将我抛下，我就算答应了也不想遵守约定了。楚燃打算等周喆期下车后，就给约在晚上见面的柳常发信息。
“现在就见面吧，在以前那家咖啡馆，给你半小时。”
那一刻他好像真的进入易以画的漫画，有战胜自己犹豫的胆量。
“啊？为什么？”周喆期一只脚才刚踩到地，还没完全下车就转过头问他。
楚燃还没回答，周喆期又像是自己劝好自己地说：“那好吧，不过你先等会，我进去一下就出来，不耽误你太久时间。”
周喆期不给楚燃问他要干嘛的机会，只留给楚燃关车门的声音和走向蛋糕店的背影。楚燃疑惑地朝着他的背影微微探头，不知道他要干嘛。
不一会，蛋糕店的店门就被推开，空手进去的周喆期手中提着两个印有蛋糕店名称的纸袋。
车玻璃被敲响，楚燃这才从手机中抬起头，转头看到让他等待的周喆期。
“我让你等我，你都等得这么不专心。”周喆期抱怨着。
“你怎么不进来？不是还有话要和我说吗？”楚燃问。还以为周喆期让他等，是想磨着他送完最后几步路，但今天看起来并不是。
周喆期只是弯腰站在窗口：“有啊，不过你等我的时候还这么不专心，让人挺伤心的。”
不接话，楚燃给他一个“我真的还有事，你快说”的表情。
看懂这个表情，周喆期轻叹一口气，从提了两个袋子的手上拿过一个袋子，从打开的车窗递给车内的楚燃，楚燃疑惑地伸手接过。
“这是干嘛？干嘛给我蛋糕？”
还以为周喆期会说习惯性地多买了一份，他以前就是这样，可车窗外的周喆期对他笑一下说：“祝你单身快乐。”
实在没想到的礼物，周喆期的脑子和他的脑子不一样，楚燃有点喜欢他这种小烂漫。一点点小烂漫一下化解他心中的沉闷，敲开他叛逆失败后，包裹住他、名为“果然，还是这样”的壳。
果然，还是这样。
想象中的他是那么的大胆，可现实的短信删删减减，打了又删，将他所有的叛逆都删除，只剩“可能分手”后的礼貌。
“我晚上还有事，就现在说吧，我在以前的咖啡厅等你。”
他的叛逆只在想象中降临。
“谢谢。”楚燃道谢，周喆期朝他笑一下，不做过多言语，站在原地目送楚燃的车离开。
留在家乡的好处之一就是熟悉，到处都是熟悉的街景，到处都是熟悉的人，就连咖啡店中那推开门后的铃铛响声都是熟悉的。
这不算一家正经的咖啡店，开了许多年从最初的只卖咖啡到现在各种副业发达。楚燃推开门后熟门熟路地朝楼上走去，店内服务员换了一个，不认识他，还好奇地看他这个直奔楼上的客人一眼。
这家咖啡厅是在他们上高中的时候开业的，当时收到传单过来尝个鲜，谁曾想后来经常窝在这和柳常、易以一起学习。他学着学着容易被对面画画的易以带跑偏，和她斗嘴，或者去看她画什么。每当这个时候，柳常便会一把捞过他，摁在位置上，逼他继续学习。
再次走上这一阶阶楼梯，店内的装饰已经有些过时，楼梯也在岁月中磨损。当时觉得这家店已经足够时尚，觉得店里的楼梯是那么的短，追逃跑的易以，一步两阶几秒就能跑到楼上，可再次走上这通往楼上的楼梯，楚燃却好像走了好几分钟那么长。
好几分钟才走一半，走到拐弯处，身后传来那人的声音。
“楚燃。”
站在楼梯上转过头，那人朝他小步跑来，前额的发丝被小跑带动的风吹开，身后合上的门，铃铛叮当叮当地响。
柳常和他一般穿了件衬衫，一看就不是他选的，楚燃觉得丑爆了，可他没有说，他只是站在那阶楼梯上看着朝他小跑而来的柳常。
等他再转头，剩下的这段楼梯好像变得更长了，长到看不到尽头，长到压根就没有远方。
“走不完的长巷，原来也就那麽长。跑不完的操场，原来小成这样。”
这是林宥嘉的《心酸》，和柳常聊完走下楼梯的时候，楚燃还以为店里的服务员这么“贴心”，为他点播这首歌，走到楼下才发现这首歌是皇帝的新歌，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那条他觉得走不完的楼梯，原来那么快就能走完。那个以为可以陪伴到老、会一起战战兢兢告诉老爸他们在一起的人，原来这么快就散了。
回家的路途好像也变得很短，明明车窗外的夕阳早已告别，走进楼道时头顶的灯光都已亮起，楚燃还是觉得自己像是赶在夕阳落下前回到家。
提着周喆期送的蛋糕拧开门锁，迎面撞上一人，将他撞出和柳常彻底结束的悲伤。
撞上门后几乎是冲出来的人，楚燃只是看一眼眼前这人，下一秒就反应过来，立即拦住他的去路。
门内想要跑出来的人这次倒是没他反应快，被他拦住后稍稍有点恼怒的样子，眉头皱起。
贺祯生气，楚燃倒是笑起来，拦住他笑着问：“还想再来一次啊？”
这次总算没有逃跑，楚燃连忙抓紧贺祯的手臂，将他强硬推进屋，自己也跟着跨进屋内。
提着蛋糕关好门转过身，贺祯背对着他，楚燃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却清楚听到贺祯雄浑有力的声音。
“好，既然他在你眼里这么好，我就听你的，我什么都跟着他学，抽烟也跟着学，行了吧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