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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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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卷 第24章

    “如果存在两船人, 一艘船上有两百位你熟悉的人,另一艘船上有两百位你不认识的人,总共四百人,再加上你, ”眼中完全没有高光的男性看向正安静听他说话的橙发女孩, 卫宫切嗣的声音听起来毫无起伏, 似乎平稳又安定,但却莫名令人感到暗潮涌动。

    “藤丸立香, 假如世界上仅存这四百零一人, 而两艘船的船底同时破了一个会导致沉船的大洞。”

    他顿了顿, 继续询问——

    “那么拥有修船技术的你会选择先修哪一条船?”

    橙发的小女孩还没有多大, 此时抱着玩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我会优先选择我所熟识之人乘坐的那条船。”

    “即使这样选择后,另一艘船上的所有人都会因为无法修复的大洞而死亡?”

    女孩这时开始沉默,鎏金眼眸中似乎微微闪动水光,最后她点点头。

    “那如果另一艘船上的人把你抓起来,想让你修船。但是如果修好他们的船, 你原本想修的那条船便会沉底,而船上的人便会全部死亡,这时你会怎么做?”

    “我会逃离抓住我的那艘船。”

    “如果逃离也不管用呢?”

    “如果逃离也不管用……”她停顿了几秒,这次她无法像之前那样毫不犹豫地将答案直接回答出口。

    卫宫切嗣注视着藤丸立香, 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 似乎缺失了很多事物, 他的眼里只剩下无尽的虚无。

    最后他听到藤丸立香稚嫩但却坚定的声音——

    “我会杀死他们。”

    身穿深色大衣的男性神情依然寡淡, 似乎这样的答案完全无法给他带来波澜。他微微弯腰, 将手轻按在藤丸立香的脑袋上揉了一次, 这是他现在所能对她做出的最亲昵动作:“不用多想,这只是一个测试。”

    听到这话后,女孩抱住玩偶的手微微收紧。

    突然一道声音将这僵硬又严肃的气氛打破——

    “老爹你在做什么啊?!立香怎么可能不多想?!”

    赤发男孩跑了过来,接着拉住橙发少女的手,对着他的养父便是一顿数落。

    虽然还年幼,但卫宫士郎已经扛起基本上所有的家务,而家中的各种事务也基本都是他在打理,如今怼起卫宫切嗣自然底气十足。

    他甚至在怼完后,直接把不靠谱的老父亲赶到了别处。

    关上门后,卫宫士郎叹了一口气。他转向身旁的藤丸立香——女孩任由他牵着,但他手上温度却无法到达她的那一侧。

    她的手冰凉得可怕。

    女孩沉默地站在原地,微微低头,似乎只是在沉思而并没有很悲伤。但是卫宫士郎却仿佛看到碎了一地的脆玻璃,每一道碎片都折射出落泪般的光泽。

    如同被细针扎入心脏,从胸口传来阵痛。幼年的卫宫士郎用比藤丸立香略大的手将她纤细的小手基本包住,最后一同塞进他的口袋。

    卫宫士郎在感受到她的手终于回温后,终于舒了一口气。

    这时他发现女孩转向了他的方向,准确来说是他将她的手所放入的口袋。

    现在他们站得非常近,女孩璀璨的金眸接着又看向他,里面闪过几分诧异,似乎在疑惑他在做什么。

    卫宫士郎这时才想起直接抓住女孩子的小手其实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

    完、完了,立香会不会觉得我是变/态?!

    但是橙发幼女什么都没有说,她又微微敛起眼眸,里面的神色隐于鎏金之中,什么都看不出,又陷入了自顾自的出神状态。

    “立香在想什么?”幼年的卫宫士郎最终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决定绕过这件事。

    “我在思考更合适的方案,”藤丸立香依然沉浸在刚刚那个和船有关的问题中。虽然神情似乎和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卫宫士郎发现她被他握住的手微微收紧,连指尖的温度也重新落入冰凉。

    “但是在这些前提都已经给定的情况下,我发现我无能为力,”即使年龄尚小,但她总归属于聪慧的那一侧。在不少小朋友还被父母呵护,正做着守护世界的纯真美梦中时,她已经开始知晓——

    “我办不到拯救所有人。”

    卫宫士郎看着藤丸立香现在的神情,想起前段时间的某日清晨——本想叫她起床,结果发现她竟已经醒来。橙发的小孩坐在床上,似乎刚做了什么噩梦,但是不哭不闹,只是安静地用一只手紧紧抱住她自己。

    而她正看着自己的另一只小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是又松开。

    藤丸立香最终也没有告诉卫宫士郎她那时正在想什么,只是从那以后她开始飞速成长。无论是枪/械还是各种其他的技能,只要能从卫宫切嗣这里学到手的技能,她都更认真地学习。

    而当时床上的身影与此刻重合,卫宫士郎恍惚间觉得,或许当初她当初想的也是这句话——

    “我办不到拯救所有人。”

    藤丸立香为什么会这样想?她当初是梦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了吗?

    年幼的卫宫士郎感觉似乎有什么哽在喉咙中,吐不出又咽不下,最后只剩下无尽的惆怅。心口不知为何而起的丝丝疼痛依然无法休止,他紧紧握住藤丸立香的手,企图将手心的温度传递,而这一举动也引得她的侧目,他非常真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立香也不需要拯救所有人,这又不是你的责任。”

    而女孩却微微歪头,理所当然地说出在卫宫士郎看来荒谬至极的言语——

    “但我是救世主。”

    从来没有人这样教导过她,但这句话却仿佛刻在她的灵魂深处,于是便成为与生俱来的常识。

    卫宫士郎见到不少同龄人骄傲地戴着假面,玩扮演英雄的过家家游戏,也有很多小孩梦想成为拯救世界的超人,卫宫士郎虽然比其他小朋友成熟不少,在这方面却和他们其实差不多——他想成为正义的伙伴。

    但藤丸立香不一样。

    不同与他人对强大的憧憬,或者是对英雄的期待,她并不是因为这些理由而选择成为“救世主”,仿佛是这个词汇最终选择了她。

    ——可是藤丸立香真的想要成为救世主吗?成为救世主真的对她而言是快乐的事情吗?

    在听到她说出这般话语时,年幼的卫宫士郎仿佛听见无法飞翔的幼鸟所发出的脆弱又清脆的鸣叫。以他现在的词汇量很难形容出自己的真切感觉,只觉得像是潮水退去,只剩一片无边无际又荒芜的海岸——她甚至都不清楚在被折翼之前都不知晓自己还能起飞。

    “长大后,”卫宫士郎顿了顿,“立香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无论说出什么都好,只要她能说出答案,那卫宫士郎便觉得情况就没有那么糟糕,而心中隐隐却不断的阵痛便能休止。

    但藤丸立香却对他露出仿佛林间寻不到路的小鹿那般迷茫的表情,然后她注意到他的神情,又问道:“哥,你现在是身体不太舒服吗?要不先去休息一会儿?”

    橙发女孩把被卫宫士郎包住的手收回,她以为自己过低的手温冻到了他。她见卫宫士郎没什么反应,眨眨眼思考了几秒,又把另一只手上所抱着的可爱玩偶直接塞进他的怀里。

    而就在藤丸立香放好玩偶,准备抽手时,她的手腕便被面前的赤发男孩环住,他手心炽热的温度顺着肌肤所接触的表面传上她的手腕,“……没有人规定立香一定要是救世主,”年幼的卫宫士郎终于出声。

    “但是只要人类的数量低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变成

    这样的发展,”藤丸立香显然没有觉得自己的话语有哪里不对,她的语气极其平静,“刚刚爸在给我做双船的测试时,也以此作为前提。”

    所以这都是老爹的错!有事没事问立香这些干什么?!

    卫宫切嗣虽然身为他们的养父,但日常生活中却非常不会照顾小孩,于是年龄稍微大一些的卫宫士郎除了自己养活自己,还担负起养妹妹的职责。

    自己活得糙点没有关系,但是藤丸立香必须精致。于是卫宫士郎为了妹妹的健康成长查阅了很多书籍,其中便有写到“周围人的看法会影响孩童的自我认知”。

    卫宫士郎一直觉得藤丸立香和其他普通的女孩没有什么区别,喜欢甜食讨厌胡萝卜,会抱着可爱的玩偶不撒手,也会耍些小性子。

    但是他们的养父卫宫切嗣又怎么想的呢?

    即使年幼,卫宫士郎也知道卫宫切嗣从未有一刻把小安当做家人——在卫宫切嗣极其理性的视角中,对“此世全部之恶”掉以轻心显然是绝对错误的做法。

    这样理智的男性自然不会对“此世全部之恶的容器”放松警惕。在他看来,藤丸立香与其说是人类,其实更像是某种存放定时炸弹的器物。同时又因为主动容纳这种污秽之物,所以卫宫切嗣在很多时候都会把藤丸立香放在救助他人的圣者立场上。

    藤丸立香或许就这样潜移默化地接受了他人为其标注的定位。

    ——果然都是老爹的问题!

    卫宫士郎再一次在内心咆哮,但总归问题不解决依然还是会存在,不能这样直接放着,于是他开始非常自觉地给自家老爹收拾烂摊子。

    “关于之前老爹提到双船的问题,”卫宫士郎顿了顿,接着继续说道,“说到底,老爹刚刚也没有说剩下的那四百零一人中间,会修船的人只有立香吧?”

    橙发女孩眨眨眼,“但是万一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会修船呢?”

    “不会的,”卫宫士郎的语气毫不犹豫,仿佛已经亲眼目睹那两艘船远行的场景。他看向藤丸立香,棕眸中坚定的流光微动,里面蕴含无尽的力量。

    因常年接触刀剑而诞生的薄茧与藤丸立香的手腕处相触,引起微微的痒意,连带着充满安心感的温暖。

    “我也会在船上。”

    “无论立香选择修理哪一艘船都没有关系,因为我都会把另外一艘船修好。”

    声音虽然因年龄尚小而稚嫩,但是言语的内容却非常真挚而炙热,仿佛足以燎原的熊熊烈火。

    他松开了立香的手腕,把她的玩偶重新归还给她,接着伸出小指,“来拉勾吧。”

    注意到橙发女孩不解的目光,他意识到藤丸立香还未与他人进行过这样的仪式。

    “这是进行约定的一种方式,”卫宫士郎向她介绍,“总之定下的约定不能违背,而立香像我这样伸出小指,再相互拉住就算誓言成立。”

    于是藤丸立香也有样学样地伸出小指,“这样吗?”

    年幼的卫宫士郎点点头,接着用他的小指勾住了藤丸立香的小指,“就算我不幸死亡,立香也可以用其他形式把我固定于世——地缚灵之类都无所谓。”

    “我会一直陪伴在立香身边。”

    小指上的温度镌刻着他的誓言。

    “所以我希望立香能没有顾虑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只是卫宫士郎单方面的发誓与祝福,他并没有打算对藤丸立香做任何限制。

    藤丸立香眨眨眼,“约定后就不能反悔了哦。”

    卫宫士郎的神色没有任何动摇。

    于是她的小指也微微弯起,和他尾指相扣。

    时光流转,但是约定永恒。

    当年还没死多久就被我召唤出来的我哥,此时正

    在我的不远处,他冷漠地注视着我手中的绿植。

    我才知道这盆我路上捡到的生物,原来还有极其专业的学名——巴巴托斯。

    在内心感慨我哥可真博学后,我又真情实感地夸赞这怪酷炫的名字,竟和所罗门王七十二柱魔神中的其中一柱同名。

    我高举起巴巴托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哥,试图用眼神打动我哥,“想养。”

    巴巴托斯蠕动着它的复数眼球,似乎想要攻击我,但是最后又乖巧地一动不动了。

    明明当时在路上时,我只是觉得它的眼球很有趣,于是蹲下去稍微按了几次,其他也没干什么,但巴巴托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就是非常害怕我。

    就好像我是什么能把它吃掉的洪水猛兽。

    我再仔细它的表现,觉得更贴切的形容应该是这样——曾把它吃过很多次,以至于它产生巨大心理阴影的洪水猛兽。

    我在瞥完它后,又转向我哥。但我哥显然没有接收到我的眼神,甚至听到巴巴托斯试图对我动手的动作后直接黑了脸。

    咦?为什么他要要生气?在发现别人对自己莫得办法,只能无能狂怒后,难道不应该觉得很有趣吗?

    我哥向我走近,当他正拿出干将莫邪准备把我手中的巴巴托斯弄死之时,突然动作一顿。手中的干将莫邪消失在空气中。我哥接着伸出手,拇指指腹轻轻抵在我的眼角附近,微微摩挲。

    他凛冽的眼中似乎有风暴闪现,整个人身上的气压骤降。如暴风雨之前的短暂平静,他现在就像是被彻底激怒,又为了不伤害到珍视之物,于是试图压制怒气的野兽,但最终连声音都依然是咬牙切齿——

    “是、谁?”

    我知道我哥在说什么——我之前有哭过,而现在这件事已经被他发现。我其实在叔叔家也滴过眼药水,甚至还涂过粉底。最后我自己仔细检查过一番,也让叔叔和恩奇都帮我再次检查能不能看出我曾落泪过。

    照理说这样应该完全没有问题,但现实是我哥靠近我后,一眼便能发现真相。

    “和叔叔有关,”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我便实话实说,“我当时很不高兴。于是我把恩奇都召唤出来,让他去揍叔叔。嗯……两清后心情变好了。”

    见我现在确实没有难过的神色,我哥的脸色才转晴,“下次如果被欺负,直接打电话给我,我过去找他。不必再消耗魔力去召唤别人。”

    “没关系,我的友人帐增加了省魔的功能!”我把巴巴托斯放在旁边的鞋柜上,接着给我哥展示被叔叔升级后的典藏版友人帐,“叔叔送我的赔礼!”

    等我介绍完友人帐的新增设定后,我瞥见被我摆在鞋柜上的巴巴托斯正向门的方向蠕动,已经准备暗中溜走。

    我又把它捞了回来,对着我哥高高举起:“想养!”

    我哥不说话,他现在就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而巴巴托斯在被我逮住后,也丧气地垂下了上半截身体,看起来流失了大部分水分,已经沦落到几乎蔫掉的地步。

    我眨眨眼,最终还是没忍住,直接伸出食指轻按它上面弹出的眼睛。而就仿佛含羞草那般,被我碰到的红眼抽动着,往远离我指尖的方向飞速移动。

    我的指尖顺着巴巴托斯眼球移动的方向缓慢上移,它显然很讨厌我,我的指尖移动多少,它的眼球就跑远多少。但是它到处都是眼球,我还没移动多少便直接到底,我看它这时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眼球抠出来,但遗憾的是它并没有手。

    我没打算对它做特别过分的事情。于是见好就收的我又快乐地将手收回原处。

    我乖巧地看着我哥。

    “很好玩吗?”我哥显然对我刚刚自顾自乱玩的场景印象深刻,他叹了一口气,

    这时已经没了脾气。

    我点点头。

    巴巴托斯——一款玩过的人都说好的绿植。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它,我的心中就涌动出一种欣喜之感。虽然我确定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碰到这种神奇的绿植,但不由得感到亲切。

    直觉告诉我它很有用,但我除了觉得有趣,没有感受到有用在哪里。我瞥了它一眼,难道是食用价值?

    似乎是感觉到我的想法,它抖了抖,整株绿植连眼珠都在上下左右地颤。

    我没有管巴巴托斯,而是把它推到我哥面前,用眼神示意他也来试一试这种快乐的解压方式。

    我哥没有任何犹豫,甚至都不看巴巴托斯一眼,极其果断地拒绝了我。

    “就算我让立香现在把它丢掉,你肯定还是还会把它偷偷再捡回来,”这么多年过来了,我哥显然很懂我,“不过如果是不会说人话的生物,再怎么有趣你也最多养到一周便会失去耐心。”

    “那么来做个约定吧,它最多在家待一周,在这期间我不处理它。”

    “那么拉勾吧,”竟有这么好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哥为什么今天这么好说话,总之和我哥拉勾后,我快乐地抱住我哥,结果下一秒又被他直接捞下来,放在地上。

    这时我哥瞥了我一眼,我估摸着他注视的大约是眼睛的方向,我摸了摸我的双眼四周,发现什么也没有。

    所以我哥到底在看什么?

    还是我——

    “我的眼睛怎么了?是眼睛哪里有问题吗?”

    “……没什么。”

    我努力思索,发现除了之前哭过,其他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流眼泪是眼睛的自我清洁功能,难得哭一次对身体有益。

    我没搞懂,刚想开口继续询问,结果就被我哥赶到饭桌前:“去玩你的巴巴托斯。”

    我哥知道我是那种好奇心贼重的人,特别喜欢多问,于是一开始就直接把我想要说出口的话卡死。

    “……哦,”我只好委屈地坐到座位上,开始摆弄巴巴托斯。

    说起来,今天我哥竟然不仅没有和丘比打起来,甚至还没有和它杠起来——真是奇迹。

    我哥进了厨房,我看不见他,于是我转向另一位当事人丘比,发现它此时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眨眨眼。

    【怎么了?】

    虽然丘比似乎经常盯着我,但碰到我哥不上去作死几次显然不是它的风格——它现在已经学会先把我送它的御守存到我也不知道的地方,接着再去怼我哥,死完后再自己用蓬松的尾巴把御守戴好。

    我不太懂丘比的思维和逻辑,但不管怎么想,我总归觉得它今天这样安静显然有些奇怪。

    【立香酱很容易死亡。】

    我意识这很可能是它从吉尔伽美什的梦境里得出的结论。当初掉入叔叔梦境并把殿宇的屋□□毁后,我便同意了自刎的提议,甚至如果没有梦境里的叔叔阻止,我就真的会直接自杀。而梦境的最后也以我的死亡作为结局。

    【我确实很容易死亡。】

    粉白色的生物继续注视着我,它赤红的眼眸里面似乎有数据线在转动。

    【我之前应该和立香酱提过“价值”的事情,】丘比顿了顿,它的声音依然可爱到令人想要揉它,【死掉的立香酱没有价值。】

    【这样很好,】我拍拍它的脑袋,它的头极其柔软又特别有弹性,【我不希望我的死亡成为丘比的负担。】

    【不会成为负担,】丘比的声音和之前一样,它继续回复我,【但是如果立香酱死得太早,我就会亏本。】

    我很难理解它的计算方式,但是这并不影响我深入询问。

    精密的机械开始运转

    ,没有伦理的非人生物连本质都是无人性的冰冷——

    【如果立香酱过早死亡,那么我会诱/导女孩们许下复活立香酱的愿望,并且把相关人士记忆里立香酱被复活和当初死亡时的信息清除。】

    【这样立香酱便不会知道你曾经死亡过,甚至也无法知晓我利用魔法少女复活你,而魔法少女也不知道她们曾许下复活你的愿望。】

    这时丘比微微歪头,像我刚刚询问它那般,以几乎相同的语气,说出了差不多与我所言一模一样的话语——

    【那么立香酱打算怎么做?】

    我轻按巴巴托斯的眼球,它们又开始移动。滑溜溜的手感给我带来极大的慰藉。

    【真是好可怕啊,】我感慨道,又按了一次巴巴托斯,它真的很有趣,我现在还没有腻,【我不希望有这样的发展,所以我只能竭尽全力非常努力地好好活着了吧。】

    这时丘比终于不再注视我,它跳下我的肩膀。御守不知被它塞到了哪里,总之已经不再它的身上,然后它用尾巴打开厨房的房门,跳了进去。

    我听到里面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传出,大概过了几分钟,厨房的房门被丘比的毛茸茸尾巴打开,接着跳到我的肩膀上,此时我发现它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又戴上了御守。

    【说起来,丘比你有点重。】

    我觉得它再这样待在我的肩膀上,我很可能不仅会被压到驼背,而且还会有高低肩。丘比现在不再是刚加入我家的新人,已经莫得新人福利。我刚想让它以后自己走路,结果便听到——

    【那我修改几个参数,】丘比眨眨眼,接着我发现我的肩膀上几乎不再有重量,它现在轻得仿佛一片羽毛。

    【如果风大的话,你会被风吹走吗?】

    丘比摇摇头。

    我盯着它看,它也盯着我看。

    我知道它已经知道我委婉地希望它从我身上下来,但是它假装自己听不懂——

    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正在装睡的人。

    我想了想,反正丘比现在体重变得贼轻,一直待在我肩膀上面也不碍事,便不再强求它下来。

    等到吃饭的时候,我哥要求我用洗手液仔细把手反反复复洗几遍——他真的好嫌弃巴巴托斯。

    我很少有这么认真地洗手过。但是我莫得办法,饭菜是我哥烧的,他就是神明,需要供起来。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要愤怒的我哥把胡萝卜丝放进我想吃的饭菜里,再给我重新炒一次。

    鸡汤里放胡萝丝实在太恶毒,我再也不想再吃一次。

    等我洗完手出来时,我发现巴巴托斯竟然已经被我哥放进了笼子里,甚至还加了魔术的封印。

    “虽然不知道这玩意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小,但是不要掉以轻心,”我哥很严肃地提醒我。

    原、原来现在的巴巴托斯是脱水后的版本,竟然还能变大吗?

    我看着娇小到小型盆栽型号的巴巴托斯,思考要怎么养才能把它养大。

    多浇水?多施肥?再给它多晒晒太阳?

    不过最重要的是——

    “哥,巴巴托斯最大能有多大?”

    我真的很好奇。

    我哥揉揉太阳穴,接着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就知道立香你根本没有抓到我说话的重点,我是想让你小心点!”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总之很大,你别想把它养大。”

    我眨眨眼。

    虽然我没有说什么,但我哥显然看透了我,他冷笑一声,“过几天我来看看,要是它被你弄大,那你的晚饭就全是胡萝丝。”

    我果断屈服。

    对不起了巴巴托斯,你现在既不会获得水,也不能获得化肥,更没有阳光。我又瞥

    了它一眼,我发现即使没有土壤,它也依然活蹦乱跳。

    ——它好像特别容易养。

    好的,为了防止你长大,连土壤你都不可能拥有。

    总感觉什么也没有的巴巴托斯好惨啊,我想了想,最终决定发挥人道主义精神,之后有时间就去看看它。

    虽然我发热已经痊愈,现在整个人生龙活虎,但我哥还是不允许我洗碗,于是吃好饭后我便拿上巴巴托斯笼,和我哥道了晚安,最后快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把笼子放在桌子上。

    里面是红白相间的巴巴托斯,它的复数红眼此时全都盯着我,似乎这笼子给了它与我对视交流的勇气。

    “巴巴托斯,你真的不会说人话吗?”

    我注意到它迄今为止的行为其实非常智能化,看起来就像是能听懂我和我哥的话语。虽然我没有找到它的嘴巴,但我觉得它应该能说出人类的言语。

    但是巴巴托斯只是用颜色猩红又不断滚动的眼睛径直地注视着我,外面的洁白外壳也随着眼睛的游走而不断变化,仿佛在不停呼吸。

    它依然没有出声。

    我之后又尝试了好多种不同的方式,但是巴巴托斯依然没有说话。我不觉得它有什么选择不说话的理由,聊天难道不香吗?

    我不认为从未失误的我的直觉竟会滑铁卢,但到现在为止,巴巴托斯依然没有开口说过人话。

    好吧,我没想到我的直觉竟然真的惨遭大失败。

    看起来之后有些事情不能再完全依靠直觉,我深刻反省自己之前因为怕麻烦,所以很多事情全凭感觉来做的省力做法。

    巴巴托斯不会说话,显然不能和我唠嗑。我思考了几秒,询问它:“你会写这里的文字吗?”

    长满眼睛的柱状生物显然听懂了我的话语,微微晃动表示摇头。我发现在被我哥放进笼中后,它反而没有在我的手中那般慌张。

    原来我对它来说这么可怕的吗?

    “那我教你吧,”我拿出了纸和笔,开始在纸上写平假名和片假名,“既然你能听懂人类的语言,那么说明你在这方面的才能不错。无论你属于什么种族,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都不容易,光靠武力不够,你需要自己去与他人交流与沟通,而这个世界上最多的便是人类。”

    “虽然你巴巴托斯不能说话,但是等你会自己书写文字之后,你就能和人类进行双向的交流,而人类的书籍你也就能看懂,”我现在已经彻底书写完成,我放下纸与笔,转向巴巴托斯,“种族不同,但有些知识依然可以通用。我哥之前曾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长大后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你现在正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之后想要做什么,但是知晓更多的知识永远会令你离成功更近一步。”

    我把关住它的笼子打开,接着把它拿了出来,直接放在桌面上。当巴巴托斯被放在书桌上时,看起来它就像一个花里胡哨的笔筒,我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巴巴托斯对我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似乎微微减弱了一点,见我突然笑出声也不会被吓到。

    我没有问它想不想学五十音,说到底——

    “掉到我手上,你便没有选择的余地,”我把巴巴托斯捞到旁边,拿起笔,又把纸放到它的面前。我对它扬起嘴角,“现在开始吧。”

    不知道它在想什么,总之它现在又颤抖了一次。

    大概教了它两个多小时,现在它正在安静地用铅笔书写平假名,光是能读懂还不够,我对它的要求显然是不仅要能看懂,更要能写出来。

    白天在叔叔梦境中学习楔形文字的苦难,如今来到了别人身上,我很高兴。

    但是巴巴托斯却似乎一点都没有学习新知识的痛苦,它摇摆的幅度和之前没

    有太大区别,完全没有焦躁之感,甚至我觉得它好像心情不错。

    巴巴托斯没有手,所以用几双眼睛和洁白的外壳夹着铅笔写字。我看到它写出的字歪歪扭扭,就像小孩蹒跚而行。

    ——这该不会是它第一次自己尝试学习新知识?

    我回忆当初自己能正确组装出手/枪的那一天——我爸难得地揉了我的脑袋,而我哥当晚烧出极其丰盛的饭菜。

    我眨眨眼,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我小时候买来,没有用完于是一直留存到现在的东西。

    果然还有——

    我将可爱的小贴纸撕下来,接着贴在巴巴托斯写好的那张纸的右上角。所幸的是贴纸的质量很好,这么多年下来依然有粘性,贴在上面后完全没有掉下来的迹象。

    红白相间的生物停下写字的动作,不同位置的超多赤红眼睛齐刷刷地转向我。

    “我也不知道对于巴巴托斯来说,学习知识的评判标准到底是什么,不过有进步总归是好事,”我指向那个超可爱的小贴纸,“人类社会里有这样的习俗,取得进步时就应该被表扬。”

    我继续向它介绍,“这是奖励用的小贴纸,恭喜巴巴托斯成功迈出学习文字的第一步,”我朝它鼓鼓掌,“其实用大红花作为奖励小贴纸可能会更好一点,我看路上的小朋友都挺喜欢大红花,还有好几个炫耀给我看,不过我手头没有。这种萌系的小贴纸我觉得也不错,之后都给你这种吧,我还有好几套不同的。”

    它注视了我一会儿,接着夹起笔非常快速写完了一张,最后直接推给我。

    我眨眨眼,拿起纸阅读上面的文字。我本以为它在瞎写,结果发现竟然都默写正确,除了字迹因写得快速而有点潦草,于是我又撕下一个小贴纸,贴在上面,“下一次把字写端正一点哦。”

    然后我发现它还是用很多只眼睛一齐盯着我,整根柱子都很安静。

    ……是需要我再说点什么吗?

    “很棒……继续加油……?”我试探着出声,结果看到它在听完我的话后转了回去,又飞快地给我默写了一张,再次推给我。

    我发现这次不仅没有错,甚至竟然连字迹都变得极其端正。一抬头便看到巴巴托斯继续盯着我。

    难道之前都没有谁夸过它吗?我发现它似乎很想被夸。

    我又给它撕了一张小贴纸,在夸奖它后:“剩下的明天再学吧,我要睡觉了。”

    我把它放回笼子,奇怪的是现在它被我抓住也不会特别僵硬——

    “晚安,巴巴托斯。”

    接着我爬上床,这时我想起一件事——

    【对了丘比,我有一个定义上的问题想要询问你——“过早死亡”在你的心里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概念?我需要多少岁死亡才不算过早?】

    说到底每一个人对于“过早死亡”的评判标准是不一样的,丘比的定义自然不太可能会和我的定义一致,不过总归应该在八十到一百左右。

    丘比此时正趴在我的被子上,它听到这话后看向我,非人生物微微歪头,它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是一千岁哦~】

    ……活到一千岁真的是人类能办到的吗?

    我不做人了。

    我感觉木乃伊很可能便是我的未来。

    我的眼神再一次彻底死掉。

    不知为何,原本以为简单能解决的事情竟变得如此艰难。

    就仿佛一脚没踩稳,直接从天堂滑到深渊。

    不过无论如何,明天再考虑这些吧。我果断决定放弃思考,接着把被子盖在身上,最后闭上了眼睛。

    【晚安,丘比。】

    【晚安,立香酱~】

    仿佛在模仿人类一般

    ,看起来非常可爱的非人生物在注视着我闭上眼睛后,也安静地闭上眼睛,最后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风从笼子穿过,似乎带来了一句无人知晓的低吟——

    “晚安。”

    第1卷 第25章

    绚丽而美好花海依然在摇曳, 而戴上手镯的橙发少女已经从梦境中消失。身形变幻,原本站在梦境的优雅女性又重新变回了男性。整体配色梦幻到宛若仙境妖精的半梦魇此时并未离去,似乎正在静候于此地。

    “我早就觉得梅林你真的没脸没皮,”突然有道轻佻的声音出现, 戴着红色头巾又裸/露上半身的青年出现, 他黝黑的皮肤上刻满复杂又有规律的符号, 就连面部也不例外,“如果去泡温泉, 你应该会直接用幻术伪装自己, 然后和立香一起进女汤吧?”

    梅林微笑的幅度没有任何改变, 还是那副仙气的模样, 但他并没有反驳。

    安哥拉曼纽嫌弃地啧了一声。

    “诶呀,不用伪装就能直接进入女汤的人有资格评判我的做法吗?虽然你和立香说会闭上眼, 但是事实上偶尔睁开一条缝,她也不会知道的吧?”

    此世全部之恶这时转移了话题,“……立香之前也会像这样来到我的梦境里吗?”

    这里其实是他的梦境。

    “是的呢~”

    “怪不得我这几年我都没怎么做噩梦,”青年盘腿坐在梅林不远处的地上,叼着不知从哪里拔出的野草, 看起来吊儿郎当。他望着下方的场景——无尽的花海已经将原本的梦境彻底吞噬,但依稀可以望见残酷石狱的一角碎岩。他显然知道他的梦境一般是怎么样的:“唉,又给她添麻烦了。”

    “而且立香酱这种入梦的后遗症,还是拜你所赐。”

    “呜哇, 梅林你再这样说下去, 我的自卑指数又要再度创新高, ”青年嘴里叼着的野草被他拿了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我这种人所能办到的极限了。”

    他的目光微微上移, 似乎穿过如今梦境中蔚蓝的天空,直达遥远的过去。

    那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明明刚闭上眼,睁眼后却到达了不认识的地方。庞大又冗杂的信息瞬间输入脑中,于是他便知晓——

    这里是迦勒底,而他现在以英灵的形态出现。

    安哥拉曼纽正准备从身下的召唤池中走出,结果听到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真奇怪,我明明没有放友情点。”

    他转向出声的方向,刚好看到橙发少女躺在他的身侧。

    他微微睁大眼眸。

    面前之人比他所熟悉的藤丸立香年龄更大一些,一半身躯是人,而另一侧似乎被什么感染,连手都变成尖锐又有金属光泽的兽爪,她的左眼的眼白已经被漆黑侵蚀,而瞳孔也变成诡异的鲜红。

    这只半人半兽此时已经没有力气起身,以一种献祭的姿态躺在友情池的正中央。

    临终之兽露出了他无比熟悉的灿烂微笑——

    “欢迎来到迦勒底,我是藤丸立香。”

    梦境与现实交错,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一边才是真实。

    而当他思绪混乱之时,不远处的藤丸立香看着突然出现的安哥拉曼纽也在思考。

    照理说没有用友情点不可能在友情池里召唤出英灵,但事实便是如此,不过具体情况她也没有足够的精力再去思考。

    “很高兴遇见你。”

    即使已经成为恶物,但是藤丸立香依然保持极高的理智,最后她道——

    “再见。”

    为了人类的未来,已经苟延残喘的她选择把自己作为素材,以献祭的方式强化召唤池。

    璀璨的蓝光在召唤池里亮起,安哥拉曼纽抱起了身旁的藤丸立香,结果少女的身躯在他的手中仿佛碎片一般渐渐消逝在池中——

    最终只剩下虚无。

    她已经彻底成为召唤池的一部分。

    这里是梦境吗?

    这里是现实吗?

    但不管这

    是哪里,混乱的此世全部之恶如今只知道一件事——

    藤丸立香已死在他的怀中。

    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仿佛失去全部,跪在地上的恶兽最终只能发出绝望之声。

    ——我希望藤丸立香能存活于世。

    于是漆黑的圣杯瞬间在空中出现——

    那是被他所扭曲的许愿机,安哥拉曼纽口中有些故障的福袋。

    但是除了足够多的魔力,最正规的圣杯也需要吸收五个灵魂才能启动。

    而藤丸立香也不希望有谁付出灵魂来拯救她。

    那么——

    只要她不知晓即可。

    此世全部之恶看向召唤池。

    那是现代技术所创造出的奇迹——

    同一位英灵能以复数数量存在于此。

    英灵所固有的知识告诉他如何启动召唤池,随着无数友情点的落下,蓝光在召唤池中亮起,纹路精细的召唤阵在其中出现。

    英灵开始用自己的兽爪自刎,于是这些记忆便全部传入英灵王座中本体的脑海中。

    而当召唤阵停止转动之时——

    第二位安哥拉曼纽出现。

    他知道自己出现于此地的理由。

    曾经被村民献祭的青年眼中闪过坚定。

    ——我早已习惯苦痛,我早已习惯死亡。

    空中漆黑的圣杯至少需要五个灵魂才能激活,而仅用一个圣杯无法到达他想要结局。

    第二个漆黑的圣杯出现他的手上。那是每位安哥拉曼纽都拥有的扭曲圣杯。

    ——如今我将牺牲无数的我,献祭给无数的圣杯。

    召唤阵又一次启动。

    而他的手再次化为兽爪,抵在脖颈上,最后是毫无犹豫地一划。

    从第一个灵魂填充入圣杯开始——

    于是无尽的献祭联结,无穷的死亡交错,万千的圣杯启动。扭曲之上还是扭曲,混乱的愿望之中还是混乱,最后全部的负面效果不断抵消、相互加强、无限融合——

    时间开始混沌,空间开始错乱。

    新的世界最终诞生——

    这里各式各样的妖怪层出不穷,不少英灵直接降临于世,夜间与非夜间的生物都在此地存活,不同体系的力量相织交错,远处的天空时不时有虚和死神飞过,碧落之下是地狱黄泉,偶有异界之人掉落于此,而八方神明在此间活跃。

    这个世界充满漏洞。

    但是藤丸立香最终存活了下来。

    这是藤丸立香最终可以存活的世界。

    安哥拉曼纽抱着怀里还没几岁大的藤丸立香,小小只的她呼吸安稳,似乎正在安心睡觉,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原点之前。

    这里是冬木市,黑泥笼罩,而大火正渐渐向外蔓延。

    安哥拉曼纽现在已经知晓他刚所来到的是遥远的过去。

    但是就算是这里,所处节点也是过去。

    为什么会来到过去?

    刚刚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

    之后的未来还会和自己所经历的那些往昔重合吗?

    一切都是谜团。

    而英灵在缺少魔力的消散之际,最后一眼看向了藤丸立香。

    那是怕吵醒她于是未能说出口的愿望——

    想要继续和你成为家人。

    但在他离去后,被黑泥包裹着的女孩睫毛微颤,最终睁开了眼。

    她揉揉眼睛。

    好像有谁在说话。

    她轻戳身旁的黑泥。

    这是这个时间线里还未与她相识的安哥拉曼纽。

    似乎听到了它的声音。

    “是你吗?”

    那

    是信徒以为未被传达的祈愿,但是终于神明被听见。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就像藤丸立香拥有了第一位家人那样,安哥拉曼纽也拥有了第一位真正的家人。

    冬木市的大火已成往事,而如今梦境中的天空依然蔚蓝。

    “我当初真的以为我会再也回不到这里,”安哥拉曼纽舒了一口气,“结果再睁开时立香已经起床,正准备去上学。”

    他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好险好险。”

    “不过说起来我还是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被召唤过去的,”他托着脸,“就算忽略召唤我的友情点到底是谁放下去的问题,我理论上特别难被召唤——能把我召唤出来几乎能算奇迹了吧?”

    “你看,立香酱她不是躺在那里给你当定向的圣遗物了吗?就算死后她也依然在池中,所以把你召唤出来特别容易,”梅林解释道。

    “也对,”安哥拉曼纽点点头,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什么,震惊地看向梅林:“难道是你投放的友情点?”

    梅林保持不变的微笑:“顺便一提,提议立香酱躺在友情池的也是我哦~”

    在安哥拉曼纽一脸“好你个梅林”的嫌弃表情下,梅林的思绪已经飘回过去——

    藤丸立香曾委托梅林杀死她,而真正到那时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对使用她使用任何魔术。

    连令人永远沉溺于梦境的魔术都无法办到。

    即使只能看到窥见现在所发生的事件,但梅林的智慧足以他凭借蛛丝马迹推测到未来——

    藤丸立香的死亡是必然事件。

    “你真的愿意再也无法与她相见吗?”吉尔伽美什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旁,他悠闲地晃着手中的酒杯,注视着梅林,似乎看透了他内心的想法。

    “人类最终难免死亡,正是因为如此昙花一现,才更能感受到他们跨越苦难的荣光。”

    “是吗?”吉尔伽美什听到梅林的话语后轻笑一声,“那如果还存在其他的可能性呢?”

    梅林这时抬头看向吉尔伽美什,而能看到未来的王者只道:“我言尽至此。”接着又离开了此地。

    吉尔伽美什到底看到了什么?

    梅林微微敛起眼眸,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现在知晓——

    藤丸立香拥有继续存在于世的可能性。

    于是为了这个不知道多大的可能性,他开始对未来进行一系列的推演,而最终指向一条荒谬但是绝对可行的道路。

    如同盖提亚想要前往46亿年前的过去,则需要以人类的灭亡作为能量基石,安哥拉曼纽永远不会知晓梅林把他送过去再令他回来,最终付出了多少代价。

    梅林微微抬头,似乎穿过云层,最终望见他想要看到的事物,于是在此驻足已久的半梦魇终于离去。

    他曾见证前世的藤丸立香逐步可靠。

    他也陪伴今生的藤丸立香渐渐长大。

    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梦境与她永远相随。

    但梦总有苏醒的那一刻。

    隔绝梦境的手镯已经赠予她,从此后她不会再受纷乱的梦境而困扰。

    梦幻之花绽放于梅林走过的路上,清风吹过,最后在散开的花瓣之后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现在已是别离之时。

    ——来自梦境中的存在至此彻底退场。

    正当梅林准备回归尽头之塔时,突然感知到藤丸立香不知为何又把手镯取下了。

    穿过无数的梦境,他来到她的身边,结果发现又掉到他人梦境的橙发少女不知从哪里翻出了椅子,坐在上面摇晃着双脚,似乎在等人。

    “怎么了?”

    “梅林,”她正把玩着手镯,听到他的声音后抬头看向他,

    接着跳下椅子,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角,“果然梅林能知道我有没有戴手镯呢。我现在正式宣布这就是召唤梅林的圣遗物,”她用另一只手挥动手镯。

    “而除了你送给的这只手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把我的友人帐也带了进来。说起来虽然封面是友人帐,但反正连叔叔他们都把名字写了上去,所以其实现在怎么样都可以,”她眨眨眼,把手镯放进口袋,接着拿起被她放在椅子上的友人帐,微微抬头看向梅林——

    “那么梅林愿意写吗?”

    鎏金般灿烂而温暖的眼眸注视着梅林。

    空白的书页在他面前展开。

    清风似乎带来了轻快的歌声,于是绮丽的花海更加璀璨。

    代表他意志的花瓣纷纷飘落在被藤丸立香展开的书页上,最后一片片构成了他的名字。

    ——那是属于他的一页。

    满天的花瓣过后,传来了半梦魇细碎的话语。

    “……嗯。”

    第1卷 第26章

    那是一幢普通的商场高楼, 明明正处于营业时间,但是内部却几乎无人,极其冷清。只有顶楼中有人正在戴着手套处理着什么, 而他的四周正围着一群穿着防护服全副武装的警察。

    嘀嗒声消失。

    定时炸弹停止, 危险解除。

    已完成拆弹的萩原研二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注意力的高度集中的最终结果必然是身体的疲倦,他刚准备拿出一根烟缓缓,结果余光瞥见警卫队盾牌的严实防护后面, 露出了几分若隐若无的橙色。

    那是什么?

    他走过去仔细一看,发现竟是一位橙发少女。

    “小妹妹,你怎么还在这里?”

    照理说警方通知到位,已经及时疏散人群,不应该有人还留在现场。

    而可能是太专注于炸弹, 原本早该发现她并驱逐她的警卫队成员这时才注意到她,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

    橙发少女眨眨眼:“我刚去了一趟洗手间,可能去得比较久,出来后发现商场里的人几乎全部不见, 也没有找到我哥。我手机没电又刚好看到你们,于是想找人借一下手机给他打个电话。”

    她目光微微漂移, 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炸弹,接着又平静地转向他。

    萩原研二洞察力极高, 这细微的动作自然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很少有人在看到定时炸弹时还能保持冷静,就算是看到已经停止的定时炸弹也同样如此。

    他此时开始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少女。他不清楚这位少女到底是脱线还是真的不畏惧炸弹, 如果是后者那情况便变得有些危险。极大一部分的爆/破犯具有非常强烈的表现欲——这也是他们选择使用炸弹的理由。因此这类人做出回到现场查看情况的举动毫不稀奇。

    团队合作的爆/破案也常有,抓住一位犯人不代表事件便能完全解决, 而已获犯人的证词不能保证全部正确且毫无隐瞒。他不知道这位看起来极其普通的少女到底是否是其中的一员, 又在里面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手机铃声响起, 萩原研二瞥了一眼是松田阵平,他并没有接听,而是在挂掉后发了一句“稍后联系”的短信。

    虽然内心思绪万千,但是萩原研二面上却滴水不漏。他柔和地微笑着:“小妹妹,手机给你。”

    在递手机的过程中,他观察到她的手心处有薄茧。这不是学生因日常写字而产生的正常现象,而是时常使用枪/械和刀具之人的特征。

    正当他眼神瞬间凌冽,正准备行动时——

    嘀嗒声又开始楼层中响起。

    他瞳孔收缩,回头向出声的地方望去。

    定时炸弹重新启动。

    只剩下最后六秒的时间。

    “快逃!”

    所有人此刻向外奔去,但是橙发的少女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平静地注视作响的定时炸弹。

    萩原研二不知道她在思考什么,或许她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寻死。

    他憎恶带走他人生命的罪犯,但是——

    就算是死亡,也应该由法律来制裁。

    时间完全来不及,他直接抱住仿佛放弃生命的少女,整个人背对定时炸弹又紧紧地护住她,企图减少即将波及到她身上的爆/炸。

    此时少女的金眸里微光闪动,似乎有些诧异。而不知从哪里而来的黑泥此时倾泻而出,一部分把他拉开,另一部分构成手上的兽爪。少女终于有了动作,她像是切豆腐一般一爪直接撕下定时炸弹,然后砸向窗外。

    玻璃瞬间被砸碎,零星的碎片混在定时炸弹周围,一齐飞上天际,而在在倒计时清零的那一秒,伴随着隆的巨响,绚丽的花火在空中直接炸开。

    萩原研二注视着这一场景,微微睁大眼

    眸。他转向藤丸立香——

    兽爪重新化为黑泥,一点点从她的指尖落上地面,最后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黑泥从她的脚下消失。

    他现在知道她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这个世界上拥有特殊能力之人有很多,萩原研二并不属于其一,但是他也知晓这类人的强大。有些他无法办到的事情,他们却能轻易做到。

    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射入顶层,吻上她微微颤动的睫毛,而那双金眸此时璀璨得如同夜幕中的繁星。

    仿佛来自奇迹的少女朝他伸出手,想要把他从地面上拉起。

    但在两手相触之时,他发现她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他想起自己之前初次拆弹后所感受到的劫后余生,想起自己从犯人手上终于拯救下人质时的雀跃。

    ——她在撕下炸弹的时候是否也会担心那颗炸弹在她的手中引爆?或是没有达到正确的幅度于是掉落在地,最终导致失败?

    ——就像我害怕没有成功救助到别人那般,她也在同样害怕这种事情的出现吗?

    萩原研二微微握紧她的手,于是温热的温度顺着手传递到她的身上。

    明明是被人拉起的那一位,他却反而更像是给予他人力量的那一位。

    那时的我最希望别人对我说什么?

    窗外的阳光同样眷顾着他,于是将它的炙热温度赠予他,再允许他再次赠予他人。

    他微微扬起嘴角——

    “谢谢!”

    “你办到了!做得很好!”

    藤丸立香注视露出温柔笑容的男性,恍惚间似乎回到当年被假设的那两条船上——

    她想要修的那艘破了洞的船,此刻似乎终于被她修好。

    少女的手终于不再颤抖。

    如今已经雨过天晴。

    而我的睡眠质量也雨过天晴。

    告别梅林又再次戴上手镯后,我的睡眠质量直线提升,一觉就是天明。

    早上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呼叫小安。

    【小安小安小安!】

    【在的哦。】

    昨天他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怎么样,我突然就联系不上他,而现在他的回复却极其迅速。

    【对了,有件事我刚想起来——之前和立香提过的故障福袋,其实很早之前就被我用掉了。】

    【这样啊……】我其实很想玩一玩,但是既然被用掉那就也不强求,我指向笼子,【我也有一件事想要告诉小安——这是我新养的七天限定绿植。】

    小安似乎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他才出声:【……喂喂喂,我没有看错吧……且不说你怎么找到它的,说真的我在它身上真的找不到一点绿的元素。】

    【还有为什么是七天限定?你还想让巴巴托斯七天后进化吗?】

    小安也和我哥一样极其准确地叫出了它的学名,我现在觉得可能这种绿植或许并不是那么少见,只是我读书少不知道。

    我为此惭愧了一秒,之后又把我觉得重点的地方挑出——

    它、它竟然除了变大还能进化?!

    【还能进化?】

    【我也不知道那种算不算进化。组装……?对,应该接近组装。具体原理我不太清楚,不过把总共七十二个和它差不多的东西合起来就行。】

    怪不得这种绿植被称为“巴巴托斯”,和传说中的魔神柱一样也和七十二有关——很讲究。

    【所以七天限定又是怎么回事?】小安又问了一次。

    【我答应我哥七天后把它放生,现在准确来说还剩六天半。】

    【那没事了,】小安的声音又变得轻快,【别喂它魔力就没有问题。】

    我点点头。

    虽然我很好奇,但是我不想吃胡萝卜丝。

    我非常遗憾地看着笼子中的巴巴托斯,现在依然一贫如洗的它,永远不知道它自己曾经可能拥有什么。

    我打开笼子,把它捞了出来,怜爱地拍拍它的小脑袋。

    它被我拍得有点懵,最后那些原本乱转的眼睛又开始一齐盯着我。

    由于昨晚睡得太早又太好,今天我难得早醒,现在离原本的起床时间竟还有近三小时——

    我决定继续教巴巴托斯文字。

    它的记忆力惊人,我让它又默了一次昨天学过的内容,发现昨天学会的平假名它今天竟然没有半分遗忘。

    我看看纸上满分的成绩,再看看乖巧放下笔的巴巴托斯——

    没想到我的记忆力竟然比不上一盆绿植。

    不过可能它就是比较厉害吧,我感慨着巴巴托斯强大的记忆力,接着和昨天一样夸夸它,再给它写完的纸上贴一张可爱小贴纸。

    巴巴托斯仿佛液体一般蠕动着向前,最后它的下半身大概算是脚的地方踏在小贴纸上,然后努力弯曲身躯,凑近盯着小贴纸看。

    它似乎很喜欢这款小贴纸。我想了想,从柜子里又翻出一个小盒子,把之前给它纸上贴的小贴纸都剪下来,放进盒子里关好,最后推给它。

    巴巴托斯就像小猫翻滚毛线团那样,把小盒子拍过去,再翻过来,最后蠕动着身躯把小盒子盖在身下,仿佛泥沼般直接将其吞噬。

    最后它转向了我。

    今天我开始教它片假名。

    不知道为什么,巴巴托斯学习动力非常足,它学得飞快,仿佛坐火箭那般一下子便到达了终点。

    我给它读完两遍后,它竟然就能办到听写全对。

    五分钟精通片假名。

    我现在知道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它的学习天赋极高,而第二件事便是它昨天肯定没有用心学习。

    “很好,学完五十音的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巴巴托斯了,”我非常严肃地看着它,“现在你要学会自己看书。”

    我特别恶趣味地从书包里拿出我的课本递给它,接着看着它捣腾。

    但是不久后我又觉得无聊,于是趴在桌上出神。

    书页翻动,突然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巴巴托斯看向地面,那是一叠空白试卷,左上角标注着几个字——

    “周末作业”。

    它接着瞥向我,而这时我已经不幸睡着。于是它又盯着试卷,鲜红又凸出的复数眼中似乎有液体不断游走。

    最后它跳下去把这些试卷全部卷起。

    等我醒来时,便看到我的周末试卷被放在我的身旁。我这才想起我光顾着其他事情,把要写的作业彻底抛在了脑后。

    我赶紧起身,拿起笔准备赶作业。

    结果我发现试卷已经被全部写完,甚至连笔迹都是我自己的。

    ——是我在梦里写的吗?还是我忘记自己其实写过了?

    这时旁边正在涂鸦的巴巴托斯蠕动着过来,敲敲我的手臂,把小盒子重新拿出,最后推到我的旁边。

    “谢谢,”我揉揉它的脑袋,“不过这是我的作业,如果不是我自己完成就没有意义。我会再问老师要一份空白卷。”

    “我很高兴,所以除了小贴纸还想送你一些东西。巴巴托斯还有什么想要的事物吗?”

    红白相间的生物似乎还没有认真思考过这样的问题,看着这样的它,我就想到曾经的我。

    真是怀念。

    我感觉看着它就会产生一种注视小孩一点点成大的欣慰感。

    它没有回答,似乎遇到了困难。

    我觉得它纠结到把自己拧巴的样子实在有趣,等了一会儿我才又剪了几张小贴

    纸放进小盒子里:“慢慢来吧,等想好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于是它重新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快乐地把小盒子又吞回去,显然放弃了思考。

    丘比此时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我身上,而看向刚刚被巴巴托斯留在桌上的涂鸦画。

    ——巴巴托斯真的没有想要的事物吗?

    丘比瞥向不远处的巴巴托斯,它猩红的眼眸此时闪过无机质的光,最后它腹部的嘴张开,直接将这张纸吞入其中,什么都不再剩下。

    那是巴巴托斯在帮藤丸立香写完周末作业后,发现她还未醒,于是在空白纸上随意乱画的产物。而在那些无比混乱的涂鸦里,混入了唯一一行字迹端正的文字——

    【藤丸立香。】

    第1卷 第27章

    虽然定时炸弹会被引爆的部分已经被藤丸立香丢到外面的半空, 但是在大楼中所残留的外壳部分依然需要移除。这只是简单的体力工作,不需要技术,于是直接交给警卫队进行搬运即可。

    危机到此时已经彻底解除, 闲下来的萩原研二瞥向身旁的橙发少女, 觉得或许情况真的如她之前所言——这位少女只是和她的哥哥一同在商场闲逛,在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后发现其他人都不在,而手机又恰好没电,于是在找哥哥的途中遇上了他们, 想要借手机给哥哥打电话是实情,而想要了解炸弹的情况同样也是事实。

    “我是萩原研二,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藤丸立香。”

    “不给你哥哥打电话吗?他现在估计很担心你吧。”

    听到他的话语后,橙发少女眨眨眼,似乎有些诧异。

    “怎么了?”

    “我以为你会直接让我还你手机, ”她从口袋里拿出刚问萩原研二借的电话,“要打的。”

    但荻原研二发现她的动作似乎毫无紧张感,正当他感到疑惑之时电话接通。藤丸立香没有开免提,但他们之间的位置比较近, 于是电话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那是一道沉稳的男声。

    “喂?”

    “哥,”藤丸立香出声, “刚和你在常去的那家商场顶层走散后,我就发现我手机没电了, 后来便一直联系不上你。就算现场发现有定时炸弹,警察赶来疏散人群, 你也不能应该直接跟着人群出去——我当时还在卫生间里呢。”

    听起来就像她这个年龄段女孩的寻常抱怨,但是萩原研二总觉得她的语气过于平淡。

    “定时炸弹怎么样?现在你那边没事?”

    “嗯, 已经拆掉了。”

    奇怪的是, 男人并非萩原研二所想像中的那样松一口气, 他反而叹了一口气,似乎非常无奈:“在门外等你的时候,有个小女孩手上的食物不小心落到我衣服上,于是我便进卫生间洗衣服。”

    商场卫生间的洗手台分别置于男厕与女厕的内侧,于是进入男厕的他与藤丸立香之间刚好有一段错开的时间。

    “怕你找不到我,在进去之前我在手机上给你留了言,出来后警方正在疏散人群,我没找到你,电话没接,我在门口喊了几声没有人应。我以为你直接跟着人群走了,结果在下面也没找到你。”

    虽然说着似乎非常紧急的情况,但电话那头男人的语气非常平静。

    ——他真的有在真情实感在找妹妹吗?

    沉稳的声音顿了顿,他又问:“你现在还和拆弹的人员一起待在顶楼一起?”

    “嗯,这是他的手机。”

    “把手机还给回去,但不要挂断,我有话想对那人说。”

    藤丸立香听完后乖巧地将手机递给萩原研二。

    “你好,我是藤丸立香的哥哥卫宫士郎。我妹妹给你添了麻烦,真是十分抱歉,”那头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沉着冷静,而言辞又极其客气,“我怕她又到处乱跑,可否请你待会在下楼时把她也一同带下来?我在楼下等她。”

    萩原研二瞥了一眼藤丸立香,就算相处了只有一小段时间,但也感觉到她确实是这种到处乱跑的性格,他语气温和地回复:“没有问题,我会看好她的。”

    由于这里实在没有他的事情,萩原研二直接带着藤丸立香坐进电梯,大约三分钟后便来到一楼。

    “哥,”藤丸立香一出门便往外跑,直接欢快地抱住了在警戒线外站着的男人。

    那是一位面无表情的白发英俊男性,见到自家妹妹扑上来连眼睛都不眨,直接就把她从身上捞了下来。

    “多谢,”名为卫宫士郎的男人朝萩原研二点头示意,接着也不

    和藤丸立香说什么,一句关心也没有,直接把她带走。

    ——看起来很冷漠。

    也许他们家的家教很严格,萩原研二忍不住说道:“有这么可爱的妹妹,还是行动上对她更加友好一些比较好哦。”

    听完这话,男人脚步一顿,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女。橙发少女点点头,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非常期待。于是他沉默了几秒,叹了一口气后揉揉她脑袋,接着转头看向荻原研二:“好的。”

    萩原研二没想到卫宫士郎竟没有任何反驳,直接应了下来。他这时注意到他们之间亲昵的相处方式,于是意识到了什么,轻笑道:“抱歉,刚刚是我多言了。”

    名为卫宫士郎的男性朝他点头示意,接着藤丸立香朝他摆摆手,最终二人离开了现场——

    仿佛一切落下了终幕。

    作为进入现场的人员,藤丸立香其实需要之后来警察局做笔录,协助警方了解现场情况,但荻原研二并没有这样要求她——他当时也在现场,现场情况他知晓得更清楚,不需要再麻烦她。

    犯人还未落网,甚至连情报都极度缺失。萩原研二在做完笔录后,又开始研究大楼的布局与其他信息,企图发现更多的线索。

    由于没有任何方向,所以警方在收集情报时把所有能收集到的都进行汇总,最终记录在纸面上。萩原研二翻阅着纸质资料,突然他的目光落在其中的一条上。

    他的眼眸微微睁大——

    顶楼卫生间全日维修,不对外开发。

    而正当萩原研二心思百转之时,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很抱歉欺骗了你,其实我是在路上一个人闲逛时看到有警戒线,于是躲过监控和警察自己偷偷从楼下跑上来的。因为发现你竟然相信我的胡诌觉得很有趣,所以就找我哥陪我继续往下编了。希望你不要生气,如果不开心的话,下次你也可以对我恶作剧:)——藤丸立香】

    萩原研二眨眨眼,他倒没觉得生气,说到底藤丸立香直接救了他和其他警卫队的性命,他还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和小姑娘置气。他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接着把手机合上。

    正当他准备继续工作时,突然发现一件事。

    在发现顶楼的卫生间其实无法进入之前,他一直没有怀疑藤丸立香的话语,因为她和她哥哥的说法能完全对上。

    那么不需要她明说就愿意编造合适的说法配合她来演戏,甚至为了保证真实性直接从不知道哪里跑来,仅在他们乘坐电梯的那几分钟内就赶到现场来接妹妹的卫宫士郎——

    这人到底有多宠他妹妹啊?

    此时卫宫士郎和藤丸立香正走在路上。

    “还有什么地方要逛的吗?”白发的青年看向身旁的少女,他的语气极其平淡,听起来沉稳又没有波动,但是却莫名感觉到无尽的耐心。

    少女想了想,最终回答道:“嗯……好像没有了。”

    “那就回家吧。”

    “对了,哥你就这样直接从家里跑出来,我想吃饭菜会不会糊掉啊?”她看起来真的很担心,“火会不会烧起来?我们的房子真的还好吗?”

    “……你不要说话。”

    第1卷 第28章

    “我没有听错吧, 藤丸同学,”坂田银时老师用尾指掏掏耳朵,“你是说你家绿植帮你把作业做完了, 所以想要重新问我要份空白卷。”

    不愧是国文老师,坂田老师的归纳能力非常优秀。

    我点点头。

    “喂喂喂, 既然都烧糊涂了,那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来上学?我真的搞不懂你们这种青春期的少女,非要这么折腾自己干什么,就算装病在家玩游戏,银桑也觉得比现在说着胡话好太多,”他伸出手按上我额头, 温热的温度顺着微微粗糙的指腹传上我的皮肤,带来几分暖意,“咦?你这不是没有生病吗?”

    我知道这件事令人难以置信, 于是拿出照片:“这是我家的绿植巴巴托斯。”

    坂田银时注视了这张图片几秒, 接着转向我,“银、银桑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深渊的低语,看到了宇宙大爆炸。”

    他连瞳孔都开始微缩, 显然受到极大惊吓。

    我看向图片里的巴巴托斯,因为总觉得它头上什么都没有太秃, 我后来甚至还翻出了一顶圣诞节帽子给它戴上。那帽子稍微有点大, 戴上后遮住了它几只眼睛,但它似乎挺满意,就一直没取下。

    我左瞧右瞧, 但无论怎么看都不能和坂田银时老师的话语产生半点共鸣。我想了想, 接着开始解释:“我昨晚教会了它平假名, 今早也带它学了片假名——五十音没有问题。其他汉字没教, 估计是它早上在看书的过程中自己学会的吧。知识点也都在上面,它在理解后就模仿我的字迹帮我写完了作业。”

    “巴巴托斯真的在学习上很有天赋。”

    坂田老师注视着我,当确定我确实没有在说胡话时,他又变回死鱼眼的模样,“真好呢~”

    他最后懒懒地躺上靠椅,我注意到桌上有一本类似笔记本的小册子。

    这时什么深渊的低语,宇宙大爆炸都被他抛在脑后,他发出了社畜的声音:“我也想要一只巴巴托斯帮我批改作业。”

    我眨眨眼,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啊坂田老师,你的房租还欠着呢,房东让我来催你一声。”

    听到我的话语后,他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连毛都竖起:“老师我才不是这种一直欠着房租的不可靠大人呢,只是工资还需要再过几天才到。”

    “好的,她还让我转告你——如果再把工资都花在柏青哥上,就滚出我的公寓吧。”

    我再次拍拍他的肩膀,“记得要还哦。”

    看着坂田老师炸毛后整个人失去颜色的模样,我感受到一种类似按巴巴托斯眼球时所产生的快乐。

    丘比用没有什么波动的眼眸看向坂田老师,似乎在分析什么。接着在转向我后,跳到我的手中盯着我。在我看向它的下一秒,它全身的毛炸起,看起来就像一个圆团。最后它微微歪头,所有竖起的毛都似乎低落地下垂,仿佛又失去了生机。

    我没搞懂它想做什么,但总之很可爱,于是我忍不住揉了它几次。

    “多的试卷全被我丢完了,”坂田老师看不到丘比,他可能觉得现在正摸着空气的我可能脑子真的不清醒,“总之藤丸同学你先回自己的座位上休息吧,不要想着再去问其他老师要试卷,更别给他们看那个巴什么斯的图片。”

    “好吧,”既然坂田老师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有异议,只是又强调了一句,“它是巴巴托斯。”

    “对了,”当我看到丘比脖子上的御守时,我又想起我还有事情忘了做,“这个送给坂田老师。”

    我把口袋里的御守拿出,递给坂田老师:“据丘比鉴定这是非常有用的道具——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这时他的死鱼眼似乎轻微睁大了一瞬,里面流光轻闪,我注意到他眼眸中的赤红依然是生生不

    息的火焰,仿佛武士能一刀斩出黎明的利刃。

    他的刀似乎已经放在一角,但是我知道他在心里还依然握紧他的刀。

    “我觉得这应该能帮到坂田老师回去,”我指向已经被他接到手中的御守,“之后试一试没有坏处。”

    坂田老师没有关窗户,于是轻风顺着敞开的窗口吹进,我看到书页纷飞——那其实是一本自制的历史人物的信息汇总册。

    我看见风翻过历史上维新志士“坂本龙马”的那一页,他在旁边又写了一行:坂本辰马。

    我看见风翻过历史上维新三杰之一“桂小五郎”的那一页,他在旁边又写了一行:桂小太郎。

    我看见风翻过历史上奇兵队领导者“高杉晋作”的那一页,他在旁边又写了一行:高杉晋助。

    而在风停止之时,停在了其中的一页上——

    那是传说中源赖光麾下四天王之一,名为“坂田金时”的存在,他在旁边写了一行:

    坂田银时。

    不同的世界,类似的人名,错乱的历史。

    我不知道坂田老师是以什么心情写下这样的名字,但是我知道他所离开的世界有他无法割舍的存在。

    我不知道坂本辰马、桂小太郎和高杉晋助到底是谁,他们的名字和历史上的人名相似又有不同,可是我知道他们一定都是他所珍视的存在。

    独自一人作为租客待在公寓,夜里看着皎皎明月,坂田老师又在想些什么呢?

    “小孩子不要多想,”坂田老师拍拍我的脑袋,这时岁月仿佛在他身上沉淀,整个人又宁静下来,“就像在战争中,战友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只要目标一致,又有其他人愿意加入战场,与你并肩作战——相遇、分离之后是新的相遇。”

    他这时又开始理直气壮地说道:“而且藤丸同学给我的这个御守完——全——没有特别的地方。到底有没有用根本不知道,说不定我再次扑到我出现的那条河里后还是回不去,咚地一声直接撞到石头,于是狼狈地爬起来。”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坂田老师依然把我送的御守非常珍视地放进口袋。

    坂田老师沉默地盯着我,虽然他看起来极其镇定,但是我莫名感觉有几分手忙脚乱的意味在内——

    “总之立香你千万不要哭。”

    “我不会哭的,我知道就像我最终会放生巴巴托斯那样,分离很正常的事情。”

    他仔细观察了我很久,在确认我确实不会再他面前掉眼泪后,终于送了一口气,像一条咸鱼一般瘫在座椅上,又恢复了原来的那副死鱼眼模样。

    “藤丸同学,你的友人帐借我一下。”

    是这样的,我刚朝坂田老师显摆了我的友人帐,并建议他也去多交友。

    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但总归递了过去。而在我将友人帐递过去后,他拿出笔,在其中空白的一页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后还给了我:“这是银桑的亲笔签名哦。”

    “但是我记得坂田老师其实不喜欢留下痕迹吧?”

    因为房东催坂田老师房租未果,于是找到了我,于是我因此曾经去过他的家里——

    明明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整个放间里面极其冷清,几乎没有生人的气息,仿佛并非此世之人,又或者说是将要离开之人。

    “藤丸同学好啰嗦啊,”他把我推出了办公室的门,“如果连银桑的亲笔签名都不要的话,那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撕掉。”

    “好了,你该去准备上课了,第一节是我的国文课。”

    最后离开办公室时,背后传来了一道比以往更轻柔的声音——

    “一直以来都受你照顾了。”

    我回头望,却只能隐约瞥见关上门

    之人含笑的眼眸,那一抹如同火焰的赤红,此时又似乎染上几分暖意,于是更像是温暖的阳光。

    我眨眨眼,背上书包,抱着丘比回了教室。

    我知道在工资到手之前坂田老师是走不掉的。

    虽然我很想珍惜还剩没多少节的坂田老师国文课,但是我发现现实似乎不允许我这样做。

    当我回到座位上,放下书包,正准备把课本放进书桌中时,我发现我的课桌内部似乎上面贴着什么小部件。

    我弯下腰似乎看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把国文书和笔记本拿到上面。

    【小安,待会帮我抄一下笔记。】

    接着我平静地把双手放到课桌中,接触到课桌内部上方的小物件——

    那是一种新型的炸弹,主要由两种不同的颜色的液体构成,一边是漂亮又绮丽的粉色,一边是晶莹剔透的蓝色。

    【我要拆炸弹了。】

    第1卷 第29章

    我觉得在课桌里发现炸弹不是我的问题, 而是我哥乌鸦嘴的问题。

    大清早当我正吃早饭吃得正香时,他直接把一份报纸摆在我的面前。上面一行大字直接映入我的眼帘——

    【激动人心!美少女高中生藤丸立香又一次达成完美拆弹!】

    下面还有我的照片和报道。

    我眨眨眼,接着拿起来仔细研究具体内容。

    最近我拆的炸弹有点多,我仅凭标题无法确定它说的是到底是哪一次。其实我也不想遇到很多炸弹, 但最近失业率较高, 不少人选择报复社会, 于是形成了爆破旺季。虽然一般都不直接波及我, 但从人们发现炸弹到报警,再到最后警方赶到现场,都需要花上一些时间, 很可能炸弹就直接在警方赶到之前爆破。所以我只要看到哪里人们疯狂向外跑,我就跑过去看看情况, 能拆就帮忙拆掉。

    看过内容后,我发现这是萩原研二碰到的那次爆破案。

    “立香你最近最好小心一点,你很有可能被凶手盯上。”

    “是吗……”我把自己那部分的内容看完后, 又瞥到下面一条很有趣的报道, “我觉得这孩子才更要担心自己吧。”

    我指给我哥看。

    【不可思议!侦探小学生工藤新一再一次协助警方成功破案!】

    我只是拆弹专精, 但是这小孩不仅年龄比我小,而且似乎业务比我更优秀——照我哥这种逻辑,先被凶手盯上的也是他。

    我哥瞥而一眼, 接着叹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你那起爆破案的凶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落网。”

    他非常严肃地注视着我——

    “你在学校里多注意一点。”

    我从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被爆破犯精准投弹的那一天, 但是事实是炸弹现在就在我的课桌里。

    这大概是某种新款的定时炸弹,总之我从来没有遇到过。

    【需要我吞掉吗?】帮我抄着笔迹的小安又伸出一条黑泥触手, 直接点在课桌里的炸弹上。

    【会吃坏肚子的吧?我先自己试试吧。】

    现在是上课时间,为了防止周围同学恐慌, 我坐在座位上, 并没有做出弯下腰观察炸弹的举动。盲拆炸弹对我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还好丘比跑到我的课桌里,告诉我手中正拿着的是哪一根线。

    但还没等我拿稳线,就听到丘比的声音在耳中响起——

    【液体开始迅速流动,两秒后相触爆炸。】

    我当机立断——

    【小安。】

    黑泥直接划破它们中间的空玻璃,将液体分为两侧。

    不远处的高楼上,一位极其漂亮的金发外国女性正独自在此处眺望,名为普拉米亚的连环爆破犯正平静地注视着世间的一切。

    她轻笑着,看起来宛若从天而降的天使,似乎看到鲜花正绽开在她的面前,无尽美好。

    而她的眼中却并非想象中那般柔情似水,反而含着吞噬并撕碎一切的利齿——那是吐露无穷烈焰的利齿。

    ——我想要炙热火光燃尽每一个角落。

    ——我期待绮丽爆破激起每一处哀鸣。

    普罗米亚正居高临下地透过不远处的窗户,那里隐约露出少女的橙色头发,阳光令那位少女身边的场景有些模糊不清,似乎有未知的黑色物体在移动,但她并没有当一回事,只是维持着不变的笑容转身离去。

    ——阻止火焰降临于世间之人必将死于火焰。

    而就在此时,地面上似乎传出了细碎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泥上涌,在她来不及拔/枪之时瞬间将其压制于地面。

    她努力挣扎但是依然未果,余光正好瞥向不远处学校的窗口,原本坐在座位

    上的少女不知已经转向她的方向,在阳光的照耀下窗户开始反光,但是她似乎看到了那人微微上扬的嘴角。

    明明处于被黑泥包裹的劣势,但是普罗米亚却狂笑出声,她对着藤丸立香的方向做出了一个口型——

    【还有。】

    接着她愉悦地看到原本运筹帷幄的少女微微睁大的眼眸。

    因为最近拆的炸弹都是一个一个来的,所以我下意识忘记炸弹可能存在多个的事实。

    小安能找到她是因为他在她身上感受到对我极大的恶意,但是炸弹是物件,只因为不同人的使用的方式不同而产生区别,并没有人类的善恶之分。因此我对于炸弹被她放置在何处毫无头绪,只能看向她,根据她的微表情来判断地理位置。

    可能是我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极其可怕,她笑得更欢快。明明被黑泥缠身,但是她依然极其优雅。她像是惋惜,又是在欢庆——

    【太迟了。】

    她最后怜悯地看着我。

    我感觉一股冷意从脚底一直传到我的心中,指尖已经在泛凉,我并不在乎受到爆破的波及,小安能护我周全,但是这个学校的其他人又如何?

    到底她口中的炸弹在哪里?到底有多少?威力又有多大?

    漂亮的女性做着口型——

    【一】

    没有从“三”起步,直接便是最后的“一”。

    水草似乎把我拉入深不可测的泥沼,那些淤泥渐渐漫过我的身体,最后是头顶,我的眼睛好像已经无法视物,耳朵似乎再也听不见声音。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我甚至还来不及对着我的同学和老师说“快逃”。

    但是——

    什么都没有发生。

    坂田老师依然在上面冷静地乱七八糟上课,同学们依然像往常一般在他的课上昏昏欲睡。一切还是处于普通的日常中,仿佛我课桌里的炸弹只是幻觉,仿佛不远处高楼上的漂亮女性也只是虚影。

    我以为这只是她被抓获之前对我进行的恶作剧报复,也许事实上炸弹只有我课桌里的这一份,但是当我转向她时,我看到她诧异的表情。

    在出教室门找萩原研二报警后,警察很快过来带走了她。

    这时已经下课,而我却依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丘比,是你做了什么吗?】我抱住了丘比,它的体温令我已经泛冰的身体渐渐回暖。

    丘比摇摇头,【这已经不是立香酱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它用无机质的赤红眼眸盯着我,似乎在做出新的定义,【立香酱是期待我做出什么事情吗?】

    【如果丘比告诉我,其实是你把其他的炸弹全拆了,我会很高兴。】

    我怀里的粉白色非人生物似乎停顿了几秒,接着用没有情绪的眼眸继续盯着我:【但是我没有。】

    【我知道,】丘比是不会做多余的事情的,【果然还是她的炸弹在设置时出了问题,我真的很好运。】

    只是不知道下一次碰到类似情形时,我还能不能这样的运气。

    丘比似乎想要对我说什么,但这时坂田老师叫了我名字:“藤丸同学,你哥给你送饭盒过来了。”

    我这才想起出门时我忘拿了我的饭盒,老实说我现在没有什么胃口,但我依然出门去找我哥。

    结果我哥除了拿着饭盒,另一手上还拿着其他的东西。

    注意到是什么时,我微微睁大眼眸——

    那是好几份已经被他拆掉的新型炸弹,和我那份一样,主要由两种不同的颜色的液体构成,停滞的漂亮又绮丽的粉色和不再流动晶莹剔透的蓝色,此时在光中似乎带上些温柔的味道。

    “我觉得你能管好你自己的那份,就先拆了别处的,”我哥拆炸弹的

    能力远远高过我,他把饭盒递给我。

    明明是保温盒,但是我却感觉里面的热度透过盒子传到我的手中。

    “都说了在学校多要注意一点你还不听,”他揉揉我的脑袋,“现在把你拆的那份给我,我去处理掉。”

    他朝我伸出了手。

    而恍惚间我仿佛看到那一条我来不及修好的船,上面的破洞已经被补上。

    第1卷 第30章

    萩原研二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接到藤丸立香的报警电话。

    那位橙发的少女曾用他的手机给她哥哥拨打过电话, 自然通话记录便保留在上面,之后她又用自己的手机号码去向他道歉,于是相互之间留有联系方式。由于这小姑娘时常往炸弹堆里凑, 而他又是警视厅警备部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的成员, 久而久之他们开始熟悉。

    “我在我的学校附近抓到了上次爆破案的犯人。”

    对于她这般年纪的孩子来说, 抓到罪犯应该非常值得自豪的事情,但是藤丸立香的声音中却毫无雀跃之情。

    仿佛刚从深海中捞起来的纯白玉石,虽然水压无损她的光泽, 但依然无可奈何地沾染上了海底深沉又孤寂的气息。

    他知道她为什么选择拨打他的电话——普通学生能制服犯人的情况毕竟只是极小概率事件,直接拨打报警电话有极大可能被当做恶作剧而不被处理。

    “我知道了,”萩原研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你冷静一点。”

    但是电话那头的少女只道:“我很冷静。”

    她的声音依然还是精致玻璃球碎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而一片片碎块扎得他人手心都是血,连带着心都被揉成了一团。

    萩原研二知道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都不是一帆风顺,就像他经常做的拆弹工作,就算知晓炸弹的型号, 但是没能及时赶到现场,那依然只能在赶路的途中看到那一头绝望的大爆炸。

    无尽的火光吞噬着撕毁一切,最后咬碎人们的哀嚎,最后前方只剩一片虚无。

    风传来了亡灵们被留置于世间的声音——

    “救救我。”

    ——那种仿佛深陷漩涡的无力感在事情发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 都会如同层层阴霾般笼罩在他的心头。

    所以在抓捕罪犯的过程中,她会不会也遇到了类似的无奈情形?

    萩原研二本想等犯人被抓走后和她聊一聊,作为过来人对其进行开导,结果找到她是却发现少女正抱着她哥不撒手, 连头都埋进他的怀里。

    而白发的青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把她直接捞下来, 而是叹了一口气, 接着用一只手缓缓拍着她的背表示安慰。

    萩原研二眨眨眼,正准备暗中离开,结果下一秒突然瞥见卫宫士郎另一只手上所拿着的好几份液体装置。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结构,但是很明显这就是炸弹。

    注意到他那一瞬间的震惊眼神,白发青年直接把手中已经被他拆卸完毕的炸弹递了过去:“本来想自己处理掉,但是既然警方在这里,那就拜托了。”

    卫宫士郎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仿佛岁月变换后依然不移的群山。这时他才把怀里的我捞出:“快去把你从课桌里拆下的那份拿出来。”

    而在被我哥扒下后,我第一眼便看到了萩原研二,我眨眨眼,接着朝他打了个招呼。

    我哥虽然不是猫,但是抱着他有种吸猫的快乐。现在我手不凉身不寒,仿佛被夏日温暖阳光晒过的被子,整个人都好起来了。

    我快乐地跑回教室,把饭盒放进课桌里,接着再从里面拿出被我压下书下面不让其他同学看到的炸弹装置,接着又一边拜托小安帮我掩着炸弹,一边快速跑了出去,将其递给了萩原研二。

    现在手上拿着好几个炸弹的人变成了萩原研二。

    他知道这绝对是一种新型的炸弹,具体原理在警方充分研究后便可知晓。而只要知晓原理,不久后它也和其他炸弹一样,破解方式会被普及,普通的拆弹人士也能顺利完成这类炸弹的拆弹任务。

    我哥有能力处理掉它们,但依然愿意把这些交给之后才赶到现场的他,而我也没有多问,直接递给他炸弹。一想到这里他便轻笑着

    :“感谢你们对警方工作的信任和配合。”

    我哥朝他点点头,我也学着我哥的样子严肃地朝他点点头,然后下一秒我便瞥见不远处的几位警察正将戴上手铐的普罗米亚带上警车。

    虽然已经被逮捕,但是她脸上依然没有任何悔改的姿态,反而悠闲自得,仿佛接下来去的地方不是监狱,而是她休闲放松的场所。

    注意到我的视线时,她正坐上警车,在窗户悠悠关上的那一刻,我瞥见她微微扬起的嘴角,以及依然满盈火光的眼眸——

    她还是没有放弃追逐毁灭。

    我沉默地看着她。

    现实中很少有正常人会选择杀人,法律和做人的底线会阻止他们进行杀戮。就算是警察也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才会对罪犯开枪,因此我知道她在我面前有恃无恐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认为我不会杀死她。

    ——可是她的想法真的是正确的吗?

    肩膀上的丘比和我一样沉默着不出声,正如我看向不远处的普罗米亚,它也同样正在凝视着我。

    机械一般只会进行冷静分析的赤眸中仿佛闪过几缕暗光,无尽的深渊似乎隐没于此,最终深海中的冰山露出了尖锐的一角。

    等我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后,我诧异地发现原本一直待在我肩膀上不肯下来的丘比,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消失不见。

    “哥,你有看到丘比跑到哪里去了吗?”

    听到我的提问后他皱起眉头,似乎是听到了极其不愿意提起的事物。现在我抱住他的时候,他已经能熟练到下意识把我肩膀的丘比丢下去。

    “我不知道,”我哥说道,“我只知道刚刚我把那玩意丢下去后,它又跳到你的肩膀上去了。”

    说完后他啧了一声,看起来极其嫌弃:“不用特意去找它,反正那种东西现在就算立香你不打算留着,它也还会自己主动跑回来找你的。”

    我觉得我哥说得有一定道理,但我还是打算找一找,在找之前我再问问小安——

    【小安,你知道丘比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呢,我并没有关注它。】

    小安只能找到有恶意的人,但是丘比显然不属于这种范围。丘比这样的存在不同于人类,它的世界由逻辑构成,没有法律的意识,更没有善恶观可言。

    我哥和萩原研二走后,我开始在各个下课时段找丘比,但是一直到放学的铃声响起,我依然没有在学校里找到它。

    总之它似乎不在学校。

    老实说我对丘比的了解很少,它总是趴我的肩膀上盯着我,除此之外几乎不会做什么正事,平日也没有见它有什么其他的偏好,我一时间有些犯难,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它。

    我努力思考,但是依然未果,最后来到与丘比相遇的那条小路上。现在没有下雨,一切都很宁静。我在花坛旁边坐下,放下手机享受清净。

    今天找丘比走的路有点多,我现在脚有点酸。

    而放下手机又把它静音的我,没有注意到手机屏幕此时反复亮起,那头即使许多通电话未接,但是既然执着地拨打,似乎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而拨打了无数通电话的萩原研二,最终无奈下只能给我留言——

    【普罗米亚逃狱,极大可能先来报复你!藤丸你在哪里?一定要小心周围!】

    而仿佛时空错乱,于是原本不该相遇之人在另一地碰面。

    这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寻常小路,而中央正蹲着一只粉白相间的生物,它微微抬头。

    丘比正用着无机质的赤红眼眸注视着面前的普罗米亚。

    漂亮的金发女性此时已经从监狱中逃出,她拿着不知从哪里到手的枪/械。

    明明丘比正在她的不远处一直注视着她,但是本应该对

    视线极其敏感的爆破犯却毫无察觉,仿佛丘比的存在对她来说只是空气——或许真的是空气。

    他们之间仿佛隔着看不见的屏障,普罗米亚在里侧,而丘比在外侧,于是里面的普罗米亚就变成了丘比的电影。

    远处的人们在欢笑,近处的飞鸟在翱翔。

    ——整个世界都是丘比的电影。

    如同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孵化者本来就是这样的观测者与记录者。

    似乎是风吹来了落入记忆中的话语——

    【如果丘比告诉我,其实是你把其他的炸弹全拆了,我会很高兴。】

    于是只是注视着一切的机械最终跳下肩膀,出现于此地。

    【你好。】

    即使对面之人看不见它,但是外表可爱的非人生物依然出声——只可惜声音显然也无法被普罗米亚所接收。

    然后又仿佛只是在宣布结果一般,那些细碎的赤红开始联结,发出了残酷的光泽,最后它又道——

    【再见。】

    孵化者没有直接修改现实的能力,作为观测者,在世界允许的范围内它能做的几乎只有诱/导少女许下愿望,最终成为魔法少女。

    但是所有的知识都具有力量。

    那些无穷无尽的数据流中的每一块都有存在的意义。

    丘比轻巧地跳上普罗米亚的头部,然后微微趴下,用额头轻触她的额头——

    无数的信息量相互汇聚,最终送入她的头脑。

    人类的大脑最多能获得多少情报?

    人类的大脑最多能储存多少信息?

    仿佛整个宇宙在普罗米亚的面前展开,如同深渊在世界之底伸出触须将其抓住。

    女性在无望的挣扎后,她的躯体直接好像失去丝线的风筝那般直接坠地——

    名为“普罗米亚”的人格开始解体。

    丘比轻盈落地,此时居高临下之人又变成了它。

    ——人类是脆弱的。

    ——人类又是不屈的。

    于是为了存活,新的人格开始在她的躯体里出现。

    到目前为止,这些步骤对于丘比而言都极其简单,而导致它离开我这么久的原因是——

    丘比在思考应该建构出怎么样的新人格。

    而现在它已经有了答案——

    藤丸立香所希望的人格。

    如同打理花草的园丁,意识的剪刀开始动作。在花枝多的地方剪裁,在缺乏的地方引导——于是渐渐产生雏形。

    那么藤丸立香期待的发展又是什么样的呢?

    分析再定义,解释再梳理,无数的定义与反复的解释相叠,再是不断的细化。丝线最终织成精细而完善的布料,新的人格正式诞生。

    在新的人格睁开眼之时,丘比已经离开。

    而不久后的我和丘比有同样的想法,在花坛旁坐了一段时间后,感觉体力彻底回复,于是起身拿起手机。这时我突然发现了萩原研二打给我的很多电话,后来我哥也拨打了我几个,接着我又看到了那条普罗米亚越狱的留言。

    我眨眨眼,开始回拨电话,结果那头的萩原研二很快接起了我的电话:“你现在终于看到了留言,我刚拨打你哥电话想要联系上你也不行,”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告诉了我一件极其荒谬但是确实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普罗米亚不知为何痛改前非,在逃狱后又进行了自首,现在已经重新入狱……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与她见面时总感觉她好像变了个人……也不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有没有阴谋的成分在内,总之警方这边再观察一段时间。”

    这确实很奇怪,但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也不清楚普罗米亚

    的真实想法。

    和他寒暄完后我挂掉了电话,这时突然发现丘比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

    【我回来了。】

    之前一直不知跑到哪里的它又跳上我的肩膀,最后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我记得我教过它回家时才需要说这句话,可能它记了一半。我最后也没有对它再次说明,只是揉揉它的脑袋——

    【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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