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凌储然抿了抿唇，盯着那条动态看了很久，他的手指虚悬在屏幕上，半晌，也不曾点赞留言，默默地点了退出键。
司行安在跑道上试了一圈刚刚改装完的摩托车，摘下头盔，凌乱的头发被汗沁湿，搭在额间，他往后一缕，露出锋利的眉眼，眼底波涛汹涌，全是压抑不住的烦躁不满。
和他一起玩车的姜涛扔过来一瓶矿泉水，“改得不满意？”
司行安沉默喝水，不说话。
姜涛了然道：“没钱了？你爸妈又忘给你打生活费了？要不要哥哥赞助你一点？”
司行安：“我开什么车赢你们都是手到擒来。”
姜涛撇撇嘴，“行，你说的，那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司行安心里烦躁，拿出手机给秦念念发了条微信，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出来吃饭。
她好半天才回了一句最近忙着找实习，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又是一盆冷水浇来，就连秦念念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笑着对他说“没关系，我来陪你”了。
都是骗子。
嘴上说的好听，转眼就把他抛在脑后，似乎根本不记得他这个人的存在。
他在这个世界上无关紧要，没有人在乎。
司行安甚至觉得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他觉得很倦怠，淡淡回了她一句“知道了”。
他似乎是自虐一般的点开朋友圈，果然看见了他妈刚发的动态，是他弟弟参加钢琴大赛的视频，刚满十岁的小朋友一板一眼的在台上弹奏，然后起身扶琴鞠躬，视频后有人在用力的鼓掌，夹杂着一两声他父亲的夸赞和他母亲的哽咽。
“好，无失误，完成得非常好！”
“宝贝真棒！”
视频下头估计全是别人的奉承夸奖，他母亲还与有荣焉地回复：不过是想让小孩子锻炼一下，没想到拿了金奖，多谢各位的关心和夸奖。
司行安嗤笑了一声，这两人可真忙啊，忙到没时间给他打生活费，到是有时间跟着心肝宝贝全国各地的参加比赛。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嫉妒？怨恨？
那些情绪都已经在一次次的争吵中爆发中消磨殆尽，此时他习以为常，只剩下讥讽自嘲。
他小时候，父母的公司刚刚起步，忙得成天见不着人影，他几乎是跟着保姆阿姨长大，但那两人没时间照顾他，却看不惯他对保姆比对他们还要依赖，于是三五个月就要换一次保姆，任凭他哭闹不休，歇斯底里，一次一次地让他习惯了离别。
他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从小就调皮捣蛋，愚蠢地奢望通过惹麻烦的方式来引起父母的注意，可他想方设法，不过得到电话里他们一两句饱含厌弃的辱骂。
后来他渐渐习惯，放弃抵抗，认为自己运气不好遇到这样的父母，钱和爱他大概只能拥有一个。
但后来，他有了个弟弟，他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他怎么也得不到的东西。
父母好像突然有了养孩子的兴致，从弟弟刚出生就亲手带着，亲自给他选玩具，亲自带他去游乐园，离他生日还有一个月就开始亲自准备，为了他学儿歌，弄得满身奶渍。
他在这个过程里，愤恨不平，心态扭曲，跟他们争吵了无数次。
他们终于不会再说“你是哥哥要照顾好弟弟”，而是警惕地拉开他跟弟弟的距离，生怕他会伤害自己的宝贝。
那个怀疑的眼神，他这辈子都记得。
司行安回想起这些，情绪还是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
他机械地往下翻着动态，突然有一些字眼闯进自己的眼底，他骤然停了下来。
他皱着眉看完了那条动态，“什么鬼东西？”
池清妙这条朋友圈写的，他读头两句的时候，还以为这号被盗了，在搞低俗色情呢。
拍卖空闲时间？
真亏她想得出来。
他本来想滑过去，想了想又滑回来，斟酌半天，留了个言。
“什么价位？能随叫随到吗？”
池清妙几乎是立马对他发起了对话，直接聊天框回他，“时薪3000起，包日一万，早9晚5，工作8小时。”
“抢钱呢你！”
池清妙这边已经刷出了一个司行安的陪玩任务。
任务内容是，司行安不想一个人吃晚饭，想找个人陪伴，本次酬劳8000元。
这下真的可以确定了，这些任务是可以人为诱导触发的。
再夸奖自己一遍，她真是个小天才！
有系统工资打底，她没有再斤斤计较，反问到：“那你出，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请你吃个饭，饭钱我出。”
池清妙：“走好不送。”
“五百，行了吧。”
“再见。”
“大哥你搞清楚，我请你吃饭还要我再花钱买你的时间？”
“规则就是如此，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行吧行吧，一千。”
“算了，开张头两天，就当是开业酬宾了。一小时之内可以。”
司行安被她气得够呛，刚才那点自怨自艾早不知道跑到哪儿去。
“你他妈真是葛朗台转世！”
“先打钱再定时间哦，先到先得，如果我那个时间段有安排了，还要再调整时间。”
“难道还真的有人陪你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池清妙：“（微笑）友情提示，你是第三位出价的人。”
“哪来的傻缺比我还有病？”
“我们是有职业操守的，客人的信息不能随意透露呢！”
司行安下一秒就把钱给她打了过来，“就今天晚上，出来吃饭。”
“承蒙惠顾，今晚六点到七点，交通时间不计算在内。”
“你最好一分钟也别给我迟到！”
“请相信我的职业操守呢！”
草！
钱都已经花了出去，司行安拉上去重新看了遍他们俩的对话，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大病。
他的钱改装摩托车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又不想主动去找那两个人要，全身上下就只剩2000块钱，还准备当筹码跟他们赛车去赢钱，这一下就花了一半，到时候人家都拿一万两万的厚厚一叠，他拿薄薄十张，撒都撒不起来，越想越社死。
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还就真的乖乖配合了她。
池清妙的钱怎么看起来就这么好挣？
司行安又去看了一眼她发的朋友圈。
呵，飙车是吧？跳伞是吧？
吃饭实在是太没有技术含量的事了，他越想越觉得亏，好像自己把自己弄成了个散财童子。
行，他现在有经验了，等他有机会，绝对要把这个钱再赚回来。
池清妙可不是为了骗司行安才随口一说，离她发这条动态都已经过了一天了，在他前头早就有两个人过来报价了。
尤冷是最先在朋友圈下回复的。
“（笑）陪打一局游戏多少钱？”
池清妙：“私聊。”
她看到app里也同步触发了任务，瞬间高兴，看着他是第一个顾客的份上，报了个在她看来极低的，跟赠送没什么区别的价格。
“二十分钟内三十块一局，超时一分钟加两块。”
“成交，”尤冷又问，“随时都可以吗？”
“要先预约呢，亲。”
预定好了时间，尤冷直接给了她200块钱的红包，“多退少补。”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钱花得十分有趣，让人瞬间期待起了晚上的游戏。
第二个给池清妙留言的是穆天泽，语气十分正经。
“不好意思，如果你这两天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帮忙照顾一下我弟弟。”
池清妙原本十分意外看到他的留言，看完才了然，回复他：“可以的，什么时候开始？”
丝毫没有提酬劳的事。
还是穆天泽主动又发了微信给她，解释到：“我把天宇接过来了，这段日子一直让他在我的宿舍里凑合着住，毕竟宿舍里还有室友，他在那儿还是不太方便，我最近在找房子，不好带着他，所以想请你帮忙照顾两天。”
他给她转了500块钱过来。
“就白天，可以吗？”
池清妙想了想，又给他转回去400，“留一百块当饭钱就行了，这孩子很乖，不用费心思。”
穆天泽的“正在输入中”保持了半晌，他却只发来了两个字。
“谢谢。”
“没事。”
池清妙看了一眼app里同时刷出的任务，和一万块的酬劳，顿时觉得自己该表示感谢才是。
……
沈卓和秦念念坐在车里，气氛沉默，他低头刷着手机，也不说话。
过了很久，秦念念终于开口，“我最近还要面试，可能没时间和你出来见面，还有，上次有同学拍到了我们俩的照片，问我是不是和你……这样的话传出去对你也不太好，所以我否认了，说不过是朋友。”
沈卓攥紧手机，他沉默了一会儿，压着嗓子：“你想喝水吗？我下去买瓶水吧。”
然后他便下了车，朝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秦念念心里五味杂陈，酸涩不已，她瞥了一眼，看见他还亮着屏幕的手机，突然不知道是被什么字眼吸引了注意力，秦念念下意识把手机拿过来，微微向下拖拽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