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戒指
……23:332076/9/20……
严昊坐在浮空车上，把头偏向一边。
坐在对面的是刘律，虽然他没出声，严昊余光都能感觉到他把自己打量了个遍。
任务不但没有完成，还和1124一起出现在了一个和任务点相隔几个街区的地点，1124罕见地晕倒，天启接到严昊的电话后他们就立即派车来了，只不过严昊没想到的，之前都是无人的浮空车，这次却坐着刘律师，浮空车的大门刚一打开，两个人就大眼瞪小眼的，对方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最后定格在他被咬破的嘴唇上，还笑着挑了挑眉。
严昊一言不发地把晕倒的沈轻舟扛了上去，知道等待自己的又是一场审问。
两人都没主动说话，默契地保持了许久的沉默，直到刘律师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严昊拼命忍住想打他的欲望，没理他故意的挑衅。
”没想到啊没想到。”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到耳里。
“你他妈有事说事，别对着我阴阳怪气。”严昊终于把头偏过来，皱着眉看着姓刘的。
“看来你们相处得还不错嘛，准备怎么解释一下？”刘律见他总算看向自己，故意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
“被狗啃了。”严昊双手抱臂，后背贴着座椅，脸色不善。
“谁问你这个啊？我让你解释一下1124怎么晕了？”
严昊知道他是故意激怒自己的，便还是忍着没发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行吧，回公司再说吧，我不在这里逼你。”刘律也是明眼人，看得出严昊情绪不稳定，打趣几句也是时候止住了。说不再说就真的没在浮空车上再多说一个字。
回到天启后，1124照例被送往实验室，严昊先去汇报了此次外出的全部活动，当然，删去了跟彭维有关的所有事，只推脱是要过去帮朋友紧急还一笔钱，钱交过去后正准备离开，1124突然毫无预兆地失控，还好被他及时控制，最后就像他们来时看到的一样，1124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幸好那条街上刚好没有监控，严昊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严昊到底是有用途的，高层们也渐渐察觉到严昊对于1124的影响越来越大了，所以即使能隐隐察觉出来严昊有所隐瞒，到底没有直接戳破，只是暗暗提醒严昊，要时刻记得自己现在是天启的员工，一切行为都要以公司的利益为先。
就像他没主动提自己嘴唇为什么会破，那些人也不会主动问一样。
严昊甚至猜测，或许这是那些人希望看到的，希望他能和1124产生更深的羁绊，至于这羁绊是以什么形式存在，其实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只在意结果，就是严昊能不能完全控制住1124。
等终于交待完所有事，得到高层们的满意，允许他离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走廊和房间禁烟，只能走到阳台，实在是心烦意乱，严昊便一个人在阳台点了支烟，烟嘴碰到嘴唇上的伤口时还有点疼，他和1124不一样，就像他当时也肯定在挣扎中把1124嘴唇咬破了一样，但1124的自愈能力可以让他看起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自己的伤口还得等结疤结痂，最后重新长出新的皮肉才好，起码又是一个星期，有特效药的话也得要个两三天，而且谁往嘴上涂药啊。
这烟实在抽不下去，严昊还是提前把它碾灭了，刚刚创伤小组那里发来消息，说彭维已经脱离基本生命危险，但也是靠药物和医疗设备勉强维持住的，后续病情如何发展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要长期治疗的话，又会是一笔巨额费用，而自己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
他是恨1124，如果没有他的轻举妄动就没有这后面的一堆破事。
可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他也冷静下来了，好好思考过后发现，其实1124这样做肯定是有理由的，他已经不是那种会轻易失控的家伙了。
如果要推测理由，严昊也有猜测，这段时间和沈轻舟也算得上是朝夕相处了，估计除了他，确实也没人能一眼就读懂沈轻舟的微表情了，毕竟在沈轻舟能够正常说话前，他一直是通过看沈轻舟的脸来推测对方的态度的。
沈轻舟或许是真的很喜欢他。
不，说错了，沈轻舟喜欢的是那个他以为的人，那个义骸的原主人，所以才会对彭维进行攻击行为，估计也是因为不小心受了刺激吧。其实当时自己说的话也基本是气话，他并不是真的那样想的。
从一开始得知1124的名字是沈轻舟时，他就能感觉出沈轻舟是想被当成人的，他是有感情的，是有喜怒哀乐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严昊才会对沈轻舟有所共情，才会因欺骗他而感到愧疚。才会想帮助他，想让他离开天启这个泥潭。
可现在情况怎么又变成这样，彭维受了重伤，他又对沈轻舟说了那么残忍的话，他说沈轻舟只是个工具。
他想保护他的朋友，没有做到；他想拯救沈轻舟，没有做到。
未来正一点点应验，他的确保全不了所有人。
严昊再次摸了摸嘴角的伤口，他的半个身子弹出阳台的围栏外，仰着头看着没有星月的漆黑夜空。
可这究竟怪什么呢？
……09:072076/9/21……
因为汇报任务，等待处理结果以及1124的消息，严昊一整晚没睡，守在天启77层的实验室外，等累了就去阳台上抽根烟，然后又回来继续等。
1124毕竟不是普通人，或者说不是人，这也是天启第一次遇上1124晕倒，研究员们都有点手足无措，毕竟1124还是非常具有危险性的，所以一开始都是派仿生人上去，他们在另一个房间远程操作。
在等待的过程中，严昊又收到了新任务的通知，上次的任务直接作废，还没来得休息，又收到了新的任务。
“2076年9月19日签发，s级任务，地点东区羲泉大厦，是否接收？”
看着手机上的弹窗，严昊的拇指顿了顿，没有立即点下去。这次的任务不在西区，也不在北区，而是到了东区，如今地球上最富饶的土地，精英阶层聚集地。羲泉酒店他也听过，世界上最高级的酒店之一，能入住的也往往非富即贵，是他做梦都不会造访的地方。
严昊其实很想再向高层反应反应，怎么说也要让自己休息一下。
可是昨天花在彭维治疗上的钱实在不是小数目，不管怎样，他得快点拿到新的酬金来堵住这个窟窿。
所以最后严昊还是按了“接收”，况且这也不是他想拒绝就能够拒绝的，只等1124醒来，估计就得开始启程去东区了。
经过昨天这一出，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快忍不下去了，天启威胁他的筹码是他自己的命和他身边重要的人的命，现在彭维在创伤小组那里，天启也不好伤害他，毕竟两个集团怎么说也是有利益相关的，不至于为一个人撕破脸皮，那唯一还能威胁到自己的就只有唐海。
唐海啊，严昊揉了揉眉心。他在乎的人本来就不多，偏偏天启还都给捏准了。
终于等到1124醒来，严昊接到命令，第一个进入1124在的那个实验室，门自动打开，1124应该是刚醒，因为检查所以还是□□的状态，才从手术台上坐起来，就看到门口的严昊，默默把头偏到一边。
严昊看他这个样子，也觉得没什么话好说的，把手上的衣服扔给他，就这样靠在门边。
毕竟自己昨天刚刚吼了他，现在如果又改变态度的话自己也会觉得奇怪，不如就顺其自然，等1124自己气消了，就当这事儿过去了。
此时的严昊是这样想的。
1124一边穿衣服，严昊就一边给他讲接下来要做的任务，半个字没提之前发生的任何事，好像1124晕倒前发生的事都是不存在的一样。
但1124也没有选择主动提起，他静静地看着严昊，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一点其它情绪来。
两个人一直保持着这种奇怪的氛围，谁再也没有主动开口，就这样一直到北区。
下了天启的浮空车后，陪同两人的刘律师忧心忡忡地看着严昊，说：“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有问题还是要解决，不管怎么说你们都还是要一起出任务的，这样的关系对谁都不好。”
严昊知道姓刘的担心的不是他俩的关系，而是自己还愿不愿意继续当1124的管理员。
虽然自己不爱干，不耐烦，想撂挑子的情绪全写在脸上了，但严昊也觉得他担心过头了。
西区没有直达东区的路线，要过去只能先往北区走，然后转北区的水下轨道去往东区。天启也只能把他们送到北区，到了北区就是他们自己和中间人接触了，天启不会出面，也不能露面。
当列车开始运行的十分钟后，严昊二人所待的小房间外就传来了敲门声，两长两短，很有节奏。严昊知道是中间人过来了，便按了按座位旁边的按钮，房门随即自动打开。一个穿着精致西服套装留着美髯的青年男人推门而入，他先是微微鞠了一躬，说了句“严昊先生你好。”然后朝门外招了招手，另一个提着银色手提箱浓妆艳抹的女人跟在他身后进来。
男人随即把房门关上，说：“严昊先生你好，我是本次委托的中间人，你可以叫我杨，接下来要进入东区的话，安检时候的身份就必须是东区市长批准，能够合法进入东区的公民，因为严昊先生本人身份还是属于西区居民的，所以必须以其他的身份进入，专门约你们在这趟车见面是为了给你‘整容’。”
”整容？“严昊又重复了一遍，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严昊是知道这事儿的，一开始文件里就写清楚自己需要特殊装扮，毕竟现在科技发达最恶心的一点就是个人信息根本没办法隐藏，监视镜头联网一扫描，就会看见他脑袋上写着“西区居民”四个大字，他也挺好奇该怎么乔装一番，却也着实被”整容“二字给惊到了。
“你们可别想往我脸上动刀啊，”严昊忙说，“我是一点不允许随便什么人给我做手术的。”
“你误会了严昊先生，”旁边那个女人站出来说，“我们主要目的是让你骗过机器，所以，只要能够干扰机器对你脸部的正常识别，就算是另一种‘整容’了。”
她说着打开手里的箱子，戴上手套，小心翼翼从里面拿出一块小小的薄片。
“只要把这个放进你的嘴里，任何机器显示出你的个人信息，就会是我们这边伪造出来的了。”
说完，女人就把手伸过去捏住严昊的下巴，严昊往后一躲，不可置信地说：“你怎么把这玩意儿装进我嘴里呀。”
“试试就知道了。”女人不由分说地抓住严昊的后颈，往他口腔里伸进去两根手指，轻微使劲往上颌一顶，那小小的薄片好像突然长出许多跟微小的刺一样，一下子牢牢附着在严昊上颌的皮肉上，痛得严昊轻轻呜了一声。
原本还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沈轻舟顿时顿时戒备起来，紧紧盯着那个女人。
严昊察觉，刚想动脑袋，下巴又被女人抬起动弹不得：“嘶，你能不能轻点。”
“不好意思，严昊先生，我必须保证这个小玩意儿植入得没有问题，如果被发现伪造身份的化，可以当场击毙的。”
说完这话后女人终于松开手，虽然嘴上客气但行动却一点不温柔，严昊腹诽，看到女人又把手伸进箱子里，估计是准备给沈轻舟也安一个，急忙说：“那个，他就不用了，他没有身份信息的。”
“没有身份信息，他能骗过电子眼吗？”
“这个我们有准备，你们放心。”严昊讪讪笑着，主要是沈轻舟这体质她想安也安不进去啊，走之前天启那边也告诉过他不用担心电子眼对沈轻舟的扫描问题，那家伙百分百碳基生物，身上一个芯片也没有，电子眼扫他跟扫空气一样。
“行吧，还有就是，你嘴里这个芯片虽然隐蔽性强且牢固，但如果受到外力猛击还是会脱落的，你注意一下。”旁边的女人最后提醒了一句。
在又讲述了一些注意事项后，那两人就告辞离开了。
车厢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两个人都各有心事地度过了后面的车程，等最后到了东区，严昊的乔装也没有出任何差错。
刚刚的中间人已经在出站口等待着了，他带着两人坐上一辆气派不小的黑色轿车，车子一直驶到东区郊外一个不起眼的汽车旅馆，他俩就跟着中间人上到三楼的一个小房间。
房间里面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橘黄色的灯在客厅中央，一个看不太清身形的人影藏在一个珠帘背后的房间，中间人见了，忙上前深深鞠了一躬，说了句：“人带来了。”
里面的人点燃了一根雪茄，短暂的火星在烟头上一下子翻转即逝，厚重的白色烟雾便漂浮过来。
“就是他们吗？”里面的人这样说，声音一听就是用了变声器的，显然并不想让雇佣兵知道自己的身份。
“是的，先生。”那位中间人又上前了几步。
沈轻舟半藏在严昊的身后，两只手抓住他的衣角，满脸戒备地看着藏在阴影中的人。他的视力虽然发达，但也不能看清对面人的容貌，只能看出是个体型偏胖的男性。
“很好，”委托人说，“你下去吧。”
这个操作严昊也确实没见到过，一般为了防止身份的暴露，委托人都会让中间人和雇佣兵联系，直接跳过中间人和雇佣兵面对面交谈可还真是少见。
那位中间人又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房间，顺便关上了门。
那位神秘的委托人又吐出一团烟雾，烟雾飘到客厅暖黄色的灯光下更加模糊了严昊眼前的视线。
“给你们一个月的准备时间，这段时间我们会把你安排到旁边的酒店，”他开口，“羲泉大厦前几天刚刚宣布举办画展的消息，因此找人找得有点急，你们还不知道要去拿什么东西对吧。”
严昊点了点头，又想到别人可能看不见，加了句：“确实不清楚。”
“小东西，但是不好拿到，我们也观望了快一年了，就是准备趁羲泉办活动的时候出手。”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东西？”严昊听不得别人卖关子，直接问出来。
“一个戒指罢了。”珠帘里面传来的声音这样道，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