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被碰碎的回忆（中）
独自出海的第五个月。
也是罗杰船长被处刑的第六个月。
香克斯遇到了他心目中的大副，名叫本·贝克曼的男人。
那男人简直要烦透他了。
他说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让他断了奶再学成熟的海贼闯荡大海。
那个时候的香克斯是怎么说的。
他扣紧自己的草帽，也不生气，笑嘻嘻的粘上去，细听还带着点撒娇：“别这样嘛贝克，你是我的大副，也只能是我的大副，一起出海吧！”
红头发的大男孩笑起来比阳光耀眼。
稚嫩的眉眼间却是不输给成年人的心胸与豁达。
他笑的爽朗，十分孩子气，真的如贝克曼烦透时说的那样‘像个没断奶’的。
但人的气场又往往是没办法形容的。
贝克曼觉得他像大海。
任性的时候海浪翻滚席卷滔天，难得乖巧懂事的时候又那么灿烂恣意。
又觉得他的性格像风。
随意游走，恣意流窜。
哪里都好，只要有热闹，有宝藏，值得停留的地方，哪里都好，他会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样好奇的凑上去。
惊叹，叫喊，全是他觉得不够成熟不足以担当船长之职的孩子气。
但他是风，不会因为任何东西停留，又任性的要死，总想着来都来了，一定要带走点什么才行。
就比如遇到他。
他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恰巧又并肩作战了一场，他就要他上他的船，给这样的家伙做大副。
就这番作风，十分的海贼，又比海贼还潇洒任性。
想象未来的船长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贝克曼叼着烟，没抽，就任由它那么燃烧着。
升腾的袅袅烟丝没能遮挡住他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嫌弃。
但香克斯太执着了。
“一起吧！我觉得你是我的大副，你一定会成为我的大副嘻嘻~。”
听听，这是人话？
又哪里来的自信？
对方不依不饶：“贝克，贝克，说说你出海的理由吧！”
他跟在他的身后，左顾右盼探头探脑，笑嘻嘻的用尽一切手段想要和他拉近关系。
然后自顾自的诉说：“我有要完成的梦想！要见的人。”
“已经约定好了，等我闯出名堂的时候，我会去找她……”
贝克曼无意间的回眸，看见了属于少年人的意气与憧憬。
她？
贝克曼收回视线，突然想到夏贝蒂临死前的絮絮叨叨。
【臭小子，你给我找到芝妮娅，一定要找到。】
【我说夏贝蒂婆婆，安静点去死不好吗？干嘛还要留什么临终遗言？而且那家伙和你非亲非故吧？干嘛要找到她？】
【……臭小子！给我收收你花花公子的臭毛病……】
【我可以埋了吗？】
【等，等等……】
就剩一口气的老太太还倔强的对他举着手瞪着眼，面色青白的强撑着。
她突然放下手，眼神涣散的絮叨着：【贝克，我活了150岁了，见过太多的人……】
贝克曼那个时候坐在早已挖好的土坑边缘，给自己点了根烟。
他仰起头，望着天空。
破碎的伤感在瞳孔中闪烁，冷漠的表情只是为了掩盖亲人即将离世而痛苦的情绪。
他说：【所以呢？你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你不是吗？】
【不是！】
夏贝蒂沉默了。
良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夏贝蒂不放心的说：【倒也不是强迫你非要找到她，只是……贝克，你对什么都无所谓，你冷漠，理智，也安静，但人总归要有梦想……】
【去找吧，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就当是给自己一个目标，一个前进的理由……别停留在我的坟前，这对于你来说毫无意义……】
啧！
老太婆死了。
但临死前却给他留了个任务，一个……他拒绝不了的任务。
耳边，依旧是香克斯爽朗的声音，没有丝毫阴霾。
他知道，这个被他嫌弃为没断奶的少年有梦想有目标，而且正在一往无前的去实现。
贝克曼眯了眯眼，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先是看了一眼正随波飘走的小船，紧接着冷漠的叼着烟询问：“船要飘走了，恐怕你也没有成为我船长的可能了。”
眼前，草帽男孩怔愣了两秒，紧接着看向海岸，随后就抱头崩溃大叫：“啊，我的船，我的船！！！”
看着对方飞奔向岸边，跳进海里去抓漂走的小船。
贝克曼啧了一声，转身就走。
不过过了很久都没见对方追上来，被念叨久了的贝克曼还稍微有点不适应。
脚步顿在原地。
想到那家伙确实很强，还性格爽朗不拘小节，虽然看上去没断奶，却隐隐有了强者风范……
贝克曼又啧了一声，烦躁的扒拉两下后脑勺，紧接着转身，快步向岸边走去。
不过还没走到岸边，却先听到了隐忍破碎的哭声。
大概是哭声吧？
他想。
贝克曼一愣。
挑起一边眉毛：因为他不上船就哭？真的假的？
不过脚步不停的走到海岸边，就看到跪趴在沙滩上的少年以头抵在沙滩上。
而被他捂在胸口的双手好像握着什么，紧紧的，很用力，用力到躬起的脊背都是痛苦的弧度。
清晰的悲伤随风而来。
贝克曼怔愣的站在原地。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那种仿佛失去最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的痛苦，失落以及崩溃，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后来，已经成为雷德·佛斯号上的大副的贝克曼问香克斯。
“那天你在为谁哭？”
一起经历了许多的少年成熟了不少，他耀眼的像燃烧不尽的太阳，吸引了一个个船员登上这艘船。
但提到这件事，一向没心没肺的家伙却垂耷着眉眼流出脆弱的情绪。
他说：“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仰起头看着天边，风吹起他鲜红的发，悲伤破碎在笑容里。
他说：“贝克，我有许多事情都还没搞明白，像个笨蛋一样想着再见的一天……”
他收回视线，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心口，表情伤痛中是些许迷茫：“可是再也见不到了……”
那个会笑着拥住他、会威胁的掐着他的腮肉、亦或给他科普一些‘漂亮女人都会骗人’这类观点、让他总是兴匆匆想要去见，去触碰，去……爱着的人……再也见不到了。
【后记】
正如香克斯说的那样，他有许多问题还没搞清楚。
比如她让人怦然心动的笑。
因为她的欢喜而欢喜的心情。
分别时揪紧的疼痛与不舍。
和她待在一起却不想被副船长打扰的愤怒情绪。
午夜梦回让人羞耻的梦境。
以及……他没对任何人说过的……
【他想见她！】
是比找到船长留下的大秘宝还要能赋予他动力的、最迫切想达成的、他为之努力奋斗的……目标。
然而……就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那片金黄色的沙滩上。
指尖的白色破碎消散，像一滩泡影，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和为之喜悦的目标一起破碎在了午后的阳光中。
……真真切切的消失，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