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永红的梦境

    永红除了记录猫的各种事情，还会记录梦境。她天生对梦境敏感，喜欢反复琢磨，有时候想的脑仁疼，写出来就轻松多了。实际上，梦也的确预示了一些事情，在永红以后的生活中得以验证。

    小时候的永红常梦到一匹狼追自己，随即陷入一个没有边界的环境中，看不到狼和自己，环境变得无限大，没有内容，没有边界没有填充的画面反而是无边无际的混沌。永红每次想起这个梦，全是无限膨胀的压迫感。这是永红在差不多三岁时做的一个梦，在一个记不住事情的年龄阶段里，永红却神奇地记得这个梦和那份感觉。

    永红还会一时兴起写下关于梦境的想法，倒也耐人寻味。

    “梦是一件不得解的事情。最常见的说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大多数人梦中出现的人和事情并不是自己所思之人、所想之事。这个说法并不能解释梦境。梦就像个体一样存在，而对梦境的解释是在一直寻找共性，这本来就自相矛盾。

    梦和现实不一样，没有人在意梦里的衣服、房子和汽车，也不会有人关心梦中的经济是否高速发展。我们可以把梦中出现的各种人、各种动物、各种状态等同于我们在现实中穿的衣服和戴的面具，它们看起来是一种载体，实际上在极力隐藏身体和内心。梦也是如此，只不过具有更高智慧，出现的载体可比衣服和面具要复杂的多。理解梦境前对时间、空间、生命还有自己得有很高的认知。

    梦也是沟通的通道。不仅限于现实生活中用语言和文字的沟通，梦里的沟通可打破被划定的各种边界，比如人与鬼、人与动物之间。梦中的自己是另外一个自己，梦中的场景不单单由自己决定，而是由另外一个自己和另外一个她／他／它共同决定。”

    永红后来翻看自己写的这些玄乎的东西，连自己都笑了。如果当时没有记下来，隔上一段时间再让她写，肯定写不出来。

    永红还对一个梦印象极深，算是情节和逻辑最顺畅的一个梦境故事了。梦中的城市里只有永红一个人类，她和猫生活在一起。她还是那么高，猫还是那么小。当她走到街上的时候，却没有一只猫回头看她，没有猫觉得她与众不同，好像她就应该生活在这里。其她／他人类到底去了哪里？永红想不起来。这里没有楼房，全是矮矮的小木屋，永红住的也是小木屋，但要比猫的小木屋大很多。三三两两的猫结伴走在路上，永红蹲了下来，那些猫好像看不到她一样，没有一只猫对她有反应。

    永红就朝着一只正在晒太阳的猫走过去，她对它说：“这是什么地方？”

    那只猫说：“你不知道吗？你一直住在这里。”

    永红说：“你们为什么不理我？”

    猫回答她：“只有你主动和猫说话，才能打开互动通道。”

    感到更加好奇的永红问：“为什么？”

    猫觉得很奇怪，它说：“一直都是这样，没有什么为什么。”

    永红问：“那你有没有见过其她／他人类？”

    猫回答：“没有，也不可能有第二个像你一样的人出现在这里。”

    永红又去问了另外一只猫同样的问题，得到的答案差不多。永红发现这里的猫都特别自信，没有一只慌慌张张，她便也整理了情绪，昂着头走在路上。她看到有一群猫在一堵墙前面排队，一只接一只的从墙外走了进去。

    永红就去问排在最后的那只猫：“你们在干什么？”

    猫说：“我们要去隔壁。”

    永红问：“隔壁是哪里？”

    猫回答：“你排在我后面，等会儿就知道了。”

    永红便排在这只猫后面，快到她的时候，永红感到害怕，这明明就是一堵墙，等会儿撞到墙上怎么办。轮到永红的时候，当她快走到墙根时，吓得闭上了眼睛，脚步却没有停，一直往前走，她想着走了这么远了，怎么还没到墙跟前。永红睁开眼睛一看，原来，她早就从墙外走了进来，来到一个室内小森林，好多小猫在这里玩耍。

    这里明明是在一栋建筑物内，怎么顶上还会有太阳，有蓝天白云，和外面的天气没什么两样，充满着大自然的气息。小森林里还有清澈的小溪和在里面游来游去的小鱼。突然，建筑物的墙壁也消失了，从墙壁上连飞带蹦来了各种小动物，什么松鼠、小猴子、小白兔、蝴蝶、梅花鹿等等。小森林里的猫都在欢呼，永红也在欢呼。永红开心地问旁边一样开心的猫：“这里太好玩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啊？”那只猫说：“这是人类发明的森林游乐场，你是人类都不知道吗？”永红一下子懵了，人类发明的？那人类去哪里了？怎么只剩下我一个人？

    在小森林里呆了很久，永红想出来，却找不到出口。便又去问猫：“我想出去，应该走哪里？”猫指了指小溪，你跳到小溪里，就出去了。永红不敢相信，但是她的确观察到有猫接二连三的往小溪里跳。永红又一次闭上眼睛跳下下去……突然，永红被自己吓醒了。

    永红常常想起梦里森林游乐场这个地方。梦里的猫咪森林游乐场真好，居然是人类给猫修建的。现实中的人类却在前仆后继地割去它们的生殖器，剥夺它们作为一只猫的快乐。为什么人类为了一劳永逸的便捷就能把痛苦建立在猫咪身上呢？永红感到无能为力，她除了尽自己那份单薄又孤立的力量，还能做些什么。每次都是愉快的想起这个梦，然后在苦恼中停留很长时间。

    最近一段时间，永红总梦见一只猫。 它在她的梦里以一个一闪而过的片段出现，就像是一台收音机突然接收到了外星球的信号，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永红梦到它低垂着脑袋和尾巴，孤独又忧伤地走在水泥砌成的路面上。第二天，这只猫又黯然伤神地走在水边，脚下是腐烂的树叶。第三天，永红在梦中又见到这只猫。这次它的身边有另外一只猫，这只猫把另外一只猫推到永红面前后就跑开了。永红需要把这些梦中的片段拼起来，但是，她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永红认真地记录下梦里的细节，反复揣摩，但总也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