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每个人第一眼看见叶杏的时候，都觉得这个女生符合大众的审美标准，是一个标准的美女，身材高挑婀娜，虽然肤色略黑，但显得很健康，所以在整个大学期间，叶杏不乏追求者，然而她却一个也没答应。不是因为她自视清高，相反，是因为她深深的自卑。从她有记忆起她就感觉父母对她总是冷冰冰的，倒是小时候自己有一个姨妈每逢过年时会来看自己，给自己买吃的买穿的，带自己出去玩，慢慢长大后，这个待自己非常好的姨妈好像也从生活中消失了，她问她妈妈姨妈什么时候再来，她妈妈就会骂她白眼狼，叫她不要再问了，否则就把她送人，还说什么别人能送为什么我不能送？所以她又过回没人疼没人爱的日子。不会有人知道，叶杏那件经常穿的白色的裙子是她闺蜜穿不要了她要来穿的，她很多件白色的衣服，不是因为她喜欢白色，她也喜欢街上橱窗里那些花花绿绿，五颜六色好看的衣服裙子，可是家里穷，父亲小公务员工资低，买不起。白色并不耐脏，她经常穿白色是因为白色不会洗褪色，可以穿很久。也不会有人知道，连衣裙里面的短袖其实已经破了几个小洞了，所以晚上她在宿舍换衣服时都得躲在被窝里换，宿舍的室友还以为她很有料，连女生都要躲着呢。

    22岁大学毕业后，叶杏考入了一家事业单位，照样有许多人给她投来爱慕之意。每次她都以不想谈拒绝了，这么多人中，马明渊算是其中比较普通的那一个。叶杏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只是一个林业局下属部门的普通职员，除了办事可靠有效一些，几乎没有什么交际。他比叶杏大六岁，还是叶杏的学长，自己的父亲叶常山也同在林业局工作，他也经常通过叶常山的关系找到她，所以靠着这两层关系，他会经常和叶杏套近乎，久而久之，叶杏发现了他身上很多优点。

    他体贴温柔，在外又不乱花钱，但每次请叶杏出去都非常主动，很舍得，给叶杏买包买衣服，而且不抽烟也不喝酒。三十岁那年，靠着办事高效，马明渊升任了林业局某个部门的科长，可谓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经过马明渊两年的磨缠，叶杏也渐渐投入了他的怀抱。二十五岁的生日那天，叶杏正式成为了马明渊的妻子，外人看来，这一对夫妻是郎才女貌，令人称羡。

    可是嫁入马家后，叶杏就发现了问题。马明渊是个妈宝男，唯母亲陈秀芬之命是从，叶杏和他说搬出去住，陈秀芬不允许，马明渊和母亲说漏了嘴，陈秀芬开始排挤叶杏，在家不给她好脸色，马明渊不在家时甚至和她因一些小事吵起来。马明渊回家来叶杏对他哭诉，他却说让她担待一点，自己从小没有父亲，是母亲把他拉扯大，不能丢下她搬出去住。于是叶杏一气之下回了娘家，马明渊一个星期跑几次叶家，叶杏都闭门不见，马明渊只能灰溜溜地回来。

    差不多一个月后，叶杏却自己收拾行李回来了，她怀孕了。

    怀孕后的叶杏瞬间在家里地位高了一等，连陈秀芬对她都开始客客气气的，逢人便说自己快要抱孙子了，叶杏每次看见都挺反感，孩子都还没生下来，怎么知道是男是女？看你这模样，难道不是孙子便不爱了？怀孕后的叶杏脾气也变得有点暴躁，以前她和马明渊相处也还算相敬如宾，如果不是因为他母亲，其他事也还算有商有量的，怀孕后，开始看马明渊各种不顺眼，马明渊倒不在意，毕竟她怀上了马家的骨肉，任她吵闹马明渊也只是赔笑道歉。叶杏搬回来后两人就开始分床睡，马明渊打了个地铺在她旁边守着，外人万万想不到，在单位办事靠谱，人人敬重的马科长，在家里的处境竟是上怕娘，下怕妻。

    叶杏刚开始怀孕前的两三个月会偶尔出去几次，每次回来看见马明渊，就会突然发脾气，马明渊以为是什么所谓的“产前综合症”，可这离产还远着呢，叶杏只是单纯的看不惯他。

    叶杏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几乎比平常的产妇大了一倍，陈秀芬看见很高兴，说这个大孙子生出来肯定白白胖胖，非常健康。

    预产期到来之前的两个月，叶杏就被马明渊安排进了高级产房待产，生产那天，马明渊和陈秀芬焦急的等在病房前，陈秀芬双手合十祈祷，保佑她孙子平平安安的降临。

    产房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此起披伏，略微有点吵闹。

    医生走了出来，和马明渊说，“恭喜你家啦，产妇平安，生了一对双胞胎呢，这在我们医院今年还是头一例！”

    马明渊笑得嘴都咧到了脑后，陈秀芬更甚，忙问，“男孩女孩呀？”

    “是一对姑娘。”

    陈秀芬满腔热情顿时跌落谷底，马明渊看见说道，“妈，你怎么啦？儿女都一样嘛。”

    “你懂个屁！”陈秀芬骂了一声。

    那医生看见陈秀芬这副嘴脸，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走开了。

    马明渊吃这一吼，顿时不敢吱声。过了一会儿，护士把一脸虚汗，疲惫不堪的叶杏推了出来，陈秀芬看着她，很不屑，好在叶杏一直紧闭着眼，没有看见她这可恶的神情。

    在医院里度过了月子，出来后的叶杏胖了十几斤，这让她很苦恼。她对自己的身材向来很满意的，以前怀孕时那没办法管理身材，现在她必须尽快回复原来的模样，所以早上起来孩子也不管就出去晨练去了，晚上天还没黑又说要出去做瑜伽，搞得两个孩子不是自己生下来的一样。

    这就让马明渊陷入了烦恼，叶杏有空就出去锻炼健身，两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全丢在家，而母亲虽然有能力带，自己每次让她帮忙抱一个时，她竟说不乐意，又不是自家的大孙子，自己生的自己带。两个嗷嗷待哺的女婴把马明渊折腾得忙里忙外，陪产假休完后，他必须回到单位了。没有办法只能请了一个保姆，保姆看见居然有两个孩子，头都大了要走，马明渊只能开市场价两倍的价格留她下来。

    生完孩子后叶杏也才26岁，身材很快恢复了过来，尽管如此，她仍不乐意白天在家带孩子，隔三差五都说要出去找闺蜜聚会逛街，马明渊也没有多说什么，再说白天还有保姆在。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撒手不管，生了双胞胎女儿后，两人彻底分房睡了，所以晚上两人也会一个哄着一个睡。

    孩子很快满一岁了，叶杏怀孕产女，陪孩子长大这两年多来，马明渊的事业发展如日中天，他的部门每个月末评比都在第一，他的工作能力得到市□□的高度肯定，说他年纪轻轻，将来大有可为。马明渊也在一次人事晋升中顺理成章坐上了林业局的分管生态保护修护的副局长。一次内部会议上，马明渊和分管森林资源管理的副局长林培文起了争执，甚至一度闹到上层，上层肯定了两人的工作态度，但当众吵闹实属不该，让二人回去好好反省。

    马明渊倒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毕竟是因为公事争执，在所难免，每次遇见林培文时还是主动打招呼，可是林培文总是冷冰冰的爱搭不理，这让马明渊很尴尬。

    林培文今年45岁，十几年摸爬滚打，才坐到今天的位置，所以很看不惯这个才30多岁的平级，可是他没有想过，自己那么多年才晋升完全是个人能力不达标，而马明渊则是完全凭借业务能力平步青云。

    今天是七月10号，是叶杏的生日，也是二人的结婚纪念日，马明渊特地请了半天假，要回家给叶杏庆祝。来到一家珠宝店，看上了一串珠宝项链作为生日礼物，走出来时，发现钱包里的现金已经没有多少了，便再想去银行取点现金，准备再给叶杏包个红包，在这样的双重惊喜下，叶杏应该会对自己稍微和气一点了吧，而且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同房了，说不定她一高兴今晚还能让自己进她屋里去睡呢。

    在银行门口，马明渊看见一个熟人，说是熟人其实也不怎么认识，甚至名字也不知道，只在单位打过几次照面，应该是单位员工，可能是属于林培文的部门分管的吧，对方好像没有看见自己，只是急匆匆的从自己身边走过。边走边打电话，避免自己叫不出名字尴尬，马明渊也没有打招呼。

    从atm自助银行取了一万块钱出来，揣进了钱包里，马明渊看了看手表，才三点四十分。叶杏早上说今天要和闺蜜出去，她应该不会那么早回去的，马明渊正准备走到路边打一个的士去订蛋糕，刚走了没几步，忽然感觉后背被人用一个尖尖的东西抵住了，他刚想回头呼叫，后面一个男声就轻声的说了一句，“要命就别喊！”

    马明渊刚到嘴边的呼救声硬生生憋了回去，对方把那个尖尖的东西往马明渊背上顶了顶，他感到一阵刺痛，甚至感觉有液体浸湿了里面的衬衫，应该是自己的血。

    “看你刚刚从里面出来，应该取了不少钱吧，放心，我只图钱，只要你不喊，保证你安安全全。”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马明渊心想，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就持械抢劫，不过对方既然敢这么干，那肯定是会说到做到的。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马明渊决定配合。

    “银行里现在人少，和我进去，把钱给我。”他命令道，此时正是七月间，下午三点，太阳差不多还在头顶上空略略偏西了，可是还是晒的人睁不开眼，大街上也几乎没有人路过，只有对面几个年轻人在等红绿灯。

    这只是一家市立银行，平时来办业务的人就挺少，今天更甚。走进营业厅，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保安坐在位置上打瞌睡，听见有人进来，他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两个男人靠的那么近，心想，这两男的有毛病吧，这么热的天，怕是有“基情”哦。

    “你们办什么业务？”保安问道。

    马明渊背后的那个男人突然把匕首从他背后拿上来，抵住马明渊的咽喉，保安吓了一跳，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你……干什么？”他惊呼道。

    “你，出去把门关上！”那男人喝道。

    保安看这个情景，只能乖乖出去然后给门上了锁，然后迅速报了警。

    “你……不要激动呀，我钱都给你，你放开我好不？”马明渊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凶器，颤抖着说。

    “不要说话！”他此刻居然再也不提抢钱的事，马明渊感觉他在左顾右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过了差不多五六分钟左右，门外警铃响起。

    银行迅速被包围了，不远处挤满了人群，警察来了后，把他们都支开了。警方派了人到门口谈判，这男人态度很恶劣，对警方提的条件一个也不满意，警方一说话便大声打断。

    马明渊心想，这人该不会是什么社会激进分子，绑架自己是虚，勒索警察，甚至报复社会才是实吧。哎，自己怎么这么不走运，偏偏落在他的手里，要是他知道自己是政府部门的高层，会不会对自己再做出更出格的事呢？

    马明渊感到他的匕首抵着自己的咽喉，甚至已经快嵌入了肉里，马明渊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间流逝，那个人的匕首还是死死的抵着自己的喉咙，马明渊动也不敢动，凶器离那么近，要是乱动的话，说不定不等他用力，自己就得跟这个美丽世界saygoodbye。自己家中还有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双胞胎女儿，自己事业前途还那么光明，还那么年轻……马明渊看着门外，对外面的警察充满了信心，相信他们一定能让自己安安全全的离开这里。然后自己还是可以若无其事的回家，和叶杏一起庆祝生日。

    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双方已经陷入僵局，这男人无论如何不肯和警方好好谈，由于前面的门被保安出门锁住了，警方也不敢妄动，要想从外面破门进来解救，说不定人质已经一命呜呼了。马明渊只看见他们一个个握紧□□，对着后面这个男人，也或者是对着自己。

    马明渊体能已经接近极限，他似乎也发现后面这个男人手在慢慢放松，就在他刚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时，忽然听见一声剧烈的闷响，前面的大门好像破了一个洞，然后感觉胸口一阵抽痛，神经忽然像弓弦一样被崩满，这一刻的神智特别清醒，接着他就看见自己胸口血流如注。后面的男人一下放脱了他，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这感觉，不是咽喉割裂的痛感，是感觉自己胸口塞进了一个小小的硬物，感觉自己在被慢慢抽空，接着慢慢闭上了眼睛，对周围的一切再也没有了知觉。

    叶杏正在精品店挑衣服挑的欢畅，一通电话打断了她，听完电话那头说的后，她面无表情的离开了精品店，几个闺蜜叫了她几声，她也没有回应。

    来到医院，已是晚了，医生已经宣告了死亡，陈秀芬瘫在门口，大哭不停。看着她这副模样，叶杏居然毫无感觉，她在心里回忆自己和马明渊的点点滴滴。回想起那些日子，叶杏忽然发现，自己和他在一起好像没有几天是真正的开心过的，自己当初答应他求婚好像是在他升职后，当时自己好像也只是想，他还不错，然后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后来只要她不开心她便会想到这个，要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绝对不会答应他。之后因为赌气回娘家的那半个月发生了一件事，她开始觉得马明渊性格懦弱，无论官做再大，还是不能事事都可以替自己解决，就像自己那个没什么能耐，只会拍上级马屁的父亲一样。她发现自己怀孕后回到了家，再也没有给马明渊一天好脸色，她决定等孩子一生下来就离婚，可是马明渊官运亨通，居然几年就升到了副局长，这又让她看见了一丝丝希望，决定再和他在一起看看。

    葬礼上回来后，陈秀芬开始变得神神叨叨，居然一大早上跑到叶杏的房间去叫儿子起床。叶杏心想，老太太该不会是丧子心痛以至于发疯了吧？然后到了很晚也不上床睡觉，会在客厅不停地走来走去叶杏没有办法，只能去医院给她开一些安神药，医生特别叮嘱，这药只能短期内使用，等病人恢复过来后就要断了，长期服用的话会有副作用，对大脑神经会造成永久的损伤。

    几天后，关于马明渊被误杀的案子在法院开判：绑匪因为没有对马明渊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也没有从马明渊那里抢到一分钱，只因为持械挟人并以危害公共安全罪名判了五年；而那个开枪误杀马明渊的刑警，因为对方律师的完美申述，只是被判了革职，然后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赔偿法》赔偿死亡赔偿金和丧葬费，以及马明渊母亲陈秀芬和马明渊两个女儿的生活费各种共200万元，另外由于是公职人员渎职犯法，马家也得到了政府部门赔偿的50万元，250万，带走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叶杏没有上诉，她一个弱女子，上有一个丧子成痴的婆婆，下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女婴，她再没有多余的精力了。马明渊的舅舅光阳地产的ceo陈今飞一开始也不服判决，但他没有任何实质的能推翻判决的证据，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几年后，孩子渐渐长大了，叶杏再没有能力照顾痴呆的婆婆，满60岁后，叶杏把她送进了养老院。因为怕别人多说什么，对外就没有说出马明渊的真正死因，只说是事故去世然后自己办理了离婚。当初赔付的250万这几年间已快消耗殆尽，自己拖着两个孩子又没有人接盘。叶杏只能四处去找班上，几年的高强度工作，渐渐把叶杏原来的美貌与身材也快消耗完了。

    叶杏的娘家那方面，因为父母在她读高中时离婚了，她被判跟着父亲，但是父亲也仅仅只是一个政府机关的普通员工，年纪一大把，混得了资历，没混到职位。所以在叶杏这边出了变故后，叶杏的父亲叶常山就和她断了联系，他本来想靠女婿的身份谋个一官半职的，这下也彻底断了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