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梦回后唐
翟鹏回到家就打开电脑，从邮箱下载了康家南发来的资料，坐在桌前细细阅读。只是几篇简单的有关220窟研究的小论文，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翟鹏决定自己亲自动手查一查。
“浔阳翟氏”，翟鹏心里一直默念着这个名字。他打开百度搜索，输入了“浔阳翟氏”几个字，居然有很多条内容。
“翟姓最早源于周代诸侯轩辕氏翟过，轩辕氏翟国后被晋国所灭，国人以翟为氏，称翟氏。”
还有介绍说，“翟氏自称是尧帝次子丹仲的后裔，先祖有魏国丞相翟璜，汉代丞相翟方进、反对王莽政权的翟义、浔阳望族翟汤、翟矫、翟法赐等”。
翟鹏心里一阵欣喜，没想到自己家族在古代这么有名望啊，当过宰相的都大有人在呢。不过似乎和洞窟里的这个翟氏没有关系，因为从地理位置来看，距离比较远，时代也相差几百年呢。他饶有兴趣地继续往下看，突然有另外一条记录闪现出来，让他顿时血液凝固：
“翟氏原本是丁零人，后来从贝加尔湖一带南下，与鲜卑人融合在一起，构成乞伏鲜卑部落。这支部落经多次迁移至陇西一带，又通过频繁的战争兼并，融合了活动于陇西一带的其他鲜卑部落和当地的羌等族，最后形成乞伏鲜卑联盟。这个乞伏鲜卑联盟后来建立西秦政权。翟氏遂成为西秦政权的核心力量。随着翟氏政治势力的增强，他们逐渐发展为陇西当地的“大家”。北朝时期，一位陇西翟氏因“从官流沙”而子孙世居沙州。”
“沙州？”再次确认了这两个字，翟鹏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不可能吧？真有这么巧的事？”
翟鹏赶紧把这段话复制下来放在文件夹中，然后继续往下看，但是直到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有再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重新打开这条记录的网页，是一个网名叫作“故乡记忆”的人的博客，博客内容只有寥寥数条，多数是一些游记照片和杂写，再没有更多可靠信息了。
翟鹏赶紧加了关注，打算时刻关注他的微博，并找机会联络他。至少要问问这段话是怎么来的？古代文献中有这样的记载吗？好多个问题在他脑海里回旋，让他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翟鹏又胡乱翻阅了一会儿网页，本想找找古代文献，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了，该到睡觉时间了。他合上电脑简单洗漱了之后就躺在了床上。
虽然早已过了日常休息的时间，但他却毫无睡意。那段文字反复在他脑海里出现，“丁零人”“贝加尔湖”“羌人”“陇西”，这些古代的人群和部落活动的地区都曾与古代的沙州有过交集，而且西秦政权的核心地区就是在沙州，这可真是太巧了。难道洞窟里面说的翟氏家族与这一支翟氏有关？但是时代又差了很多啊，洞窟里面说是后唐时期，距离西秦又过了将近600年了。
爸爸说他们家祖上也有家谱，如果真的有家谱，那会是什么样的呢？里面会写了什么呢？
脑海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千丝万缕，千头万绪，也不知缠绕到了什么时候，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恍惚中，翟鹏自己穿着一身唐代的的服装，独自行走在沙漠中。他上半身穿着铠甲，只剩胸前的两片甲挂在两个肩膀上。原本塞在靴筒里的裤脚全部散落在外面，与靴子一起陷入滚烫的西沙中。底下的衣服已经破烂，汗水和血水沾满了全身。
他已经在这片沙漠里走了五天五夜，喝完随身背的一个水壶里的最后一滴水到现在又过去了一天。茫茫戈壁，空无一人，自己就如同脚下的沙粒一样渺小，身体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他只是机械地朝向走着，残存的一点意念也快消耗殆尽。他心里不断默念着，我要活着！我不能死！我要回去报信。
他的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里面有一个小袋子，袋子里装着一份手绘的地图。他带着一只军队出来，与常年骚扰沙州百姓的达怛蛮交战，却不小心落入他们的圈套，被诱导进入到这片沙漠里，他与其他将士走散了，骑的马匹也在饥渴中倒下了，他也不记得自己走了多长时间。
终于脚下被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从沙堆上滚落下去，迷迷糊糊中，似乎停在了一双脚边，还没等他抬眼看清楚是谁，就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张柔软的榻上，榻上的动物皮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奇怪味道。浑身酸软无力，但已经能看清周围的景象了。
他再次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这是哪里？我又是谁？
正当他扶着脑袋、紧皱眉头想要回想的时候，他感觉从门外进来一个人，抬眼看去，但是却因视力模糊看不清楚，只隐约看到一片红色光点在朝着他移动。然后一个声音传入耳朵：“你醒啦？你可真是命大，居然活下来了！”
是个女子的声音，声音甜美清脆。她边说边往前走，直到女子走到跟前他才看清，原来是个穿着红衣的妙龄女子，大约十七、八岁模样，五官立体，眼睛很大，亮晶晶的，眼窝深陷，睫毛浓密，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因欣喜而上翘，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直盯着他端详。这张脸？我好像见过，翟鹏心想，但是又想不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
女子回答：“这是我们的牙帐啊，你是被我阿爹从沙漠捡回来的！”
翟鹏这才听清楚她的汉语说得有些别扭，但还算清晰流畅。沙漠周边有一些散居的部落，他们都有自己的语言，会说汉话的并不多，这个姑娘能说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边说边从旁边的矮几上端了一碗水地给他，说：“喝点水吧？”
他看着递到眼前的一碗水，不假思索一口就喝干了。由于喝得太急、太猛，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你慢点，现在不是在沙漠里了，水管够的。”
“你是谁？”
女子调皮地笑着说，“我是我阿爹的女儿啊！”
听到这个回答，翟鹏自己也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但是他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是又似乎有很多东西在脑子里缠绕。各种不同的画面在脑海里翻滚，让他无从识别到底是什么。
女子见他不说话，又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
我的名字？我叫什么？好像就在嘴边，但是又无法清晰地说出来。
“莫不是这几天发烧烧糊涂了？连自己名字都忘了？”女子看他怔怔地不回答，就担心地问。还把手伸到他额头碰了碰，又放在自己额头试了试。
“不烧了呀！”
“没事，只要活着就行，想不起来没关系。你算是命大的，能从那片沙漠里捡回一条命，真是天神保佑。你不知道，你都昏迷了3天了，我们牙帐的巫医可是想尽了办法才把你给救回来呢！”
原来如此。
翟鹏继续问：“你们不认识我，为什么要救我？”
我阿爹说，他是看到你穿的衣服，知道你是唐人，而且身份不低，想必是沙州节度使府的人，因为距离这里最近的汉人就是沙州了。我们一向跟大唐交好，遇上我们也是缘分。
“节度使府？好熟悉的名字！”翟鹏使劲回想着，似乎想起来一点，他是被节度使派出来驱逐达怛蛮的，谁知道着了他们的道儿，误入一片沙漠，才和其他人走散，差点命丧于此。
“那你们是谁？”
“这已经是第三次问了。”女子佯装愠怒地答道。
翟鹏有些尴尬，他只是想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姑娘见他不说话，就自顾自地说：“这里在沙漠的南缘，你应该是从东边过来的。我叫艾米尔，我们是于阗人，这里是我叔叔的一个牙帐，我父亲每年都要来这里几次，检查这里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来，我阿爹平时都不让我来这里，这次我求了他很久才答应带我来的，其实我早就想来了。”女孩自顾自地说着。
翟鹏在她的讲述中终于恢复了一些记忆，他是沙州豆卢军的讨击使翟奉达。等等，我不是翟鹏吗？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出什么问题了？我怎么在这里？我怎么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对了，时间？这位姑娘说他们和大唐交好，大唐？我不是在睡觉吗？这难道不是梦吗？
他使劲朝着自己的脸蛋掐了一把，生疼，疼得他龇牙咧嘴。
姑娘看到她这么奇怪的举动，不明所以，以为出了什么状况，赶紧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去叫巫医来，你肯定是出什么问题了。
见姑娘一阵风似地出去了，留下他一人坐在塌上。趁着这会儿没人，终于可以理一理思绪了。他拉开身上盖的毯子，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身体，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还有头发和脸，再看看四周。可以确信无疑，现在是真实的，自己是活着的，我是翟奉达，不是翟鹏。
他现在拥有两个人的记忆了，但是在没有弄清楚状况之前，他必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扮演好翟奉达的角色，毕竟这才是他现在真正的身份。
想到这里，他狂跳的心脏终于稍稍恢复了平静。只听得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只是他们说着另一种语言，是他听不懂的，其中也有刚才这位姑娘的声音。哎，对了，她居然会说汉语，她说她叫什么来着？艾米尔，这个不是汉人名字。刚才他只顾着找回自己的记忆，都没有仔细听姑娘说的话。
正思量着，门帘一掀，红衣女子急速走了进来，后面紧跟着一个满脸皱纹、头发向后高高竖起扎在头顶，上面戴了一个奇怪的冠饰，上面还插着几根长长的羽毛，脖子上戴着各色珠连的人走了进来。还有两名侍女打扮的女子也随后跟了进来。
“巫医，你快看看，他好像有点不太好。”艾米尔说。
这个奇怪的人走到翟奉达跟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扒了扒他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对着叽里咕噜姑娘说了一阵。
姑娘听完，回过头来问翟奉达，巫医说你没什么问题，你确定吗？
翟奉达这才开口，说：“我没事，谢谢你们救了我，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
随后巫医就转身出去了。
留下艾米尔和两个侍女。
艾米尔继续说，“你还需要好好休息才行呢，巫医说你只是脱水严重，加上昏迷时间长，可能会短暂失忆，但是没关系，会好的。”
翟奉达已经感觉有些疲惫，就放松了下来，瘫软地躺回枕头上。
他疲惫地向艾米尔再次道谢：“真的谢谢你们救了我！”
艾米尔莞尔一笑，说，是我阿爹救了你呢。
翟鹏说，等我好些了，我一定当面感谢你的阿爹。
“不用谢的，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要造浮屠的。”
虽然已经极度疲惫了，但翟奉达还是被她的话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倒把艾米尔吓了一跳，她赶紧说：“我说错了吗？我的汉话说的不好，你不要笑我！”
翟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有些虚弱地说：“没有。你说的很好，说的好我才笑的。”
他又看了艾米尔一眼，发现她眼睛亮晶晶地正盯着他看呢。翟奉达再仔细端详眼前的姑娘，真的是美极了呢！
这么想着，就又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