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花有重开日，人有归来时
浠烬这才注意到园外的火光似乎比往日更加密集，今日的院子倒是格外冷清，只有老管家一个人在忙碌。
“今日是什么日子？”浠烬问管家。
“回姑娘，是除夕。”老管家笑呵呵道。
除夕，原来已经到了过年的时候。人间的习俗，浠烬多少了解过一些，因此也不觉得奇怪。
“今日街市是最热闹的时候，姑娘要不要也去转转？”管家随口应道，却知道她必然拒绝。
换上以前，她是最爱赶热闹的。可现在，却没了心情，只觉得这敲锣打鼓只会惹人烦躁。
“算了，外面吵，我回房了。”浠烬婉拒，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响起烟花直冲上天的声音。她一转身，却正好将烟花那一刻的完全绽放收入眼底。烟花，永远是那样绚烂，无论何时何种心境，浠烬都会不由自主的为那一刻烟花的绽放而心动。
只可惜陪她看烟花的人，都不在她身边。
“初一闭关多久了？”其实她想问的是，自己已经这样消沉多久了。
管家也是算着日子过日子的人，立刻接话：“已经三十五日了。”主子心情不佳，整个院子都显得阴沉沉的，换谁看了都不好受。
“竟已一月有余……”那时她只说关一月，没想到初一过了日子还没出来。
“要去叫初一姑娘吗？”老管家问。
浠烬想了想，摇了摇头：“难得徒弟好学，由她去吧，我自己去外面转转。”
“姑娘，”管家见她真要出门，有些不安道，“今日府上侍卫都告了年假，若是一人去，怕是……”
“我曾是仙山弟子，你忘了？”浠烬丢下一句话就不管不顾的出了门。
街还是那条街，不过装饰了些喜庆的红灯笼，街道上人影幢幢，衬的孤身前来的浠烬有些格格不入。
“抓小偷！”妇女尖细的声音吸引了浠烬的注意，她寻声望去，看见一个黑色衣服的男子手上拿着个钱袋，不管不顾的撞开了拦路的行人，一路狂奔。不过更加惹眼的是随后又从人群中冲出的一个同样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振振有词的追着前人。
黑吃黑？
浠烬突然来了兴致，趁没人注意偷偷使了个隐身，跳上了街边的房顶，想看个好戏。
只见那两个黑衣人一直跑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后面的人才一个飞扑将前人扑倒。
“你个小贼，还挺能跑？你能跑得过小爷？”后人喘着大气，得意道。
前人才看清了这个一直死追他的人的模样，喘着气道：“同行啊？早说啊，哥，一人一半总行了吧？”
后人惊奇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赏了前人一记耳光：“谁他妈的和你同行，小爷行得正坐得端，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那前人吃了记耳光，本来有些怒，听了这话又觉得面前的人蠢得可笑：“好人你穿成这样？”
“我……”后人百口莫辩，只能干生气，“小爷就爱这么穿，你管着吗你？”
话说到这时，身后跟着追的一群人也到了，围着他俩站了一圈。其中站出来的是两个城管，一把夺过后人手上的那个钱袋子，分别将两个黑衣人压在地上。
“喂，什么意思，小爷可是帮了你们！”后人脸被按在地上，咬牙切齿道。
谁知那小偷见逃跑无望，居然闲了工夫反咬他一口：“大哥，你不能为了保全自己就和小弟我撇清关系啊！不是你让我去偷那个钱袋子，然后在后面接应我的吗？”
他这一喊，这事情是彻底说不清了。只有那个后人还在一个劲辩解，周遭的观众却已经开始骂骂咧咧的朝他丢石子了。
“去你的吧，偷人东西就算了还没义气。你这种人就是国家的蛀虫！”
“小人！”
浠烬在屋顶上将这一切看的彻底，但她也知道就算她此时下去替后人辩解，周遭那些人也必然不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不过她偏生看不得无辜人被冤枉这种事情在她眼皮底下发生。浠烬径直冲过去，拉起那人的手腕就走，一路飞檐走壁，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已经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你干嘛，我又没做错，我跑什么啊？”后人知道自己这一走就是彻底把罪名坐实了。
“有没有做错有那么重要吗？你觉得他们会信你？还不如趁着脸没被看见赶紧跑，换身衣服，谁知道你是谁。”浠烬放开了他，冷不丁吐槽道。
那人有些迟钝，但不算太笨，很快想清楚了她说的话，只得叹了口气。“不管怎样，多谢女侠相助。”
浠烬只没忍住多管闲事，也没想着要讨谢，随便摆了摆手，准备和他就此别过。
“唉你等会，”那人喊住她，“你叫什么啊？”
“萍水相逢，以后也不会见，就不必留下姓名了吧？”浠烬没想理会。
谁知他不死心的上前拦住她的去路：“我潭久从不欠人人情，你不说，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浠烬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报答恩情，就是这样式的吗，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叶漓。”浠烬随便扯了个名字。
潭久点点头，“这样吧，下月初六是我的生辰，我便破例宴请你参加，届时我必你为贵客，好生招待。”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木牌子，塞到了浠烬手中，然后笑嘻嘻走了。
浠烬没有细看，拿着牌子回了家，随手丢哪自己也忘记了。
初一出关是在元宵那天。浠烬忘不了她顶着个水汪汪大眼睛抱住她的那种窒息感。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平静的生活节奏即将彻底被打破。
“师尊大人，初一好想你啊，上次见面还是上次了呢……”初一抱着她不放。
浠烬看的她脑壳疼，便找了个理由把她拉开了：“你法术学的怎么样？”
初一兴奋的点点头：“师父书中所写果然玄妙，不过初一经过数日参悟，已经能够发挥一二。”说罢她就迫不及待的给浠烬展示了一番她的学习成果。
浠烬认真看过，心想现在这个徒弟的灵力已经远远在她此时这个身躯之上了，以后还能指望她保护她，真是稳赚不亏。
初一给她展示探物咒时，却恰好探到了那块被浠烬遗忘在花坛的木牌子。她好奇的拿着看了看。“师父，这是什么啊？”
浠烬瞥了一眼，才想起来除夕那晚的小插曲，漫不经心道：“应该是个邀请函吧，无趣的东西。”
“是龙王太子的邀请唉！师父就是师父……”初一持牌惊叹。
“龙王太子？”浠烬拿过那木牌仔细看了眼，发现当真是这般署名。她回忆起那日那个目光中透着清澈的愚蠢的少年，不禁汗颜。是开玩笑还行，要是这样的人真能当上什么龙王太子，那龙族就基本上快灭了。
“瞎写的吧，龙族的事情我倒是没怎么听过，仙界被封后，龙族应当也受牵连的吧？”浠烬看罢面无表情道。
初一谈及龙族却很是兴奋：“师父不知道吗？龙一直都是人间神往的传说啊，连皇帝都穿着龙袍以显身份呢。至于龙族的事情么……也就我们这些修仙的能打听到一点。”
浠烬坐在了秋千上，随口回道：“那你打听到什么了？”
“嗯……”初一稍加思索，“我只知道龙族从不参与仙魔纷争。在仙魔界封印后，一直隐居住在一片海中，入口隐秘，一般不会被人发现。传说龙王宫殿藏有无数奇珍，因此不少人都心生向往，想要找到龙宫，一探究竟呢。”
无数奇珍……
一个词汇吸引了浠烬的注意。
最后一块碎片，会不会在那里……
她重新将那块牌子看了一遍……
萧弑说过只有她能够找到灵器，如果他说的话永远不会出错，那么会不会有可能，她与灵器碎片有天生的机缘。
这块在别人眼中百世难求的木牌就这样轻易的落到了她的手中，是巧合，还是机缘。
“师父要去赴宴吗？师父可以带我一起去吗？”初一眨巴着眼睛，这些日子她一直关在屋里，实在闷坏了。
浠烬对上她期待的目光，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初一听后一阵欢呼。
浠烬手中攥着那块牌子，只觉得心生一种异样的不安。
初一硬生生将浠烬的作息掰了回来。
好像只要有她这，浠烬就有做不完的事。一会被初一拉着去喂鱼，一会又商议着要在庭院里新种些花花草草。
本来，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花一草她都不愿意去挪动，可初一却说新年就要有新气象，硬是哄着她在院子里新种了些花。
浠烬倒也没有不喜欢初一带来的这些改变。
“你的名字是不是和日期有关？”浠烬突然好奇问。
初一笑着点点头：“是我自己起的，初一是每月的第一天，意味着新的开始。师父，下个月入了春，院子里的这些花就会开了。”
花种都是特意挑选过的，气温一回暖就会发芽。
“可惜花有重开日……”浠烬不知不觉吐出一句，却又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样消极的话给初一听，感觉收住。
“花有重开日，人也有归来时啊。”没念过几本文书的初一笑嘻嘻接道。说完她心底暗喜，自己居然能接住师父的诗了，还接的这么有道理，还真是长本事了。
人有归来时……
会吗。
“明日我们就要去赴宴了，可需要准备些什么？”人间的规矩，说实话因为她地位高，对魔族礼仪方面的规矩也不太懂，不知道作为一个凡人去赴宴应该做些什么。
初一斟酌了下，道：“嗯……别的不说，贺礼肯定是要有的。”
“贺礼？送龙？”浠烬在想龙会吃些什么，要不要送点小鱼小虾。
“没关系，送帖的人知道师父是凡人，我们随便找些凡间值钱的宝贝去送就是了。”初一拍了拍手，“我去问问管家就是了。”
“好，那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浠烬心中宽慰，收个徒弟还是有点好处的，什么烦心事都可以推给她。
于是乎，师徒二人次日一早便依着木牌上的指示站在了京城码头。本来浠烬还有些担心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却远远的就看见潭久已经等候在那里，朝她招手：“叶女侠，这边！”
他一喊，周围几个人闻声朝她看来，惹得浠烬浑身不自在。
“叶女侠？”初一先前一直以为浠烬姓薛，不由疑惑道。
“我在人间总是随口编个名字告诉别人，这次用的叫叶漓。”浠烬边走边解释。
初一点了点头，心想这么说薛姓可能也是师父随便编的，自己身为徒弟居然连师父都名汇都说不出，还真是有愧师门。以后有机会一定要问问清楚。
“这位小妹妹生的可爱，是叶姑娘的朋友？”潭久看起来心情很好，说起话来都客客气气的。
也对，做寿星的哪有心情不好的。
“我叫初一，是师父的徒弟。”初一自从拜入浠烬门下，就活泼惯了，也不怕生人。
“龙太子居然亲自来接，还真叫我有些惶恐。”浠烬忍不住调侃。
现在一副尊贵样子，当日还不是差点被一街的人追着打。以为换身衣服换个日子她就不记得他那日的窘态了？
“既然是我邀约的姑娘，自然是要亲自来接。时候刚好，我们走吧。”潭久说完就跳进了河里，浮出个头，示意她们跟上。
浠烬还在迟疑，谁知初一已经兴奋的拉着她跳了下去。
海水席卷，瞬间无数水泡阻挡了她的视线，浠烬不安得紧紧拉住初一的手。她感觉自己就想一个皮球，被水浪肆意的推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不过这过程没有持续多久，浠烬就感觉自己双脚稳稳落地。发现自己居然也能够在水下呼吸后，她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