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孙氏琬碧
娘儿俩亲亲热热地用过早膳，璃雪给阿梓布置了一篇描红，嘱咐她描完了才能玩，又关照了聿明的乳娘几句，叫来流云，悠悠地出了关雎宫。璃雪没有传轿辇，扶着流云的手慢慢地走着。二月春风似剪刀，一剪两剪，剪出了华清池边细密的垂杨柳。宫道两旁的迎春花开得正盛，从一簇簇的绿枝叶中探出或洁白或鹅黄的花朵儿来。阳光和煦得正好，璃雪二人走过华清池，绕过桃花小筑，穿过玉带桥，似乎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像是在欣赏早春的景色一般。璃雪感叹一句：“再过个十来天，御花园就该是姹紫嫣红的景象了。”
流云抿嘴笑道：“这个时候，除了迎春花，就数牵牛花开得最好，可鲜艳了。”
“牵牛花？”
璃雪微微一笑，“只可惜，御花园里容不下这么平凡的花呢。”
主仆二人又走了一会儿，璃雪在一座宫殿前停下脚步，轻声道：“到了。”
流云抬眸看了一眼宫门上的匾额：“畅安宫。说来，娘娘有许久没来过这了。”
“是啊。”
璃雪神色间有些追忆，“自从熙媛姐姐逝去，我就再也没来过这了。也是怕睹物思人，徒增伤悲。”
守着宫门的小内监早早地进去通报了，这时孙琬碧身边的大宫女侍画已经迎了出来，深蹲一礼：“淑妃娘娘万福金安！”
璃雪蔼声道：“免礼。你家修容娘娘可在？”
“回淑妃娘娘，我家娘娘正在煮茶呢。”
璃雪笑道：“本宫真是好运气，如此倒赶得巧了，正好向修容讨一杯茶喝。”
侍画殷勤而恭敬地迎着璃雪进了畅安宫，到了正殿碧云殿，孙琬碧已早早地等在了殿门，见到璃雪，裣衽为礼：“嫔妾给淑妃娘娘请安。”
孙琬碧比璃雪还要大两岁，如今已是二十七了。然而，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只见她一袭湖水绿的襦裙，裙面细细地绘制了一丛墨竹，手臂上挽着月白色绣芙蓉图案的镜花绫披帛，灵蛇髻高耸，簪着两朵淡绿色的绢花，耳上嵌着水滴形状的翡翠耳环，面上只略施脂粉，却是冰肌玉骨，眉目如画。璃雪含笑亲扶：“孙姐姐免礼。本宫不请自来，向姐姐讨杯茶喝，修容不会怪本宫突兀罢？”
“岂敢。”
孙琬碧微微一笑，眼波盈盈，“嫔妾刚令宫人摆上了茶具，娘娘只怕要等一会儿了。”
“无妨。看修容煮茶，乃是一等一的赏心悦目。”
孙琬碧垂首浅笑，将璃雪让至主座，自在下首坐了，捻出茶叶来细细分好，待得水响，将茶叶慢慢地填入茶壶，然后高悬注水。茶叶在沸水中舒展身姿，满室顿时茶香盈然。孙琬碧斟了七分满，奉给璃雪，璃雪轻嗅之下，已是赞不绝口：“修容此等技艺，真不负才女之名。”
孙琬碧谦谢道：“不敢当才女二字，娘娘谬赞。”
二人品了一回茶，璃雪指着那案上摆着的盆景道：“这矮子松可是南边出产的？”
“正是。”
璃雪笑道：“本宫险些忘了，修容家在南方呢。”
孙琬碧亦笑：“嫔妾是通州人士，听闻娘娘的祖籍亦在通州。这么说来，嫔妾和娘娘还是老乡呢。”
璃雪惊讶道：“这本宫竟真不知道。说到通州，有一个刚从通州传回来的消息，不知修容听说了没有？”
孙琬碧一怔，一双美目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从通州传来的消息？还请娘娘示下。”
璃雪掩口而笑：“昨日皇上特特告诉本宫，本宫的兄长不日将得胜还朝。”
她顾盼间神色飞扬，似乎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孙琬碧却是浑身一震：“咱们……胜了？”
她犹豫了片刻，有些试探地问道，“那……黎国？”
璃雪适时地露出了几分快意而又不屑的神色来：“黎国割一半国土，再献十万两黄金充作我大齐军费。”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关切道，“修容姐姐怎么脸色如此难看？莫不是身体不适？”
“没有。”
孙琬碧握着锦帕轻拭嘴角，“兴许是昨晚没有睡好，有些神思不属。”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要将璃雪说的消息好好消化一下。良久，她挤出一个笑容来，柔声道：“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自从三年前通州沦陷，嫔妾日夜悬心，忧思故土。今日闻听如此喜讯，真真是……”她似乎是喜极而泣，“嫔妾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璃雪亦道：“咱们通州的百姓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修容姐姐精神不济，还是休息一下罢。本宫的茶也喝完了，便不打扰了，告辞。”
璃雪与流云二人出得畅安宫，眼见左右无人，方问道：“流云，刚刚的情形你都看清楚了？”
“是。”
璃雪一笑：“说说你的看法。”
流云细细地想了一会儿，方斟酌着开口：“回娘娘，依奴婢的浅见，孙修容并不像是欢喜疯了的样子。倒是一开始的失态，更加真实。”
璃雪冷笑道：“那是自然。这场戏做的漏洞百出！虽然后面她口口声声说着喜极而泣，本宫却看见了，她的小指一直在发颤。”
流云虽然心中疑惑，但她素来沉稳内敛，只当从未知道此事，并不多问。璃雪平日里或教养阿梓和聿明，或与宝贤、靳瑟、怡嫔等人闲谈，倒不觉日子难过。只是那日她刚从畅安宫回来，便听见孙修容病倒的消息，不免冷冷一笑。孙修容这一病不要紧，轩辕无色却是上心得很，日日往碧云殿去，各种赏赐更是流水价地往碧云殿送，叫一干见不到轩辕无色的后宫嫔妃好不气苦。这天，璃雪正在检查阿梓的描红，聿明坐在铺了虎皮毯子的地上玩七巧板。忽然流云进来禀道：“娘娘，未央宫的诺兰姑娘来了。”
璃雪黛眉微蹙：“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只见一女官打扮的女子进了来，瞧那通身的气度竟比一些低位的宫嫔还要强上几分。诺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淑妃娘娘万福金安！五殿下，长乐帝姬安好。”
璃雪抬手虚扶：“免礼。劳阿监跑一趟，可是皇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诺兰笑道：“我家娘娘有些宫务要与淑妃娘娘商议。”
“哦？”
闻言，璃雪有些惊讶。她知道皇贵妃一向极重权势，她虽然有个协理六宫的名头，却不怎么与皇贵妃争权。如今听闻皇贵妃似有主动放权之意，不免很是好奇。诺兰又道：“劳烦淑妃娘娘过未央宫一趟呢。”
璃雪点头：“容本宫更衣梳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