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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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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章 扩张新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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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要何时才能杀回长安?”宋儇的公鸭嗓嘎嘎叫, 喊的整个宫殿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幸嘉玉作为这个游戏的被攻略担当,此刻依然拿着一杯酒,表情淡然。

    田令在一旁耐心的劝诫“陛下不可操之过急。”

    这就是大骊逃亡三兄弟f3的日常。

    一个小的负责每日嚎叫, 一个大的负责面无表情不说话, 一个老的负责耐心劝导。

    宋儇往床上一躺, “高节度使可有送信前来?”

    田令擦了擦额头的汗,“并无。”

    田令又开口说着, “说来,当初高节度使拒婚金堂公主。”

    宋儇蠢到没听出来这是田令的挑拨, 他回忆了一下尚且年幼的他对金堂公主的印象,“皇姐为人刻薄,高节度使拒婚也是理所应当!”

    田令抓耳挠腮,他眼看着高羡时不时来信,内容皆是简短明了, 让他挑不出错处来。

    宋儇甚至都都长了些脑子,每日愿意看一刻钟的书,不打马球,不斗鹅了。

    这对田令和幸嘉玉是极大的威胁,他们可不愿意在f3里再添一个凑成f4,偏偏节度使的来信他们无法拒绝。

    出了行宫,田令收起在宋儇面前的一副慈爱的样子,而且阴沉着个脸,“幸太师,高羡最近和圣人关系太密切了。”

    幸嘉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表情,他疑惑的转过头, “有吗?他不就写几封信吗?”

    田令气的跳脚,“你的脑子当真是空空如也, 一点东西也没有!白瞎了你这张好皮囊。”

    幸嘉玉更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你生什么气,陛下现在还很听我们的话,我也不知道你在着急什么。”

    田令气到翻白眼,起初他也被幸嘉玉的外表和他冷漠的表情骗到过,他下意识的以为幸嘉玉深藏不露。

    后面才发现他就是单纯的蠢,不爱说话是因为他脑袋空空不知道说什么,表情冷漠是他有时候根本听不懂他们的高端对话。

    “田枢密使,有河北道来的驿信。”

    田令在门口直接劫下了高羡的信,他拆开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转身又回到行宫。

    宋儇看完信,表情轻松了许多,“高节度使果然为我,为大骊着想,他提议我们多用胡人,如沙陀族,处月族。”

    田令之所以把信拿给宋儇看,就是因为他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他又不蠢,自然知道各地节度使不愿出手相助打的是什么心思,若是换个人做皇帝,他可没有这待遇。

    最好的办法就是宋儇能凭借汉州的部队就能打回长安,那么权力依旧牢牢掌握在他和宋儇手里。

    汉州的部队实力他也是清楚的,而自己那个大哥陈晋,说白了就是一个卖烧饼的,让他去打仗。

    田令想想都头疼。

    高羡这一方法解决了田令的疑惑。

    沙陀族和处月族在大骊鼎盛时期被打的屁滚尿流,让他们心服口服且害怕的滚回了草原,成为了大骊的属臣。

    他们也签订了条约,除非大骊正统皇帝应召,不踏入大骊国土。

    田令不得不承认,草原上的沙坨人和处月人或许比汉州的士兵更有用。

    他们只认大骊正统皇帝的玉玺。

    大骊的正统皇帝不就在他面前吗。

    宋儇光复大骊计划终于靠着高羡有了百分之1的进度,楚旋是计划着将岳县隔壁的梨县收入囊中了。

    因得岳县只准进,不许出的缘故,再加上古代信息传播不便,岳县有个神仙楚娘娘这一消息就没有传出去过。

    楚旋对梨县早已觊觎已久,因为梨县的周围有许许多多野棉树,虽然不知道棉花为什么会长在对它来说自然条件不算好的梨县周围,但是既然被楚旋发现了,那就不能放过。

    现在的棉花尚未被投入到纺织中,棉被棉衣棉布棉线全都没有。

    梨县在一个月前,被一伙山匪占据了,靠着狠劲在梨县作威作福。

    施嫦熬的掉了头发搞出的蒺藜火球加强版,正运在板车上,被练兵队的人拉着往梨县走。

    冯桦坐在蒺藜火球的板车上,嗓子都冒烟了,“大家都听明白蒺藜火球的安全操作规程了吗?”

    底下是一阵齐齐的,“明白了。”

    谷珍是上次练兵队选拔进来的,进练兵队以后她每天经受非人的训练,但是实战这是第一次。

    祝青寒从扬州骗回来了不少武器,这让他们人人都有一把武器。

    可惜的就是没马,不能骑马。

    张傲云拿起望远镜,往远处看向梨县的土城墙。

    因为一个月前被山匪占了的原因,梨县的土城墙比之前岳县的还要破,门口有几个男人懒懒散散的守着,看样子也不像小吏,估计是一伙的山匪。

    又或者是官匪一家,联合起来干掉了县令。

    在乱世之中一切皆有可能,山匪靠抢劫为生,同时也在抢劫的过程中不断的壮大队伍,当一伙山贼的人数达到100人,胆子大的就能够去占领一个人口不多的县了。

    现在的百姓都饿着,是没有力气抵抗。

    张傲云眨了眨眼睛,光从门口那几个吊儿郎当懒懒散散的男人来判断,这次占领梨县的任务应该不难。

    或者可以用简单来形容。

    张傲云放下望远镜,“平时你们辛苦训练受的苦,受的怨,今天可得好好的让他们感受感受,但是不可以伤及无辜百姓!”

    待再走近好些,她拿起楚旋的复合弓,对准城墙守门的的其中一个男人,准确的射出一剑。

    城墙内的人已经方寸大乱,慌忙的寻找箭是哪里来的

    邓尔嘻笑着操作小型投石机,“听施部长说,这个蒺藜火球丢地上就会爆炸,是不是真的现在就来试试。”

    又听砰砰两声,好像石头落地的声音。

    随后就是一声巨大的响声,整个城墙瞬间被轰掉了一半。

    山匪哪儿见过这阵仗,守城墙的几个当场就被炸的胳膊腿乱飞。

    山匪老大差点被这动静吓尿,拿着他不知道在哪儿抢的一把破剑,颤颤巍巍的赶到城墙附近。

    张傲云甚至通过望远镜看到他裤子上的尿渍。

    梨县的百姓早就吓四处逃窜的躲了起来。

    山匪头子又怕又慌,大喊道,“随我出去瞧瞧!到底是何人作祟。”

    一两百名的山匪迅速集结在他身后,一群人迈着蚂蚁一样的步伐往前缓慢的行走。

    他们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直到投石机再次投过来一个蒺藜火球,因为害怕而报团的山匪发出巨大的哀嚎。

    邓尔接过望远镜一瞧,“这这这就死光了?!不会吧!”

    罗桦抢过望远镜仔细的看,“明明还有三个,不对四个,七个,足足七个人活着!”

    话音刚落,谷珍就快速的往前跑,“还有七个人,赶紧去杀一个立功。”

    其他人也一个劲的往前跑,就为了看看谁能拿个人头来领功,那七个人不是人,是活生生的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啊。

    邓尔快速跟上,“新兵蛋子们!别光想着立功啊,尊重前辈懂不懂!”

    山匪甲和山匪丁一脸茫然的从尸体堆里站起来,他们的耳朵在耳鸣,尖锐的声音充斥在脑海。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打雷吗?为什么人都死光了。

    下一秒,一把长刀砍断了他的脖子。

    邓尔会心一笑,“还是我第一!”

    紧接着赶来赶来的人三下五除二就将身下的六个人杀了个干净。

    谷珍跑到的时候,人都被杀没了。

    她忍不住喊道,“你们怎么跑的这么快,不是有七个人活着吗?全杀了?一个都没给我留?我还想得小红花呢!”

    张傲云确认都死透了,“放心,只要拿下梨县,该给的功劳不会少你们。”

    张傲云并不知道确切的山匪人数,她也不能确保所有的山匪都在城墙附近被炸死了。

    邓尔嘿嘿一笑,“咱们轻轻松松,没费什么事就拿下了!”

    张傲云敲了敲她的头,“还没费什么事,你知道这个一扔就炸的蒺藜火球废了多少钱,多少人力吗?”

    梨县是拿下了,那么接下来。

    张傲云有些不情愿的拿出一直在她背包里的充电型小型话筒。

    全小田平时都是怎么喊的来着。

    随后张傲云一脸别扭的打开了话筒开关,尝试着开口。

    她真的不想和老百姓交流,她真的就不擅长这个啊,救命。

    全小田为什么不来!外交部不管这个还要管什么!为什么要让她来执行这个喊话环节。

    “那个梨县的百姓赶紧出来,我们是我们是”是了个半天,也没是出个所以然来,张傲云干脆眼睛一闭,“再不出来我们挨家挨户进去把你们弄出来了!”

    邓尔谷珍王霞飞还有一众士兵们诧异的看着张傲云。

    救命,方才还说谁要欺负百姓就军法处置,怎么部长自己说要挨家挨户的强行把人弄出来了,此时此刻不应该语气温和一点吗。

    怎么部长说的好像是你们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杀人了!

    话音刚落,就瞧着躲在屋子里的人出来了一个人,两个,三个,四个

    第一个出来的人比较有自知之明,当场就下跪加磕头,“不要杀我们!不要杀我们,我们会交粮食的!求求你们了!”

    于是张傲云的面前瞬间跪了一众百姓,他们磕头,哀嚎,强忍眼泪。

    张傲云拿着小型话筒,表情更加扭曲,面部狠狠的抽动了几下。

    谁能告诉她,现在这个情况应该怎么办啊?她应该怎么说才能安抚这群百姓的情绪?

    第52章 梨县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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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显然, 梨县的百姓并不相信张傲云一行人是个好人。

    当全小田拿着话筒,看着梨县的百姓们跪成一团又是哭又是跪地磕头的时候。

    她诧异的转头,“你们杀百姓了?这个也可以理解, 毕竟有一些百姓不配合, 是要杀鸡儆猴的, 但是是不是杀的太多了啊,这百姓怎么看到我和看到鬼一样躲?咱们是来解放他们的不是来迫害他们的, 张部长,你下次注意点啊!”

    张傲云极其不情愿的从齿缝里漏出来几个字, “一个百姓都没杀。”

    全小田咂舌,“那他们怎么怕成这样?”

    一旁的邓尔小心翼翼的举起手,“那个,张部长拿话筒说了几句话,可能语气稍微有那么点点没有您那么温柔, 这些百姓误解了部长的意思。”

    噗嗤,全小田笑出声。

    “行,我明白了,我来安抚。”

    全小田一脸痛心疾首,“可能大家会诧异,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里,这就不得不提我们的主家,楚娘娘,楚娘娘是天上来的神仙,她怜爱众生,自然见不得咱们梨县百姓过的这么惨, 梨县自古以产好梨而闻名,不该如此凄惨, 县令昏庸懦弱,就连两百山匪都能占领梨县,不该如此啊!梨县不该如此!”

    底下的人情绪放松了许多,开始试着和全小田对话,“我听我阿翁说过,以前梨县的梨还曾是贡品!梨县以前很出名的!”

    “以前的皇帝都夸梨县的梨甜啊。”

    “要不是后面的皇帝突然不爱吃梨了,咱们梨县也不至于。”

    百姓们虽然依旧又哭又跪,但是心态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毕竟刚才那个短发娘子很凶,而且表情看起来超级可怕,感觉多看她一眼被她砍头了。

    而这个短发娘子态度就亲和了许多,还主动替他们抱不平,让他们说这些年过的多惨。

    底下乌泱泱的哭成一片。

    这下他们相信这群人都是好人了!

    张傲云在不远处仔细的观察,她眼睁睁的看着百姓情绪是如何转变的。

    学不来真的学不来,她放弃了。

    全小田见众人哭的差不多了,她又拿起话筒大声的说,“现在楚娘娘给你们机会,让你们签卖身契,让你们只要做活计就能吃饱,你们感恩不感恩!”

    “感恩!我愿意,我现在就想签卖身契!”

    全小田继续循循善诱,“但是群众里面有隐藏的坏人,那200多个山匪定然是没有死透的!他们一定还有好几个残党,隐藏在你们之中,如果你们不积极主动的把他们揪出来,那么楚娘娘就不会管你们。”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女人尖叫道,“他!他是跟着山匪头子罗大一起来的!我记得他!”

    全小田一个眼神,立刻就有士兵去把那个山匪给拖出来。

    全小田笑着指着刚刚的那个女人,“刚刚的那位娘子很勇敢,我想后面咱们岳县的人也会给她一些奖励,所以,还有吗?”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人被揪了出来。

    全小田转头一个眼神,这些人立刻就被拖到了远处,有个男的甚至吓尿了,发出令人厌烦的尖叫和哀嚎声。

    全小田这才满意的点头,“你们看到了,粥在煮了,等会你们每个人都可以喝一碗,只有在楚娘娘治下的百姓才能每个人都喝粥,其他地方的百姓过的什么日子,不用我说你们也清楚!”

    底下的百姓一阵欢呼,谁给他们饭,谁就是他们的主子。

    全小田这边热热闹闹的给百姓们洗脑。

    胡似七带着医馆的人来查看伤员病情时,发现受伤的只有一个人。

    而且受伤的部位很奇怪,他的腿扭伤了。

    好像还是自己扭的。

    胡似七一边替那个士兵擦药,一边一脸疑惑的看着那个受伤的士兵。

    旁边的士兵看出了胡似七的疑惑,忙替他回答道,“他就是为了跑快点去抢功劳,结果把脚给扭了!”

    把脚扭了的人一脸羞愧,“我我就是跑的太着急了!”

    全小田安抚完百姓,关了话筒对着张傲云说道,“我这不是忙吗,所以就来的晚了点,你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啊,我只是让你把百姓们都叫出来而已!”

    张傲云面无表情的转过头,“要是有下次,如果你不在你们外交部也得派个人过来随行。”

    “好好好,一定派人一定派人不让咱们的张大将军亲自出面。”

    “唉,别生气啊,晚上我去找楚娘娘要小蛋糕给你吃有奶油的那个。”

    比楚旋更快想要知道蒺藜火球效果如何的人此刻正捧着魔芋爽疯狂进食。

    林以南快步走进楚旋的办公室,“楚娘娘,军情报来了。”

    施嫦连忙凑过脑袋去瞧,“和我预期的差不多,落地顺利炸开,就是威力似乎太小了一点。”

    楚旋把信中的内容快速看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火药的量加的太大,就怕还没投出去就自炸了,为了咱们自己人的安全。”

    楚旋拿出一张纸写回信,一边安慰施嫦,“在人人都用冷兵器互砍的时代,我们有这样杀伤力的武器,已经是碾压级的了不起了。”

    施嫦忍不住和那日看的纪录片里的东西做比较,“在武器方面的研究一定不能落后,不行,你再找几本书给我研究研究,再给我找点视频资料看看。”

    从咸鱼到卷王,只需要一部纪录片。

    楚旋认真的写完回信,觉得这次的字比之前进步了不少,她就不信了还有人看不懂。

    全小田去了岳县,杜月桂就担负起了对岳县百姓宣传的工作。

    她的嗓子都干冒烟了,“梨县打下来了!接下来要修路,对,要把整个岳县和梨县打通,变成一个大县,什么!这位阿翁不要激动,名字肯定不变啊,还是叫岳县,还是叫岳县!修路和伐木的想要参加的自愿报名!每天多得20钱!”

    在梨县百姓还没有喝上热腾腾的粥时,岳县的百姓就开始拔草,伐木,准备将岳梨两县连在一起了。

    杜月桂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东侧的城墙一直都留着一个大口,是这个原因。

    她知道岳县离梨县不远,两个县城又都不大,但是两个县城打通了以后,面积还是非常大的,难怪之前楚娘娘下文件下了那么多东西要修建。

    当时她还疑惑,岳县的地方都不够用了,再修修在哪里呢?

    这样也就不用全部的厂都挤在东南西北四条街了!

    纪春儿是水泥厂的一名工人,她铺路,搬运,都是能耐的一把好手。

    林以南去水泥厂考视察过许多次,对她印象很是深刻,甚至把她列入优秀工人的候选代表,所以纪春儿理所应当的拿到了电锯的使用权。

    岳县到梨县的路途上树并不多,除了梨县附近的野棉树和几颗树龄比较大的树动不得以外,其他的通通砍掉。

    伐下来的木材留做建房的材料,一举两得。

    纪春儿早就听说过楚娘娘手上有一把仙器,伐木杀人割锯东西十分好使,只是没想到这把电锯竟能到她的手上。

    她小心翼翼的按照林以南对她说的操作方式打开开关。

    竟真有这般仙力。

    想来这样伐木的时间也会很快,效率简直了。

    纪春儿能听到周围有人小声的嘀咕,“为什么楚娘娘偏偏把神器给她使啊,我也想使。”

    “就是就是,论力气我也不比她差嘛!”

    立刻就有女工上前反驳,“得了吧你们两个,你们两个铺路能有人家纪娘子细心?也不知道谁年初铺路的时候按了手掌印被扣钱呢。”

    “就是就是,还有个连水泥都赶不平,还想使神器呢,你们两搁这做白日梦?”

    那两个人被回怼的哑口无言,只得低头默默除草。

    纪春儿对别的声音全然不关注,她明白那些人就是酸的!反正楚娘娘只把神器给她使,那些人再怎么酸也没用。

    不过电锯这玩意,是真的好使啊,三两下一棵树就锯下来了。

    另一边的梨县。

    王向蝶觉得脑子晕乎乎的,因为她面前真的有一口大锅在煮粥,而且这次打进来的人好像不是山匪,因为山匪没有这么训练有素,也没有这么大发好心。

    楚娘娘,那个他们口中的楚娘娘真的怜爱世人吗。

    一个月以前,梨县进来了一群山匪,说什么要当第二个杨角,让本就悲惨的他们变得更加的悲惨。

    所以在那位短发娘子拿着她没见过的黑黑圆圆的东西说话时,她毫不犹豫的指出了那个山匪余孽。

    王向蝶回家拿好了自己的户籍和碗,蹲坐在地上乖巧的等待粥煮好。

    米香味儿飘满天。

    王向蝶好久没喝过粥了,都是吃豆子充饥。

    突然,王向蝶的视线被一阵阴影所笼罩,“这位娘子,方才你第一个举报了山匪余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可以把你的户籍给我一下吗?”

    王向蝶抬起头,是一个头发短短的娘子,她身量比自己高很多。

    这是王向蝶第一次瞧见这么高的娘子,而且她身上穿的衣服也好干净,好别致,脸上也好干净,一看就没有饿过肚子。

    “我我叫王向蝶,这是我的户籍。”

    王向蝶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想。

    楚娘娘手底下的人都过的这么好的日子吗。

    她也要过上这么好的日子,把肚子吃饱,变得像那群娘子一样,杀人砍人轻轻松松,还很有气势!

    王向蝶的卖身契是最先办好的,其他人都一脸羡慕。

    若是当时他们勇敢一点,是不是他们也能获得优先的对待了。

    粥煮好了,王向蝶直接排在了第一个。

    她捧着热乎乎的粥,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喝。

    她抬头看着维持秩序的士兵,“自己吃自己的啊,谁要是插队,抢别人吃的,那就赶出去!楚娘娘不需要不听话的人!”

    王向蝶安心的喝起了粥,热乎乎的,又很稠,感觉整个人都安心了起来。

    她有一种预感,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第53章 修路杂事

    53

    想要富, 先修路这件事深刻的刻在了楚旋的dna里。

    梨县的所有人在签完了卖身契后,不论老少,都投入到了将两个县合成一个大县的工作中来。

    而富有工作经验的拆迁大队熟练的用黑火药将梨县的土城墙全部推到时, 梨县的百姓害怕全部都害怕的捂着耳朵瑟瑟发抖。

    五保和李富贵年长了一岁, 长高了些, 两个人喝完一碗岳县推过来的凉茶,撸起裤腿, 卖力干活。

    所有的工厂都减少了工作量,将工人们派发到修路和修城墙这件大事中来。

    日子到了第二个夏天, 体力的消耗让所有干活的人都汗流浃背。

    岳县的工人们穿着短袖和宽松长裤,不管女人男人皆是此穿着。

    江海儿和乔云英热的擦额头上的汗,转眼就撇见梨县有一些男人不好好干活盯着女工看。

    二人将工具一丢,嚣张跋扈的走过去,双手叉腰怒骂道, “看什么看?再看姑奶奶眼珠子给你挖下来!爱看是吧!你们等着!”

    其实大骊初期,女子着装很是开放,但是随着大骊的日渐衰败,着装也逐渐保守。

    像这样麻料短袖和宽松裤子根本露不了什么,大不了就是一个胳膊。

    比起盛世大骊那会儿,大巫见小巫。

    至于在岳县,这样的穿着已是很常见,尤其是夏天干活的时候,若是不穿这短袖,能活生生的把人热死。

    而为了让岳县的娘子们夏日穿短袖而不受到冒犯,全小田和练兵队做了很多工作, 杀了好些人,

    比如现在。

    江海儿看了那几个男人一眼, 转头就朝着万云娘走去。

    万云娘和杜月桂一样考上了小吏,她考的是民生部。

    江海儿说,“有几个男的不好好干活,就知道盯着我们看。”

    万云娘跟着江海儿走了过去,那几个男人没想到岳县的娘子脾气这般大,只是看了几眼,他们又没做什么。

    一般的娘子不是都还羞愤的走开吗,岳县的娘子怎么一点也不害臊呢?

    万云娘又问了在一旁做工的几个女工,证明了这几个男人确实是盯着她们看了好一会。

    她叫了几个练兵队的人过来,“你们几个,不用做活了。”

    那几个男人愣住,“不用做活了这是何意?”

    万云娘冷冷的笑,“连自己的眼睛都管不住的奴隶,楚娘娘不需要,这么简单的活你们都忍不住把眼睛往女人上瞟,若是现在不管不顾,以后谁知道你们能做出什么事来?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你们可以滚了。”

    这几个男人这才知道大难临头。

    他们跪下来扯万云娘的裤脚,哭的眼泪鼻涕乱飞,“不是,万吏事,我们真的是没见过这样的衣裳,才多看了两眼,绝对没有那种下流的意思,绝对没有!”

    乔云英翻了个白眼,“好奇和恶心我还是分得清的。”

    梨县的百姓都在一旁紧张的观望,看这几个男人到底会不会真的被赶出去。

    下一秒,练兵队的娘子们拖着他们出去了,哀求声传在每一个做活的人耳朵里。

    梨县的百姓吓的更加乖顺,眼睛除了自己的活计不敢看别的地方,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万云娘又趁机说道,“你们一个个的,多把心思放在自己的活计身上!要是被我再发现有人骚扰女同志!全部赶出去,你们要是不想过好日子,可以试试。”

    五保和李富贵对这样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当初这套夏季工作服刚实行的时候,岳县的风暴可更加猛烈。

    和五保一起工作的有好几个梨县周围村子的庄稼汉,其实周围的村子已经只有很少很少的人了,就和当初岳县的人一样,他们先被征过来修路,后头就回去种地。

    楚旋对于种地的人都是有补贴的,而且他们种出来的东西,食堂会收购。

    算下来一个月挣的也不会比工人少。

    他们小心翼翼的问,“若是这路和城墙都修好了,还会每天都有粥喝吗?”

    五保认真的扯杂草,“会啊,只要你做了活,就能够去食堂吃饭。”

    那几个人一脸疑惑,“敢问何为食堂?”

    “就是专门吃饭的东西,等两个县打通了,你们也可以去食堂吃饭了,总之,再楚娘娘手底下听话好好的干,饿不了你们肚子。”

    回答完了庄稼汉的话,五保和李富贵两个人开始闲聊,“总感觉最近胡医助讲勤洗手,讲的好频繁啊,而且昨天做活的时候都是有吏事盯着咱们洗手的。”

    李富贵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我昨天听着杜吏事和全部长说话,说是现在的梨县和岳县不进人了,那表情还很严肃。”

    五保和李富贵两个小少男脑瓜子有限,思考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最后两个人放弃了,“楚娘娘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用意!”

    楚旋这么做确实是有她的用意。

    现在是大骊217年的四月,再过三个月,到了最炎热的七月时,整个中原地区会爆发一场瘟疫,这场瘟疫以流感为主,在医疗条件底下的古代,这场瘟疫夺走了许多人的性命。

    其中除了最底层的百姓,还有上层官员。

    就连江南节度使和宋儇都未能逃过,但是他们二人只是得病,作为游戏剧情的重要推进人物,最后并未死亡。

    现在的宣传勤洗手,不喝生水,也是为了即将到来的七月做准备。

    至少她的领地不可以有人得病,否则这场瘟疫将无人可以抑制,能够传染的疫病是有多么可怕,楚旋是明白的。

    卫霜升了民生部长,虽有手下吏事,但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呆在医馆,因此她的大弟子胡似七便在医馆坐镇。

    医馆前段时间又招收了一批医学生,此刻胡似七正在对他们进行教导。

    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胡似七洗了手,用楚旋给的84消毒液喷洒了医馆的每一个角落。

    胡似七整理了一下她的短发,背着一个麻布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阙英卓和阙语堂刚忙完繁琐的户籍整理工作,正瞧就碰着胡似七回家。

    胡似七算得上他们半个救命恩人。

    两个人恭敬的对胡似七点头打招呼。

    “胡医助好。”

    七月会有瘟疫一事,已经在县衙内传开了,整个岳县都要做好卫生消毒工作。

    阙英卓难得有单独和医馆的人说话的机会,他忍不住问,“七月那场瘟疫,是什么类型?”

    胡似七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回答,“大概是流行感冒之类的,就是风寒。”

    阙英卓叹气,“那许多百姓都要因此死去了,先是蝗灾,如今好不容易过去了,后又有瘟疫,为何就不能让他们好好的活着呢?”

    胡似七看向天上的星星,“楚娘娘就是为此来的吧,为了让我们活着。”

    不喝生水,每日勤洗手,勤洗澡,注意个人防护卫生,继吃了吗,学了吗,报名了吗,岳县百姓们的又一新见面语。

    百姓们见面就会问一句,“洗手了吗?”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每天喝水的次数也变得多了,即使是这样,也不敢有人去喝没有烧开过的生水。

    现在这样的日子,没有人想去白白送死。

    而赶在疫病之前,经过百姓们加班加点的工作,岳县和梨县终于打通了,变成了一个大县。

    梨县被正式取消,成为了岳县的一部分。

    楚旋站在城墙之上,闷热的晚风吹乱她的短发,城墙之下是百姓们井然有序的下班时刻,因得天气太过于炎热,他们都会选择去花一个钱,去医馆里买一碗凉茶解暑。

    王向蝶这几个月可算是完完全全的融入进来,她算着明天开始就要去各个厂报名。

    若是实在是没有厂要的人,就去村子帮着农户种地,种地的人大部分年纪都比较大,无法胜任工厂的工作。

    王向蝶的房子在原来的梨县,现在的城南,走过来买凉茶要走上好一会。

    她想着若是成功进了哪个工厂,每日可得早早的起床,否则就得迟到了。

    王向蝶付了钱,拿起冰冰凉凉的凉茶一饮而尽,凉茶带了丝丝甘甜的味道,她很喜欢,每日下工都要来买一碗吃。

    医馆里的人多了起来,卖凉茶这种简单的工作已经不再由胡似七负责,而是由新来的医学生。

    新来的医学生有些昏昏欲睡,但是还是打起精神对每一个买凉茶的人说,“勤洗手,多通风,水烧开,才能喝,重清洁,要洗澡。”

    楚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转身走到下城墙的楼梯。

    能治这瘟疫的药,她要拿来和那些藩镇们交换些什么呢。

    得好好的想想。

    远在千里之前的高羡和司马池同时打了个喷嚏。

    高羡:“阿秋。”

    “阿郎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的婢女问。

    高羡摆手,“无事。”但感觉好像被人惦记上了,这种感觉怪怪的。

    司马池,“阿秋!”

    奴仆,“可要将冰拿走”

    司马池眉头一皱,“给我彻查!这府里一定有人想要谋害我!”

    第54章 伤寒

    54

    七月即将到来, 天气越发的炎热了起来。

    上班的时间也被楚旋提到早上五点,上午做完就休息,下午不做活。

    而这样图书馆就早上排队的人就更多了, 古代缺乏娱乐活动, 底层人民更是如此, 而图书馆就是现在岳县唯一的娱乐。

    别说岳县本地人,就连现在城北(原梨县)的人都听说, 楚娘娘有一座图书馆,里头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仙书, 仙书里有各种各样的惟妙惟肖的图画,仙书有各种各样的,听说还有人进了一趟图书馆,出来以后整个人都变了。

    城北的人现在正在识字,等他们识完字, 早上排队的人就更多了。

    虽然图书馆占据了一些人的休息时间,岳县还是难以避免新生儿的降生。

    有两个女工怀孕了。

    胡似七只从这两个女工的脸上只看出了懊恼和纠结,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

    关于女工怀孕这个事情,楚旋早就颁布了条例,除女性非婚生子以外,父母双方同休产假四个月,每个月发放100钱的生育补贴,而女性非婚生子一个人可以拿双份生育补贴。

    胡似七做完检查,收好东西,“是怀孕了。”

    其中一个女工一脸懊恼,“那天晚上我就不该同意!”

    随后她满脸的纠结, 孩子留还是不留。

    很显然,怀孕必然让她在工作中做不了一些重活, 她的工资肯定会直线下降。

    到她怀孕生产休产假时,虽说每个月能有100个钱,但是她的郎君也要休产假,这样让经济情况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胡似七一边写着资料,一边抬头提醒她,“楚娘娘可不允许溺毙女婴,孩子留不留,你们自己想清楚。”

    那两个女工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她们扯着笑容,“现在女孩也可以做工,挣的钱不比男孩少,胡医助,我们没有那么想。”

    胡似七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写资料。

    两个女工坐在医馆里好一会,最后收拾好东西走了。

    胡似七明白这是决定把孩子留下了。

    这是楚娘娘占领岳县后,第一次有女工怀孕,其实按理来说是很不应该的。

    但胡似七知道为什么。

    这些女人开始的身体太差了,差到根本无法受孕,也就是楚娘娘来了以后,她们开始吃的好了,身体变得强壮了,这才有人怀孕。

    不过,不管她们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女婴被杀死了,只要是在岳县,任何一个女婴都可以安全降生。

    这就够了。

    胡似七听着吵闹的蝉鸣,她在想。

    七月要来了。

    谁也不知道这场疫病的来源是何处,只知道自从七月开始,各道就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因为发热咳嗽腹泻,最后不治而亡的百姓,奴仆。

    藩镇和两个所谓的皇帝开始并没有当一回事,直到因为疫病死亡的人越来越多,那趋势就仿佛蝗虫过境,一个州接着一个州。

    这下上位者们才算是慌了神,封锁州县,不允许各地人口出入。

    总之和政策就是没有一丁点和百姓相关的,丝毫没有考虑这些得了病的生命能不能医好。

    他们不关心百姓得疫病死了多少人,他们只关心疫病会不会传染到自己身上。

    在汉州的正在宋儇听田令说着得病之人的症状,田令刚说完,他就吓的哇哇大叫。

    “高热,咳嗽,腹泻,最后不治而亡。还会传染人!现在疫病到哪里了,不会往汉州来了吧!”

    田令安抚着宋儇,“陛下不必惊慌,汉州已封锁各县,不允许接受病民和流民!”

    宋儇丝毫没有作为皇帝的自觉,他自私,蠢笨,昏庸,贪生怕死。百姓的命对于他来说不是命,他只大叫,“我不要得疫病!”

    各地藩镇都意识到了严重性,并且封锁了州县不说,更有残忍一些的,一把火将村子烧了也是有的。

    里面有没有没得病的百姓,有没有能够治好的可能性,他们通通不管。

    而病区的百姓能怎么办呢,他们又要往哪里去呢?只能在原地等死吗?

    茂州的官道上行驶着一辆精致的马车,精致的程度与破破烂烂的官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若是仔细观看,就能发现驾驶马车的人面色发红,马车里更是时不时的传来阵阵咳嗽声。

    马车里传来幼童稚嫩的声音,“阿娘喝水。”

    “咳咳,阿悦离我远一点!不要靠近我和你阿耶!”

    驾驶马车的人是曾经大骊的中书令郑由,后因上书反对田令而被贬为青州刺史。

    虽然被贬,但他也因祸得福,逃过了杨角血洗长安,在疫病还未开始时,他又成功递了辞呈,打算带着妻儿归隐山林,远离乱世纷争。

    但是一路上却不知怎么他和妻子都染上了疫病,只有女儿郑悦没有染病。

    在昏迷之前,他有满腔不甘,不甘就这样丢下妻儿,不甘盛世大骊就此衰败,不甘田令祸乱朝纲,迷惑陛下。

    不甘,他有深深的不甘。

    “怎么还没醒?都喂了抗生素和退烧药兑的水了。”

    “胡医助,这是我刚刚记录的你的发言,你看看还有什么要修改的。”

    “嗯,你举起来我看看,初步判定为伤寒杆菌所导致的急性传染病,症状有困乏,食欲不佳,头痛腹泻,反复发热,畏寒怕冷,若及时用抗生素治疗,治愈率百分之90。”

    胡似七带着口罩,对着距离七步之远的新来的医学生,点了点头。

    这份报告很快就会被送到卫霜和楚旋面前。

    当然不是用纸张传递,而是这位医学生在城墙之下举着,楚旋在城墙上用手机拍照。

    郑由以为自己在做梦,仿佛听到了好多个女人的声音,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语,什么伤害杆菌,什么抗生素,退烧药。

    他猛然睁开眼,坐了起来。

    这是一处略为简易的木房,里头有许多穿着白色奇怪的衣裳头发的娘子,她们脸上都带着东西,只露出了半张脸。

    他脑子发昏,问了句,“这这是来勾我的魂了?能不能让我看一眼我妻儿,求求你们了,若我走了,她们二人应该如何活在这世上啊!”说完还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白无常,求求你们了。”

    胡似七:……

    她伸手指了指,“你的妻儿的话,在隔壁女病房。”

    郑由伸手抹眼泪,“她们也跟着我去了?这样也好,我们一家在地府团聚,一起投胎的话,下辈子还做一家人”

    胡似七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还是郑由发现不对劲,“我怎么还能感觉的到痛,莫不成,我没有死?”他睁大自己的眼睛。

    胡似七隔着口罩回答他,“你确实没死,还很幸运的和你娘子一起成为了我的第一个观察对象。”

    郑由一个字也听不明白,“所以我们全家都是被恩人您救了吗?我方才还以为是白无常来勾我的魂了。”

    胡似七沉默片刻,还是用圆珠笔在她的记录本上写下,患者清醒后意识模糊,思维混乱。

    郑由对胡似七手里的本子和笔充满了好奇,“这是笔?不是毛笔?我怎么感觉这木屋里没有外头那么热。”

    胡似七指了指角落里的冰块和充电式小风扇,把冰块放在风扇面前吹着,自然整间屋子都凉快。

    郑由更混乱了。

    这些娘子衣着怪异不说,所用皆是他没见过的器具,到底是何人?

    又或者,她的主家是什么人?

    胡似七看出郑由的疑惑,简单的解释,“我主家不忍看百姓流离失所,死于疫病,这才命我等出来观察疫病是各种类型,用什么法子医治。”

    郑由脱口而出,“疫病还有类型?”

    就在这时,“胡医助,卫部长的回信来了!”

    那出去送消息的医学生小跑着拿着一张纸,气喘吁吁的递给胡似七。

    “哇,外头热死了,快让我吹吹风扇,这儿还有楚娘娘拿的冰棍,用保温袋子包着的,等会咱们摘了口罩出去吃吧。”

    胡似七打开信,卫部长的字越发有向楚娘娘靠拢的意思了。

    胡似七放下信,对着郑由说道,“方才我主家来信,虽然你吃了抗生素和退烧药醒了过来,但需要再观察四日,若其间出现反复发热,还得再吃药。”

    郑由好奇的问,“还是吃方才你们口中的抗生素,退烧药?”

    胡似七摇摇头,“柴胡、黄芩、半夏,枣,甘草,生姜,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1”

    郑由挠了挠头,“敢问抗生素和退烧药的方子又是什么呢?”

    这时一旁一个准备出去吃冰棍的医学生听不下去了,她瞟了郑由一眼,“抗生素和退烧药是仙药,我们怎么知道配方?”

    仙药?郑由更乱了。

    “现在你需要配合我记录一些信息。”

    “姓名。”

    “郑由,话说刚刚我就很好奇,你们这不是大骊的文字吧?”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年龄?”

    “29”

    “身高体重。”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我的娘子和女儿?我很担心!”

    胡似七放下本子,“现在就带你去。”

    二人出了木屋,外头的热浪一下子扑到了郑由的脸上,“其实我娘子也对医术颇为精通,她也尝试过自己抓药来吃,但是都没有治好。”

    胡似七回答,“是没有完全根治,但是她的状况明显比你好多了,而且”

    话还未说完,女病房离这边不算远,二人走到门口,就听到他娘子黄如容谦虚的声音,“这位娘子可否多说一些呢,何为病菌?何又为病毒?”

    夹杂着他女儿稚嫩的声音,“哇,这个叫冰棍的东西真好吃,谢谢姐姐。”

    胡似七把方才没说完的话说完,“而且,你娘子比你聪明。”

    第55章 药不能白吃

    55

    黄如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 疫病竟然是由于平时不注重个人卫生,喝生水,不洗手所引起的。

    而那些病毒, 病菌等理论, 让她听的太入迷, 以至于连她的夫君在门外头叫她她都没听见。

    黄如容对胡似七行礼,“多谢胡医助的救命之恩。”

    郑由这才后知后觉, 自己还没有道谢呢。 “多谢胡胡医助的救命之恩。”

    胡似七面色不变,“倒也不必道谢, 你们吃了我主家的神药,是你们运气好,当然,也不是白吃,你们需得卖身给我主家为奴, 还清仙药的债务。”

    郑由诧异,“是让我们一家三口卖身为奴?”

    胡似七点头,“正是,否则这仙药你们是打算白吃吗?”

    一旁外出吃完冰棍的医学生重新带好口罩回到木屋,瞧见郑由的表情,又忍不住吐槽,“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做楚娘娘的奴仆呢?外头又是饥荒,又是疫病,还时不时有山匪劫掠,做了楚娘娘的奴仆,进岳县被好好的保护起来不好吗?当初我们知道能做楚娘娘的奴仆时, 差点没感动的哭出来。”

    黄如容又听到了一个新词汇,楚娘娘。

    想必这楚娘娘就是这位胡医助和这群医学生的主家了。

    楚娘娘, 莫非是个娘子?

    黄如容没工夫去管吃惊的郑由,她语气礼貌,“敢问,胡医助和各位医学生都是那位楚娘娘的奴仆吗?”

    一个医学生带着口罩抢答,他的语气充满了自豪,“这是自然,想受楚娘娘的庇护,就得卖身为奴,这是规矩,也不是人人都能做楚娘娘的奴仆呢!你们就偷着乐吧。”

    郑由的脑子更混乱了。

    黄如容很快分析了利弊,她从未见过哪个奴隶能够有使用神药的资格,甚至在这间屋子里还有冰块,以及这个从未见过能吹出凉风的器具,而且他们所有人说话中气十足,浑身上下干净整洁,可见是没有饿过肚子的。

    而这位他们口中的楚娘娘,在这两位皇帝和节度使都封锁州县,焚烧病人的时候,竟派人出来救治病民。

    足已可见她的心怀天下。

    郑由吹着屋子里的冷风,脑子逐渐清明,这位楚娘娘看来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给奴仆用的冰块,能吹出奇怪凉风的器物,最重要的是这名为抗生素的仙药,每一样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有这样能耐的人,他竟然从未听过名号。

    郑悦不懂自己的阿娘阿耶脑子里在思索什么,她在外面吃完了冰棍,又往风扇面前一蹲,“冰棍真好吃,谢谢各位阿姐阿兄,我可以蹲在这里吗,好凉快呀。”

    郑悦生的一双大眼睛,梳着双髻,就像年画上的娃娃一般,惹的几个医学生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可以,你蹲在这吹吧,我们放了冰块,可凉快了。”

    黄如容和郑由同时转过头去。

    他们的女儿还这么小,如今局势混乱,去到哪个地方都不安全,若是这楚娘娘之处真如这些医学生所说,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去处。

    至于这个卖身为奴,虽然郑由有所芥蒂,但在黄如容看来这完全就是一个幌子。

    没有奴隶主会对自己的奴隶这么好。

    胡似七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你们二人需要配合我做一个实验,我的老师想知道,得过一次疫病之人,会不会再次得病,所以你们这些天都在留在这个临时的抗疫处,做一些打杂照顾人的工作。”

    胡似七领着一群医学生走了。

    剩了两个医学生负责对屋子进行消毒,打扫,黄如容很主动的拿起帕子就准备帮忙,顺便递给郑由一块帕子。

    郑悦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站起来想要去拿抹布,却被两个留下来的医学生制止,“小娘子就在这里吹风扇吧,姐姐们来打扫就可以了。”

    郑悦脆生生的答,“谢谢姐姐。”

    两个医学生一个叫田青,一个叫宣桂芝,她们制止了黄如容和郑由。

    “等会等会,用抹布之前先用洗手液洗手,过来过来。”

    黄如容和郑由哪里见过什么七步洗手法,更没见过也一挤就出来的洗手液。

    “好香啊,这是专门用来洗手的吗?”黄如容问。

    田青点头,“是啊,这是洗手液,你们肯定没见过,这可是仙物。”

    黄如容和郑由开始抹整个屋子,期间还看到了宣桂芝拿了一个他们没见过的壶状物品喷着什么液体,味道相当刺鼻。

    宣桂芝见他们二人好奇,主动解释,“这是84,消毒用的,就是可以消除之前我给你讲的病毒和细菌。”

    黄如容一边干活,一边闲聊,想要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你们从前是做什么的呢。”

    宣桂芝一边消毒,一边回答,“从前家里就是种田的,蝗灾之后被家里人卖了,换了一袋豆子,被我的卖家带回去的时候,遇到了张部长,然后就稀里糊涂了进了岳县,签了卖身契,做了楚娘娘的奴仆,医学生是我自己考进来的,在岳县,不管做什么都是以考试为准,考上了就能当管理层。”

    黄如容消化着这一系列的信息,“所谓的管理层,就是管理百姓的吗?”

    田青也接话,“不过那个很难考,前段时间考上的人寥寥无几。”

    “我瞧你们又有娘子,又有郎君,做医学生是不分男女的吗?”

    宣桂芝短暂的愣了一下,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什么不分男女这样的词汇了,在岳县大家默认的就是能者居之。

    “嗯,不光做医学生,做管理层也是如此,楚娘娘手下九个部,部长皆是娘子,部长手下的吏事也是娘子居多。”

    黄如容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她又问,“可以和我多讲讲那岳县的事吗?”

    宣桂芝思索了片刻,“进去以后观察期一个月,若品行不端,不听话的直接赶出去,试用期过了才能签卖身契成为正式的奴仆,这样就可以吃食堂最便宜的套餐,只需要一个娘娘钱,就有一碗粥和一个土豆或红薯,所有奴仆都需要为楚娘娘工作,不管娘子郎君还是小孩,每一个奴仆都要学会简体字和阿拉伯数字,岳县不允许有文盲。”

    说完她指了指郑悦,“像郑小娘子这般年纪的小娘子,是要强制送去小学堂读书的。”

    田青听笑了,“你和他们说这么多岳县人才听得懂的词汇,他们能懂才怪了。”

    郑由张着嘴,磕磕绊绊道“强制性读学堂?每个奴仆都识字?难怪我之前瞧那位胡医助写的都是我看不懂的文字。”

    黄如容也被宣桂芝的话惊道,“文盲是指?”

    “不识字之人。”

    黄如容倒吸一口凉气,这位楚娘娘可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田青蹲在风扇面前吹风,“等你们进了岳县就知道了,岳县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地方,说它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宣桂芝指着门外。“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得在这里帮忙了,郑郎君,麻烦你去外头抬一下病人,胡医助他们回来了。”

    第56章 视察

    郑悦成了临时防疫点最小的工作人员。

    郑悦之前与黄如容以及郑由负距离接触了好些天, 但她依然活蹦乱跳,丝毫没有染病的迹象。

    到现在也是。

    黄如容和郑由证实了卫霜的猜想,这病只要得过一次, 体内就会有抗体, 不会得第二次。

    郑由此生第一次感受到劳累, 身体上的劳累。

    “可是这位郎君救了我?我愿意为郎君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正在用圆珠笔写病号记录的郑由吓了一大跳, 连忙将那人扶起来,“不是我, 我就是个干杂活的。”

    郑由的活确实很杂,帮抬尸体和从外面捡回来的病人,夜里记录病人的症状,喷84消毒。

    说来也奇怪,他明明不会写那楚娘娘创的简体字, 写的是大骊的文字,但是这些医学生们还有那位胡医助居然看得懂。

    但是自己就看不太懂他们写的字。

    郑悦此刻带着口罩,一脸认真的在房间内喷洒着84,“阿耶把腿抬起来,不然地上就消不了毒了,没有消好毒,宣姐姐就不给我吃冰棍啦。 ”

    郑由连连点头,抬起腿来让郑悦完成她的工作。

    他看着自己乖巧活泼的女儿,心中又泛起无限忧愁,中原局势混乱,节度使们拥兵自重, 而天灾频起。

    自己的女儿还能这样无忧无虑多久呢,像现在这样为了一根冰棍而开心的日子, 还会有吗。

    郑由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不知道。

    但是郑悦知道啊,只要给她一根冰棍,她就能一直快乐下去。

    郑悦开心的从宣桂芝手里接过冰棍,脱了口罩去门口吃了起来。

    刚吃没两口,就瞧见田青一脸忙慌的进木屋,“卫部长和楚娘娘要来来视察!”

    郑悦眨巴着她的大眼睛,看着紧张的原地转圈的宣桂芝,她一边啃冰棍一边问,“宣阿姐,你怎么了。”

    宣桂芝转头过来,摸了摸她圆溜溜发髻,“我没事,你去吃冰棍吧,今天这个冰棍有水果的味道哦,和以前的不一样呢。”

    宣桂芝当然紧张,那可是楚娘娘,是自己,不,整个岳县的再造恩人。

    宣桂芝一共都没瞧见过楚旋几次,还全都是远远的看到过,而现在楚娘娘要来视察,是不是还会有机会说到话呢。

    郑悦吃着桃子味的冰棍,跑出去找到了正在熬药的黄如容。

    她嘴里嚼着冰棍,“阿娘,方才我听宣阿姐说,那个什么楚娘娘要来视察,宣阿姐紧张的走路都不会了呢。”

    大锅里的药正好煮开,咕噜咕噜的沸腾声音就好像黄如容此刻的心情。

    在这防疫站帮忙的这些天,她发现了一个事情。

    虽说是能救则救,但医学生们和胡医助其实是在有限的条件下更倾向于先救女人。

    黄如容不明白,至少在现在的她看来,男人更具有生产价值,一个成年男性可以耕种,做体力活,甚至可以成为士兵。

    黄如容将药盛出来分好,悄悄的站在木屋外头,踮着脚往里头瞧。

    宣桂芝将口罩带好,带着一群医学生站的端端正正,在门口等着楚旋的到来,楚旋带了几个练兵队的女兵,卫霜走在后头,旁边是民生部的吏事万云娘。

    她们都带了口罩。

    万云娘手里抱着一个笔记本,和一叠厚厚的纸张。

    宣桂芝紧张的绞着手指,眼看着楚旋一边和卫霜说话,一边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就是现在。

    宣桂芝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群医学生对着楚旋和卫霜大声道,“楚娘娘安好,卫部长安好。”声音中气十足,倒是把楚旋惊着了。

    楚旋露出欣慰的表情来,“本来以为你们精神都会很差,没想到一个个的声音还这么大。”

    宣桂芝虽然带着口罩,但是脸已经红的不像话,“没有医生之本,救人为先。”

    楚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们都辛苦了,等回去了以后,会给你们发一笔丰厚的补贴。”

    卫霜在后头对着他们瞧瞧比了个数字,众人更加激动了,忙道,“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卫霜又小声的说,“不光有补贴,还有生活区住房优先购买的指标哦。”

    楚旋懒散挥手,“你都说完了,还有什么惊喜?”

    这下宣桂芝都不害羞了,她神情激动,“优先购买指标是真的吗?什么都让我们先挑?”

    这个消息是卫霜放出来的,卫霜自然得负责到底的回答他们的问题。

    “虽然现在生活区还在建,但是建好了你们先挑,楚娘娘说了,咱们九个部长都得排在你们后边呢。”

    一众医学生脸上全是笑意,这些天的疲惫可以说在此刻一扫而空,“多谢楚娘娘,多着卫部长!”

    楚旋眨了眨眼,目光像一池静静流淌的池水。“你们将自己放在危险的境地救了这么多人,保护病毒不进入岳县,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我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了我,为了岳县付出的人。”

    在外头光明正大偷听的黄如容听到楚旋这番话,心里不知怎的,仿佛心里有一簇极小的火苗在忽闪忽闪。

    一会燃起来,一会又被熄灭。

    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位楚娘娘的年龄,看起来也不过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举手投足不像荒野里长大的孩子,但也不像贵女。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哎呀,好痛!”郑悦吃痛的声音传来。

    黄如容低头一瞧,郑悦吃完了冰棍开心的走路不看路,撞到了柱子上。

    黄如容只得硬着头皮行礼,“见过楚娘娘。”

    郑悦捂着自己的额头,眨巴着她的大眼睛,“呀!是宣阿姐常常提起的楚娘娘,见过楚娘娘。”

    出身优渥的两母女礼仪没得挑。

    宣桂芝连忙替黄如容解围,“这位便是我们观察的1号病人,黄如容,黄娘子,她郎君是2号,他们的症状为我们提供了很多数据,也最终让卫部长判定这是伤感杆菌引起的疾病。”

    楚旋似笑非笑,“黄娘子的影子倒是在门外站了许久了。”

    宣桂芝挠了挠头,“黄娘子在门口负责煎药的工作,想必也不是故意的。”

    黄如容听到楚旋的话,自然明白她一早就被楚旋发现在外头偷听,索性也不隐瞒,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我就是有些好奇这传说中的楚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才想偷偷瞧瞧。”

    楚旋问,“那是瞧见我是这样的人,感想如何?”

    黄如容真的说不出感想,在此之前她想像过楚娘娘会是怎么样的,最后发现她根本没有参考。

    自古以来没有她这样割据一方,哪怕是几个县的女人,她无从想象。

    黄如容老实交代,“之前从未见过您这样的人,很是佩服,但我有一疑问,可否请楚娘娘解答?”

    “黄娘子请说。”

    黄如容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这些天观察,发现楚娘娘您不光爱用女人,救人也是女人排在优先位,这是为什么呢?”

    楚旋倒是没有解释过多,她淡淡道,“因为我是个女人,所以我会让女人做我重要的下属,也会先救女人,就这么简单。”

    黄如容没想到回答这么简单,没有什么利弊的考虑,也没有上位者的考虑。

    仅仅是因为大家都是女人而已。

    她自嘲一声,倒是自己浅薄了。

    黄如容不认识楚旋,但是楚旋是知道她的。

    如果她猜想的没错的话,那位没有全名,只出现在剧情文字介绍的黄娘子,就是她了。

    疫病让她失去了郎君,见到了人间疾苦,此后的数几十年她都苦心专研于如何治疗疫病,以身试药。

    这样的人,和施嫦一样,寥寥几笔就被带过,黄如容甚至还没个全名。

    医学生们异常兴奋,工作激情高涨,带着楚旋四处参观,他们负责解说。

    “这边是症状比较轻的病人,只有腹泻,头痛,低烧。”

    楚旋瞧见一群躺在地上面如土色的病人,他们看到这个阵仗,觉得应该是什么大人物,挣扎着想起来磕头。

    “这一边是治愈率比较渺茫的患者,他们没有在初期得到治疗,后又没有补充营养,若最后撑不下去,我们会将尸体统一火化。”

    田青带着口罩,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这些天在防疫所死的人不算少数,再是菩萨心肠的人,心也会慢慢变硬。

    卫霜将翻找着的笔记本和病例,将有特点的病人逐一观察。

    胡似七正在守着烧尸体,宣桂芝就在一旁回卫霜的问题。

    现在疫病大规模扩散,光靠楚旋这点人力物力,显然只能起到杯水车薪的作用。

    只有运气好的人才会得救。

    视察完毕,防疫所又多了一袋冰棍。

    郑由灰头土脸的烧完尸体,刚进门就瞧见自家闺女委屈巴巴的看着医学生们吃冰棍。

    “郑小娘子不能再吃冰棍了,今天你已经吃了一根了,吃多了会生病的。”

    郑悦转过头瞧见郑由,巴巴的跑过来,“阿耶,方才楚娘娘来视察,我们不用视察期,直接就能签卖身契了。”

    黄如容的声音冷不丁的从后面传来,“但是我们欠了大概三万钱的债,楚娘娘不接受大骊的顺天元宝,只接受她治下的娘娘钱,我方才试图用我们的财物去抵清债务,但是他们不收。”

    第57章 神药

    江南道节度使司马池病了。

    但是这病到底是怎么得的, 司马池自己也不知道,明明都不允许流民进入扬州,明明自己身边也并无发病之人。

    但是他竟然病了!

    司马池觉得这不科学, 一定是上天降临的惩罚。

    古代对于瘟疫普遍都认为是神降临的惩罚, 所以一般会由皇帝带头祭祀神明, 让神明息怒。

    司马池的症状体现在腹泻上,他一天得拉上个好几次, 而为了避免疫病扩散,他又只留了几个仆人贴身侍候。

    司马池忍着腹痛给宋儇写信, 内容简单明了。

    我亲爱的陛下啊,你身为天子,不能对这场疫病不管不顾啊,赶快沐浴更衣准备准备祭祀,向神祈祷吧。

    刚放下笔, 他的奴仆就慌慌张张的领进来一个大夫。

    大夫的命也是命,若不是司马池是江南道节度使,整个江南的土皇帝,这刘大夫也不想来。

    刘大夫哆哆嗦嗦把了脉,“应当就是疫病。”

    司马池目光锐利如刀,“真的没法治?”

    刘大夫吓的跪在地上,“只能开药试,至于能不能治好”

    司马池烦躁的挥手,“把人带下去!”

    给宋儇的信加急送了出去,司马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腹痛难忍。

    他的妻妾也都很自觉的没有主动要求来侍奉他, 最多也就是在他的房门前哭一哭,一听他不让人侍奉, 哭的更大声了。

    那语气里的庆幸,当他听不出来呢。

    司马池将吃着药,并没有什么大的好转,他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于宋儇的祭祀上。

    只要宋儇诚心祭祀,神明一定会让他好起来的。

    这时候的一封信被送到了司马池面前。

    此刻的他刚刚窜完稀,刚提完裤子,气若游丝,就见他的奴仆恭恭谨谨的将信匣放在他的书案上。

    司马池疑惑了,这信匣十分朴素,虽有用封条加固,出发时间到达时间一律未写。

    况且现在的驿站系统可是十分混乱,到底是谁给他写信。

    他第一反应就是高羡那个臭不要脸的!

    随后他强忍疼痛,让奴仆打开了信匣。

    精英不愧是精英,哪怕是得了疫病,肚痛万分,司马池任然打起100分精神阅读这封信。

    很意外,信不是高羡写的,是他曾经在长安做官时所提携过的后辈,曾经大骊的御史大夫郑由。

    对于郑由这个人,司马池不否认他为民着想,也不否认他才华和能力,但郑由做人太直,不会拐弯,否则也不会被田令赶出京城做刺史了。

    司马池首先注意到的是这纸张,白皙如雪不说,还比一般的宣纸厚实很多,拿在手里没有轻薄感。

    他将纸张上下仔细看了一遍,才开始看信中内容。

    这笔画如此的细,就算是小楷加上硬毫笔,也断然写不出这样细的笔画来。

    司马池更疑惑了,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开始看信中的内容。

    这下司马池的瞳孔地震了。

    信的内容大概是,我也得了疫病,但是被一个仙人的弟子救了,此仙人有能治疫病的神药,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曾经对于我有恩的你,虽然扬州被你保护的很好,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要不要花一点小小的代价来囤这颗药,哦,对了,为了怕你不信我说的,仙人的弟子就随手拿了件器具让我带给你看,这可是绝世珍宝。

    司马池本来对于郑由的话半信半疑,直到他看到木匣里的东西时,他信了8分。

    他虔诚的将他所认知是碗的东西捧了起来,从侧面来看,晶莹剔透,里面甚至还有丝丝错综复杂的纹路,从正面看,在阳光的照射下,还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若不是郑由说了药没有送过来,他都要觉得所谓的神药莫不是让他拿这圣洁的碗喝水不成。

    司马池认为是碗的东西其实是一个透明烟灰缸,是那位不知名穿越对照者在临死前爆的装备。

    当时楚旋十分嫌弃这个烟灰缸,但是洗干净以后,还是有用的。

    司马池将烟灰缸轻轻放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在这神圣的碗上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苦味,他觉得自己的腹痛都好了些。

    只是下一秒,他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郑由说,仙人对于马很好奇,想要数百头马,瞧瞧能不能用马炼成更厉害的仙药。

    司马池腹痛难忍,但他努力的在用理智思考。

    现在普通的马大概十万钱一匹,数百头的马换他一条命,这显然是非常值的一件事。

    于是司马池按照要求,写了自己的具体症状,发病已有多少日。

    随后果然有木匣送来,里面是一颗一颗纯白的药丸并几颗褐色的药丸,服用方法是就水服用,上头还写了每日白色药丸吃几颗,褐色药丸吃几颗,并表示吃了三颗以后,请继续写信说明自己的状况。

    还有一张纸,依旧是郑由的笔迹,“仙人弟子怕你多虑,特地多给了你几颗,让你试药。”

    司马池从未见过这样的药,他火速让奴仆用水吞服,奴仆过了几个时辰都没有异样以后,他才服药。

    服完了药的司马池安稳的睡了一觉,第二日,腹痛的症状果然减轻了许多。

    司马池的病是大好了,数百匹马也成功被郑由和施嫦以及数名士兵接收。

    施嫦全程臭着个脸,这趟出差任务她可太辛苦了,不光要伪装大骊的驿站封条,现在还要赶马回岳县,旁边还跟着好多个不会骑马的拖油瓶。

    她揉了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听着,骑马我只教一边!学不会的就跟在马屁股后头跑!”

    邓尔罗桦王霞飞瑟瑟发抖,“是。”

    更加瑟瑟发抖的是郑由,他弱弱的问,“我也要学吗?”

    “阿郎,写信的人确实是郑由本人,至于其他所谓的仙人弟子,皆是生面孔,那群仙人弟子都长的个子高大,头发很短,其中有男有女。”

    司马池把玩着透明烟灰缸。

    “然后呢,他们把马赶到什么地方去了。”

    “属下跟丢了。”

    这个消息太过于意外,以至于司马池差点没拿稳手中的烟灰缸,“我冒着疫病传染整个扬州的危险让你们出城就是为了让你们更丢的?那么多匹马,换条狗都能跟到目的地吧!”

    “那里头有个仙人弟子,似乎会极会驭马,马儿们全都乖乖跟着走不说,速度还一致,而我们被流民所扰,再想追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

    司马池无能狂怒,“一群废物!”

    第58章 骑马

    马在古代是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 行军打仗时骑兵对步兵更是碾压。

    但同时,马也及其昂贵,一匹上好的宝马, 价格可不止数十万钱。

    在大骊, 品阶较低的官员甚至坐不了马车, 只能坐驴车,而司马池手握整个江南道, 他的士兵也尚做不到一人一骑。

    几颗抗生素和止咳润肺的药,加上一个垃圾回收的烟灰缸, 换来了194匹马,这样的交易对于楚旋来说是赚的。

    当然司马池也是这么认为的,194匹马虽是大出血,但是换了他一条命,怎么来说都是赚的。

    而且他还得了个纯净圣洁无比的碗, 他给此物取名为朝露碗,寓意这个碗像清晨的朝露一样纯净,透彻。

    司马池甚至每日虔诚的用这个碗来吃早饭不说,还有一个奴仆专门照顾这个碗。

    楚旋不知道司马池对这个在购物软件上最多99包邮的烟灰缸有多么的重视,她只知道她有马了!

    之前打梨县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士兵全程步行前行十分劳累不说,还非常的费时!

    练兵队的武器和马匹都是司马池提供的,让她不得不感叹,司马池的羊毛真好薅。

    进货渠道哪家好,大骊江南道找司马池。

    楚旋站在城墙上盼了又盼,才盼来施嫦臭着脸, 领着马群跑回了岳县。

    郑由瑟瑟发抖的和一个男士兵同骑一匹马,只是看他的表情似乎不太好受, 面色苍白,跃跃欲吐。

    楚旋瞧见练兵队的人骑马是极其不熟练。

    出去执行了任务的人都不能立刻回到岳县,需要到防疫点进行为时七天的隔离,怕将疫病传进县内。

    施嫦下马,又吹了一声口哨,马儿们立刻乖乖的都停在她面前。

    甚至有一只马儿乖顺的将头往前拱,眨巴着湿润的大眼睛,把自己的头送到了施嫦的面前。

    王霞飞觉得这不是一匹马,更像一条狗。

    施嫦顺了顺那匹马儿脑袋上的鬣毛,王霞飞立刻听到了一声长长的马叫。

    “啾啾~”

    王霞飞下马,揉了揉自己的隐隐作痛的腰,因得马没有马鞍,这一路若是马稍微跑快一些,她的双腿就得用力防止自己不被甩出去。

    郑由颤颤巍巍的下了马,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这一路他别提多害怕了,那什么施部长让跟着出任务的都快速学会骑马,他就纯纯一读书人,哪里能在那么一会之内就学会啊。

    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跟着马后头跑回去了。

    好在这位施部长似乎对他学不会骑马之事并不意外,只是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没用的东西,让他上了一个男兵的马。

    随后就是一路的颠簸,晃的他一路害怕极了。

    郑由吐完了还飞速的解释道,“我得过疫病了,不会再得了!”

    郑由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作为一个曾经的大骊官员,他对政治的敏感度是极高的,他明白他这是在站队,是在择主。

    这位楚娘娘的野心不小,她也不可能永远屈居于岳县。

    她的最终目的恐怕是那百年古都长安。

    郑由扶着腰,“我不用隔离,我就先去防疫所看我妻女了,她们好些天没见我,肯定很想我。”

    施嫦正在给楚旋派来的养马人交接,一边点头。

    郑由一瘸一拐的走到第一个防疫站,远远的就瞧见医学生们带着口罩,穿着白色衣裳在各种忙碌。

    郑由刚走近,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熟悉而又稚嫩的声音,“胡医助,我阿耶此次去的任务竟然可以抵8000钱的债吗?”

    胡似七冷淡的声音回答了郑悦,“嗯,是的,若是办的好,说不定还有奖励,但是也是很危险的。”

    “哇,这样好的事情怎么不让阿耶多去几次?下次再有这样危险的任务可以交给我阿耶吗?这样债就快还清了耶!”

    郑由:?

    若不是因为他打听了岳县平均工钱才200钱左右一个月,若是他和黄如容不吃不喝也得攒六七年才能还清,面对抵债8000这个条件,他才低了头。

    行,不愧是他的女儿。

    郑由又转头想去寻黄如容的身影,发现她已经带上了口罩,穿上了白衣裳,开始帮医学生们配药了。

    宣桂芝一边写记录一边和她聊着天,“话说今天施部长好像回来了,郑郎君应该就跟着一块回来了吧。”

    “啊?今天就回来了吗?算了,等会他自己也知道回来的,毕竟除了防疫所他又无处可去,我这哪里来得及去迎接他。”

    郑由:……

    施嫦在和养马人交接完了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后,她抬头一看果然瞧见楚旋在城墙上一脸赞许的看着她。

    施嫦更生气了!

    搞什么啊,她又得搞科研,搞火器,研究造钱,前期还得兼着练兵,教女人们强身健体,现在还让她去骗马。

    她一个人到底要当几个人使?!

    于是她臭着一张脸回望了回去。

    好累,好想回家睡觉。

    王霞飞瞧见施嫦的脸色,明白她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于是她低声劝道,“施部长,为了岳县百姓的人身安全着想,咱们现在不能进去啊,您再忍几天行吗。”

    施嫦深吸一口气,“我当然明白!”

    等她再抬头的时候,楚旋甚至看着她笑了。

    总感觉更气了!

    隔离期完毕,施嫦进岳县的时候脸比任何一个人都黑,知道的是施部长任务顺利完成凯旋了,不知道的以为寻仇来了。

    楚旋也知道施嫦的脾气,没有要求她来教练兵队的众人驭马,就算要教,也得等她好好休息完了以后。

    否则她的怨气真的要冲天了。

    张傲云从来没有骑过马,骑马这样的事不是娘子的专属,但是却是长安郎君的专属。

    她看过自己的阿耶骑马,堂兄骑马,表弟骑马,就是没见过长安哪个娘子骑马。

    练兵队的士兵们都在为到来的马匹而欢呼雀跃,虽然还不能上马骑,但是围观就足以让他们兴奋。

    “这可是马!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

    “我也是我也是!骑马多威风啊!”

    “唉,但是这马最多200匹,咱们不可能每个人都骑的上啊。”

    “是啊,到时候怎么分还是个问题呢。”

    “不知道部长会怎么分呢,我好想骑上去试试。”

    邓尔在一旁懊恼着,“施部长马骑的极好,那日教的时候是我太笨了,学不到要领!如今也是能骑着走而已,感觉这马完全不听我的话。”

    立刻就有人围上来,“骑马的感觉怎么样啊?是不是很令人激动!而且很轻松,毕竟不用走路呢。”

    邓尔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感觉,老实交代,“很累,而且腰和腿都很疼,因为没有马鞍,上马下马都是大问题,还要时刻担心马会不会把自己甩飞。”

    张傲云巡视了一圈这200匹马,回忆着她看过别人骑马的样子,这些马现在还没有马鞍,要从马的左前方接近它,这样能避开了它的后蹄,上马要尽量左侧上马,骑乘时腰背尽量保持挺直,要用自身重心去配合马的重心。

    她为什么会记得这样清楚呢。

    因为她真真切切的羡慕过可以骑马的堂兄,表弟,阿耶。

    他们骑马的样子是那么自由自在,肆意张扬。

    而她只能穿着裙子,带着首饰,端庄的走路,骑马这样不淑女的事情一辈子也轮不到她。

    那时候偷偷观察他们动作的她,没有想到她将来会有骑马的一天,而且是从200匹马里随意挑选。

    可以成功吗,她不知道。

    但是她想试试。

    “部长,她在骑马?”

    “部长好厉害啊!居然一次就成功,施部长都还没来教呢。”

    马背上风吹的很大,把她的短发吹的往后翻,但她能看到前路一片光明。

    原来这就是骑马的感觉,她体验到了。

    谢谢那个年幼的自己,她对骑马抱有憧憬,十岁的憧憬,在她二十岁的时候,实现了。

    江南道,扬州府。

    节度使府内的下人都知道节度使得了个仙碗,很是爱护。

    伺候仙碗专用奴仆万分谨慎的端着烟灰缸,“阿郎,这是特地接的露水,配着这朝露碗服用最是好了。”

    司马池点了点头,满意的拿起烟灰缸,将里头的露水一饮而尽。

    从死到生,这两天他思索了良多。

    最主要的还是郑由说他遇到了仙人弟子,这仙人是否真正存在的问题。

    司马池是倾向于仙人是真实存在的,疫病数千年来皆无所治,而几颗奇怪的药丸竟将他药到病除不说,他还感觉自己身体变得轻快了。

    而且这朝露碗,绝不是大骊所能变出之物。

    他突然很庆幸自己曾经提携过郑由,这才让他第一时间想到给自己写信,而不是高羡那个讨人厌的虫子。

    他将烟灰缸放在桌上,“还未追踪到郑由的踪迹?那么大一群马不可以一点痕迹不留。”

    他的下属老老实实的回答,“确实追踪到一些踪迹,但是越往后,这些踪迹就消失了,仿佛被人刻意抹去一般,加之城外患有疫病的流民众多,属下也只能就此作罢。”

    追了这些日子,依旧追不到踪迹,想必就是仙人不愿被人打扰了,司马池只得挥了挥手,“罢了,只要这仙人的存在不被高羡所知就行,仙人不与高羡换物,哪怕寻不到仙人的踪迹我也不算亏。”

    让属下退下后,他百般无聊的靠在椅子上。

    他忍不住开始胡乱的想,若是长生积极分子的高羡得知世上真有仙人,他会如何呢,而他身边的那位鸣雌侯后人知道他为了长生所做的疯狂之事,又还会如何呢。

    虽然他很好奇,但是他现阶段是绝不会因为这一点好奇心就让高羡知道那位仙人的存在。

    不过将来他一统天下后,倒是可以高羡背地里所做的疯狂之事讲与那位鸣雌侯后人所听,看看那位后人的反应,让她知道自己择错主,想必也是相当有趣。

    第59章 表彰

    岳县内岁月静好, 但是外头可不一样了,官道,树林, 路边的沟壑内随处可见得了瘟疫而死亡的尸体。

    百姓陷入了绝望的恐慌之中。

    然而掌控各地区的上位者们充耳不闻, 他们只怕瘟疫最后传染到自己身上, 他们唯一所做的措施就是将得病之人封锁,等他们活活病死, 再一把火烧了。

    虽然楚旋的占地严格来说只有两个县,但上位者之中似乎也只有她在认真的和瘟疫抗争, 认真的拯救百姓,焚化尸体,切断感染源。

    炙热的夏天过去,瘟疫在楚旋的救治,和其他上位者们的无脑焚烧之中, 终于停止了传播。

    秋天吹来了凉爽的风,也让累了几个月的胡似七和医学生们得到了解脱。

    胡似七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倒头就睡,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太累了,这些天她的神经就没有松下来过。

    等她终于睡醒,补足精神,打算去食堂吃点东西时,她发现两个月没回岳县,岳县似乎又变了。

    马车竟然在街道上跑来跑去,而这路边的木牌又是什么东西, 胡似七疑惑的看着这木牌上写的,东街站。

    不过是两个月没有回来, 她怎么就像个外地人了!

    她站在路边,一脸疑惑的瞧着马车停在木牌下,几个站在木牌边上的人有序排队的上了马车,而哪个驾驶马车的人。

    郑由朝车厢内喊着,“后面还有位置,往后坐坐,别挤别挤!哎哟,这位阿姐,后面真有位置,你别往这坐啊。”

    马车向前驶去,车轮卷起的尘土飘散在空中,只留胡似七一脸懵。

    郑由不过比她先回岳县半个多月,怎么还驾驶上这马车了?话说这个马车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感觉谁都可以坐的样子。

    胡似七思索了半天,最后决定放弃思考,她现在肚子饿的不行,得先去食堂填饱肚子。

    索性她的院子离食堂并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刚走到食堂,就能听见许多人说话的声音。

    “这公共马车真是方便,我们城北人想过来食堂吃个饭得走多久啊,现在坐公共马车多快!”

    “只需要在每一站等待就行了。”

    “而且去工厂也很方便,楚娘娘可真是为我们着想。”

    胡似七端着餐碗排队,表面云淡风轻,实际听的耳朵都快竖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那叫公共马车,那个木牌是所谓的站牌,在站牌处上下车,这样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就方便许多。

    自己差点成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外地人了,好险好险。

    邓元德笑嘻嘻的问,“胡医助,今天有番茄炒蛋,要不要来一碗。”

    胡似七平时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加上这次的疫病补贴,所以她并不缺钱。

    番茄,这又是新出的蔬菜?

    邓元德一边给她打菜,一边介绍,“这个番茄是楚娘娘带来的仙种,如今才种成,用来和鸡蛋一起炒最为美味,楚娘娘说了番茄和鸡蛋是天作之合!”

    到了下班的时间点,人陆陆续续的多了起来,多的是双颊凹陷,身形消瘦的面孔。

    这些人大多都是运气好用了抗生素被救回来的流民们,由于倾向于优先救女人,所以女人的比例多一些。

    他们刚来,估计都还没过流民观察期,薪资不高,又因为抗生素而背负了一大笔债务,吃饭只吃最基础的一个钱套餐。

    而更加接受楚旋统治的百姓已经深刻的将多吃肉蛋奶才会活得久刻在脑子里,所以不说每日,至少是每隔一日都会吃上一道荤菜。

    比如五保就是个例子,他与李富贵这个月又因为吃荤菜吃的太多,剩余得钱不多了。

    工厂里的阿姐苦口婆心劝他们别每个月的工钱都花光光,总要留一个应急的钱。

    两个小少男全然当做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此刻两个人瞧着那番茄炒蛋馋的直留口水,但想想手里头的钱,忍了!

    五保端着一碗粥,一个土豆,碰到杜月桂带着杜小草来食堂吃饭。

    他老实打招呼,“杜吏事好。”

    杜月桂笑着点头,瞧见他手里端的粥和土豆,取笑道,“怎么,这个月钱又吃光了?”

    五保丝毫没有觉得羞愧,反而说,“钱就是用来花的!”

    杜月桂刚端着自己的番茄炒蛋,就瞧见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的胡似七,她连忙端着饭菜坐了过去。

    “胡医助,这段时间辛苦了。”

    杜月桂这句感谢是真心的,如果没有胡似七还有那些医学生在外头辛苦了两个多月,岳县不可能一个得疫病的人都没有。

    胡似七正感叹这番茄炒蛋果然是天作之合,蛋香和这番茄的酸味完美融合在了一起,听到杜月桂的声音,她抬头。

    杜月桂又说,“对于医学生们和胡医助的表彰大会定在下周吧。”

    杜月桂的声音不算大,但也绝对不算小,周围便有人听得什么医学生,表彰大会

    “这便是那位带领医学生在城外的胡医助?”

    周围有人询问的声音传来,胡似七还未来得及回话,好些个人就凑了过来。

    “胡医助!你们这两个月辛苦了!”

    “真是胡医助,当时就是她救了我们全家啊!”

    “我要给胡医助磕头!你们都别拦着我!”

    胡似七和杜月桂的周围顿时被围的水泄不通,杜月桂也没想到自己就是想和胡似七聊聊天,结果引起围观来。

    好在今天食堂值日的志愿者冷着脸来上前驱赶,“《生活守则》都背到哪儿去了?食堂内禁止喧哗!你们都围着胡医助,人家怎么吃饭?”

    说完转过头,表情柔和了许多,“胡医助,你慢慢吃。”

    杜月桂脸上挂着尴尬的笑,“不好意思啊,胡医助。”

    胡似七摇摇头,“没关系,我也没想到大家反应这么大。”

    但其实,胡似七心里有些感叹,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从前她挨打的时候,想的是如果那个男人今天不打自己就好了,如果自己今天可以多吃两口饭就好了。

    但是在防疫所的那两个月,她每日想的都是,若是能多救两个人就好了,若是医学技术再发达一些就好了。

    工钱还没有发下来,今天依旧是五保吃土的一天。

    不过五保还记得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医学生们和胡医助的表彰大会。

    虽说楚娘娘有仙药,但是谁想生病呢,听说病起来又是发热又是咳嗽又是腹泻的,若是传进岳县里,那大家还怎么上班,上不了班,工钱就发不下来,没有工钱就不能吃肉!

    五保来到会议广场,人多的早就挤不到里面的位置了,他只能在外围找了个位置站着。

    被仙药救治好了的流民也进入了岳县,加上原来梨县的那些人,人是越来越多了。

    全小田拿着话筒,在广场中间绘声绘色的讲述着防疫所的大夫们的付出,黄如容和郑悦以及郑由因为在防疫所内的优异表现,此次也在表彰名单内,只不过补贴少一些,也没有优先购房指标。

    “他们每天睡不到一两个小时,这般热的天气也要带着闷热的口罩,他们冒着自己被传染的风险也要阻止疫病进入岳县,他们保护了整个岳县的人,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得补贴,不应该得住房优先指标吗?”

    底下的人听的羞愧难当,感动万分,纷纷大声喊着,“应该!”

    “应该!这都不应该实在是天理难容!”

    郑由现在在做公共马车司机,黄如容被破格录取了医学生,在医馆做事。

    两个人都在为了还债而拼命努力着。

    郑由想着公共牛车司机只是个过渡,他了解了岳县的政策,现在在学着简体字,就等着下次的吏事考试。

    他堂堂曾经大骊的四品大员,他不信考不上个小小吏事。

    他在底下嘀咕了一声,“优先购房指标是什么?”

    宣桂芝站在他的右边,小声的回答他,“就是用水泥建的新房子,可漂亮,你不觉得岳县现在的房子都很破吗?”

    郑由有些疑惑,“昨日我怎么听坐马车的人说还要建员工宿舍呢?那又是什么,是新房吗?”

    宣桂芝撇了他一眼,“员工宿舍就是四个人住一间屋子,分男女宿舍,现在岳县人越来越多了,好多人没地住,但是员工宿舍可不方便,没有单独的厕所和洗澡的地方,还要和好几个人同住,肯定是不如新房小院好的。”

    黄如容也加入到对话中来,“那这个新房怎么卖啊?几进几出?要多少娘娘钱?”

    这个宣桂芝是真的不清楚,她老实回答,“听说按平方算钱,具体的我还不是很清楚。”

    郑由已经习惯了岳县这些他听不懂奇奇怪怪的词汇,又将平方这个词记住,准备晚上去问他的夜校小郎君老师和小娘子老师们。

    黄如容十分羡慕宣桂芝有优先购房的指标,“我也想住那个新房,楚娘娘建的东西肯定是好的,但是我们一家才来岳县,估计是轮不到了。”

    几个人在台下你一言,我一语,再度抬头的时候,百姓们都哭成了泪人,一个个都在大喊,“给他们补贴!他们应该拿的!”

    “就是!我正在修新房,我觉得带院子有阳台那个户型最好!各位大夫们一定记得选这个户型!”

    全小田拿起话筒,“好,大家冷静冷静,现在我们请胡似七胡医助,带着此次的医学生和工作人员上台,接受表彰。”

    胡似七带着一串医学生以及黄如容三口,走上广场中心。

    底下是激烈的鼓掌声。

    第60章 妇联访查

    楚旋放过了高羡, 单纯是因为河北道距离剑南道略远,千辛万苦的跑他哪里骗东西,还不如就近取材, 骗司马池的。

    和司马池换来的马, 让岳县内的交通便捷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原梨县的人再也不会抱怨来食堂吃饭太远了。

    大家都是底层百姓,从前过的一个比一个苦, 两个县的人倒是对互相完全没有抵触,双方交流都十分的友好。

    甚至原梨县的百姓为了表明忠心, 常常这样说,“梨县?什么梨县!咱们现在叫城北,梨县这名字晦气,别提了。”

    “什么?你说以前的皇帝爱吃梨!才叫梨县,什么皇帝, 咱们只认楚娘娘,楚娘娘不爱吃梨,这梨县就得改名!”

    楚旋很重视原梨县百姓思想方面的进步,尤其是怀孕生子,不得溺毙女婴,女人得有自己的事业,这样的思想,都是谢灼安排霍珍和婉娘去城北挨家挨户的宣传的。

    妇联最近出了个政策,两个月都会有一次随机访查,每几个人负责一个区域,随机抽取百分之50以上的家庭进行访问, 问家庭中的女人是否需要帮助,又或者是否受到伤害。

    政策刚开始, 是霍珍和婉娘负责访查城北。

    婉娘也有了个自己的名字,叫易婉,是她自己取的。

    王向蝶因为在张傲云攻打梨县时,第一个站出来举报山匪残党,所以获得了不少优先待遇,分的院子也是比较干净整洁。

    她刚下了公共牛车,在家里打水打算打扫打扫卫生,就听见敲门声。

    “我们是妇联访查人员,请问王向蝶在家吗?”

    王向蝶连忙放下帕子和水桶,跑过去开门。

    自从归了楚娘娘治下,这样的访查虽不是天天都来,但也是比较频繁的,只是第一次瞧见妇联来访查,王向蝶无数次的感叹,原来百姓能被这么重视。

    再以前,哪儿有人关心她这样的人过的好不好呢。

    王向蝶打开门,忙说道,“在的在的。”

    霍珍的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手里拿着笔记本和圆珠笔,“王娘子,你好,我们是妇联的工作人员。”

    王向蝶靠着门,捣蒜似的点头,“我知道,全部长宣传过的,帮助和救助女人的组织!”

    易婉问,“王娘子最近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呢?生活上,思想上,工作上,只有有困难,都可以提。”

    王向蝶目前为止还真没有什么困难,她男人死了,加上天天有士兵巡逻,她一个人住不知道有多安全。

    不过她倒是真的有一个问题要问。

    她鼓起勇气问,“非婚生子的话,能够确保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

    霍珍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问题,“是的,非婚生子默认随母姓,终生不能改,即使后面孩子的母亲再嫁人,姓也改不了,孩子生理上的父亲不拥有抚养权。”

    王向蝶很喜欢孩子,但是她不想成亲,她想要跳过男人拥有一个孩子,最好是女孩。

    非婚生子这样的事,放在大骊那是伤风败俗,要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的。

    但是楚娘娘却很支持和保护有这样想法的娘子,这让王向蝶有些跃跃欲试。

    易婉沉思片刻,“其实,这次疫病有不少失去了父母的孩子,目前正收容在妇联里面,后续楚娘娘会办一个育儿所,专门抚养这些孤儿,虽然没有出条例这些孩子可以领养,后续我们可以跟进一下。”

    王向蝶有些犹豫,领养孤儿也确实是一个办法,但是她想要一个和自己的血脉有联系的孩子,全部长不是说了,自己身体里有什么线粒体,只要生女孩就可以延续千年吗。

    和王向蝶结束对话后,霍珍和易婉敲开了下一扇门。

    这次开门的是一个男人,见到霍珍和易婉,他立刻扯出的笑容,“两位是妇联的吏事吧,上次我见过两位,我娘子在家的,我这就把她叫出来。”

    他朝着里头大喊一声,“妇联的吏事娘子来了,快出来回话。”

    里头立刻走出来一个娘子,并且朝那男人递了个眼神。

    男人走后,霍珍和易婉开始进行日常询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那娘子神情落落大方,“在楚娘娘的领导下,如今日子好过的很嘞,孩子每天也能坐公共牛车去读书!这日子换以前是想都不敢想。”

    说完了,她表情踌躇了片刻,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细心的易婉追问,“还有什么事想说吗?什么都可以说的,妇联和楚娘娘是站在你这边的。”

    那女人放低了声音,“不是我,是旁边那条街的陈家,我上次路过的时候听见惨叫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之类的。”

    易婉和霍珍离开的时候,还听到院子里男人和女人的对话。

    “你说你,非要去管这个闲事干嘛,人家夫妻的事你知道个什么,还和妇联的娘子说,这下事情麻烦了!”

    “你管我?我就要说!那个陈金又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对,那咱们和离啊!”

    男人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我又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隔壁街的陈家,正好不在此次访问的名单里。

    若是人打人,她们还真不一定发现得了。

    易婉敲门,她们这次没有说自己是来访查的,门吱呀一声的开了,是个老妇人,见到霍珍和易婉,眉头皱起,语气刻薄道,“你们找谁啊。”

    霍珍面前依旧和善,“我们找你家娘子黄莲。”

    那老妇人表情立刻又从刻薄变为嫌弃,转身回了屋子,边走边喊,“有人找你,是你成长厂的同事吗?等会记得把衣服洗了,地拖了。”

    一个女人这才慢慢的走了出来,霍珍首先上下打量着她,穿的是发的短袖工作服,露出来的地方没有明显的淤青,伤痕。

    她的神情很是不安,“你们你们是谁?”

    霍珍和易婉亮出身份,“我们是妇联的吏事。”

    “妇联吗。”黄莲的声音很小。

    她是听过的宣传的,专门帮助妇女的组织。

    但是她觉得妇联距离她很遥远,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她不敢,也害怕去求助。

    霍珍语气温柔,“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思想上,生活上,工作中,都可以提,楚娘娘和妇联永远站在你这边。”

    黄莲捂着肚子,咬着下唇,思考片刻,“没事,我过的很好,我没有需要帮助的。”

    易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衣服掀起来,果然瞧见了肚子上一大片淤青,新伤旧伤交错,显然被打不是一天两天了。

    霍珍问,“你身上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说自己过的很好?”

    黄莲慌张失措的拉下衣服,把伤口遮住,“我我真的过得很好,除了偶尔挨打,真的是偶尔!”

    易婉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挨打怎么会是过的好呢,你每天都要生活在恐惧之中,恐惧他会不会突然生气,你扪心自问,真的过的好吗?”

    黄莲一双眼睛垂了下来,“我我不知道。”

    霍珍还没继续问事情的细节,就听见一道不耐烦的男声传来,“你们是谁啊?为什么在我家院子里?”

    易婉冷笑一声,“我们是妇联的吏事,你叫陈金是吧,你犯了故意伤害罪,等着被抓吧。”

    那个叫陈金的男人一下子慌了神,“什么故意伤害,我我打的我自家娘子,我又没有大街上去打别人,而且我不是故意的,我”

    黄莲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要被抓吗,这么严重吗?”

    霍珍转过头,“难道你觉得自己被打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吗?楚娘娘这么珍视咱们女人,我希望你不要看轻了自己。”

    士兵们来抓人,动静一下子就闹大了,之前的老妇人更是哭天喊地的拖着陈金的裤腿,“不要抓我的儿啊,他犯了什么错,不就是打了自己的女人吗,谁家郎君不是如此啊!何至于要抓人!要抓就抓我这个老婆子。”

    她见撒泼不成,索性冲上去扒拉士兵们。

    最后因为妨碍公务罪被一起带走了。

    只留黄莲一个人在院子里不知所措,默默流泪。

    不要看轻自己,是什么意思呢。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一个家怎么能没有男人,虽然她知道岳县有很多没有男人的娘子也生活的很好,但是她觉得她太弱了,她办不到。

    楚旋接到谢灼的报告书时,正在被施嫦教导骑马。

    不得不说,在骑马方面,楚旋可谓是相当的没有天赋,她属于那种循序渐进类型,得每天学一点。

    施嫦不耐的感叹,“你为什么不能像张傲云一样不需要教?”

    楚旋正在马背上和这匹温顺的枣红色马儿做斗争,“我以前从来没有骑过马。”

    “她也没骑过啊。”

    “但是她见过别人骑马,我没见过。”

    施嫦无语凝噎。

    谢灼就是在这个时候找到马场来的,她认为这件事还是十分有报告的必要。

    毕竟这可是岳县第一个因为打女人而被抓起来的男人,虽然之前反复宣传过,不可以打人,家人也不可以。

    但是任然有一部分人认为,我打妻子,打孩子,没有打外人,碍不事,岳县管理层也没有资格来管。

    这下真的有人被抓了,反而能给那群人震慑。

    换而言之,陈金的处置结果很重要。

    楚旋在马上读完了报告书,表情瞬间变得冰冷,“立刻安排人给黄莲做心理疏导,至于这个陈金,和他娘一起赶出去。”

    谢灼低头,“是。”

    黄莲此刻惴惴不安的坐在妇联办公室,两个小时前,她的夫君和婆婆被带走后,再也没有回来,一条街的人都被惊动了。

    士兵和妇联的吏事走了以后,人们讨论的声音就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她本来以为会被人指责,结果意外的有几个娘子和小娘子走过来安慰她,给她擦眼泪,还让她不要怕。

    好些娘子都关心她,让她不要怕,说陈金打人活该被抓。

    而男人们则是怒斥陈金怎么敢忤逆楚娘娘,若是连累了一整天街,一整个城北可怎么办。

    她并没有受到她想象中的指责,以及嘲讽,相反,她收获了很多娘子的善意。

    所以坐在妇联办公室的黄莲得到了很大的勇气,她将声音放大,“陈金会被怎么样?”

    易婉给她倒了一杯水,“你不用担心,他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妇联建议你与他和离,你接受吗?”

    和离吗,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于遥远了,她想都没想过。

    若是和离,以后都要一个人了。

    但是黄莲又转念一想,24小时士兵们都要巡逻,而且周围的邻居也都是很好的人,她在成衣厂工资养活自己完全很够,每日回家也不会洗很多衣服,挨很多骂,还要被婆婆折磨,更重要的是不用随时担心被打,担心哪件事做错了就惹他生气。

    那是一条她从未想过的道路,不,她在挨打的时候也有那么一瞬间,幻想过,那时候的她连幻想都是奢侈的。

    她抬起头,看到霍珍和易婉,想起她们说的。

    “你不要轻视自己。”

    黄莲沉默了良久,“我听说和离要有和离书,是要我自己写吗?我的简体字课学的不太好,写字有一点慢,我的婆婆打过我两次,她会被怎么处置呢?”

    易婉露出笑容,“我们可以帮你写和离书,你放心,她们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以后那个院子只有你一个人住,若是你觉得住的不舒服,我们也可以给你换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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