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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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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寅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从他的身上找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个时候洛寅和他差不多大,在父亲的教导下她战功显赫,而母亲的柔情和温婉给了她属于女子的光辉。

    九天环日真君,便是她在神域打下的名号。

    在快要一统神域之时,她身边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后坠落尘世,成为泽清上尊。

    从那以后她便失去了心中雄伟的气概。

    洛寅不禁在想,若是南暝一出生不是这样的遭遇,他会不会是下一个自己。

    他的悟性,能耐都和她太相似了。

    况且他是自己的侄儿,他们流淌着同样的血脉,那未曾完成的伟业似乎在他身上隐隐若现。

    南暝在她的发问下,不仅没有退却,脸上的坚毅就如同他挺过第一次寒毒之时的样子。

    “你难道很闲吗?若是没有目标,就这样下去不就成了死人?”

    “我很闲啊,这样难道不好吗?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安稳日子。”

    “若是失去了对手,人恐怕会慢慢消亡,失去自我。”

    “照你这么说,你想要灭了风清子拿下幽皇山,西边的鹤央也是如此?”

    南暝转身将银枪掷出,斩断了一丝涌动的灵力,回头看向洛寅。

    “你别忘了还有长苏,在她之上是神域,我倒想知道我能不能回去。”

    他痛恨长苏,在之前想要真正接触她的那颗心,但在那里面没有他的身影。

    长苏早已遗弃自己,南暝也不用再眷恋着什么。

    至于他说自己不再纯粹,现在的他剥去烬骨,只留一脉,相比也能回到神域。

    那个他的故土,却阔别十一载的地方。

    微风吹动少年的发梢,留下的是一个不肯认输的身影。

    洛寅给他泼了盆冷水,“好战使人亡,你可别忘了这个道理,若是天天打打杀杀,指不定被人诟病,反正你也被说得不少。”

    “况且小湘儿会同意你这个法子吗?战争一旦开始便就不是你说停就停的,她可不希望看到太多的人死去。”

    南暝来到洛寅歇息的书案前,而后一拍:“若是只等着和别人求和过安稳日子,就算你不动,他们也不会没有作为,那些探子和风清子便是最好的例子。”

    “你总想着不去招惹别人,各自安稳,哪有这么好的事,人生来便是杀戮,各取利益,云泽山地盘最大,这就是一块肥肉。”

    “明周幽皇一旦联手成包夹之势,我们东面临海绝无生还可能,所以我们不得不趁早准备。”

    “至于姐姐,我相信你会处理。”

    洛寅被这么一说,反而来了兴趣,“我?我怎么处理?”

    南暝就这样盯着洛寅,她的眼神中闪过的渴望是明显的。

    她也想战,只是因为她是云泽山之主,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所以要有一个足够强大的人做她的剑。

    南暝自然而然地成了这柄剑,洛寅早就将他打造,只待一个时机。

    “你坐不住,这得天下的诱惑何人能忍?就算是清心寡欲的你也不能坐视不管,所以你会同姐姐解释,那时候你我共谋天下,岂不美哉?”

    “你倒是变了,以前唯小湘儿第一,现在怎么对天下有兴趣了?”

    再度从洛寅口中说出的话,南暝心中五味杂陈。

    以前他很天真,以为守着姐姐她便会没事,可后来的一切让他觉得一个人是无法守护那些重要的东西。

    他需要更大的势力,仅仅听从于自己又绝对忠诚的人,而后让世人知道他的强大,俯首称臣。

    唯有这样,姐姐便会在已有的贤名之上再度被世人敬仰,做到无人敢欺。

    这是远高于单独力量的守护,转而变成人们内心的恐惧和尊敬,长久不变的。

    所以他才会告诉洛寅,一个人的力量极其有限,唯有来到一个至高的地方,那才是最安稳的位置,这样他的一切都会被尊敬。

    南暝的身上好像具备了所有能够坐上尘世之主的特质。

    冷漠,果敢,权衡利弊,勇和谋。

    不过他的弱点更明显,一旦公孙湘身处危险,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若是她死去,南暝又坐上高位,专攻于心的美人计应该是唯一能够破除他心理防线的办法。

    “你难道就不会追寻一个对手吗?”

    南暝突然问她,看着她懒散的样子根本不像个上尊,倒是个醉翁。

    “我的对手还没真正长大呢。”

    “为何不趁他羸弱之际直接杀了,难道不省事吗?”

    “你不会懂那种一步步看着他长大,终有一日站在你面前,拿着剑要杀你,这样的过程很享受。”

    “优弱寡断,你很适合这样的评价,若是我,断不会放任一切能够威胁到我和姐姐的人成长,就算违背姐姐的意愿,他也必须抹除,顺带他的一切旁支。”

    洛寅觉得南暝的心思太过狠辣,他说的这些人能不能对他有威胁不说,仅仅是一个人就要杀他全家,这是怎样的道理。

    而南暝想的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全都杀了图个干净,无人再侵扰,一了百了。

    终究是少年的意气盖过曾经的少年所拥有的豪迈。

    所以洛寅并未让他打消这种念头。

    师徒二人就这样继续说了好多,洛寅讲述了当年自己如何在神域驰骋,如何打得其他三境的家伙跪地求饶。

    南暝也并没有挑刺,静静听着。

    毕竟他们太过相似了。

    处理完一切后,玉衡门再度审理南暝。

    五年之期未满,南暝便私自串通他人逃离牢狱,这是罪上加罪。

    而又念及他诛杀明周山来探有功,拖延长苏,力克六风,为云泽山基业完好有不灭之功。

    因此功过相抵,剩余不到两年时光的牢狱之灾因此作废。

    但之前将他逐出天枢门的判罚依旧生效,所以他不能再进天枢门一步。

    可又有谁在意呢?

    大家口中多了一个生性冷漠却拼死守护宗门,又极其双标的冷面小生。

    正如李芊云所说,天枢门永远为他敞开,这里永远是他的家。

    进入第二个年头,南暝十六,公孙湘十八。

    一切的一切都近了,但也更远了。

    还有一年,一切毁天灭地,在南暝眼中是无可追忆的事情就快发生了。

    他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会在残垣断壁中做着和她一样的事情,以此想要找到她的身影。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这年冬日,众人照常来到山下慰问。

    他们遇到一位名叫婉儿的女子正在哭泣,想要轻生。

    轩辕书烨眼疾手快将她救了下来,还问她为何做出如此举动。

    可婉儿心中委屈不肯说,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哭泣。

    唯有女子方懂女子。

    师卿竹上前走去,对于大家她是大姐,时而温柔时而暴躁。

    但对于婉儿,她更像是长者和老师,仅仅几句便将她的心事解开。

    师卿竹向大家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婉儿本是才女,温婉美丽,富有才华,嫁于表兄陆生,但陆母却觉得她让儿子沉迷于温柔乡,整日缠绵不思进取,一再想要陆生休了她。

    可他们二人伉俪情深,就算孝道在身,陆生也不愿休了婉儿,每每在她被母亲责怪之时便求情。

    然而日子一久,陆母的忍耐便到了极点,她冲着陆生下最后的通牒,若是不休了婉儿,她便自尽在陆生面前。

    陆生没有办法只好假意将婉儿休弃,在城内找了个地方将她安置,每三两日便相会。

    陆母见他整日往外面跑便猜到了,带着家丁去找到了婉儿,正面质骂,而陆生也因为母亲的逼迫真正将婉儿休弃。

    之后她遭受诟病,父母相继离去,陆生也另娶他人。

    这才是婉儿轻生的原因。

    生死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人无法干预。

    在女子们规劝婉儿活下来之时,南暝却觉得为情所困极难自拔,若是在两人相诉一切之后依旧选择之前的选择,那便尊重。

    南暝便悄悄离开了这里,他要去找陆生。

    但来到婉儿口中的地方,这里只有荒废的园林,并没有陆家的庄园,倒是有个叫沈园的地方。

    南暝走了进去,这里桃花不合常理地盛开,还有菊花,地上掉落着一个香囊,散发出阵阵菊花香味。

    更近一步,有一桌小案,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卷刻着誓言的竹简,却早已被蛀虫啃食,已经结上蛛网。

    南暝在这里找了好久也不见一个人,心中不免生疑,他觉得这个所谓的婉儿又是探子,想要直接擒住他们以此来威胁各门主。

    他转身就要离去,却从沈园深处听到阵阵咳嗽声,本不想多管,但那人直呼自己名姓,南暝便向那人走进了些。

    “你是何人,为何唤我?”

    “你来了,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那人递过一个老旧的香囊,还有一方绢帕,上面仅有八个字: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我名务观,想来已经八十四岁了,我还能活一年,我想完成这最后的愿望,一个隐瞒了五十多年的心意,我辜负了她。”

    南暝结果这些东西,香囊和原先地上的一模一样,而眼前的人又飘忽不定,他心想这人该是残魂弥留世间。

    “我为何要帮你?”

    务观早已苍白的面容,头发稀疏又尽是白发,走路也摇摇晃晃的,可对于这件事他无比坚定。

    “南暝,我很幸福能遇见你,是有人让我在此处等你,他将我唤醒,也是为了完成我的遗憾。”

    务观跪在地上,恳求着南暝。

    南暝心里也有所动摇,他将务观扶起,但接触的瞬间感觉他是真实存在的一个人,并非残魂。

    “你要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听我讲一个故事,也许它会让你知道什么是遗憾,什么是爱而不得,什么又是懦弱,什么又是无人伴余生,独身处终老。”

    务观拉着南暝来到那个小案,上面残旧的模样消失了,周围也变成了喜气洋洋的房间。

    务观今年十九,与一个女子成婚,两人在天地共鉴之下走向婚房,结为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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