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学着哥哥做爷们 > (七)夏至之二

(七)夏至之二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大燕境内山势险峻陡峭,奇峰深谷纵横交错,谷競川凭着方才看过的地貌图,领着一众铁骑在山势中穿行,忽听单骑马蹄声由远而近,来人喊他一声,转头见江初照策马赶上来,吃了一惊。

    江初照指指身后,解释道:「燕门关有裘大人跟骆大人把守,我跟单大人各带三千兵马,没动燕门关根本。」顿了顿又道:「单大人压后,我们带了些较大的器具,一会不跟你们进山坳,将军你们照原先计画冲散南凛军,我们会伏击在后围困他们。」他忽然笑了,讚赏道:「你们很厉害呀,在垫后的马匹绑上树叶,沿途连个马蹄印都没留下,让我们分头找了好一会……」

    他说到一半被谷競川搂进怀里,差点叫出来,握着缰绳不知如何是好。

    谷競川心中暖烫喜悦,当着这么多双眼睛也毫不避讳,隔着铠甲狠狠揉了他两下,道谢完才笑着松开他,眼里光彩熠熠,又提醒他:「也替我跟明允道谢,你们千万小心。」有这两个朋友,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气。

    刚这样想,却看江初照红着脸,很是为难地问他:「我能不能口头传达就好,那甚么,我真的不敢抱单大人,还是你自个来吧?」

    *           *           *

    南凛军队浩浩荡荡往靖雪关行去,相较等在山腰伏击的三支周越军队,他们并不十分警醒,而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松散行状,不时还有人嘻笑打闹,说着今晚攻克靖雪关之后,除了大燕皇后不能动,其馀城里城外的一切都能分个痛快云云。

    江初照领着三千兵马埋伏,听了这些打算鱼肉平民的恶言恶语,气得死死握住枪杆,忍住将他们碎尸万段的冲动。

    他不晓得另一头,埋伏在更后边的单明允,此刻也是恼得七窍生烟,但不是因为南凛军打算屠城而恼。他跟江初照不同,实战经验丰富,这些年对那些军队屠戮百姓的事也见过不少,早已从义愤填膺转为冷静应对,他跟谷競川有个共识,只要他俩在,就不能容许欺凌、杀害百姓的情况。

    单明允此刻是以作为长官的角度在气恼──南凛将领这么带兵的?这些不正经的人要是在他手下,肯定操得他们脱胎换骨,不敢把打仗当儿戏。他又等了一会,忽闻远处战鼓擂响,由远至近,知道时机已然成熟,喝令一声,带头冲杀而出。

    三支周越军队先后以雁行阵,顺着陡坡杀进,教南凛军猝不及防。

    眼看邻近边坡的兵士忽然被强兵突袭,许多南凛兵士都慌了手脚,逐渐被逼至黝深的湖畔。按照早前那燕国叛将提供的消息,大燕应是来不及调派军队驰援,靖雪关此刻兵马不到两万,应该会死守,怎么可能冒险杀出来?就着火把一看,却发现来者并非燕军,这身军服是……

    「周越!将军,大燕从周越调兵马过来!是……」那人喊到一半,忽地脖颈一阵凉,剧痛之中天旋地转,再发不出声音。

    立在他身旁的南凛兵士见同袍身首异处,来不及害怕,胸口即传来直透背心的剧痛,跟着趴在地上,被马蹄踩踏渐失知觉。

    「谷競川!那是谷競川的旗号……」

    此起彼落的呼号中,有人认出了旗帜,更是无心恋战,只想往后奔逃。

    却听到自家将军大吼一声:「他的旗号又如何?来的也未必是他,给老子上!怯战就地正法。」

    谷競川循声看去,就着火光找到了正骂骂咧咧的南凛主将,当即调转方位,冲着那人策马疾驰,一路用铁枪横扫南凛军,所向披靡。

    陆炯胜也发现那驰马朝他杀将而来的青年,当即策马迎战,两人长枪相击,爆出火星,他虎口一阵麻痛,险些握不住枪,心下惊骇。枪是他最拿手的兵器,向来只有他把对手的武器震飞,从未有人能挡下他这一臂枪,难道真是谷競川?

    谷競川也是吃了一惊,刚刚那一下很大力,兵器都擦出火来,他以为会把对方扫下马,这南凛军的头头不简单啊,歪了一歪又稳回来。当即拨枪再战,他连扎数枪,一枪比一枪快,力道又狠又准。

    陆炯胜先前还能勉强应付,再过数招他已经很肯定来人是谁,自知不敌,也不打算把命搭在此处,大吼一声,冒险露出空隙,趁着对方直攻自己面门之际,举□□向那周越将领身下坐骑。他这是赌一把,旁人不会心疼马,但听闻谷競川有一匹日行千里的勇悍爱驹,若此人真是谷競川,不可能放任多年战友横死,定会回枪相救,若能一缓攻势,便逃脱有望。

    谷競川没想到这人会对马下手,立时弃攻回防,挡下刺向马儿的长枪,顺势倒转枪头,使劲用枪杆向下一扫,把那要杀他追月的浑球扫下马来。这下真真是气疯了,举枪就要取他狗命,想不到那不要脸的东西竟慌扯过另一个南凛兵士,帮自己挡下这力贯胸背的一枪。

    我去……谷競川在心里大爆粗口,这他妈也配做主将?更是恶狠狠逼近,誓要送这渣滓去见阎王。

    陆炯胜但觉这青年杀气更甚,也不敢分神去捡掉落的长枪,立时拔出剑,慌不择路地窜入混战人群,还边逃边用剑斩下自己肩上的披风,使自己看来不那么醒目,意图让那个煞星在兵荒马乱中找不到他。

    谷競川岂会轻易放过他,正要策马追杀,却感身后嗖嗖破空声袭来,只这么回身挡下冷箭,再回头已不见那人踪影。

    相较对方主将的趋吉避凶,南凛兵士倒不怕死,纷纷像潮水般湧向谷競川,还说甚么取下谷競川的人头回去领赏。他稍稍尴尬,重振精神提枪杀入敌阵。

    *           *           *

    单明允斩下一名身着大燕军服的将领人头。他本来觉得很奇怪,怎么燕国兵士会跟在南凛军后头,还以为此番中了大燕奸计。直到听其他零零散散的燕国兵士喊那人"荆统领",登时想起稍早在大帐里,那燕国传令兵确实有提到自己国家的叛将,似乎也是姓荆…还是姓金?

    他才不管那么多,只要对他的兵有威胁,一律先杀再说。

    横竖是大燕找他们来,他们周越已经仁至义尽,他不可能犹豫不决让自己人涉险,哪怕是误杀,这也是大燕自己应负的风险。

    他率领一众兵马,将自己负责的后半部稳住,往江初照所在的中间区域杀去,其馀向后逃窜弃战的南凛兵士就不管了。又忍不住觉得江初照这小子很机伶啊,幸亏出发时听他的,把营里的战鼓尽量搬了许多来。

    小夥子当时说:『燕门关去了多少人,你我知道、将军知道,南凛可不知道。』

    这鼓声一擂起来,响彻九天,南凛还以为千军万马伏击,没种的边打边逃,消去一大半兵马,省下不少力气。

    *           *           *

    江初照带兵实战可是第一次,前有谷競川、后有单明允,他这边并不吃力,这次将军把前锋营带了将近半数出门,他跟单大人又带上六千名一军弟兄,想不到绰绰有馀,南凛……也忒不济事,此番真是让他深切感受到,那甚么,兵贵精不贵多是咋回事。

    他往靖雪关方向攻去,这是他跟单明允说好的,若是他这边能有馀裕移动,就去找谷競川,单明允会审时度势,不用他担心。他策马持枪,带着兵马一路扫杀破敌,愈往前愈感觉南凛士气弱下来,已是溃不成军,有些似乎谙水性的南凛军还张惶褪下铠甲鞋袜,往黑黝黝的湖里跳,死里求生。

    忽见一凶悍的南凛兵士策马奔来,马上的男子身形魁梧,长枪扫过,许多周越弟兄闪避不及,痛苦倒下,其中也不乏一些南凛军。

    江初照惊疑不解,不是南凛的人么,怎地连自己人都打?只看一下,他立时察觉此人非泛泛之辈,不敢大意,立时握紧枪杆疾驰过去,千钧一发地替弟兄挡下那人暴风般的一击。

    「江大人?」那兵士眼前寒光一闪,浑身冷汗,转头才发现是江初照格开这一记铁枪。

    「走啊!」江初照吼道,与那骑马持枪的南凛兵士斗起来。

    陆炯胜暗暗叫苦,看这小白脸弱不禁风,力气倒不小,但比起刚刚那个满身煞气的小夥子,还差那么一截。他发现对手力量没他大,发招速度却与谷競川不相上下,自己好几次想用蛮力震飞对方兵器,都被巧劲化了开,愈打愈心浮气躁,再拖下去只怕那姓谷的就追上来……

    江初照方才两手持枪才拦下那一击,虎口手腕登时阵阵麻痛,腰腿发力才没被震下马来,警觉对方恐怕是能力拔山河的枪术老手,自知气力上有落差,他也不正面硬接,只凭借反应速度去化那刚猛力道,缠斗几番仍拿不下来人。

    他不敢分神,只是沉着等待对手破绽,想不到那人大吼一声,竟撒手从马背一跃而起,朝他扑过来,这一下来得突然,他眼看不及回枪挡格,干脆自己往后一躺,扯着缰绳翻了个觔斗,没让那人扑倒。

    刚站稳,却看那人扯住另一匹马的缰绳,将马上的南凛兵士掀翻推落,不顾同袍摔断手臂惨叫,自己乘着那匹马又往另一头驰去。

    就这么跑了?江初照只分神一下,翻身上马,看那人驰骋的方向,是打算离战场愈远愈好,且没了长枪,沿途只是拔剑随便挥挥,并不真的造成多大伤亡。神奇的是,其馀南凛兵士也愣愣瞧着那人,不再顽抗,逃的逃、投降的投降,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初照。」

    听得熟悉嗓音喊他,江初照一扭头,看谷競川提枪朝他驰来,浑身散发腾腾杀气,让他差点认不出这个哥哥,好一会才缓过来,看样子前方也稳了。等他靠近,江初照正要开口,却听谷競川呸了一声,态度极是凶狠,惊得他打住话头。

    「他奶奶的忘八羔子!」他将铁枪交与江初照,目光死盯着那策马飞驰而去的狼狈身影,从背上取下那把通体漆黑的长弓,搭上羽箭。

    谷競川打定主意非弄死这人不可,身为主将,应该冲在最前面、挡在最前面,哪怕撤兵也要自己断后抵挡,这南凛头头却只顾自身安危,白白牺牲部下性命,此刻除了齿冷鄙夷,他更多的是愤怒。

    江初照瞧瞧他,又瞥了眼羽箭瞄准的目标,不明白将军到底在气甚么,而且那人愈奔愈远,都快窜进林子里了,这距离早超出弓箭射程。他凑近谷競川,低声劝道:「将军,他都跑出超过三百步的距离了……」

    「不要紧。」谷競川将弓拉了个满,凝神道:「稜羽弓真正的射程是五百步。」

    铮地一声,羽箭脱手,如闪电流星飞窜出去。

    *           *           *

    靖雪关一役,他们周越伤亡不多,前锋营甚至没折损半个人,可直到靖雪关内的燕国兵士出来迎接,他们方才知晓原来南凛把精锐都安排在前方,就是大燕负责的那块。

    靖雪关向他们求援之前,还曾派兵马支援其他地方,却不敌南凛人海战术,边打边撤退回来,以死守皇城优先;直到祝二小姐向燕门关借兵,才守住这险要据点。大燕兵士们车轮战对方精兵,是以靖雪关内,大燕损兵折将无数。

    江初照自愿领着大夥帮燕国兵士处理伤患,靖雪关内只见身着两国军服的兵士穿行救治,不分彼此的竭力互助。他想了一下,找到对方军医说了几句,让几个兵士跟他拿着草药转进厨房,指示他们熬些汤药给大夥服用。

    谷競川跟单明允瞧了一会,看人够用,这才放心随着几名大燕兵士往里走。他们想跟主将谈谈,但燕国兵士们听了这话却神色哀戚,说是驻守靖雪三关的主将被暗算擒去,目前下落不明,只副将厉鸿飞在此率兵应战。

    这消息让单明允和谷競川一阵头疼。他俩方才一人一个,把那大燕叛将和南凛主将杀得干净,若是留下活口,就能逼问出被擒走的那名将领下落,兴许还能人质交换,均是后悔不已。

    先前去传讯的杨子耀对周越肯出兵相助,原本已很是感激,听了谷競川这番话,心里激动不已,他们很担心被擒走的常统领安危,却只能强打精神应付眼下战事,想不到这谷将军也把他们燕国将领的安危系于心上,还想帮他们把常统领换回来……

    「南凛投降不少人,或许其中有知道内情的,再个别审问、威胁利诱一番,应该能套出些你们统领的消息。」谷競川看小夥子们一副难受样,温言提议,想让这些年轻人打起精神。

    杨子耀和身旁弟兄一齐向俩人道谢,接着领路。谷競川愈走愈觉着四下奇花异草甚多,边行边好奇地打量环境,一时新鲜,伸手就要去摘山壁上其中一片紫红香冽的草叶。一旁的杨子耀见状,忙拦下他:「谷将军使不得,这是毒娘子,特意种在山壁边作为防护的,碰了会浑身奇痒。」

    他闻言咋舌,点点头缩回手。

    单明允白他一眼,不耐烦道:「你手老实些成么?这是在别人家,拿三捏四的。」

    这训孩子似的态度,教周围几人惊愕地一阵静默,纷纷去看谷競川的反应。

    谁知他只是耸耸肩,有些无辜地解释:「谁让它香呢。」

    他俩十多年如一日的相处互动,在那些大燕兵士看来简直不可思议,这不算以下犯上?他们可不敢这般跟自家将军说话。

    正面面相觑,谷競川又笑起来,转头问杨子耀:「大燕皇城偏南,又不下雪,你们这儿叫靖雪关呀?」

    杨子耀瞧他眼底尽是好奇的光芒,对于方才的冒犯丝毫不恼,连忙强抑惊愕神态,有礼答道:「呃,回谷将军的话,靖雪关是以大燕二位殉职在此的将领──雷靖将军、李皓雪副官命名,与天候无关。」

    雷靖和李皓雪二人他听过的,都是爹出生前就名垂青史的良将,这二人距今少说也一百多年时空……谷競川心下激动,再问:「那雷将军与李副官可是葬在此处?」

    杨子耀应声答道:「不,大燕早年为国捐躯的烈士,按祖制都是安葬在河西走廊,那是国境内最美也最险的地方,雷、李二位先烈也是如此。」

    谷競川思索一番,正想再打听些,却被从帐里走出的黝黑精壮汉子打断。来人浑身是伤,极其狼狈却满脸喜色,拄着拐杖一跛一跛迎上来,对着稍稍走在前头的单明允一揖,朗声道:「末将厉鸿飞,多谢谷将军漏夜驰援,解我军于水火。」

    场面登时凝滞。

    单明允有些尴尬,「我不是谷競川。」怎么他脸上烙着"谷競川"三字呢,人人见了他都这么喊。

    厉鸿飞一脸错愕,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谷将军……」

    单明允让了一步,朝身后的谷競川一摆手,淡声回答:「他才是。」

    厉鸿飞眨了眨眼,也顾不上失礼,直盯着那揹着铁弓的青年猛瞧。不是吧……谷競川是比自己小几岁,可没有二十六也有二十五,沙场环境恶劣,练兵长征曝日头,兵家看上去个个都会比实际年龄再大些,这……这小夥子是谷競川?

    他双眼发直的样子盯得谷競川直发毛,有些无措地凑近单明允,遮着半张脸,悄声道:「明允,这厉甚么的看来想吃了我。」

    单明允一肘子撞在他肚腹,磨牙霍霍地沉声警告:「闭嘴。」

    厉鸿飞终于回神,对着谷競川一揖,有礼致谢,又转向方才的青年询问道:「敢问阁下是?」

    单明允淡淡微笑:「我是谷将军的副官,单明允。」

    果然是!厉鸿飞对他的兴趣不亚于谷競川,同为副将,单明允却是闯出名号的,他能亲眼见上一面,只觉不枉此生,难掩热切地又看了他俩好一会,才在旁人提醒下,招呼二人入帐歇息。

    谷競川看看天色,差不多快破晓了,毛丫头也不知昨晚有没有吓得屁滚尿流……应该不至于,这丫头打小就神经特别粗,从前好容易弄来大耗子,才总算吓她一跳,这对她大概也是小意思。

    他想着想着,忽然双眼放光,兴奋莫名,刚坐下就兴冲冲对厉鸿飞道:「咱们拿下的南凛将领和你们那叛将……抱歉啊,不是活捉,都回姥姥家了,」他说着尴尬地抚了把后颈,续道:「他俩的头颅你们要留下么,换功勳甚么的?」

    厉鸿飞呆了呆,又有些结巴:「不…大燕没这制度。」谷競川真是跟他想像中很不一样啊……

    「那敢情好,这头颅我拿去无妨吧?」他笑问。

    这话引得整个帐的人瞠目结舌,厉鸿飞缓过来才连声答道:「请、请。」

    「你又要干甚么?」单明允凑近他,压低声量质问道。周越也没这制度的,况且他们这次还是先斩后奏地带兵出来,想到回去还要写汇报给朝廷,他就头疼……

    谷競川很想答他,刚吸一口气却再忍不住放声大笑。

    那厉鸿飞先是一愣,也莫名跟着这笑声一道笑起来,缓和不少昨晚的紧张疲惫;除了单明允仍是铁石心肠地冷着脸,帐里另外四、五名大燕兵士也被这特殊的笑声给逗乐,心里轻松不少。

    「明允,你也看到了…我他妈打小就疼毛丫头,」他一把搂住面无表情的单明允,乐得前仰后合,喘着气道:「今儿得了大礼,我这做哥哥的,还不…还不赶着给毛丫头送去?」他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哈。

    原本面露不耐的单明允闻言一愣,随即想起祝王府那颗爆栗子,顾不上推开他,呛了一口后着实憋不住,跟着一道大笑,难得没阻止他,反而边笑边道:「得趁热呼送去,让我来吧!」

    谷競川没想到他这么来劲,平日明允总拦着自己胡闹,这回却兴头好到参一脚?更是兴奋:「毛丫头挺鬼灵精的,确实得你送才合适,若是我去了,会没惊喜感。」

    他俩立即兴致勃勃讨论起送礼细节,万不可教祝玥暖察觉端倪,务求达到"惊喜"最佳效果。旁若无人地又乐一阵,看厉鸿飞满脸不解地瞧着他们,谷競川凑近他,神秘道:「这头颅啊,是要送你们娘娘的,她特别好这一口。」

    *           *           *

    单明允带着翡翠簪跟那份"薄礼"往大燕皇城出发,约莫又近半个时辰,江初照那边也忙完了,走进厉鸿飞的帐子找谷競川,却没看到单明允。

    听说单大人去皇城送礼传讯,他一头雾水,怎地将军出门匆忙,还能备礼物给妹妹?一问之下不得了,他转身就走,边走边喊人帮他带路去大燕皇城。

    谷競川一把拉住他,觉得他大惊小怪,安抚道:「没关系的,那丫头打小特别扛造,胆子比寻常姑娘都大,顶多鬼叫一声、骂上两句就过去了。」

    江初照一反常态挣开他,气道:「倘若她有孕在身呢?你肯定她腹中孩子也扛造?」谷競川让他这句话点醒,惊得面色苍白,江初照恼怒地丢下一句:「你们太离谱!」奔出营帐,随着一名大燕兵士,策马直追单明允而去。

    帐内登时鸦雀无声。

    谷競川从没这般心慌,只盼江初照顺利赶上,把单明允拦下来。

    厉鸿飞有些无法消化这些事,这送礼跟腹中孩子甚么关系?

    杨子耀是第二次看燕门关这些部属以下犯上了,他们……怎地个个都敢对自家将军这般说话?

    又过了一个时辰,江初照跟着单明允返回靖雪关,谷競川看两人神色,一个脸色发青,一个隐约有笑,他大概猜到怎么着了──肯定没拦成,但毛丫头也好端端的没事。他自知理亏,上前想赔个不是,好让江初照消消气。

    谁知刚走近他们,单明允就笑起来:「太他妈精彩,除了二小姐跟另外两位大人,一屋子将近十个人全昏厥倒地,」他做了两个握拳重击的手势,笑歎:「将门虎女么,真是给祝王府长脸!」

    谷競川尴尬惊惶,祈祷他别再说下去,万分后悔提这馊主意,又看江初照不搭理人,牵着马迳自扭头就走,当即一把接过单明允手中缰绳,草草扔了句:「我帮你系马。」快步跟上前,边走边倾身不知跟江初照说甚么。

    *           *           *

    预估还要两至三天,靖雪关才能等来大燕兵马接防,周越军遂留在靖雪关,以防情势有变。

    但谷競川很想去河西走廊看看。

    机会难得,他们身为周越子民,要入大燕可不容易,眼看靖雪关已是湖光山色、美景无限,更别提传闻中丽如人间仙境的河西走廊?他想带这俩人一同前去浏览,况且大燕与南凛战事一触即发,若有需要,他们从河西走廊还能就近协助,都两国联姻了,帮人帮到底。

    谷競川提出这想法,单明允却坚持他们之中必须有人先回燕门关,最后商议结果是:留下前锋营和一军大半数人前往河西走廊,待得靖雪关有人接防,其馀兵马由单明允或江初照带回燕门关。

    单明允以为谷競川一定会选江初照留下,没成想他却立刻问自己愿不愿一道去河西走廊瞧瞧。

    「你不问初照?」单明允扬眉问他,这师徒俩稍早不是已经和好了?

    谷競川却说出让单明允更加意外的话:「他们说河西走廊葬着雷靖跟李皓雪,我想去看看。他们生死与共、肝胆相照,你一向也这么对我,自然是问你。」

    单明允好半天说不出话,只是静静看着谷競川,接着笑了一声,又像是歎息。他从前可不认为,自己会对弟弟妹妹以外的人肝胆相照,偏那年遇上这么个掏心掏肺的谷競川,只能认栽。他清清喉咙,淡声回应:「初照也定会这般待你,前锋营里哪个不是这样?」

    「不一样,你一直有走到远方的能力,却留下来陪我至今。」谷競川接过话。

    单明允看着眼前青年,还挂着跟他俩认识当年一模一样的微笑。

    是他陪着競川么?在他人生最艰困那几年,是競川守着他。不计较他浑身是刺,总是笑着跟他搭话、带他回祝王府,连带照顾他家里那些年幼的弟妹,否则家里这么多张小嘴要吃要喝,他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扛得快断气却仍要拚死撑住。他提过几次感谢,祝伯伯和競川却说,他们都是自家的孩子,轻轻带过这些。

    「我是不一样,」单明允挑眉道:「跟他们这些省心的家夥比起来,老子可替你操太多心了。」

    谷競川看他脸色不好,不晓得自个哪里惹他不快,冒死再问:「那咱一道去么?」

    「不去。」他冷冷回绝。

    谷競川难掩失望,正想问他气啥,单明允又笑道:「我没你和初照野,你找他去吧,燕门关有我,你们放心。」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