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你是催命的吗?
两人被小六子打断,也知目前不宜多说,便朝宫门外走去。
承砚在宫外等得心焦,殿下进宫越久,意味着他受折磨的时间越长。
本以为今日携王妃进宫,圣上多少会顾忌皇家体面,没想到都两个多时辰还没出宫。
远远看见王爷的身形,承砚和小桃飞奔上前。
承砚习惯性伸手去扶,又想起王妃已在搀着,于是他行了礼后就跟小桃退到一边,默默跟着两人回到车边。
重新坐回车里,萧衍很是气喘了一会。
车里是个封闭空间,不比外面自由广阔,两人在宫里相处的轻松气氛,好像也留在了那里。
萧衍坐着努力平缓自己的气息,唐燕薇则坐着无事。
她低头看着今日朝服上的刺绣,这刺绣绣工精致,针法活泼,好像是苏绣织法。
怪不得时人都说:苏绣织古韵,点点传真情。娇美堪如画,巧手比天工。
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巧手了,想起自己那拙劣的绣工,也不知道她绣的那帕子现在被扔到了何处。
唐燕薇正在想的出神,冷不防眼前突然出现了几块糕点。
唐燕薇抬起头,就看见萧衍白玉的手掌上托着一小块白色方巾,方巾上放着三块芙蓉糕。
他存放的仔细,那糕边角都未碰损,完完整整得叠放着。
糕的色泽金黄,光是看一眼都能想象得到它被含在嘴里那松软甜香的味道。
唐燕薇抽抽鼻子,想说皇宫离慎王府也不太远,一会到府里用午膳即可。
拂春殿位于宫里靠边的位置,慎王府则是背对着皇宫将门开在了另外一条街。
两个地方直线距离很近,但是要绕宫门走王府正门,马车倒是需要走一会。
唐燕薇心里还在做着斗争,肚子却先嘴巴一步做了回答。
她不由得羞红了脸,为什么总在这种事情上丢脸,这下想个什么说辞拒绝,都不太好了。
萧衍见她迟迟不拿,又把手往前伸了伸。
最终,饥饿感还是战胜了理智,唐燕薇从萧衍手中接过那几块糕点,小口地吃着。
萧衍又拿过旁边的茶壶,倒了杯茶,看她吃的差不多就适时地递杯水过来。
唐燕薇心想,这个王爷除了身体不好,性情较常人冷淡以外,相处以后发现他还挺善解人意的,照顾起人来也很细致。
若真要勉强说个缺点,唯一还让唐燕薇觉得不太适应的是,他大概是为了掩盖身上常年浸淫的药味,衣服有熏香味。
那熏香淡淡,不刺鼻,也不难闻,但唐燕薇还是喜欢皂角的清香。
唐燕薇身为女子,却不喜熏香,她也不喜脂粉,因此她的衣服,初穿只有淡淡的皂角味,穿的稍久,便会带上她独特的体香味。
不过熏香这等小事,唐燕薇不讨厌这种香味,与她也无太大关系,她只志在报仇,而且她觉得最后她总会离开的。
萧衍这般好,日后总能遇到懂他的人,若他们两情相悦,唐燕薇很乐意退位让贤。
马车很快到了王府,因着时间也到了正午,唐燕薇回房换了身衣服便被告知,午膳已准备好。
午膳是两人在正厅一起用得,一桌子饭菜很是符合唐燕薇的口味,酸辣鲜香,唐燕薇吃得那叫一个过瘾。
萧衍用勺子缓缓喝着自己的药膳,药味和辣味呛得他快要不能呼吸。
他狠狠瞪一眼旁边站着的承砚,承砚接收到萧衍的目光心虚摸摸自己的鼻子。
殿下只说让厨房按照王妃的喜好安排,也没问都是些什么菜,自己是想多嘴说一句的,但今日又入宫事忙,这也没找到机会。
唐燕薇吃得很开心。
以往在沈府小厨房,唐燕薇总是让云胡烧两三个菜而已,即使是合宴,薛姨娘照顾她的口味,也顶多是多烧两个,所以唐燕薇从未如此铺张浪费过。
萧衍是个病人,饮食肯定以清淡为主,唐燕薇开心过后不禁狐疑,他是从何处得知自己饮食喜好的。
膳食完毕,萧衍见唐燕薇没有要走的意思,以为她是要跟自己商量明日回门的事情,便提前让承砚把礼单拿来。
唐燕薇开口却说:“听说殿下与太子殿下近日不睦。”
萧衍略一思索,便知此事定然与七公主有关,倘若她去时便知此事,以她的性子,路上便会问了。
七公主有多护着萧方,萧衍是知道的,这么说,她就是因为此事被刁难了。
情知此事瞒不过唐燕薇,外面的那些言语,萧衍多少也知道些,事实如何他心里很清楚,因此并不在意。
但她可能在意。
和太子的对立,日后只能愈演愈烈。与其让她从别人那听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自己明确告诉她,跟她没有关系,也免得她胡思乱想。
“我与皇兄确实在朝政上有些意见相左,不过都是些许小事,不值一提,你今日怎么有兴趣关心此事?”
唐燕薇不知他是故意说矛盾由朝政之事引起,还是事实如此,但她要问个明白。
她不想平白担了这莫须有的罪名,尤其是她完全没有做过的事情。
“我就是,近日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觉得无辜又自责。”
唐燕薇没有说是七公主今日过来找她说的此事,不然明日她再担个挑拨他们兄妹感情的罪名,谁也不想自己成为舆论的中心。
萧衍皱眉说:
“此事与你无关,你大可不必理会。”
他说着从承砚手里拿过礼单递给她,及时转移了话题:
“不如看看这份礼单,明日就是回门的日子了。”
唐燕薇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接过礼单看起来。
长长的礼单写了满满几大张纸,唐燕薇越看越惊讶。
萧衍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王爷,彩礼送过去时,唐燕薇还以为他是把阖府的好东西都搬空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回门礼,也如此厚重。
见她迟迟没有说话,萧衍忍不住开口道:
“可是太少了?”
唐燕薇抬起头,拿着礼单,摇摇头说:
“不是的,殿下,是……这也太多了些。”
萧衍不意外她这种表情,以前顾忌太子和皇上,他从不肯显露半分实力,但是现在,如果再一位地后退,他将护不住任何他想护的人。
再说,她原先拥有的,何止于是这些,现在却因为这点东西就受宠若惊,更是让他心里愧疚。
心里所想面上自不会显露半分,他面带微笑地说:
“三朝回门是大事,岂能儿戏,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好吧,名义夫君如此愿意给自己脸上贴金,唐燕薇当然很开心。
自从沈珍珠出嫁把许多营生都带走后,沈府日常维持已捉襟见肘,唐燕薇借住在沈府这么久,能帮上的也有限。
每次唐燕薇说要贴补,薛姨娘总是婉拒,那这回门之礼,想来总是没有借口推辞了吧。
唐燕薇拿着礼单回房了,萧衍站在窗前看着她的背影,对承砚说:
“王妃新进门,打理诸事又繁琐,不如就让祥叔过来吧。”
承砚心里暗暗高兴,祥叔年纪大了,这些年他打理阁内事务,诸事繁杂有些力不从心,后面找人顶替后他便自己搬去坊市,虽说银钱不缺,但到底是无人照料。
承砚不止一次劝说,想为他寻个更好的地方,但是祥叔都婉拒了。
往日萧衍时常以养病的名义,不见外客,他总不在府中,因此对王府各项事务也不上心,现在有了新女主子,祥叔也可以过来相互照应。
只是承砚也明白萧衍的心结,把祥叔接来后,他便又跑去找燕大夫问情况。
“燕大夫,您在吗?”承砚从篱笆墙外飞身而入,站在院子里高声叫道。
一个研磨杵嗖地从承砚耳旁飞过,接着屋里传来燕大夫那中气十足的骂声:
“小兔崽子,你又来干什么?”
承砚侧头避过,他也不恼,依然嬉笑着:
“燕大夫别生气,我就是来问问。”
他还没说完,燕大夫不耐烦的声音又传出来:
“天天来催,你是催命的吗?信不过老夫,你就另请高明吧!”
承砚急忙作揖讨饶:
“别啊,燕大夫,您老都无能为力的,我还能去找谁啊?”
承砚站在院子里问话,也不敢进门,谁知道燕大夫这门上会摸什么东西。
上次他推门而进,回去以后身上瘙痒了半个月,痒得抓心挠肝的,看了别的大夫没一个能给他治好的,最后还是求到燕大夫这,拿了药赶紧走。
这次他也只敢在院里站站,给他开门,他都不敢进。
不过这老头也好哄,最喜别人夸他医术高明,给他说点好听的,他并不真与人计较。
承砚只听屋里传来纸张哗啦啦的声音,想必他正在包磨好的药,声音未停就听他说道:
“最近又新研究了一幅药方,回去跟他说,或可一试。”
承砚听得这话,喜上眉梢,抱拳一礼:
“谢谢燕大夫了,燕大夫真是华佗再世,妙手回春……”
见他越夸越快没谱,燕大夫忍住笑,出声打断了他:
“走吧,近日不要再来打扰我研药。”
“好类。”
承砚脚底抹油,跑的飞快,身子一跃,院中便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