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吏部尚书府一间厢房内，铜炉生出袅袅青烟，素手于上轻轻拨弄，少女的声线柔柔糯糯“彩云，那件事情打听得如何了？”
俯首立在旁的彩云梳着丫鬟髻，上头缠着两圈浅色丝带，一身淡粉色衣裙显得她如青葱般鲜嫩，出口的嗓音亦是清脆婉转“回禀小姐，姜家那边消息严谨，不知道姜小姐如何，奴婢便托人打听柳公子那边的情况，说是大病了一场，好些日子不能出门呢”
“是么？”一个情况不确定，另一个身体不适，这么说来，她的计划是成功了？方汐水暗暗想到，不行，不能高兴的太早，事情没有确足的把握还不能放松。“你接着盯他们两家，特别是这两人的具体情况，我要知道他们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
彩云不假思索应和“是”也不去想主子这样吩咐目的为何。
门“吱呀”关上了。屋内方汐水一人对镜贴花，镜中俏脸精致，五官柔和，勾勾唇角便是一副佳人可亲样。如此这般，剩下的只要自己努努力，是不是有机会得那人垂青，一想到心中那人的模样，便生出无限渴望。
那一年，闺阁少女相伴郊外踏青，京中少年齐聚旷野奔驰，本是不相关的两队，最终却能碰到一起，她于一众朗朗星辉中瞧见了最耀眼的那一颗，少年□□银鞍玄马，身挂貂毛墨色披风，玉冠束在头顶，墨发扬于身后，眸不见一点波澜，唇不起一丝弧线，萧疏轩举，湛然若神，许是那日的春光赛酒浓，撩起了心动，她醉于其中。
后来才知道，那端坐在骏马上的少年便是东陆一人之下的七王爷——于清欢。而后，她在诗书礼仪上更加努力，在琴棋书画上愈发尽心，想着有朝一日能与之执手谈笑。但当得知孟氏将她与表哥柳岁平定下婚事时，内心几多愤恨与叹息，无人靠，靠自己，索性就使了一点小手段，万望神佛慷慨能成全她。那一次七王爷下了帖子，她不显刻意实则精心打扮的过去，遗憾的是不曾再见其一眼，接下来便是等着宫中开年的盛会了，希望他今年能够参与。方汐水期冀的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
姜府那头，姜乐孺与长子姜奉辰皆面色铁青，中年人气的呼呼直喘粗气，少年人眸色凌厉嘴唇紧抿，双手捏紧着拳头。
“这方家着实阴毒”姜乐孺鼻子呼呼直喘气，脸颊褐中带着红“方琮那厮怎如此丧尽天良，真是气煞我也”
姜奉辰内心的怒火也是不遑多让，他顺着线索抽丝剥茧，最终的结果指向方家，不知在哪里买通的地痞，若是让他抓到，他定将他碎尸万段，这种恶毒的阴招竟然使在自家妹妹身上，怎叫这对父子不气愤？
姜奉辰吐出一口气道“他们做的滴水不漏，我们没有抓住把柄，不然可以去状告他们”
姜乐孺胸前的起伏有所缓解，语气仍是不快“哼，想我咽下这口气，除非我躺那儿不动了”手掌抚了抚胸口接着说“姜家若是跟柳家有了牵扯，他方家有何好处？难道就为了让微微去受辱？”
姜奉辰沉思一会儿“他们两家本就有姻亲，先前听说欲亲上加亲”孟氏姊妹俩的关系，大家几乎都有所耳闻
“亲上加亲？那姐妹俩的打算？”姜乐孺看过来等着他往下说
“说不定也有方琮的意思”
“哼，他是怕孟氏一人关系不稳吗？还再加个女儿？”似是又想到什么“不过现如今他的打算落空了，他怎么想的？”
“怕是他那次女不愿意，自作主张”姜奉辰如是想，不然他也不知道怎么猜了。柳家巴不得和方家关系更稳，不可能是柳家那边生的变故，只有方家这边了，方琮既是想添助力自然不会去破坏，那么问题就出在方汐水身上。
姜乐孺摸了一把下巴“小小女儿郎，心思似毒娘”心思一转“去透点消息给方琮，让他知道知道他女儿做的好事”
“是，父亲”姜奉辰犹豫着道“还有一件事……”
姜乐孺斜眼瞪他“有事直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儿子追查下去，那两个地痞一点消息都没有，颇有几分古怪”
姜乐孺眉眼一正“怎么说？”
姜奉辰将他查探那二人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姜乐孺，听后，二人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便听
“此事恐有蹊跷，还是小心些，你不要放松接着查，看看还能不能有线索”
姜奉辰也是这般想，只怕没有他父亲想的那么深，于是点头道“好”
东陆王府的地牢里，邢架上绑着两个人，左边那个头部耷拉着，卷曲的黑发散乱下来遮住面容，嘴角还残留干涸的血迹，身上的衣服已瞧不出原本的模样，只有一块块深色的濡湿，右侧那人的情形和他差不了多少，亦是斑斑血迹，难有生气。
暗风和暗云分别取来一桶水朝二人身上泼去，那两人被这突然袭来的刺骨寒意逼着清醒过来，颤颤的抬起头，混浊的目光透过凌乱的发看见正对面坐在太师椅中之人，他有着他们那边人完全不同的样貌，面容比他们生的精致俊俏，气质也比他们佳怡沉稳，性格更是较他们敦重内敛，身披深色外袍，双手随意搭在椅旁扶手上，只见他看过来的目光轻蔑散漫，开口说的话亦是让听的人感觉出高人一等。
“巴列，西图”于清欢看着邢架上狼狈的两人轻敲着扶手说到“你们潜藏在东陆是要做什么？”
听见叫出自己的名字，那二人似乎丝毫不诧异，仍旧维持着原来的样子，一动不动。
“不说？”料到他们如此反应，于清欢不恼，把玩着自己的修长的手指，接着道“本王来猜猜看，你们西番假意归降，实则小动作不断，又暗地潜入东陆，可能还有北圣甚至南齐”双手交叉，来回轻撇，发出几声“咔咔”的声响在这暗劳里犹为突出。
那两人仍旧不为所动，若不是能看见胸前的起伏，说是死去也不为过。
于清欢哼一声，半是轻蔑半是含笑“西番弹丸之地也想挑起几国争端？不自量力了些，你说呢？西图，大人？”
终是有人动了动，在听到“弹丸之地”的时候，西图黯然无光的目光突然间变得凌厉，盯着前方坐着的人大声道“若不是你们占据了地利，我们何至于此，东陆最繁华，北圣地域广，南齐资源盛，你们有最好的食物，最美的酒，丰沛的草场养牲畜，你们有这些，子民便不用愁”一想到他们窝在既没有丰富食物也没有广博资源的贫瘠之地，心中一阵愤恨与不满。
西图的话语如同一把火焰，点燃了地牢里沉闷的气氛。他的话语让人为之一振，他说的是事实。
西图继续说道“我们每天都在与天斗，与地斗，与那些食不果腹，生活在贫瘠之地的人们斗，而你们却在这里享受着我们不曾有过的锦衣玉食，用我们的血汗肆意挥霍”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越来越伶俐，犹如草原上的狂风，带着凛冽的寒意。他想着那些富饶地域的人们，心中充满了不满与怨恨。
“我们想要的不多，只求能活下去，能有个温饱，但你们呢？你们那所谓的规则，让我们无法生存，我们就像被束缚的鸟儿，无法展翅飞翔”
说到这里，西图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座中一身贵气的于清欢。
旁边架着的巴列听到此言亦勾起了心中的认同感“你们占据了这些，自是乐享其中，巴不得天下太平”他们西番子民夏天还能生存，一到冬天就难熬了，没有好的地势建房，没有大的空间养羊，更没有丰盛的食物供他们过冬。所以他们为了西番，为了西番子民有更好的生活，甘愿潜伏各国，试图挑起事端。只是没想到，事情还差一点，他们就暴露了。
“这便是你们破坏安定的理由？”于清欢不以为意“方式不止一种，你们偏偏选择最不利的那一种，可以说很愚蠢”
“愚蠢？”巴列似乎被激怒了，瞪大双目看着椅中安然坐定的人，眼中充血“你说的有利的那种无非就是向你们称臣，哼，年年朝贡，我们不仅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还要多出一份，这难道不是更加愚蠢？”
于清欢静静地看着他“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们可以选择和平的方式表达诉求，而不是破坏国家的安定”
“这些空洞的言辞，改变不了我们的命运，你无法理解我们的痛苦，也无法理解我们采取行动的决定，我们不是罪犯我们只是找不到出路的普通人”巴列声音沙哑却仍旧愤愤然
那边的西图倒是没有那么激动，只轻轻抬了眼皮“巴列，何必多说”
听到此话的巴列顿时歇了脱口大骂的劲头，头偏向一边，忍痛喘着粗气。
“若真是普通人，我不得不考虑下你们的诉求”于清欢站起身，拂了拂衣摆，垂眸道“不过现在么，我必须怀疑你们的目的，除了你们几个，东陆应该还有其他人。”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巴列被暗卫拖了出去重新关押起来，西图在听到那一句“他们几个”时呼吸一滞，眼神变了几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