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濒临死亡
经过这一夜的闹腾,宫人们原以为李夫人必然失宠,没想到汉武帝竟然连天子之剑龙渊剑都交由李夫人,自己改佩蜀中剑。
宫人们自然是重新掂量李夫人的在宫中的地位,侍候起来也更加的尽心卖力,唯恐李夫人有任何的不适。
太医令也是亲自检查了药材,亲自盯着煎煮成汤药后才让宫女们呈上,唯恐出点纰漏。
与此同时,还特地让宫女们备了一碗软饴糖。
中药还没端到面前,浓郁的药味就已挤满了整个寝殿,遥渺渺还未见到便已颦眉。
等被扶起来,一见到中药乌黑浓郁的汤色,只觉得难以下咽。
“夫人,太医令说了,药苦方能去心火,燥脾湿,多少喝一点吧。太医令还准备了软饴糖,喝完药吃点饴糖马上就不苦了,太医说饴糖可补脾和胃,调理中焦,夫人不吃药的时候也可以多吃点。”凝萃劝说着,便将汤勺盛了汤药送至李夫人嘴边。
看着软饴糖褐色的色泽,遥渺渺才张嘴喝了一口,汤药的苦简直直冲脑门。几乎是凝萃一口一劝,她才满脸抗拒的一小口一小口喝完。
若换成平日,再苦的药她都能一口喝完。可此刻,她就好像习惯了被娇养着,是因为平日她只能依靠自己,不像此刻有人哄着吗?
遥渺渺喝了几口粘稠的软饴糖,但仍覆盖不了满嘴的苦涩。软饴糖又是液态的,没有经过温水化开,多喝就又甜的发腻,即便遥渺渺本身爱吃甜,也受不住这种甜味。
这哪里是甜点,根本也是药嘛!
“陛下呢?”遥渺渺避开凝萃再次喂来的软饴糖,倦极了闭上双眼。
凝萃见状立马放下汤勺,示意宫女呈上漱口水:“陛下上早朝去了,早朝还需要点时间才会结束。陛下走前特地叮嘱我们要照顾好您呢!想来,早朝一结束,陛下就会来看夫人的。”
凝萃拿起呈上来的漱口水,亲自喂到李夫人唇边道:“夫人,您先漱下口去去口中的苦味再睡吧。”
遥渺渺睁眼看了下凝萃,才就着她的手饮水漱口。
就她这两日所见,凝萃作为领头宫女还是有些傲气的,这两日伺候她也多是指挥其他宫女为主,很少亲自动手,更不提将漱口水喂到她嘴边了。
良药苦口,太医令为她诊治,奉的也是汉武帝之命,想来药应该不会有问题。
饴糖可以补脾和胃,调理中焦,这在张仲景的《金匮要略》也有提及。虽然《金匮要略》成书于东汉,但古人很可能早就发现了软饴糖的药用价值,张仲景只是做了总结和改进。
汉武帝能守候自己一整夜,应该不会此刻动杀心,若要杀自己,身为帝皇的他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周折,直接杀了便是。
抚着手中的龙渊剑,遥渺渺暂时认为凝萃这突然起来的对她好,至少目前来说应该是无害的。
历史上没有凝萃的记载,李夫人虽然早逝,但至少是在生下刘髆后死的。如果这里真的是回溯过去两千多年的汉朝,那么李夫人最近至少是安全的。
刚遭遇了季遇的暗算,此刻遥渺渺对谁都不由自主的起防备心理,尤其是突然对她好的,她更易起警惕之心。
任由凝萃和宫女们扶自己躺下,但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熟睡时身旁有人,挥了挥手让宫女们都退下。
但为什么在汉武帝面前,自己却每每忘记了戒备之心呢?
闻着满殿未散去的药味,遥渺渺突然有些怀念起灭度送来的手磨咖啡。
灭度说夏天天气炎热容易心火旺盛,吃苦味食物,不仅清心火,也可以养心。
咖啡虽然也苦,至少马卡龙能压住那苦味。
可是中药的苦,真的是黏在舌根上经久不散。
想起太医令提及如今已是长夏,没想到时光错乱了两千多年,季节倒是接上了。
农历四月到六月,是夏季。土生于火,长在夏中,既长而旺,所以农历六月,也称长夏。
灭度在长夏的前一天送手磨咖啡,果然在对时间的把控上,他不仅仅是踩点上班而已,对时节也很关注。
好像在现代,另一个会对时节多加关注的就是季遇了。他关注时节,是为了在属土的长夏到来之前,将她杀死在属火的夏季,所以他在长夏到来的前一天动了手。
想到这里,遥渺渺意识到如果季遇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是否说明,季遇也在这个时间里。
季遇,真名李季,李漫兮的哥哥。
以德报怨吗?
不,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和后世宣扬的以德报怨不同,汉朝的儒家还是以公羊学派为主流,他们讲究九世之仇犹可报也,虽百世也可。
那么,该入乡随俗了。
此刻,既然到了汉朝,也该找复仇了。
如此胡思乱想着,遥渺渺逐渐陷入了迷蒙之中。
似药性起效了,全身微微燥热发汗,但很快遥渺渺就只觉得麻意上涌。
不痛,就是无穷的麻意攀爬上四肢百骸,还有冷,丝丝缕缕的游走在五脏六腑。
她感觉到情况不对,张开嘴试图叫人,却只能发出些许喘息,根本无法引起他人的注意。
她听见殿外宫女低低的细碎交谈声,遥远、模糊、陌生,就像是时代的倒影,隐隐绰绰的。
遥渺渺无法动弹,是李漫兮的躯体在抗拒她?还是这个时代在将推远?
清凉殿平日也会点熏香,都只是淡的近乎无的那种,但今日似乎是为了驱散殿内的药味,加重了份量。
这熏香没让她感觉到静心宁神,只让她心烦气躁,就像是连空气都在宣誓着主权,这里不属于你,你也不属于这里。
它在宣告着,这里是两千年前的汉朝,未央宫。
这个身体是李夫人的,而不是遥渺渺的。
要回去了吗?
可这真的是李夫人的身体吗?
如果是,那么遥渺渺的身体呢?
两千多年后的花信风嫁衣店里,遥渺渺的身体还活着吗?
还是她回去,就会看到自己被开膛剜心。
就像龚冬泽给自己看的那些案件卷宗上新娘,妆容精致,神情祥和到甚至带着笑,只是胸口却是空洞,少了颗跳动的心脏。
濒临死亡的恐惧真真切切的将遥渺渺严密包裹了起来,遥渺渺额角满是冷汗,只觉得透不过气来。
救我!
遥渺渺只觉得自己正在被拉入无尽无尽的黑暗里,一如曾经,她被那个她称为父亲的人埋入土里。
她无力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