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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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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的日子,极难熬。每天的日子千篇一律,我甚是无聊。张公公领来一个年长女孩:“她叫玉竹,来宫里服侍两年了,皇上吩咐从今后就给姑娘使唤了。”

    玉竹是个洁净白皙的女孩,长相俏丽,说话透着聪明。我想:皇上将这么个聪明伶俐的丫头给我,大概希望我在宫中行事有人指点。不要犯了大错。

    没几日,春罗和玉竹便打成一片。玉竹稳重,来宫里时间长,我做事她总会在旁提点。我一个小小的随侍竟受到这般待遇。宫中嘴杂,闲言碎语我不想理会。倒是玉竹时刻为我提心,我很感激。

    “小姐近日好清闲,不去养心殿。”春罗翻检着花瓣说。

    “皇上近日都在补库斯和侍卫们练摔跤。书也不看了,奏折都送到鳌大人那里去。姑娘当然也闲了。”玉竹笑着打趣。

    “既如此,我倒希望皇上天天摔跤,这样小姐就闲了。”

    “不许瞎说,皇上一国之君,岂能天天如此。有心人听到,还不过来打你的嘴。”

    春罗连忙捂着嘴,春罗已经被玉竹调教懂事了。我笑道:“你们弄这些花瓣做什么?”

    “给姑娘做几个荷包,香料熏屋子太浓了,我看过宫里的老嬷嬷用这些花瓣熏屋子,香而不浓,味道清雅,最好!”

    “想不到你还有这般本领。可我用不了这个。这些花儿粉儿是给各宫娘娘的,咱们若弄得香雾缭绕,倒不像样子。”

    “姑娘说的极是,春罗,咱们收了吧!”

    “小姐,今儿天气好,咱们出去走走吧。总呆在这儿,怪闷得!”春罗撒娇。

    风和日丽,春天的暖意照在额头暖洋洋的。我忽然兴致一起,想放风筝。玉竹劝说放风筝太招眼。我兴头来了,哪里管的那些。春罗也兴高采烈的附和。

    我扯着一个巨大的鱼风筝,放飞。白色的大鱼在天空自由翱翔,游若鱼,那是你该有多好!

    突然东边飞过来一直大红的燕子风筝,两只风筝交缠在一起,一会掉在地上。一群人搀着一个面容姣好,身材高挑的少女走过来。

    “哪里来的下贱种子,弄坏我的风筝。”女子挑着眉毛骂道。

    “玉贵人吉祥。”玉竹慌忙跪下。我才知道这是宫里新晋的贵人,她是鳌拜的侄女。一进宫便极受宠爱。她也秉承了鳌大人的嚣张跋扈。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跪下:“玉贵人吉祥。”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来这放风筝。不知轻重的贱东西,拿镜子照照自己,你也配。后宫里的一花一草都是给主子开的,花是主子的,天也是主子的。奴才就是奴才!天生就不配拥有好东西。”玉贵人高谈阔论。

    我彻底被这篇主子奴才论给激怒了。我压着怒火,玉贵人显然不罢休:“你叫什么?”

    “我叫水瑶花”

    “啪”一个巴掌打在脸上,我的脸红肿一片:“你也配称我。笑话,奴才什么时候称我了。宫里的嬷嬷都瞎了么?规矩什么的都没教么?”

    “你干什么打我们小姐。”

    “又来一个,兰春给我掌嘴。”兰春冲到春罗面前,我站起来抓住兰春扬起的手,一使劲,兰春摔倒在地。

    “反了,反了。来人,来人呢!”

    “瑶花,原来你在这,叫我好找。”张公公从柳后走出来:“玉贵人吉祥。瑶花,瞧你疯的,皇上正找你。快随我走,晚了误了事,小心你的脑袋。”

    玄烨一看到我脸上的红掌印问道:“怎么回事”?

    “都是叫玉贵人打的。”

    “春罗”我喝住。

    玄烨拉着我,手轻轻摸摸我的脸颊,温柔的问:“疼么?”

    我背过身,从小到大,我何曾受过今日这般委屈。

    “瑶花不敢说疼,皇上召见何事?”

    若在从前 ,我定然十倍巴掌甩在她脸上。

    “这几日朕都在补库斯练摔跤,国事也不理,朝中一片揣测,后宫也是惴惴不安。”

    “我知道。”

    “你知道?”玄烨怀疑的盯着我。

    真是嘴快,擒拿鳌拜这等机密事件,若说知道,可就有妄揣圣意之嫌了。我定神:“练武强身也是养生之法。皇上虽然年轻,然国事繁重,怕也有身心疲惫时候。摔跤强身舒压,是极好的。”

    “哦。朕可不为强身。朕是为了打狼。”

    “打狼?”玄烨一张纸塞入我手中上面写着鳌拜两个字。我震惊,为什么他要将这样的事情如此坦诚的告诉我。

    “朕需要一个人将狼引入猎网,这个人就是你。”

    我后背发凉:“为什么是我,你不怕我。”

    “朕说过朕也跟自己打一个赌:朕相信你!”玄烨盯着我,眼里闪烁微弱的光。

    人说帝王从不相信别人。为什么他这样轻易地信我。是为了什么?

    这种危险的事,为什么把我牵扯进来。我不过是个草丫头,本想在这宫里平平安安混日子,混到二十五岁,放出宫去自由过活。

    这种事,干嘛找我呀!可看他那诚恳信任的眼神,我又不忍拒绝。

    帝王信任这是那么厚重的殊荣,如同把后背交予我。

    从养心殿出来,我的心情凝重。我害怕,担心,疑惑。千头万绪我找不出结果。

    他深邃的可怕,我害怕他不可琢磨的内心。可为什么每一次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总是浅浅的,有一种暖暖的错觉。

    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还要参与擒拿鳌拜的事件。

    我的到来究竟是个偶然,还是冥冥中注定。

    “小姐,太好了!太好了!玉贵人打坏了太皇太后的玉面佛像,被罚跪在同心殿谢罪呢。”春罗欢呼雀跃。

    “皇上一向宽厚,怎会因为一尊佛像降罪玉贵人。想来,皇上待姑娘很是不同。”玉竹看着我意味深长的说。

    我不答话,他越是关爱,我越是惶恐。今日这一巴掌何尝不是他待我亲厚招致的祸。

    “今儿张公公送来化瘀散,还有几种敷脸的药膏。皇上的心思,姑娘真的不懂么?恕奴婢多嘴:深宫里女人为着一个男人转。争风吃醋,耍弄心计,这些年奴婢见多了。姑娘也该为自己做些打算。皇上心里有姑娘,何不乘此……”

    “宫里的是非,你见多了。心里该明白:这紫禁城里的女人,都是一肚子苦水没处说。帝王少情爱,既是宠爱也是一时之兴。兴头过了,只留下一个名头,若自己当了真,受苦的只有自己。罢了!荣华富贵莫若心片刻自由。”

    “再说与其他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又不是一个,是十几个,将来说不定是几十个,纵他是万人至尊,也绝非良配。

    玉竹不说话,转手收拾衣裳。

    康熙八年,五月。御花园的花朵开的极好,嬷嬷说几年没见这样鲜亮茂盛的花朵了。康熙终于要动手了,这盛艳夺目的花朵却暗藏杀机。

    正像宫里的日子,表面上一团和气,底里暗流汹涌。我为什么会答应玄烨。我心里的天枰已经偏向康熙么?我知道历史,知道鳌拜必死,知道他死后康熙会实现自己的雄韬伟略,还百姓一个盛世。

    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一时不小心闯入这里的人,我想着的只有怎么回去。我不是一直希望独善其身,保全自己,等待回家么?可现在我做的事情却恰恰相反。

    我是怎么了?是我畏惧皇威,还是我无法拒绝他诚恳的眼神?手里的茶撒了一地,玉竹慌忙收拾。她瞅着我,摸不着头脑。

    “这是令牌,可以调动宫里的御林军还有校骑营的士兵。”玄烨将令牌塞我手里。

    “害怕么?”他凝视我的眼睛。

    “小心!”我拉住玄烨的衣襟,喃喃。

    布库司门口放了两盆盛艳的海棠。我远远看见鳌拜威武的身材,便迎上去。

    “往日圣上召唤,都是养心殿。今儿怎么到这里?”

    “圣上近日沉迷摔跤,连养心殿也少去。用膳休息都在布库司。”

    “哦!”鳌拜捋着胡子得意的笑:“皇上年幼,贪玩些也是有的。”

    “前儿皇上还称赞大人说有鳌大人在朝堂一日,自个可且乐一日。”

    “皇上真如是说,咱们皇上年幼,哪知道这朝政的艰难。征粮纳税,黄河治水,安民养兵哪一件省心。稚子之口,恐怕朝野不服啊”

    鳌拜果然嚣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竟敢公然说皇上是稚子。我恭敬的说:“天下之事,还要倚仗鳌大人。皇上对鳌大人的操劳,心里是明白的。”

    “皇上突然召见我有何要事?”

    “瑶花不敢妄揣圣意。只知皇上从一个西洋传教士那里收了不少稀奇玩意。什么西洋镜、钟表、地图的皇上爱不释手。书也不念了,送来的奏折原封不动送去鳌大人那里。皇上的心思全然不在国事。皇上听说鳌大人家里有几匹西域骏马,想来传召鳌大人正是为此事。”

    鳌拜会意的笑笑,使个眼色给后面的人。那人向我手里塞了块银子。我接过,笑道:“宫门已到,请鳌大人解下佩剑。”

    “哈哈,解下吧!别吓坏了我们皇上。”鳌拜猖狂的大笑,仰头盛气凌人走进去。后面的随送,方要跟去,我制止。

    宫门外,烈日高照。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鳌拜还不见出来,外面叫吴福的随从,惶惶不安。等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到:“不好!”

    吴福转身想走,我将剑顺势移到他的脖子:“鳌大人还没出来,你先走,不怕怪罪么?”

    “这是个圈套,圈套!”吴福面色惨白,期期艾艾的说

    “现在知道,太迟了!”我扬起令牌:“御林军听令:关闭城门,不许一人出入。校骑营留在布库司外待命,若有人私闯进入。杀无赦!”

    我冷峻扫视周围,所有人吓得不敢言语:“把他给我绑起来!”

    从日中站到夕阳,所有人都绷着神经。我的腿开始打颤,心里急慌慌的。提着心等待着。

    日落西山,布库司的门缓缓打开。玄烨威武坚定的走出来,所有人跪在地上。张公公扯着嗓子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鳌拜图谋不轨,意图行刺皇上,已将其就地擒拿。”

    太阳落下去了,鳌拜把持的清朝就此结束。真正属于康熙的时代正快马加鞭到来。

    我一路跌跌撞撞,星月都在眼前摇晃。我太累了,一毫力气不剩。身体轻飘飘,一头栽倒在地。

    “小姐,你终于醒了”春罗哭成泪人

    “烧已经退下来。发了汗,吃点东西,让太医敲敲。姑娘都昏睡两天了,肚子该饿坏了。我刚煮了清淡小米粥。快吃两口。”玉竹赶忙盛粥。

    “小姐这两天的样子,可吓坏我了头烧得滚烫,还说胡话。我还以为,以为。”春罗哽咽说不出来。

    “梦里我好像看到瑶花了。”

    “小姐,又说胡话。自己不就是瑶花。”

    “宫里怎么样?”

    “皇上派了明大人和索大人收押鳌中堂的党羽。这两天,宫里乱作一团,现在也太平了。”

    “这两日宫里事多,皇上离不开。明大人和图海来过,差人送来好些东西。姑娘,好好养病。身体好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做的事和心里想的背道而驰,为什么要答应他?是被他说的那句相信我感动了?还是拒绝不了他眼中那缕温柔的恳切的光,又或是别的什么?

    在这红墙之内,我应该把自己隐藏起来,保全性命,伺机离去。而今日种种,无疑是将自己立于风口浪尖。

    瑶花,瑶花,你在哪!别走,别走。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是你么?瑶花!我走进她,她笑着,看着我笑。

    “别走,瑶花!”我惊醒。

    “你要去哪里?”不知玄烨何时到了我的床畔,我撇过头,背对着他。

    他是危险的,我不该靠近。

    “玉竹说你一口粥都没喝,怎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玄烨捧起碗,吹着粥一勺勺送进我的嘴里。

    “大抵是累了,没胃口。”礼貌不失客气。

    “皇上,索大人养心殿等候多时了。”张全进来回道。

    “朕晚些来看你。”玄烨离开,我的心很不舍。我是怎么了?

    外面吵吵嚷嚷,我问道:“外面怎么了?”

    “是玉贵人,太监押着去冷宫。以前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现在变成了大树枝倒压死人。”玉竹伤感的叹息:“她原也活该,平日里谁也不放在眼里。这会子,求皇后,求明妃没一个见她的。”

    我听着,忙起身。玉竹一把按住我:“姑娘可要想清楚。玉贵人有此下场也是她的报应。姑娘家里有爹爹,亲戚,你的一举一动关乎着他们的生死。这时切不可强出头。”

    我愣住,我怎么忘记了这是大清王朝的紫禁城,没有权利,没有申诉。

    “不好了,玉贵人撞墙自杀了。”春罗吓得脸色惨白,跑进屋。

    我吓得一个激灵。紫禁城的冷漠和残忍让我透心寒冷。若我不帮着除鳌拜,玉贵人就不会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拿出手帕,金线绣出瑶花两个字。我拿着剪刀,一剪两半。

    “姑娘,这是做什么?这是皇上的一片心”玉忙捡起地上的帕子。

    “不许捡。”即使所有人理所当然看着紫禁城里发生的一切。她们认命,可我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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