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中秋节就在眼下。怡亲王几次拜见太皇太后，想来皇上与云儿的婚事已经提上日程。云儿笑眼之间透着欣喜。
张公公来传，我本想抱病。若如此，真显得自己有心思了。
对着镜子挤出笑容，微笑如此虚假。
他侧着身体自个下棋，见我来将手里的黑子丢下：“这几日，你身体不舒服。定是上次失了调养。我已差人送去上好的雪莲，最能养气。”
“这雪莲金贵，皇上还是转赐宫里的娘娘小主们。瑶花受用不起。”
“连朕的东西都不肯要了？”玄烨脸子一冷。
“你脸色蜡黄杵在朕身边，让满朝大人见了以为后宫苛刻下人。且，朕见了也是不悦。”他丢下棋子。
最近他看我总是一脸不爽，不是言辞尖刻，就是出言讥讽。
明明是他移情别恋，怎像我负他似的。
“今儿太皇太后跟朕提了云格格的事。朕一直视她为妹妹，毫无男女之念。可朕是一国之君。怡亲王镇守科尔沁草原，手握重兵。从大局考虑：朕非娶她不可。”
非娶不可！又是一场赤裸裸的政治交易。云儿如此聪明怎不知其中原委。也许她装糊涂，也许她太自信。
“朕是皇上，一国之主。可却偏偏做不了自己的主。天下千万百姓都在盯着朕的一举一动。做什么决定，娶哪一个人甚至今夜去那位妃子宫中宿夜都不能决定。你说，朕是不是这天下最可怜之人？”他苦笑着。
那一刻，我深切感受到他的悲凉。
“朕好生羡慕寻常人家。守着一个小家，有一个知心说话暖心的人。后宫三千能和朕说上话的寥寥。”
接着，他凝望我：“朕不能废除后宫嫔妃，但朕的心只答应给你。你能应朕么？”
不是放下了么？为何重提？
“你愿意么？”
“不-愿-意。”我一字字吐出：“宫里的女人日夜想着心思变出花样等着盼着皇上。□□愉，几朝在背后抹尽眼泪。皇上愿将心捧给瑶花。可皇上自知做不得自己的主。虽拥有皇上的心，可难免忍受心爱的人躺在别人床榻的心酸与寂寞。若如此，我宁愿不要。不拥有，便不会有被夺走的愁苦。瑶花妄言，可句句肺腑。即便皇上砍了瑶花的脑袋，我的心意也不会动摇。”
“你这个女人心肠真冷。”
“朕方是戏言，天子至尊，何至于恳求裙钗俯首。况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
“看来嬷嬷还未教会你规矩，竟直言犯上，顶撞朕。朕要罚你。你不是想做林中雀，自由自在么？”
“朕偏偏不让。朕要将你一辈子圈禁在这牢笼里，一辈子呆在朕身边。”
他的样子像要把我吃了。听他说要将我一辈子圈禁身边，我竟没有恐惧，而心底却有点热，身体一下子滚烫。
八月十五，月儿圆圆，通透皎洁。皇上和云格格大婚，宫墙内外锣鼓喧天。宫里热闹喧哗，婚礼是太皇太后亲自督办，排场不亚于皇后进宫的场景。
喜宴上，皇后一直冷着脸眉眼透着妒意，傲慢的盯着行礼的云儿。明妃倒是满脸欢笑，一个劲的恭喜太皇太后，搜罗出新鲜的词恭维新晋的云嫔，明明心里一滩苦水，还要堆着笑脸庆祝丈夫和别人的婚礼
我不禁悲哀起来。我的心有好过哪里去！他没有看我一眼。看来真的恨上我了。
雨浓醉的一塌糊涂，我扶着她跌跌撞撞回到瑶花阁。雨浓一会笑，一会哭：“今日接到哥哥家信。索额图还是不肯放过哥哥，处处为难借故找茬，竟派哥哥去养马。兵营本就凄苦，这寒冬腊月哥哥睡在哪里。怕是连一碗热乎汤水也喝不上。我什么也帮不上，竟还要笑着恭喜别人。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
“雨浓，你醉了。上床歇息吧！”
“你不要管我，我心里委屈！我不甘心，不甘。别人大喜，做奴才的即使家里死了人，也要忍住眼泪，赔笑！回到这，你就让我痛快哭一回，我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是啊，这里做奴才的，哪有自己的喜乐。
康熙九年，春。爹爹来信说是家里一切安好。我明白：家里若有什么事，爹爹也会瞒着我。春雨绵绵，爹爹的关节痛该又犯了！
我张罗着将赏赐的燕窝、雪莲珍贵的药材，托御膳房的小顺子悄悄带给家里。
“不知家里的老鹦鹉，可还叫得出我的名字。”春罗歪着头，嘟囔。
“这会子想家了，刚来的时候，你可是吵着闹着要来的。”
“以前那里知道这里光景，以为是人间天堂神仙府，哪料到竟是个夺魂追命的阎王家。”
“还不打嘴，又乱说话。你这条小命哪天没了。就坏在这张嘴上。”玉竹吓道。
春罗慌忙捂住嘴：“姑娘，这些虽是好的，也不是灵丹妙药。还是要多看看大夫。这一包包都是皇上赏的，论药，紫禁城里除了太皇太后那里，那个宫中也没咱这多。皇上惦念姑娘的身体，赏这么多，咱这药材铺子挂上招牌，敲起锣便可以开张喽！”
玉竹妙语连珠，引得我们哈哈大笑。
“我也知道，我常年不在家，爹爹无人照顾。我心实难安。这些东西，起不了大用，也当尽尽做女儿的心意。”
“宫里向外面带东西，可别错带了禁品。宫里人都忌讳这个，姑娘可要小心。”
“我打听过了御膳房的小顺子机灵活络，常帮宫里人带东西。准出不了岔子。”我笑着从柜子里翻出一匹布：“多好的古香缎，压箱底多可惜。春罗，你把这个送给佟姑娘。”
雨浓现今已经搬去慈宁宫侍奉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怜惜雨浓免了佟大人的奴役，只留在边关做了守边的军官。虽没达到雨浓所想，可也算苦尽甘来。
“水姑娘，明大人托我给姑娘带了封信。”一个公公走进来。
我拆开信，大惊：“萧萧终于找到了，真好！真好！”
几日后，明大人带着萧萧进宫与我们相见。我们三人远远看见明珠身后跟着一个清瘦窈窕的女子。萧萧，消瘦了好多，像是吃了很多苦。我们四个人握着手，萧萧小声哭泣。
听明大哥说：他是在妓院找到萧萧，萧萧是被骗进妓院。听到萧萧的遭遇，我们撕心裂肺。
萧萧一直胆小，没有主张，我们决定的事，她从不发表意见。想着软弱的萧萧在妓院一定是逆来顺受，受尽欺负。
“不要哭了！过去的事情都别提了！叫我芽儿吧！你们叫我萧萧，恍如隔世我竟不习惯了。还是芽儿好！”芽儿涩涩的干笑。
“就是，现而今我们四个又聚齐了。乌云散去，好日子来了。”云灵笑。
“我如今住在明大哥府上，明大哥很照顾我。现今没什么想的，只想好好报答明大哥救我之情。”
“既如此，我们还是想想回去之策。”我提议。
云灵、雨浓、芽儿听我这么一说面露为难之色：“那日我们误碰天珠，我记得盒子上刻有一段话：九星连珠拜天狗，乾坤安正借佛光。瑶花，你看这是什么意思。”
芽儿写给我。我沉思：“佛光，天珠。它既能带我们来到这里，或许也能带我们回去。”
“可天珠现在西藏。”
“上天既给我们这样的指示。我相信一定有办法。”
芽儿离去，芽儿这一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只是芽儿不想说，我们不忍心打破。
“若我当初不执意触碰天珠，芽儿也不会如此。”我深深自责。
“这不是你的错。”云灵上前宽慰。
云嫔求了皇上认芽儿做干妹妹，并恩准她可以自由进入宫中。云灵本打算给芽儿一座宅子。可想着芽儿孤身一人，恐没人照料。芽儿便一直住在明府。
我多次拜托明大哥好生照料芽儿。明珠见我如此紧张笑道：“你这鬼丫头，莫不是怕我吃了你这位心肝妹妹。”
“不好了，不好了！琦春阁的善儿死在鱼池了。说是昨夜蓝常在差了她给云嫔送桂花糕。一宿没回来。今早侍卫发现善儿的尸体浮在水面，胸口还插了一柄金簪子。皇后娘娘要彻查，竟发现簪子竟是云嫔娘娘的，现今押着云嫔到坤宁宫受审呢。”
“这该如何是好！怡亲王刚回科尔沁，太皇太后又闭关四十九天吃素。”
坤宁宫的娘娘嬷嬷们都来了，皇上也被请回来。蓝常在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我的善儿，好善儿。是我害了你。云姐姐，我好心将皇上赐的桂花糕送与你。你若嫉恨我争夺了你的荣宠。只管冲我来，何苦牵连别人，下这样的狠手。”
蓝常在将头抵向云嫔，云灵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我没有杀她，你不要冤枉我。”
“瞧瞧，皇上，她倒现在还嘴硬。杀了人还这么伶牙俐齿，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金簪子是你的吧！各宫娘娘的首饰，内务府都有记录。本宫查过簪子是内务府按你的吩咐打的。总共就一副。这就是铁证，本宫冤枉你不成。”皇后逼问。
“我是有一支，可前日不知丢在哪里。仅凭一个簪子，皇后娘娘就认定了我杀人。这也太有亏公道了。皇后娘娘如此轻率，岂不是草菅人命。”云灵大骂。
“你”赫舍里指着云灵气的说不出话。
“够了！云嫔，竟敢顶撞皇后，看来平日里太皇太后和朕将你宠的忘乎所以了。”
我忙上前周旋：“皇上如此便处罚了云嫔娘娘。云嫔必然不服，也有损皇上清明之声。不如让瑶花将事情查个究竟。云嫔娘娘是否有罪，也好有个公道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