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入夜，繁星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与皎洁的月光一起照耀着北城的这片大地，院子里的潺潺水系旁边，三颗玉兰树在这星月交辉之下，汲取天地雨露养分。
树梢伸向二楼的套房窗口，伴随着女孩心碎的哭声和撕心裂肺的涕泗横流中，玉兰在无人知晓处恣意生长。
月落星沉，玉兰花灿然绽放，色白微碧，香味似兰。
破而立，晓新生。
~
“笃笃笃”
“姜姜，起床了吗？”苏珮瑜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闷闷的传来。
“妈妈，我马上就好。”
昨晚失眠到后半夜才睡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略显憔悴，眼下一片乌青，乔令姜正拿着粉底遮盖。
知道妈妈在门口，她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
快到上班时间，往常这个点乔令姜已经吃完早餐，在去往团里的路上，今天却迟迟不下楼，苏珮瑜不放心才上楼看看。
“嗯，不着急，妈妈帮你准备了早餐带着路上吃，放在西厅的桌子上，你记得拿。”
“好的，谢谢妈妈。”
屋内的声音一如往常，苏珮瑜摇摇头，她的女儿她知道，昨晚她过来找她，准备问她对联姻的看法，却见她拖着一个行李箱进了电梯。
往常摆在醒目位置的那些东西不见踪影，她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放弃了也好，她希望女儿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这就够了，联姻的事不过是上一辈的人订下的约定，两位老爷子都是开明的人，并不会强迫他们。
“那我走咯。”今天舞团有事，她上午要过去一趟，苏珮瑜转身离开。
“嗯嗯，路上注意安全。”
覆上一层粉底，嘴唇显得有点白，乔令姜又涂上口红，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乔令姜换上衣服，米白色泡泡袖衬衫搭配纯黑法式优雅分割鱼尾长裙，一头长卷发柔软蓬松的自然垂下，她从一整排的鞋柜里挑了一双黑色中跟尖头漆皮鞋，捏了一个黑色单肩法棍包，这才下楼出发。
乐团在北城东郊买了一栋小楼，改造成工作室，隔音做得很好，这一片几乎没有住宅区，没有扰民的担忧。
乔令姜下车时看了一眼腕表，离会议还有十分钟，昨晚她临时被通知参加今早九点的团务会，往常这样的行政会是不需要音乐家们参加的。
她上一次参加，还是通知她和李卓一起出演“春天”的时候。
这次，想必是为了昨日宋晓薇提到的综艺的事。
果然，电梯里，宋晓薇一见她便一脸讨好，吐了吐舌：“我转达了你的意思，可领导不满意，说我工作没做好，要亲自做你的工作，抱歉呀乔老师。”
乔令姜微微一笑：“没事，都是为了工作，不用道歉。”
电梯在三楼停下，宋晓薇下了电梯。
乔令姜一愣：“你不去开会吗？”
“行政例会改时间了，领导单独找你。”
电梯门缓缓合上，镜子里倒映着乔令姜的疑惑，她入团以来，还没单独见过团领导，看来综艺的事团里挺重视。
副团长吴亚楠的办公室玻璃门此刻正开着，外间的小会议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乔令姜敲了敲门，内间传来一道圆润的女中音：“进。”
乔令姜按下内间玻璃门把手，办公桌后的女人正面对电脑工作，只在乔令姜进门的时候抬头看向她一眼。
“亚楠姐。”四目相接的瞬间，乔令姜率先开口打招呼。
“嗯，小乔，你先坐一会儿，我回个邮件。”吴亚楠朝着桌对面的办公椅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
乔令姜坐下，目光落在面前的木质笔筒上，静静等待。
“小乔，”吴亚楠交握双手放在面前的桌上，面带微笑看着乔令姜，“昨天的演出表现不错，听说昨天有vip客人点名要见你？”
“谢谢亚楠姐，谢谢团里各位领导的栽培，我还需要努力。昨天的事纯属碰巧，大概是我恰好合了两位贵客的眼缘。”乔令姜没直接回答，她当时是靠自己的实力考进来的，团里上上下下并不知道她的家世。
吴亚楠面无表情地盯着乔令姜，没有说话。
空气中流淌着静谧，只有墙上那个挂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乔令姜淡然回视，眼神一片清明，毫无闪躲之意。
“很好，”吴亚楠忽地笑了，起身走向小型吧台，“年初团里响应上级领导号召，和北城卫视签订战略合作伙伴协议。”
这件事连团里打扫卫生的阿姨都知道，乔令姜静静听着，等待吴亚楠的下文。
“我这儿只有咖啡，不喝的话，我让助理帮你泡杯茶进来？”吴亚楠将咖啡放在乔令姜右前方的桌面上，端着一杯咖啡在对面落座。
“谢谢亚楠姐，我喝咖啡就行，”乔令姜端起咖啡在鼻下嗅了嗅，复而小抿一口，“这是……瑰夏？”
“你挺懂行，喜欢咖啡？”吴亚楠来了兴趣，来她这个办公室的，鲜少有人能这么快就品出来咖啡的品种。
“不算懂行，恰好我也喜欢瑰夏。”乔令姜放下咖啡，回话的时候直视吴亚楠的眼睛。
“巧了，公共茶水间没这种咖啡豆吧，以后随时来我这儿喝。”
“多谢亚楠姐。”
乔令姜没说的是，她平常喝的竞标级红标瑰夏，和吴亚楠这里的普通红标瑰夏口感上略有不同。
“我也不瞒你了，昨天，北城卫视副台长也去保利听了音乐会，”寒暄结束，吴亚楠进入正题，“晚上的庆功宴上他主动提了一嘴，书记当场替你做了决定。”
乔令姜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这种事太过正常，她在这里只是个普通员工，没有背后的家世背景，可不是老板怎么说就怎么做？
正常工作安排而已，她还不够大牌，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吴亚楠见乔令姜的反应太过淡定，心里反倒有点虚，才22岁的小姑娘，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应对“零零后整顿职场”行为的预案，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
“你是怎么想的？”书记吹出去的牛，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她只能从其他方面尽量满足乔令姜，比如给她排独奏演出。
“什么时候录？”
乔令姜平淡的问句，谈心老手吴亚楠都有点噎，不过这么多年的思想工作不是白干的，她很快反应过来：“预计五月初，间歇的录三个月左右。”
“在哪儿？”
“北城郊区。”吴亚楠见小姑娘思想觉悟如此之高，将来必定能堪重用，不由得更加欣赏。
“北城？”乔令姜被提起的兴致突然急转直下，昨晚收到会议通知的时候她就想好要参加，也许离开，可以加快伤口愈合。
可没想到，节目就在北城录制。
也好，总比每天早晚都待在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要好。
吴亚楠疑惑地看着乔令姜，真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她很被动。
“好，听从组织安排。”
正准备自爆条件的吴亚楠听到对面的女孩平静的答应，什么条件也没提，作为谈判高手的她，忽然有种赢了又输了的感觉。
职场上最忌惮什么条件都不提的人，要么是单纯没脑子，这种员工难当大任，要么就是无欲无求，这种人最不好控制。
不管乔令姜是哪一种，对乐团来说都不是好事。
她掩饰地喝了一口咖啡，再抬头看向乔令姜的时候，眼里一片平静：“嗯，之后的事由小宋来跟你对接。”
“昨天的演出真的不错，后面的场次继续保持，”吴亚楠还是决定将团长交代的底牌露给她，“你这次出去是代表整个乐团的形象，如果表现良好，团里会考虑给你安排独奏。”
乔令姜莞尔一笑，“春天”算是定了下来，这是目前唯一能让她高兴的事：“谢谢团领导，我会努力的。”
“有任何问题，你也可以联系我。”
“好的，亚楠姐，那您忙，我先下去排练。”
吴亚楠点点头：“嗯。”
~
乔令姜下楼回到钢琴室，整个琴室由隔音材质包裹，为了保持恒温恒湿，琴室里成日开着空调，置身其中，常常忘了今夕何夕。
南向唯一的格子小窗也是用的双层静音玻璃制成，那架纯黑的斯坦威d-274静静的立在窗边，乔令姜拉开厚重的窗帘，和煦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身侧，也许是心理作用作祟，她莫名感觉冰山正在慢慢消融。
上午她没有合练日程，正准备练几遍“春天”，琴凳还没坐热，琴室的门便被推开，只见宋晓薇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是有什么急事？连门铃都忘记按。
“乔老师，你答应参加那个综艺了呀？”宋晓薇还未站定，问话便脱口而出，乔令姜担心她摔跤，站起身扶住她的胳膊，帮她稳住身形。
以往乔令姜和宋晓薇接触并不多，从没见过她如此失态，乐团的行政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仪容仪表端庄得体、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宋晓薇一直也是这样表现的，今天怎么这么失常。
看她站定，乔令姜松开扶她的手，淡淡“嗯”了一声。
“太好啦，我终于有机会见到“哥哥”了呀~”宋晓薇拉着乔令姜的胳膊大力晃了晃，一副小女孩做派。
胳膊快被她扯断了，乔令姜不动声色地抽开手臂，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哦，忘了和你说，我担……”宋晓薇见乔令姜一脸问号，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词，“就是我偶像——任景泽，据前方小姐妹们发来的可靠消息，他也参加那个综艺耶~”
宋晓薇脸上挂着不同往日的红，仿佛春日阳光下被老师表扬过后的小姑娘，带着点不好意思的得意。
“哦，对了，这就是我……偶像。”宋晓薇按亮手机，激动着向乔令姜展示，屏幕上赫然躺着一张贴脸近照。
从发型判断，应该是一位男士。
乔令姜没有妄下判断，打断宋晓薇打开手机相册向她安利的动作，她淡淡开口：“哦，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要签名？”
“团领导让我去当你的小助理，替你处理琐事。”宋晓薇一脸得意，她刚才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也很诧异，团里两个人参加综艺，只有一个人有助理，难不成是美貌津贴？不过，这点疑惑很快就被能看到任景泽的兴奋取代。
助理？莫不是担心她临阵脱逃？又或是不受控制？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乔令姜都不在意。
乔令姜一笑了之：“那就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