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夜幕之下的海市，林立着灯光璀璨的大楼，车水马龙的路上，中心路口的绿灯转红，像是给这个城市按下暂停键，迈巴赫低调隐在排队的车流中。
刚结束汽车行业闭门会议的檀斯宇，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出神。
自从上次和黎韵起冲突，黎韵隔三差五地去御景天城堵他，非要问个所以然出来，心里烦闷的檀斯宇找了借口出差，到海市来躲清静。
“檀先生，孙助找您。”坐在副驾的宋简握着手机，回头向檀斯宇请示，此刻手机正微微震动着，“嗡嗡嗡”的沉闷颤声在静谧的车内尤为突出。
“嗯。”檀斯宇抬手，接过宋简手上的手机，按下接听。
前排的两人自觉闭上耳朵，不该听的不听。
“老板，乔小姐要进娱乐圈，参加综艺节目。”孙一博如往常一样向檀斯宇汇报乔令姜的近况。
檀斯宇顿了两秒，确认自己没听错。
檀氏下属子公司涉及娱乐行业，他知道娱乐圈水有多深。
他侧头，不远处的建筑上巨大的led显示屏里，女明星正手拿口红摇曳生姿。
檀斯宇脑海中自动代入乔令姜的脸。
他猛然惊醒，看向手机上的通话界面。
冷冷地开口：“什么综艺？”
“北城卫视正在筹备的一个社交观察类综艺，预计一个月后开始录制，十多位艺人共同生活三十二天，通过各种任务、游戏获取生活资源，同时扩大社交圈，从不熟悉到熟悉，见证友谊的生根发芽，共同探讨新时代社交方式。”孙一博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毫无感情地念着招商简介。
“共同生活？”这一长串话加重了乔令姜要进娱乐圈的实感，檀斯宇从中提炼出一个关键词。
“是的老板，就是一群人住在一个屋子里。”孙一博担心不食人间烟火的老板不明白，贴心的解释。
电话那头又静了几秒。
“订今晚回北城的机票。”
“今晚？”孙一博翻了翻他和宋简共同编辑的日程，“您不是后天才结束海市的会议吗？”
回应他的是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
毫无温度的忙音仿佛在质问他，到底谁是老板？你在教我做事？
孙一博作为私人助理，不似宋简那般严肃，反倒常年在老板的雷区蹦迪，自认为尺度拿捏得刚刚好，他打开订票软件，快速订好机票，然后将票务信息发到宋简的手机上。
当晚，北城机场到达层的出口处，一身商务打扮的檀斯宇只身一人走来，周身透露着风尘仆仆四个字。
孙一博订的是两张票，宋简却没回来，檀斯宇一个人乘飞机，在孙一博这里还是头一回。
要不是知道檀斯宇拒绝了和乔家的联姻，孙一博都差点误会老板对乔家那位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需要他的私人助理成日关注着吗？他是助理又不是私家侦探。
他也是正儿八经名校毕业的，以前他在总经理办公室工作的时候，业绩和宋简相比不相上下，如今，人人都知道檀氏集团的宋助精明能干、严谨认真，有谁知道他孙一博呢？
不过，他还挺乐在其中的，不用和那些老狐狸们打交道，不用面对风云诡变的职场，不必担心一步踏错即是深渊。
最重要的是，老板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老板，去御景天城还是北城庄园？”孙一博在副驾问后座的檀斯宇。
劳斯莱斯后座的檀斯宇阖着眼没回答。
大晚上赶飞机回来，难道是为了回御景天城睡觉？后知后觉的孙一博闭了嘴，小声和司机交代目的地。
良久，檀斯宇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低声开口：“你说，我该怎么劝她？”
声音低到孙一博以为自己出现幻听：“老板，您刚才是在和我说话吗？”
檀斯宇抬眼看过来，孙一博立即明白：“乔小姐的脾气我不太清楚，但我有个堂妹，小姑娘就喜欢追星，一天天不务正业，还可有自己的主意，说又说不得，声音大点儿都不行，她爸妈愁得头发都白了……”
孙一博话多，一旦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恨不得把他表妹的叛逆事件一一和檀斯宇细数，意识到自己跑偏了，他赶紧将话题扯回到乔令姜身上：“老板，我不是说乔小姐不务正业的意思，总之，您态度好点儿，千万别发脾气，不然容易适得其反。”
檀斯宇自嘲似的笑笑，自觉问错了人，听了一通废话，他哪儿有立场发脾气。
乔令姜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都是乖巧懂事，从未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儿，突然要去参加综艺，难道是职场上有人为难她了？如果是这样，他一句话就能摆平，不必惊动家里。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是为什么，据他所知，她并不追星。
他冲着前排的孙一博摆摆手，再次阖了眼，得见到她问清楚再思考对策。
孙一博及时收了话匣子，回头看向前方路旁的花坛。
猫儿脸似的紫的、白的、黄的三色堇，一簇一簇地连成一条线，在路灯下散落如珍珠，直至视野的最远处消失不见。
~
次日清早，连日失眠的乔令姜终于睡了个好觉，果然，时间是一剂良药，能治愈所有的不甘和失魂落魄。
眼下的乌青散去，不用再化妆遮盖，乔令姜吃过早餐，难得还有时间赏花。
院子里那三颗玉兰树开得更胜，繁繁密密，花形似莲，她凑近抬手压下一枝，在鼻翼嗅了嗅，恰好一阵东风吹来，淡雅的清香迎面扑来，仿佛置身一片美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
“喵~”
院外传来小猫的叫声，乔令姜打开院门，循着声源望去，大门旁边的草地上赫然卧着一只橘猫，毛色光亮、身形圆润，谁家的“小孩”跑出来啦？“小孩”圆溜溜的大眼睛呆萌尽显，讨好地看着她。
看样子是饿了，乔令姜给家里打电话，让人送点猫粮出来，她有买猫粮的习惯，偶尔遇到迷路的猫猫，不至于让它饿着肚子，挂断电话，她蹲下身子，抬手抚了抚小可爱的头，温温软软的触感传来。
小时候她也养过猫，是外婆送给她的，和眼前这只眼神很像，后来它生病离世，她抱着一天一夜没撒手，再后来，她再也没养过小动物。
这种失去带来的伤痛，她再也不敢承受。
乔令姜专心撸着猫，连有人靠近都不知道。
“姜姜？”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乔令姜的背脊僵了一瞬，很快便舒展开来，她回头，身后不远处檀斯宇一身运动装扮，勾勒出匀称的身材，额角似有汗滴，难得一见的场面。
她却没心思欣赏，只希望他离她越远越好，乔令姜保持蹲着撸猫的姿势，扯了扯嘴角，干笑着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斯宇哥。”
檀斯宇没说话，还是那副死样子，是他先喊的她，却总是等她先开口说话，长身而立的男人一副“喊你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不要得寸进尺”的样子。
乔令姜已经客套地寒暄过了，也没话和他说，她在脸笑僵之前回头，垂下眼眸继续撸猫。
几天过去，再次见他心仍会钝钝地痛，这更让她觉得出去录制综艺是个正确的决定。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身后的男人没了动静，也许是在原地生气，也许已经走了，乔令姜没管他，自顾自地和小橘猫握爪。
“叮咚”
乔令姜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新消息。
她回头，檀斯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不到一米的距离，正看着手机，好看的眉皱起，比那天看邮件的时候更严肃，仿佛遇到了难题。
难题本题正安安静静躺着檀斯宇的手机里，页面上是孙一博发来的微信：老板，高价租来的橘猫已经到位，猫主人说它只能表演十分钟，您抓紧时间快问吧。
檀斯宇皱眉，他的人生里就没有被催这件事，他动动手指回复道：这个月绩效奖金扣了。
孙一博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工资已经够多了，绩效奖金……也很多啊啊啊啊。
如果可以，他真想代替那只橘猫，还能挣点演出费。
片刻后，乔令姜看到檀斯宇抬眸看向她，“屈尊降贵”般，一脸为难地开口：“你最近遇到难题了？”他顿了顿，继续道，“不方便和家里说的话，可以和我说说。”
乔令姜蹲着和站着的檀斯宇对视，有点累，随即站了起来，起身的时候眼神略微闪躲，等她直起身来，直视他深邃的眼睛的眼眸已然波澜不惊：“没有。”
她确实遇到了难题，那就是忘了他，不方便和家里说，更不方便和他说。
阳光正好，晒得小橘猫舒服地翻了个身，前爪恰恰搭在檀斯宇脚边，檀斯宇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将运动服外套拉上：“那你最近在追星？”
乔令姜不想像以前一样深究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无心分析他的表情。
她没有正面回复，淡然一笑：“斯宇哥，您先忙，我该去团里了。”
“如果有喜欢的明星，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安排他和你见面。”檀斯宇言下之意是别去淌娱乐圈这趟浑水。
落在乔令姜耳里，那就是他不同意和她结婚，但可以介绍娱乐圈的明星给她认识，还一副任君挑选的霸气模样，是想转行去做“媒爹”？
“砰”得一声，乔令姜崩了良久的礼貌似乎出现裂痕，她嗤笑一声，转身回家，连个眼神都没再给他。
檀斯宇察觉出来乔令姜不高兴，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怕他，看向他的眼神没有温度，笑容也极为客气，最后那一撇的嘲笑他也尽收眼底。
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最近她除了参加综艺这件事，日复一如的排练、演出，并没有特别的事发生，难道孙一博有什么事没查到？
“喵呜~”
一旁的橘猫突然尖声嘶吼，吓得檀斯宇一颤，担心它突然跳起来挠他，原来孙一博那条信息不是在开玩笑，它真的只能“表演”十分钟，檀斯宇快步离开。
他小时候被乔令姜的猫挠过，担心小姑娘哭，于是瞒着没告诉她，似乎是看他“好欺负”，后来那猫见他就要挠，至今他都心存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