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
关晴将手上的东西送回办公室时，正好撞上宋知送人出门。
这是一对中年夫妇，男人西装革履，女人着职业套裙，两人衣着、谈吐都彰显着良好的家境。他们被送出门口，又转头拜托宋知一定要关照自己的儿子。
关晴直觉两人身影十分熟悉，仔细一看想了起来：
这不正是杭祈诚的父母，自己的前“公公”和“婆婆”吗？难道杭启程也要来作宋知的学生、自己的同学了？
关晴无语问苍天，这到底是什么孽缘啊。
宋知送走了家长，转头将关晴招呼过来。利落地收走她手上的东西，又递给她一张座位条。
“这是？”关晴接过来一看，窄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姓名：关晴；考试座位：高一10班24号座位。’
“这是明天考试的座位条。”宋知说。
“什么，明天什么？”关晴干巴巴地问道，她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开学摸底考试。刚才你去综合楼时，我已经给班上学生说了，明天是全年级统一打乱座位考试，你的座位号在纸上。”
？？？一开学就考试吗？
关晴感到一阵窒息：“考什么？初中的内容？”
宋知被她凝固的样子逗笑了：“大部分是初中的内容，当然还有一部分高一的内容，不然怎么叫摸底考试？你是中考状元，老师相信你开学考试一定也能夺得头筹。”
关晴感觉自己被 pua了。
她心里崩溃，面上勉强还能绷着一丝淡定，从容离开办公室。
只是回家途中越走越快，企图争夺这路上的分秒时间，投入无限的复习事业，起到一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回到家简单地吃过饭，关晴没和关秀兰说上几句话就忙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今夜是一场硬战。
可能对于别的同学来说，今晚只需复习初中的内容，毕竟大多数人在暑假时就已经完成了对高中内容的预习。但是关晴不一样，她需要在今晚完成对整个初中和高一课程的复习，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预习。
这场战争虽然艰难，关晴也不是没有胜算。上一世高考结束，她以全省前十的成绩选择了首都师范大学，只因师范大学会免除学费。尽管大学期间一直在做兼职，她的专业课还是保持全年级第一，并获得了保研资格。
只不过后来……她因为关秀兰的病情而离开这个行业。
昏黄的台灯光下，关晴翻开初中的书籍，书里知识带给她一种既熟悉又亲切的感觉。
她左边摆着课本，右边放着习题册，先快速过一遍书上的知识点，然后马上在右边册子上找类似的题目来做，两三道题过后，这些知识点就算是拿下了。
如此这般重复，关晴好歹还是在两点的时候撸完了整个初中和高一的理科学科。至于语文和英语这一类的文科……只有随缘了，好歹不至于不及格。
复习完成，精神骤然放松下来，关晴只觉得肚子里传来一阵抓心挠肝的饥饿感。
家里清贫，没有囤积零食的习惯，关晴打算溜到厨房给自己下碗面吃。此时家里一片寂静漆黑，厨房没灯，她也不想开客厅里的大灯，怕给关秀兰晃醒过来。
她拎着台灯，蹑手蹑脚地往厨房摸去，却在路过客厅时听到从关秀兰卧室里传出来的一连串、压抑着声音的咳嗽声。
关秀兰后世得的就是肺癌，症状也是这样咳嗽不止。关晴不禁想起来，妈妈工作的服装厂里本来就充斥着苯、醛和细小的颗粒物，上一世她还因为想要挣更多的钱申请调换到印染车间。
可能很早关秀兰就感觉身体不对劲了，只是为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压抑忍耐，一次医院都没有去过。最后一经检查，直接就是肺癌晚期，根本没有给关晴努力挽救的机会。
关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轻轻捏起，酸涩无比。上一辈子，自己眼中只有学习和考试，每天过得苦大愁深，竟从未关心过妈妈的身体状况。
她把手伸进兜里，手指碰到了两张纸币的轮廓，心下琢磨：好在现在读了免学费的高中，妈妈不至于为了凑学费而调去印染车间。再加上现在自己也开始想办法挣钱了，今天就赚了两百元钱，这才刚开始，等到自己的钱赚够了，就逼着关秀兰去医院看病！
经历此事，关晴一夜都没有睡好，梦里一直在想着各种办法搞钱，甚至梦到自己又为了借钱和杭祈诚签订协议，活活吓醒了。
第二天是晴天，天空湛蓝如洗，博川中学笼罩在一片明媚的晨光中，与同学们乌云密布的心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关晴顺着手上的座位条，混在一大批考试人潮中找到了高一十班。走进一看，她算是来得比较晚的，教室里差不多快坐满了学生。
二十四号座位在教室倒数第三排，关晴走到自己座位坐下，从书包里拿出来两支笔放桌子上，接着转身把书包挂在椅子靠背上。
放好书包抬起头，关晴发现自己身后的座位还空着，且连着旁边几个座位成了教室里仅有的几个空闲座位。
都快考试了，这几个还不来？
关晴转过身来，眼神无意往窗外一瞥，却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此时，教室响起来低低的讨论声。
“快看！这个就是易扬。”一个短发女生咬着耳朵对前桌女生讲。
“哪呢？”前桌女生马上转头探望，看到人之后猛然转回头，“最前面那个是不是？”
短发女生笑嘻嘻凑头过去，压低声音道：“对，就是他，是不是很帅，我没骗你吧。”
“确实……挺帅的。”前桌喃喃，是那种不用具体说，一眼就能看出来被讨论对象的那种精致，和别人好像不在一个图层。
这两个女生自以为声音很小，实则连旁边的关晴都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没人在意，因为其他人也在交头接耳地说着悄悄话。
关晴顺着他们的眼神看了过去，教室窗外走过三个男生，为首便是易扬，一张冷脸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不明白小女生为什么能讨论地春心泛滥。后面有一人也有点眼熟，像是之前一起玩过狼人杀的男生。
今天考试，整个年级的学生都是愁眉苦脸，就这三个人走出了一股春游的架势。
三人组进门瞬间，讨论声戛然而止，大家默契地切换成了眼神交流。易扬没有感觉到教室里因他而起的暗潮涌动，朝着教室最后空出的座位走去，走到一半发现了一个熟人，脚步不由得一顿。
“关晴！”旁边的陈江满率先打起了招呼，他兴奋的咧开嘴笑道“好巧啊，你也在这个学校读书啊，咱们还是一个年纪！”
易扬瞥了他一眼，觉得自己昨天收拾他下手轻了，接着转头言简意赅地打招呼：“好巧。”
这一瞬间，关晴感觉有一盏聚光灯打在头顶，现在起码有十多双眼睛暗中落在自己身上。她无奈道：“马上考试了，快坐吧。”
走在最后的男生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又瞅了一眼易扬，玩味地笑了笑。
此时，教室里没剩下几个空位，三人很快地找到自己位子坐下，而话题焦点——易扬正好就坐在她的身后。
“诶。”
关晴感受到身后有只笔在戳自己的肩膀，没理他。
过了一会儿，又被戳了一下。
她转过去没好气说：“做什么？”
易扬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搁在桌上撑着脸，问道：“你成绩怎么样？”
众目睽睽之下，这人闲得搭什么讪！怕是之前在办公室只顾着挨训，没听到景老师说自己中考状元的那些话。
关晴皱眉：“还行啊，怎么了？”
易扬心虚地撇开眼睛道：“等会考试的时候，给我瞅瞅你的答案呗。”
他们这一批都是博川中学初中部升上来的学生，早在上学期结束时就被老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假期一定不要拉下功课，在温习初中知识的基础上还要预习高一课文，开学考试他可是要看大家成绩的。
当然，听没听就是另一件事情了，这群男生整个暑假都在满世界疯玩，没有一个人听话看了书。考到临头，也只能想到求助同学，学校提出来整个年纪打乱座位考试防的也就是他们这群本校生。
“帮帮忙，行不？”除开面对父母，易扬很少有这么低声下气求别人的时候，不过之前也拜托过关晴写谱子了，事情有了一，再二就容易很多。
原来是生意上门了。
面对客户，关晴换了一副笑脸：“友情价，一百。”
易扬鼓了鼓嘴，看到关晴要钱他就生气，没好气道：“行。”
有钱挣的关晴十分贴心，问他：“你想要什么正确率的答案？”
易扬瞅她两眼，似乎是觉得这人有些过于狂妄：“你把你答案给我就行，我自己看着抄。”
说完，对着左右两边的兄弟指了指关晴，然后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好家伙，还买一送二是吧。
陈江满和另一个男生隔着坐道不好交流，对着关晴抱了抱拳，以示感谢。
“好。”
看着他们这么有礼貌的份上，送二就送二吧。关晴答应下来，转过身去。
此时，教室前门正好走进一个抱着试卷的女老师。
女老师将考卷密封袋放在讲台上，面对同学们说：“第一堂考语文。大家收拾好书桌上的东西，除了笔，其他的东西都收起来。”
然后站在讲台上数卷子，将卷子分成几份放在每一列第一个同学桌上，让大家依次往后传。
关晴抽出一份试卷，把剩下部分往后面递，低声道：“语文我只给你传选择题，其他的你自己发挥。”
说完，背后传来被笔轻碰一下的触感，表示听到了。
考试开始，所有人都收回了乱瞟的目光，放回桌上的试卷，开始愁眉苦脸地答题。
考试一共一个半小时，关晴不到一个小时就完成了题目。除了古诗词的默写她有点记不清楚之外，其他的题目做起来都还算顺手。
考试完成之后，关晴从草稿纸上撕下来一小块写上选择题答案，瞅着一个老师看书的空档，团成团扔向后方。
然后，她将卷子在桌面上摊开，露出大部分答案，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让出后方的大部分视野，顺便自己也从头检查。
接着，后桌传来了笔尖摩擦过卷面的声音和打暗号的轻声咳嗽，而老师还在座位上看着书，没有一丝察觉。
过了一会儿，后面的动静消停下来，关晴却突然背后传来笔头划过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