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
先是一撇一捺，像是在写什么字。
然后是一个点下面接着一竖，像个感叹号。
最后是一横，回头拐个半圆，这是……e？
那前面就是x和i？
连在一次…x…i…e，谢？他想说谢谢？
思考了半天，最终发现后面的人只是在单纯地道谢，关晴无语，将椅子往前挪挪，躲开后桌无聊的笔。
今天一共四堂考试，上午语文和数学，下午一堂英语，一堂其他科目的综合考试。
有了语文这一堂考试打样，其他科目都照葫芦画瓢，关晴协助后桌金主高效安全地完成了考试。
考试结束时已经是下午六点，晚上没课。考场铃声一打，教室里的学生都飞快挂上书包，流窜出门。
关晴把文具收进书包，正打算随着人流离开，却被身后金主喊住：“关晴。”
关晴下意识瞟了一眼旁边，教室里还剩下好几个女生磨磨蹭蹭地收着东西，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关晴不想开学的第二天，自己的名字就随着易扬这个辐射源到处散播。
她转过身去，抢先道：“不用谢，我先走了。”说完几步逃离了教室。
易扬像是被噎住，瞪着她的背景消失在门口。
半晌，没好气地对旁边看热闹的兄弟道：“走了！”
“得令！”陈江满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肩，拖着他往出走。
走到一半，两个女生带着笑凑上来，短发的那个先开口：“易扬，好巧啊？”长发的那个站在一旁，笑容腼腆。
易扬眸光往下一瞥，脸熟，但是想不起来名字了。
倒是旁边的陈江满记了起来，不过不确定，出声试探道：“你是……张兰？”
“嗯。”短发女生笑着点点头，“陈江满，没想到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夏令营过后你们早就忘了呢。”毕竟当时夏令营有那么多女生，都明着暗着想和易扬多接触。
话虽然是对陈江满说的，但是张兰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易扬身上。
陈江满心道，确实快忘了，不过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他挠了挠头，笑着拍了下易扬的肩膀：“那肯定没忘，是吧，扬哥。”
易扬盯着别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敷衍道：“嗯。”
得了这一声“嗯”，张兰已经开心地笑眯了眼睛，指着旁边的女生道：“这是我朋友李玉婷。”
李玉婷适时地打招呼：“你们好。”
陈江满却没心情再应付陌生人，没看到扬哥都不赖烦了吗？他快速地结束这场对话：“那啥，你们玩，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两个女生也只有说：“好的，拜拜。”
出了教室，易扬的眸光四下搜寻，像是在找人。刚刚关晴在传答案的小纸团上给他留了二个字——树林。
陈江满看到纳闷道：“扬哥，找谁呢？”
易扬没有理他，在盯着楼下看了一会后，转身对两个兄弟说：“你俩先走，我还有点事儿。”
“靠，扬哥，你还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啊。”陈江满大声嚷嚷，仿佛是被抛弃的弃妇。
陈冲上来搂住他的脖子，给他硬生生拔走了：“走吧，就你没眼力见。”
“啥啊，冲子，到底啥事啊？”陈江满满头雾水看向旁边的兄弟，却只看见陈冲意味深长地一笑：“当然是好事啊，只是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
“靠！”陈江满锤了一把陈冲的前胸，不满道：“冲子，你小时候就是蔫坏蔫坏的，长大了还是这个破样子一点没变。”
待两人走远，校园里的人流也变的稀稀拉拉。
易扬下了楼梯，逆着人流来到了湖边的树林里，果然看到了靠着树等在这里的关晴。心里一直萦绕的烦躁莫名蒸发，甚至涌上来一股自得。
他就说，这人钱都还没收，怎么舍得先走。
关晴手上捏着一张对折的纸，看见易扬过来扬了扬：“诺。”
“这什么东西？”
“谱子啊。”关晴挑了挑眉，一双眼机敏灵动，“你上次让我谱的《玉笛谁家夜乘凉》。”
“你，你一晚上就谱出来了？”易扬吃惊问道。他谱一首曲子，短则几天，长则十天半个月的都有。
关晴心虚地“昂”了一声，这个曲子很难说出“谱”这个字。她不生产曲子，只作曲子的搬运工。
“我要听听。”易扬抿了抿唇。
“这怎么听，我给你哼？”关晴问。
易扬露出一种看智障的眼光：“这是钢琴曲，和弦你怎么哼。我知道有地方有钢琴。”
“这么麻烦吗？”考了一天试，关晴有点懒得动弹。
“我加钱。”
“好的没问题，走吧老板。”关晴伸手摆出请的姿势。
易扬舔了舔牙齿，又感到一股牙痒痒的感觉。
博川中学作为贵族中学，校内专门有学习乐器的教学楼，现在刚开学，还没有人在这里练习。
易扬带着关晴走上三层，随意进了一间钢琴房，不用钥匙，手把一扭就开了门。
这件钢琴房面积不大，只有几个平方，四面墙壁都包裹有软革的隔音材质，一架钢琴并一条琴凳摆在中间，此外别无他物。
易扬走过去掀起琴盖，回过头斜睨关晴一眼，用下巴指了指钢琴，示意她快点开始。
这人，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哑巴新娘的冷艳感，明明是颐指气使的动作，他做出来却有一种别样观赏感。
关晴走到钢琴前坐下，凝神静心，十指轻巧地跃上黑白琴键。
霎时间，仿佛有股奇异的魔力从她的指尖流淌而出，就像月光洒满了庭院，屋檐下风铃发出清脆声响，有青衣女子缓缓走过廊下，闲散赏玩夜间怒放的昙花。
一曲完毕，易扬愣怔怔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
关晴回过头，正想在高雅环节之后，谈谈俗气的价钱问题。眼角却瞟到门外一张人脸闪过，齐刘海，短发，像是一张女生的脸。
钢琴房的门上嵌着一块方形玻璃，方便上课时老师在琴房外观察学生们练琴情况。现在学校明明已经放学，琴房门外还有人朝着里面张望，不对劲！
关晴压下心里怪异的感觉，催促易扬：“怎么样，曲子还行吧。”
易扬抿起唇，绷着面子倔强道：“还行。”
“还行那就……”关晴伸出手，掌心朝上摆在易扬面前，算到：“考试帮忙，一百。谱子，一百。都是朋友，给你的友情价，一共两百。”
易扬递钱过去，小声吐槽：“你的友情还真是明码标价。”
关晴收钱到手，心情尚好，不与他计较，一双眼睛笑出弯月形状说：“合作愉快。”说完，拿起书包打算离开。
站起身时，却被琴凳边缘勾了书包带子，险些拌了一跤。
易扬眼疾手快地扶住人，两只手箍住关晴的手腕，双臂从后面虚虚环着她的腰，承受住她落下来的重量。
女生柔软、纤细的身躯撞到怀里，又带来像上次一样的薄荷柑橘味道，易扬很难形容那一刻心里重重落下的心跳。饶是他身边女生素来都多，但这种感觉却从未有过，他感到喉咙里那股痒意已逐渐漫到心里。
待关晴站好之后，易扬几乎是瞬间放开手，耳尖涨红，眸光闪烁着瞥向别处。
“咔嚓。”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轻微响动，两人回头一看，窗外有女生震惊地望着里面，正是关晴刚才瞥见的短发女生。
见两人转过头来，女生慌张地走开了。
易扬皱起了眉头说：“张兰？”
看样子像是认识这个莫名出现的女生。
关晴问他：“你认识？”
“不算认识，刚刚在教室里打过招呼。”易扬说。
见识过后世易扬疯狂的粉丝群，有个诡异的猜想涌上关晴心头——这个女生不会是跟着易扬到这里来的吧？
关氏生存守则第一条，在自身实力不强的情况下，不要进入潜在敌人的视线。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关晴转身对易扬说：“谱子放这给你了啊，我先走了。”
“好。”易扬捻了捻手指，慢慢吐出一个字。
待关晴走后，易扬坐到她坐过的地方，心绪纷乱，手不由自主的抬起放在琴键上，行云流水般的音符在他手下倾泻而出，一遍又一遍。
直到额头沁出了汗水他才停下，拿起写着谱子的纸张，伸手抚摸着上面的娟秀字迹。
“嗯？”易扬微微一愣，发现自己手上竟然沾上了墨迹。
他这才仔细打量手上的纸张，赫然就是刚才考试发下的草稿纸，而上面字迹现在都未曾干透。
一阵愕然袭上心头，易扬猛然发现：这哪是她一晚上写出来的谱子？分明是刚才考试时拿着草稿纸随便写了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