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
关晴坐上公交车，慢慢晃回了家。
回到家中，关秀兰已经做好饭在等她了，见她进门，忙出来问：“今天第一天上学，同学都好相处吗？”
“今天全年级打乱座位考试，没到班上。”关晴说着，将手上的书包挂在门后。
“这样啊，那今天考试怎么样？”
“嗯……”关晴蹲下换鞋，回忆了一下今天的考题，说到：“题不难，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关秀兰欣慰的笑起来，“你考试，我一直都是放心的。”
她走回厨房端出今天的晚饭，仿佛又想到什么，轻皱起眉：“我就是担心你们班上的同学不好相处。”
关晴接过碗筷：“你别瞎操心了，我心里都有数。”
接着，晚饭摆上桌，两人坐下吃饭。
关秀兰问：“你王姨的儿子你还记得不？”
“记得啊，孟树冬，他怎么了？”王姨是关秀兰闺蜜，两人经常来往，连带着小孩都一直从小玩到大。
“他今年也上高中了，市一中，就是之前本打算让你去的那个学校。”关秀兰陷入回忆，“我们厂子里，就数你们两个从小成绩就好，厂里谁说起来不夸你们两个。王丽今天还给我说，满以为你要和小冬一起上市一中，没想到你去了博川中学。”
“市一中挺好的。”关晴上一世就是和孟树冬一起上的一中，算是服装厂里典型的别人家孩子，“不过博川也不错。”
“我们厂里还说……”说着，关秀兰瞟了一眼关晴，“说你和小冬很般配，两个孩子都长的好看。”
“……”关晴无语看她妈一眼，“别的家长都防早恋，没见过你这么撺掇的。”
“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关秀兰掩饰的撇开眼，“不过，小冬这个孩子确实不错，我挺喜欢的。”
“你喜欢，那你要过来当儿子吧。”关晴提出建议，然后收到一双白眼。
吃过饭，关秀兰赶住正要回房间的关晴：“等等，试下新的校服。”
她从衣柜里取出两套衣服，都是博川中学开学时发下来的，此刻已被清洗后熨烫好了。现在时值夏季，学校预先发下来两套夏季校服，等到入秋之后还会发秋冬两季的校服。
夏季校服是一套短袖短裙和一套运动套。关晴换上短袖短裙，浅蓝色的衬衫勾勒出纤细的身形，下摆收入深蓝色的百褶裙，笔直的长腿配上一双中筒白袜和皮鞋，显的青春靓丽，又透着浓浓的英伦风。
“真好看！”关秀兰拉着自己的女儿左右欣赏。
“中看不中用，还不如初中的面包袋校服好穿。”关晴吐槽。
“你懂什么。”关秀兰不赞同地驳了她一句：“女孩子就是要穿的漂漂亮亮的，心里才会敞敞亮亮的。”
确实是，关秀兰本就是在服装厂打工，平时穿得虽不至于花枝招展，也是靓丽秀气的厂区一枝花。
“再漂亮，哪有咱们厂区一枝花漂亮。”关晴笑嘻嘻地恭维一句。
关秀兰马上就笑了开：“胡说。”
“咚咚咚——”此刻，门被敲响。
“去，开门去。”关秀兰一边指使女儿，一边小声嘀咕：“这一大晚上的，谁啊？”
关晴走过去，“嘎吱”一声打开了门。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门外刚好站着关秀兰十分喜爱的小孩，也是她多年未见的老友——孟树冬。
孟树冬个字很高，即便是站在屋外的台阶下，看起来也比关晴高一整头，宽大的一中校服穿在他身上，硬是穿出清瘦单薄感。
相比个子，他的眉眼却十分斯文秀气，深棕色瞳孔直直盯着关晴，半晌笑着打了招呼：“小晴。”
这声‘小晴’，关晴已经多年没有听到过，两人明明一直是知交好友，却因为孟树冬一场告白变得不尴不尬，最后孟树冬离开了北城回到荣市，关晴也转头嫁给了杭祈诚。
而现在，这些糟心的事情都还未发生，仿佛是施了时间魔法的破镜重圆，俩人又回到亲密无间的朋友，内心没有一点的隔阂和疏远。
“进来吧。”关晴对面前男生笑了一下，把人让进了门。
此时客厅里面的关秀兰遥问道：“谁啊？”
孟树冬直接走进门去，笑着对关秀兰说：“关姨好，我小冬。”
“哎呀！”关秀兰高兴得站起来，“小冬来了，快坐快坐，阿姨给你洗点水果。”
“关姨，不用。”孟树冬连忙推辞，“我是来借熨斗的，家里的熨斗坏了。明天第一天上学，我妈说要把新校服熨一下。”
“好，小冬你先坐，阿姨这就给你拿。”关秀兰痛快答应下来，利落起身走到卧室去了
客厅现在就剩下关晴和孟树冬。相比关晴，孟树冬显得自然很多，毕竟在他眼里，两人前两天才见过。
“你穿这身校服，很好看。”孟树冬在沙发上做得端端正正，连腰都挺得板直。
关晴懒散地仰靠在沙发上，“嗯”了一声，又补充一句：“没你们的校服方便。”
“你怎么想的。”孟树冬眼神认真，“为什么去读博川中学呢？你这成绩明明去一中轻而易举。”
博川中学在他们这帮厂区子弟耳中的名声并不算好，他们见过太多小小年纪就开着跑车，载着女孩泡酒吧的纨绔了，一打听，都是博川中学出来的。
就连之前读的市重点初中里面，最嚣张跋扈的混混嘴上喊的，也是自己有博川中学的大哥罩着。
“因为，博川不收学费。”关晴轻描淡写回答。
孟树冬沉默片刻，他家里是父母皆在，且都是厂里的工人，生活虽然清贫，但也还过得去。
关晴家里就关姨一个人挣钱，如果在负担一家人生活的基础上，还要负担一中的学费和生活费，确实吃不消。
“如果免学费的话，去博川也挺好。”孟树冬打消了劝人的念头，认真道：“但如果博川的日子不好过，还是转学吧，转来一中我俩起码能够相互照应。”
少年眼神中透露着诚挚的关心，关晴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的为她担忧。
老实说，孟树冬对她一直很好，前世在高中时也是经常在生活上补贴她，打着王姨的名义给她带吃的用的，后来关秀兰得病的时候，他也是毫不犹豫地拿出了自己的大半积蓄。
除开两人后面的那些糟心事，关晴很感激这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此刻两人又回到亲密无间的状态，她眼眶泛起热意。
她压下心头酸涩，故作无所谓地说：“没事，就像你说的，大不了转学呗。”
孟树冬嘴唇微动，像还想说什么话，但是看到卧室里面走出来的关秀兰，还是咽了回去。
“熨斗装起来了，在袋子里，你回去让你妈用的时候小心点别烫着。”关秀兰将带子装好的熨斗递给孟树冬，叮嘱了两句。
“好，谢谢关姨。”孟树冬接过东西，起身往门口走，“那我回去了。”
关秀兰在门口又塞给人家几个今天刚买的苹果，嘱咐孟树冬路上小心，才把人送出了门。
她转过头还在感慨：“小冬现在长得是越来越秀气了，真是好孩子。”
关晴看了她一眼，没接话，起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博川中学开始正常上课，关晴也终于见到了自己班上的同学。
高一一班的教室位于教学楼顶楼最靠里的位置，与国际a班隔着整个楼层，遥遥相望，主打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清净。
早上八点半，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大家的座位都是宋知提前安排好排成座位表的，综合考虑了众学生的身高和视力，不可谓不细心。
关晴的位置在整个教室的中后方，座位靠窗，能晒到太阳，也能看到窗外肆意生长的枝桠，她十分满意。
教室里都是两人同桌形成一列，每一列之间隔着一桌宽的走道，旁人都有同桌，唯有关晴旁边的位置空着。
前桌是两个自来熟的女生，也是从博川本部初中升学上来的，从坐到位子上开始，就保持着转过身的姿势一直和关晴攀谈。
其中一个扎着高马尾，绑一个蓝色发带的女生笑着自我介绍道：“班长好，我叫刘晨月。”
“我叫杨思辰，暂时作的学委。”另一个披着头发，眉眼柔和的女生接着道。
之前宋知将座位表拿到班上时，已经给同学们介绍了这学期的新任班委班子，其中就包括班长关晴，也包括前桌的学委杨思辰。
宋知还顺便交代了，因为新班级新同学，大家互相都不了解，所以先选任了一批暂时充当班委，一学期之后，如有不合适再重新选举。
所以，此时班上很多同学都暗搓搓地瞟着新任班长，抵触的目光不多，大多数都是好奇。
“我是关晴。”关晴也冲她们笑笑，礼尚往来地自我介绍。
刘晨月是个话多的活泼女生，自来熟地和新同学八卦：“班长，你知道你同桌是谁吗？”
关晴摇头，只在座位表上看到名字——徐清圆，现在还没见到人。
“她以前在初中部可有名了。”刘晨月压低了声音，“谁都不敢惹她。”
杨思辰虽未说话，但也点点头，表示自己也听过类似的名声。
“怎么有名了？”关晴问。
之前宋知排座位表时，也头疼过徐清圆到底排在哪里，最后放在她身边，还特意嘱咐她盯着点人。
刘晨月一语惊人：“徐清圆之前，连老师都敢打，打的还是男老师。”
关晴皱起了眉，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也没想到这女生如此剽悍。
她问：“打了老师，还能升高中部？”
“这个我知道。”杨思辰插进来说：“听说她家之前在西边采矿，超级有钱。不过西边教育质量不行，这才送到博川来读书。”
“没错。”刘晨月点点头，细长的眉毛和眼睛眉飞色舞，“还有，她家里是单亲，没妈妈，就一个爸爸，所以给宠成这个样子。之前她把老师打了，他爸一句都没说她，赔了钱就完事了”
“天啊，那咱们坐这不会那天惹到她，再挨顿打吧。”杨思诚皱起眉，开始担心起来。
“没事儿。”关晴安慰她，“要挨打也是我先，轮不到你们那里。”
而且，关晴心里有种感觉，这件事恐怕另有隐情，并不完全像学生间口口相传的那样。不然学校不会连打老师的学生都处理得不痛不痒，这毕竟是博川中学，背后站着太多的豪门股东。
有了早上的八卦打底，今天一天的课程显得平平淡淡，旁边的座位也空置了一整天没有人来。
临放学前，宋知将关晴叫到办公室。上了一天的课。宋知明显也有点劳累，她坐在椅子上捏着眉心，对关晴说：“徐清圆可能这一周都不会来上课了，说是现在还在国外度假回不来。”
关晴心里偷偷留下羡慕的泪水，她打了那么多年工，都没有多少去外国度假的机会。
宋知却对这个同学头疼不已，还没出现就给她找了麻烦，她思索着说：“等她回来，这几天的课程你就抽时间给她画个重点，要是看了书还有不懂，你让她来找老师。”
“好。”关晴答应，她觉得宋知人还不错，也没大手一挥就让她去给人家把课补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男生，这两天也报不了道。“宋知突然想起来，拿起桌上的座位表用目光搜寻了一下，用手指着一个名字，“这个，叫杭祈诚，他家里有事暂时也来不了。”
我去……
关晴略感崩溃，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苦笑。
宋知看到她的表情，理解错了，以为她是觉得麻烦，安慰了一句：“这个男生成绩很好，应该知道自己补课，你不用管他。”
关晴并没有被安慰到。
“至于其他……其他的事情就等她俩回来再说吧。”宋知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关晴退下了。
关晴飘忽地从办公室出来，正巧撞见一张眼熟的脸，短发细眼加薄唇，赫然就是昨天在琴房外偷看的女生，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张兰？
本来就是同一学校的学生，在校园里遇见也正常，关晴本不太在意。
但张兰看着她没说话，路过她继续往厕所走，在进厕所之前侧过脸对着她诡异地笑了一下。
关晴正好看见这个诡异笑容，心里不由得发毛，上次那种不祥的预感又涌了上来。
因为被老师留着说了几句话，关晴没有赶上回家那趟公交车，等下一趟又太久，她慢慢朝着家里的方向走。
直到在半路上，关晴被一群女生拉进一个小巷子，她心里那种发毛的感觉才落了地。
这人，原来是真的要整她！
下一刻，领头的女生转过半张脸来，关晴更加愕然，因为她看清了女生的眉眼，竟然是老对手——宋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