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钟楼的指针指向十二点，在童话故事里，十二点是个非常残忍的时间，仙度瑞拉会在这个时候失去魔法，被迫离开心爱的王子。
可方寓宁捧着蛋糕，看向身旁的沈赫行，忽然感觉，她的十二点，才是童话故事的开始。
“师兄，”她开口，“等考研报名的时候，你可以帮我推荐几个导师吗？”
“可以，你……”沈赫行话没说尽，神色似有所察。
方寓宁露出一个笑容：“我要考江医大。”
夜色已深，风轻轻扬起他们的衣角，江对面的建筑群灯火明亮，照得水面波光粼粼，在这静谧的夜里，甚至能听见滚滚向前的水声。
沈赫行声音清润，语气却明显比江流更有波澜：“你决定好了？”
“嗯。”做了这个决定，方寓宁全身的疲惫麻木一扫而光，消失的活力再次充盈起来。
就像一支重获新生的热烈玫瑰。
方寓宁不好意思道：“我这个人社交圈太窄了，熟悉的师兄师姐就你一个，所以只能麻烦你啦。”
沈赫行反驳道：“不麻烦。”
他又问：“你打算报哪个科室？”
“还没想好呢，”方寓宁眉眼蹙起，“但是我不想去消化内。”
她明白自己是在迁怒，赵月欣给她建议的就是云城医科大学的消化内，但是她太抗拒他们，不仅不想考云医大，连消化内都不想去了。
“师兄你不用着急，”方寓宁道，“到时候我们再慢慢选。”
作为不用考研的学生，沈赫行从来不关注考研，但是现在手机app的监听功能太强，他已经被推荐过很多考研相关的信息。
而且，他还点进去了。
所以，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考研报名时间是九月下旬，而且还有预报名正式报名报名确认等一系列复杂步骤。
“还是得急一下，”沈赫行似是在感慨，“时间过得很快。”
说起这个，方寓宁内心蒙上一层落寞：“是啊。”
她道：“从我实习开始，居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她在胆外实习两周，机缘巧合之下，继续跟着沈赫行在胃肠外科实习两周。
等到明天，她又得去新的科室报道，可是沈赫行却不会再走了。
明天，他们将面临分离。
沈赫行也默不作声，他们并排坐在路边，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发动机的声音长鸣不绝。
“师妹，”沈赫行视线落在她的耳洞上，眼内深不见底，“明天开始，戴我送你的耳钉吧。”
方寓宁有轻微的社恐，想到又要适应新的上级，整个人有点焦虑。
她走到三病区的护士台，一抬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高挑的身影。
身影主人察觉到他人视线，侧过头来，对着方寓宁说了声：“真巧。”
方寓宁移开视线：“不算巧，普外科五层楼，总能遇得到。”
自打重逢以来，霍颖每次跟她说话，她都会以微妙的情绪反驳她。
方寓宁做好她要生气的准备，把背挺直了些。
霍颖表情果然出现不耐，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又把那份不耐压了下去，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转回了头。
大概一个地方运气不好，另一个地方就会有所弥补。
方寓宁被教秘分到了丁德行所在那个组，他和沈赫行同时从胆道外科轮转出来，现在在结直肠病区第一组。
好歹算个熟人，方寓宁紧绷的情绪放松不少。
“师妹欢迎你啊，”丁德行依旧是那副二哈样子，跟她介绍道，“这是咱们组的主任钱老师。”
钱老师看上去就是个普通老师，她看到方寓宁，跟她招了招手打招呼：“bonjour!”
方寓宁：“？？？”
钱老师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方寓宁眼睛都要听得冒问号了。
丁德行哈哈大笑：“钱老师说的是法语，他以前带医疗队去几内亚支援过，那边的官方语言是法语。”
方寓宁眼内闪过敬佩：“真的吗？好厉害！”
虽然有人觉得援外是好机会，一回来就能升职加薪，但方寓宁却认为，好处和风险一定并存，几内亚位于非洲，不管是医疗条件还是经济基建都很落后，而且传染病肆虐，一不小心就会有牺牲的危险。
她爸之前也有一次机会去某个非洲国家支援，当时赵月欣一直拦着不让他去，而她也担心方海遇险，电话中劝过好几次。
光是做去不去这个决定都已经足够让人煎熬，更别说在那里待两年。方寓宁再次看向钱老师，顿时觉得他和他的家人形象高大起来。
与此同时，沈赫行也带着新来的实习同学给病人换药拆线。
“等等，拆线的时候线要紧贴皮肤剪。”沈赫行出声提醒。
“哦哦好的。”同学重新按照沈赫行说的操作，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还有点毛手毛脚。
这其实是实习生的正常水平，但有方寓宁的对比，沈赫行深深沉了下气，对这位同学的表现不算满意。
他不是个难缠的人，见这个同学心思明显不在实习上，交代几句便放了人。
同学倒是没察觉到沈赫行的情绪，开开心心地走了，感叹自己碰上一个好的小带教。
回到办公室，杜师兄用手肘捣了下沈赫行：“诶，咱们医学院美女就是多，看隔壁组那个实习同学，跟咱们组刚走的小方差不多漂亮！”
沈赫行动都没动一下，一边下医嘱一边道：“人类的审美很多元，但是我的审美挺单一的。”
杜师兄好奇：“有多单一？”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沈赫行停顿片刻，终于加了个具体的要求，“眼睛好看。”
杜师兄还以为能听到点八卦，听了他的话失望道：“你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诶别说，方师妹眼睛是要比那个新来的实习同学好看。”
下午回到寝室，方寓宁坐在椅子上休息。
三病区事情很多很忙，钱老师没有给她分配小带教，而是让她帮着一整个组干活，这一天，她不是在跑腿和写病历，就是在给病人办出院入院。
原来沈赫行带她的时候，从不让她做消耗性的工作，写病历也是最开始写了几份，指出错误出师后就没再让她干过。
干的活学不到东西得不到提升，复习进度也没往前推，方寓宁有些着急，而且此时，有一件更大的事情等着她解决。
距离发生活费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两天。
方寓宁敢保证，她爸妈绝对不是忘了，他们是在等着她去向他们认错。
从小他们就惯会用这招，只要她不听他们的话，到用钱的时候，他们就会东拉西扯，说他们多辛苦，她不听话不懂事不明白他们的苦心，只有等她哭着认错，他们才会满意，才会把钱给她。
记得高考填志愿，她私自改了学校，她爸妈气得在家发了很久的火，还说她既然长本事了，大学就不给她学费和生活费了。
最后还是她外婆看不下去，说用自己的养老金让她读大学，她也在他们面前流了一场又一场的眼泪，道了很多次歉，他们才松口说给钱，并且还让她保证读完书一定要回来工作。
因为这件事，方寓宁大学期间一直在做兼职，尽量减少向他们要钱的频率，但是医科大学学业实在繁忙，她能找到的工作不多，到现在手里也就存了五千多块。
这些钱绝对不够支撑她到考研结束，方寓宁叹声气，打开学校的兼职群找工作。
她刚点进去，群主校园菌就发了条消息。
校园菌：招一人收集临床数据，为期一个月，每日两小时，报酬三千元，限大四以上学生，有科研经历者优先。
方寓宁眼前一亮，赶紧私戳群主：你好，请问工作怎么联系？
校园菌：[图片]
校园菌：这是联系方式，来联系的人很多，竞争有点激烈哦～
方寓宁表示理解，毕竟是时薪一百五的工作，大家不抢着才怪呢。
她打开微信扫码，跳出一个熟悉的人。
居然是师兄！
她回忆了下，发现他好像确实说过要请一个人来帮忙的话。
她赶紧打字联系：师兄，是你要找人收集数据吗？
沈赫行：是我。
沈赫行：你要来吗？
方寓宁：嗯，但是我没有科研经历……
沈赫行：没关系，但是会打扰你复习吗？
沈赫行：我最开始就想找你，但是想到你要考研，所以才在学校里招人。
方寓宁哪里还担心考不考研，她现在首要面临的是生存问题。
方寓宁：没问题的师兄！相信我！
沈赫行：好，那我把其他人拒了。
沈赫行：明天下班之后我们在病理科门口会和，我跟你讲一下工作细节，记得带电脑。
方寓宁：好的！谢谢啦师兄！
方寓宁兴奋得在寝室跳了几下，太好了，她不仅找到一份工资很高的兼职，而且又可以和师兄天天见面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每天就得少睡两个小时来复习了，不过没关系，她年轻，还熬得动！
第二天下午下班，方寓宁在三号楼门口等沈赫行。
病理科和麻醉科在同一栋楼，上电梯需要刷卡，方寓宁没开通权限，上不去。
“师妹。”
方寓宁向声源看去，只见沈赫行穿着一件牛津纺条纹衬衣，共事一个月，她已经把沈赫行所有衣服都看过了。
因此，她眼前一亮道：“师兄，新皮肤呀。”
沈赫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很难看吗？”
“没有，好看，”方寓宁笑着说，“我就是想，幸好不是蓝色的条纹，不然太像病号服了。”
沈赫行纵容地笑了下：“我也是这么想。”
方寓宁今天穿的是旧衣服，是一件粉色的衬衣，往日穿着白大褂，沈赫行只看得到一个衣领，今天他才发现，原来这件衣服是泡泡袖，两边还打了蝴蝶结。
视线重新回到方寓宁脸上，当看到她耳垂上戴着自己送的耳钉时，沈赫行眼神微动，漆黑眼底似有暗流。
他夸赞道：“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