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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昨夜裙带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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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进去吧。”

    李辅国啷当一声扔了宝剑, 端着两只血迹斑斑的手,不知道往哪儿擦拭。

    杜若站着没动。

    “我要杀你,只能先杀李玙。”

    他目光锁定在裴固舟的尸身上, 话却是对杜若说的。

    “所以今天不行, 明天,他也死不了。不过你放心,他的命靠沉水吊着,见你之前, 不用个二三钱,连话都说不清。天下所有的沉水都在他——”

    他指裴固舟, 然后指自己。

    “现在在我手里。”

    “你敢弑君?”杜若登时又惊又怒。

    “当然不敢。”

    李辅国轻飘飘甩下一句话。

    “不下诏册立储君,皇帝怎么能死呢?”

    他弯腰在裴固舟袍子上擦了擦手,慢悠悠向茶摊走去。

    “话说的难听是为引开他注意, 叫我夺剑。进去吧, 待会儿章台来收拾,毁尸灭迹有什么好看的?”

    晚间,李玙等宴罢回来, 都不安乐,尤其李俶,路过空空如也的元帅府,如同被人夺走了心头肉, 难过得不吭声。李玙看在眼里,欣慰儿子懂事, 更兼喝了酒,胸膛里擂鼓样砰砰跳,心知睡下也不能安枕,一时冲动, 便叫人散了,他自往客栈来。

    “圣人!”

    章台追上来,捧上一盏蜜茶往他嘴边送。

    “今日不用了。”

    “那不成啊!您还要出去,待会儿犯起来……”

    李玙屏住呼吸不去嗅闻那甜蜜又安全的气味,摇头坚持。

    “不要。”

    章台只得跟在后头。

    李玙背着手信步游走,满面笑意,却摸错了门,站在隔壁裁缝铺子的栅栏外头发怔。月亮黄澄澄地,漫天星斗,章台才要上前引领正途,忽听旁边一扇门栏吱嘎声响,一个窈窕的身影绕了出来。

    “你来——”她柔声唤。

    李玙好似被拽住了缰绳的骆驼,向着她就去了。

    “娘子。”

    他站在门廊两级台阶底下,惘惘地向前倾倒,看起来比杜若还矮一点儿,头刚好栽进她的怀抱,然后搭上两条沉重的胳膊。投在地上的影子,像长手长脚的猴子挂在矮墩墩的狮子狗身上,又古怪又亲热。

    “我每块骨头都疼,好热,在火里烧……”

    杜若嗯了声,手掌快速搓热他面颊,略带疼痛的挤压会让人舒服放松,这是她在大非川学会的。

    “疼得我睡不着,心口疼,背疼,脚腕子也疼。”

    “我带你睡。”

    杜若牵着李玙,手太大握不住,就只握手腕,引他钻进院子,咔嗒一声从里面扣上了门。

    章台在巷口目瞪口呆,一跺脚回行宫汇报。

    两人窸窸窣窣摸上楼梯,拐角处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杜若怕他撞墙,回身拦了下,恰被他一脚踩到。

    李玙哎呀一声,蹲下问。

    “疼不疼?疼不疼?”

    伸手摸杜若的脚,还没摸着,就觉得头上下雨,湿哒哒一滴接一滴。

    “……疼死啦!”

    她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破了音,委屈极了像真被人狠狠弄伤。

    李玙心里揪起一团,想问,又怕问出更叫人难受的答案,索性直起腰,一把把人抱起来往上走,左边撞一下墙,右边撞一下楼梯,好容易撞进房间,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床呢?”

    “靠墙的,那头,诶,那头。”

    李玙轻轻解开她的衣裳。

    外面月色铺天盖地的辉煌,落到屋里只剩下细窄一条,将好从杜若半边下巴垂落锁骨,然后肩头,意犹未尽地止步于胳膊。

    是该让人心猿意马的画面。

    可李玙的胸膛剧烈起伏,要死死咬着牙才能克制住不嚎啕大哭。

    重重包裹下的杜若,还和从前一样白皙细嫩,素帛般滑溜,却亮着一块碗口大的伤疤,正正就在心口。

    “谁弄的?怎么弄的?”

    他俯身在她上面,激动地两手乱扒自己的外袍,想用胸膛贴近她的苦楚,近到杜若在这样微弱的光线底下,都能看到他唇角未剃尽的须根。

    “……薛王妃,幸亏她力气不够,捅得浅。”

    “她竟敢……”

    李玙话说了半截,想到什么,眼底倏然浮起复杂的情绪,仿佛懊恼不平,又仿佛疼惜缱绻,急着去拢刚扯散的领口,就被杜若摁住了。

    “还瞒我?”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扯开他的衣襟,目光越沉,眼角越红,声音沙哑却带笑意。

    “一样啊,将将好一模一样。”

    李玙倏而一下坐直了。

    四目相对,两人断断续续抽泣,李玙索性张开衣裳,将她手脚全收住裹在怀里,热烘烘地贴着,从颤抖的眼皮一路向下吻到滑腻的面颊。失而复得的喜悦和目睹爱人身体灵魂破碎的痛苦交织,逼得他心脏剧痛,一忽儿浑身发烫。

    他愣了一瞬,杜若还在问。

    “你怎么当皇帝的,让人家捅到心窝上?”

    边问还很不老实,摸着疤疤癞癞十分难看的疤痕,用力摁两下,轻柔柔的用指甲盖儿刮一下,惹得他浑身的痒痒肉都跳起来。

    李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全身潮热狂躁的原因,简直又羞惭又好笑,想翻身扑倒,享受本来就属于他的一切,但杜若的长发纠缠在颈间腋下,一动就要扯痛,所以只能放缓呼吸,尽量庄重严肃地开口。

    “当上皇帝就没人敢捅了。”

    杜若抬起头。

    “哦。”

    一个人睡冰冷冷,挤着两个人又软和又温暖,然而在这样适宜的温度里,肌肤相亲却分外危险。杜若伸了个懒腰,舒坦地打起小呵欠,李玙却口干舌燥,心跳如擂鼓,不是往日睡不着那种痛苦沉闷的鼓,而是昂然急欲冲锋陷阵。

    “你过来。”

    他揉捏着手下软肉,往怀里胡撸,往要紧处摁压,杜若咿咿呀呀挤出来,又被摁回去,如是者三她眼睛瞪圆了。

    “脚也疼啊!”

    李玙一切企图化作梦幻泡影,认命地爬起来,脱了足衣细瞧。

    左脚还好,皮肤糙,细细沐浴保养就是了,他揉了两下,心满意足地放下,觉得那蛮子真倒霉,得不着两天就丢了,再抬起右脚一看,呼吸顿时滞住了。

    “刚才踩的这只?”

    “嗯——”

    杜若瘪着嘴,委屈巴巴地。

    “一踩一个准儿。”

    她还要嘟囔,被李玙一口堵住,两人亲吻得难舍难分,片刻杜若推开他。

    “都怪你,乌鸦嘴,非要我骑马,不会就不逞能了,生生叫马踩断的!”

    李玙低头。

    她小腿连脚踝掩在长发底下,正是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不撩开看,香艳旖旎的像幅好画……他爱她,连一道伤疤都爱。

    “谁给你接的骨?”

    就因为爱,他得看,也得问,问完了更珍惜,更感激。

    杜若两只小拳头贴在他胸口,比从前胆子都大。

    “还有谁?阿史那啊……”

    她理直气壮地说。

    “他们突厥人有种草药,嚼烂了,和血混在一起,用来接骨,痛是痛的,像火烧,可是长起来快,长好了,两个人的血肉融在一起。”

    李玙呼吸一窒,七年,他只有她委托匠人雕刻的紫玉坠,阿史那的血肉却能贴在她的伤疤里永远凝结!

    “突厥人傻,割开了掌心才想起我是长安人,恐怕跟他的血肉犯冲,又舍不得割我,更不可能去割星河的小儿子,来回愁了好久,说……”

    杜若有点得意,举着李玙的袖子遮住脸。

    李玙用力抓着她的手腕。

    “他说什么?”

    杜若的脸在袖子底下竟然胀红了,咬着下唇期期艾艾解释。

    “说要是把我治死了,他也不管什么阿布思的恩情了,就陪我一道去。可是没事啊,我现在好好的,走路没有一瘸一拐。”

    李玙从没想过要听她亲口说这些,喉咙翻滚起热辣辣滚烫的玩意儿,说不清是吃醋还是自恨自悔。

    是他教杜若的。

    指望马匹在千军万马中认出你,拼了命地回来救你,不能靠鞭子、匕首,而是要与它对视,帮它洗澡,跟它玩耍取乐,信任它,也博得信任。

    他不能遏制去想象杜若‘驯服’蛮子的画面,无比地渴望细节,自尊心又不允许他问出口,只能嘀咕。

    “字都不会认的蛮子,一本医书没念过,你也敢让他下手治!”

    杜若轻俏地哼了声,撞上他愤愤目光,有些得意,也心痛,小心翼翼,但掩不住好奇的样子。

    “那只有我跟他,不治就死了,照你说,我便不该让他碰吗?”

    李玙忽然心虚了。

    他当初便是从阿璘手上抢的,倘若没有他操纵摆弄,杜若本该落选,那难说柳绩会不会退掉杜蘅的亲事,与杜若结亲。

    总之不管是谁,官职多么低微,都不会让她涉险,不用学骑马,更不可能随同罗军去到西南西北,被马蹄踩断脚踝——单说肉身之苦,杜若所受,比他不相上下。

    可他是自甘自愿的。

    杜若呢?

    全是受他拖累。

    李玙端着她的下巴,认真道,“自然应该,保住性命最要紧。”

    “不是。”

    杜若挣开他的把控。

    “你真的不生气?你不是还要比……谁厉害?”

    李玙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小娘子从前百般伶俐,贴心贴肺,不叫他烦恼一刻,如今心都飞了,就非要问个究竟。

    他情急道。

    “比比比!赢了如何?赢了你不随他去?”

    她目光往下出溜,像是看□□,又仿佛只是沉思着垂了头。

    “……当真比我强?”

    杜若想了想,伸出食指在他脸颊上刮了下,却是答非所问。

    “阿玉说,未必就是年轻的好。”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

    这下李玙真生气了,扳正杜若的肩头,急急大吼,“她纵是从前再如何见多识广,这二十年全在圣人身边,能……”

    他忽然明白过来。

    “是你把杨玉带走了?!”

    “你就在马嵬坡?你就这般沉得住气,不出来见我一回?”

    杜若笑眉笑眼觑着他,两手熟练地拈着磋磨,看他火气一点点散了。

    “你做你的正经事,我何必出来烦你?”

    “啊?”

    李玙脚趾指尖麻麻软软,声气儿都虚了。

    杜若贴着在他心口蹭了蹭,坦然道,“万一你分了心,输给太上皇,我岂不是抱憾终身?”

    这是——承认,接受?

    “我要你长长久久地活着,做我的赤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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