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义骸
等到严昊再次醒来时，睁开眼就看见炫目的白光。
他用手臂挡住刺眼的光线，再渐渐找回知觉。
自己好像晕倒了，而且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晕倒在刚刚还有赛博精神病出没的大街边上。
严昊看了下时间，已经九点了，意味着自己竟然昏睡了好几个小时。
等等，好几个小时？
严昊一下子从地上坐起来，翻身检查自己背包里的东西，又上上下下摸遍自己身上全部口袋。发现没有什么东西丢失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不怪他多疑，实在是因为西区就有这么乱，前阵子他还亲眼目睹几个流浪汉把一个醉鬼身上所有值钱东西全摸走的场景，当时他还吼了那群人几句，才算把那几个流浪汉吓走了，可能自己也算运气好吧，看来在自己晕倒的这段时间里没什么人经过。
等等。
严昊突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果然。那不是梦。沿着锁骨，绕了脖子一整圈冰冰凉凉的东西，那质感，和皮肤相差甚远，简直就像是某种义体，但确实是自己刚刚戴上的那条项链无疑。
严昊咽了咽口水，莫名其妙被装上一个义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09:242076/5/15……
“下次的复查时间就定在30号，如果中间义体出现任何不适都可以和我联系，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小杰最后嘱咐了几句，又拿了旁边工作台一堆宣传资料递给这位病人，红弦夜总会的性偶，一个漂亮的金发妹，“这些你拿回去看一下，都是些不错的义体养护套餐，但如果是你的话，来我这儿的话我给你打八折。”
金发妹接过宣传资料礼貌地笑了笑，转身走出诊室。
在门口已经等了好一阵子的严昊见人终于出来了，急急忙忙就要进去。
小杰老早就在门口的监视器里看到严昊一脸焦急等待的样子，此刻倒是故作惊讶地说：“哟，这不是我昊哥吗，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我去你的。”严昊没跟他继续开玩笑，大步走到他面前，“你瞅你对着人美女的样子，脸都快笑烂了，还打折，你也不怕人夜总会保安给你打骨折。”
“行啦，你也不用刺我啦，我这是在笼络客户你懂吗？你看现在来我这儿装义体的，不是性偶就是街头混子，我再清高点，饭都吃不起了。”
“不说这些了，小杰，正经事，你帮我看看我脖子上这个东西。”严昊打断了成笛杰的抱怨，坐在旁边的工作台上，拉下自己短袖衣领，指了指那个已经嵌入皮肉的项链。
小杰看严昊并不轻松的样子，也没再继续玩笑，戴上工作镜，好好观察起来。
“你又新装义体了吗？”他拿机械手指敲了敲，“不地道啊，之前不是说好你的义体只能我来装吗？”
“不是，”严昊皱了皱眉，“这玩意儿根本不是义体，或者说，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我是从一个赛博精神病身上取下来的，我当时以为那就是个项链，我就想戴着试试，结果刚一戴上，它就直接刺进我肉里了，当时还把我给痛晕了。”
“什么？”小杰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它直接刺进你的皮肤，然后就长成这样了？”
严昊点点头。
小杰脸色最后一点笑意也消失了，他转身往电脑里输入了些什么，接着对严昊说：“我先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别吓我。”严昊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检查室门前，回头看着一脸严肃的小杰。
“你先进去。”小杰没有给多的解释，在最后敲下一串数字后，检查室的门打开了。
严昊知道小杰的技术是绝对专业的，只是命不太好，当不了官方认可的义体医生，只能在这种地方开个地下诊所。
等到终于做完全身扫描后，严昊把刚刚脱掉的衣服一件一件往身上套，小杰眼睛盯着屏幕上刚刚出来的检查数据，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
良久，终于开口。
“不是义体，是义骸。”
“什么？”严昊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可以灵活拆卸，不用复杂的安装手段，不用长期的维护保养，观赏性也更强，是一种更先进的义体科技，这种，我们一般称为义骸。”
“但其实业内知道义骸的人很少，因为义骸其实不过是今年天启公司春季发布会上刚刚提出的新名词，是天启的一个畅想，我也是因为比较关注业内新动向才能有所了解，但没想到，已经有人实现了啊。”
说着，小杰有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块义骸。
严昊被摸得有些痒，便不着痕迹地移开小杰的手，转而问：“那既然搞清楚了是什么，你就赶快给我拆了吧，我可接受不了别人用过的东西在身体里。”
小杰却摇了摇头。
“虽然搞不清楚这个义骸的功能，但是就刚刚检查数据看来，应该不会对你身体产生伤害，我个人建议是不要强制拆除，这是我不了解的科技，毕竟因为你最开始戴上的时候反应就很大，我害怕盲目拆掉可能会出问题。”
“那难道我就要一直戴着这东西过日子了，你确定它真的没有危险吗？它不可能纯粹是个装饰品吧？”严昊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我的建议是在观察一下，你现在也不会觉得有不适了吧，说明你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这个义骸了，功能的话，我确实没能检测出来，但可以确定应该是没有任何攻击防御能力的。”小杰取下工作镜，“但如果你不说它原来是个项链的话，我想所有人都会觉得这只是个装饰性义体。”
严昊沉默许久，最后缓缓开口：“行吧…”
“想开点，”小杰走过去拍拍严昊的肩，“这可是连我都没见过的高科技，现在用不到，说不定以后能用到呢，你可别忘了，你这家伙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或许小杰的宽慰真的起了点作用，严昊的心情没有那么沉重了，等到他回到自己所住的公寓时，所有的坏心情早就烟消云散了。
没办法，这就是他杂草一样的适应能力。
严昊所在的这栋公寓在西区来说还算不错，环境一般，设施齐全，活动方便，毕竟也当了这么久的雇佣兵了，连套公寓都住不起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路过楼下拳馆时，唐海先一步叫住了他。
“等等等等，严昊，先别走。”
严昊一听这声就知道是谁了，他有些无奈地转过身，看见唐海从拳馆里面急急忙忙跑过来。
“不好意思，业务繁忙，打不了拳赛，能别叫我成吗？”
唐海家是开拳馆的，作为父母的独生子，唐海早早就把拳馆看作自己的事业，为了能让拳馆发展更好，他没少和其它拳馆举办联合拳赛，是为了招揽人才，更是为了打出名气，不然都没人来交钱入会，它拳馆也没法长青。
而严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唐海的父母从垃圾堆里挖出来的人。从记事起就没少参加过拳赛，唐海虽然和他一样大，却也是被严昊给揍大的，唐海父母倒是乐于看到自己儿子被胖揍，每次还会笑呵呵地给严昊喝彩。
但二十岁过后严昊就很少去打拳赛了，并不是他怕了，打不动了什么的，纯粹是因为没意思，奖金越来越少，敌人也越来越弱，行业不景气，到最后看拳赛的人还没有看魔术表演的人多。
“不是啊，严昊，你听我说，这次我有个特别棒的点子，一定能让拳馆回到全盛时期。”唐海见严昊又想走，急忙拉住他。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唐海一家对严昊来说早就是亲人一样的存在，唐海就像自己亲弟弟一样。现在唐海父母已经移居到郊区，只剩唐海还一天在自己身旁晃悠，偏偏那家伙还有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每次用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严昊都没办法，只能顺着他来。
严昊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力揉了揉唐海的脑袋：“我服了你了，你有什么计划等会儿发给我行吗？我刚做完任务累死了，想回去睡一会儿。”
唐海又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哇，这才几点，我帅气的严昊哥哥又完成了任务，真是太厉害了啊！”
严昊一脸嫌弃地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蛋：“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恶心啊。”
“对了严昊，你看今早的新闻了吗？”唐海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这样问。
“什么新闻？”
唐海故作神秘地凑到严昊耳边小声说道：
“失踪案啊，还都是独居人士，有男有女的，已经好多起了，我今天听隔壁有人说，可能是被抓去人体实验了，你这段时间小心点。”
严昊不屑地嘁了声，转身就走：“如果真有人打我的主意，我会好好教他做人的。”
……18:092076/5/15……
严昊是被饿醒的。
虽然现在有很多人会通过直接注射激素以及营养液什么的，还有的直接在身体里装个内循环器，反正就是不想好好吃东西。但严昊不一样，作为一名义体植入率只有罕见的264的人士，他十分热衷于吃喝玩乐。
他并不向往机械化的改造，反而还有点厌恶。
自己的身体好好的，为什么非要装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若不是有些任务没有义体确实无法完成，严昊可能也就10左右的植入率了。
他很快便叫了份披萨，之后又开始查看电脑里收到的所有文件和信息。披萨到了过后就一边吃，一边清理消息。
早就充好电的小狗此刻凑到他脚边，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脚。
唐海那小子发给自己的计划书倒是像模像样，但严昊只是先点了保存，没有马上去看，反而是又一个赏金任务引起了他的注意。
任务内容看起来很简单，潜入某个指定废弃实验室，偷取其中一管药剂，拿到后放到交货点就行。桑格是这次任务的中间人，也是他最常联系的中间人，拉丁裔姑娘，屁股大胸大，胆子更大，算是城里最年轻的几个中间人之一。做过不少次她经手的任务，拿钱爽快，严昊还是挺信得过她的。
严昊很快就点了签收，发现这任务要的还挺急，便决定休息一会儿，今晚就出发。
离开公寓的时候正碰上唐海锁上拳馆的门。
唐海发现严昊后生怕他看不见似的用力挥手，又赶紧跑过去问他有没有看计划书。
严昊心想，自己刚刚全在忙活今晚任务的准备上去了，哪有时间看什么计划书啊，但表面上不露声色，只是竖起大拇指，对着唐海说：“看了，好啊，我觉得不错。”
唐海还真被他唬住了，眼睛一下子放亮，点头如捣蒜：“好好好，对了，你现在去哪？”
严昊想起刚刚接的任务里反复强调的保密性，虽然不清楚这么一个小任务有什么可保密的，但出于职业素养，他没有正面回答唐海这个问题。
“只是出个任务。”
他甩下这样一句话，转身离去。
唐海是从小看着严昊的背影长大的，若要他实话实说，他不得不承认那个背影其实一直有让他安心的强大力量。
但是当时的他没有意识到，这将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严昊如此轻松的背影。
如果，如果他能早知道后面那些破事儿，早早拉住严昊，随便用什么借口留住他。
那么接下来的所有所有的不幸是不是都不会发生呢？
但他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此时的唐海，满心畅想的是自己充满希望的计划，便没有多看严昊的背影一眼，也转身回了自己的家。
……20:312076/5/15……
严昊解决完最后一个仿生人守卫后，成功拿走任务目标药剂，看了看时间。
太顺利了，顺利到让他都有点不舒服，整个任务耗时不过十分钟，虽然自己从小到大运气都不是一般的好，但这种轻松又赏金丰厚的任务实在是太奇怪了。
可他没有时间顾虑，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这里，前往中间人规定的交货点。
他把那管印着骷髅图标的药剂放进侧腰口袋，踢开被扭断脖子的仿生人尸体，正准备原路返回，这个破实验室真是越待越不舒服。
却突然感觉后脖一凉，在下一瞬间，严昊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