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宝万寿宫
回来第三天，一早起来，发现路上莫名多了许多人，殷梅拉了一个婶子问起，女人说：“妹儿，今天是天宝观打醮的日子，大伙儿也都去为家人进表，求个平安，你也去啊？”
说罢，便笑盈盈往前去了，殷梅转身问娘：“娘，天宝观在哪？我咋没听说过呢？”
“在东乡那边，石桥镇过去还老远呢，你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
“是不是这边去靠右手边的山上，我回来看到过。”
“是的啊，那是我们东乡最大的道观，当初建庙，乡里还到我们这边募捐过呢，我们穷，只捐了五十个铜子。”殷梅突然想到那黑袍人，有心想要去看看，便说道：
“要不，娘，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吧？”
“你看这家里我哪儿磨得开腿，你要想去看热闹，就带着小宇跟着大叔婶子们一起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二弟殷宇已经十四岁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殷梅到田地里，跟父亲申请，得到允许，将两腿泥巴的殷宇拉了起来，回家欢洗干净，拿上两个红薯，姐弟俩高高兴兴跟上乡亲们，一起往石桥镇方向走去。
一路听婶子们拉着家常，不知不觉就到了石桥镇上，路过林家铁匠铺的时候，殷梅故意躲着走，但还是被路边的林瘸子一眼就看到了，只见他一瘸一拐就追了过来，殷梅拉着殷宇就跑，很快，就把他甩在人群后。
走了一个多时辰，登上天宝山千级石阶，终于入了山门，大殿前的广场上，搭了一个高台，一位法师正跪在醮坛前念念有词，殷梅拉紧殷宇的手，生怕像上次和姑姑那样走散了。
四周观察，发现这座庙的规模，比西山的五显庙不知要大多少倍，重檐庑殿式，黄色琉璃瓦，正红朱漆门阁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书“正清万寿宫”，殷梅带着殷宇走到殿前，听边上人介绍，殿内供奉的是许真君。
五显大帝和许真君，是本地每个乡镇主要的神祠。
大殿内，都讲法师正面朝里跪在蒲团上诵经，边上站着身着黄色道服的各类道教司仪，殿内一侧，则并排站满了穿着俗人衣服的居士，这些一般都是地主或者权贵商人的家属，至少要有一定家业，才可能长期对道观布施财力，也才能被道观接纳为居家修行者。
法师每唱诵一段，那边人就照着手上的经书，跟着合诵，气氛非常肃穆庄严，殷梅和殷宇站在人群一角，在磬钟的配合中，竟然也似乎投入到一种空灵化境中去，身心都变得轻盈起来。
待那法师终于唱诵完，转过身时，殷梅突然清醒，这不就是那个潘家喝茶冷笑的瘦子吗？
殷梅闪身躲到了人群后，在细细观察，发现那两个眼熟的人也正穿着黄色道服，一左一右站在醮坛两侧，成为侍香和侍经道士。
殷梅心里一阵紧张，毕竟，她那天是大摇大摆和姑父一起出现在潘家，这里离下合镇百多里地，这几个道士定是受到邀请，才会不辞辛苦去赴宴，而且，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对姑父讲的故事完全不屑一顾，殷梅看着那些居士，内心有了一些大胆的推测，但也只是推测。
时近正午，她觉得此地已经没有多余逗留的意义，而且，被发现还多些不可测的危险，就匆匆拉着殷宇出了山门，殷宇对道教更没有什么概念，道士们敲敲打打，他听得只打瞌睡，姐姐说走，他自然巴不得。
俩姐弟快步下到山脚，不成想人群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殷宇的肩，林老二那张丑脸随即钻了出来，看着殷梅嘻嘻笑，快速地说道：
“妹子，我总算等着你们了，诶，你们不要怕，我没恶意，我就想和你说声抱歉，看到你能安全回来，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我竟然害得你要离家出走，这到处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娃子乱跑，可真是把我给焦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罪恶可就大了去了。”
这男人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气噼里啪啦说完，就瞪着一双牛眼，看着殷梅傻乐，殷梅最先被他吓得花容失色，听他说完，才松了口气，稍微放下戒备说道：“现在我知道了，你，你可以不要抓着我弟弟了。”
林老二赶紧松了手，将手在衣服上摩擦，一脸尴尬地看着殷宇：“不好意思，吓着弟弟了。”
殷梅不理他，随即拉着殷宇走，林瘸子一瘸一拐紧紧跟在后面，讨好地说道：“妹子，那个，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坐我的牛车回去吧，这老远的路，也怪难走的不是？”
殷宇停住了脚步，这点，他还真动心了，这到镇上就十几里，镇上回村还三十多里，一趟最快也得三个时辰，殷梅看了看林老二指的那辆架子车，倒是比徒步要快捷好多，为了确定林老二的想法，她说道：“林老二，你确定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了？”
“确定确定，强扭的瓜不甜，妹子，你看，咱也不是坏人，如果你不嫌弃，你就认我当哥哥，我定把你当亲妹子看待，以后，你要嫁人，我还给你送嫁妆，妹夫要是欺负你，我定让他服软，这你该信了吧？”
“你把我当啥啦？我姐的事，有我就够了。”殷宇感觉主权被侵犯，狠狠瞪着林老二。
“你也是我弟啊，以后你媳妇欺负你，我给你提供酒，咱哥俩一醉解千愁，行了吧？”林老二摸了下殷宇的头，殷宇朝他“呸，乌鸦嘴”，就径自走向牛车，上架子车坐好，才大声喊道：“你说话可得算数，不得反悔的。”
“男子汉说话，从不反悔。”
殷梅突然觉得，这男人也没想象中那么丑，转头说了句：“谢谢林二哥，”也就不再推辞，
行动就是最好的答案。
路上，林老二奇怪地问道：“诶，我说你姐俩，这么老远跑来看打醮，怎么这么快就跑下山了，那好戏还在后头呢。”
“没啥看头，看得我都想睡，站得脚疼，肚子还饿。”殷宇老实回答。
“妹儿你呢？你也是这个原因不看了？”
“啊，是的，看不懂，林二哥，您对这庙里的法师熟悉吗？看他们好像都是等级很高的样子。”
“那是的，无凡道长在这座庙已经五十多年了，他是孤儿，十岁被收留到庙里当道童，是白眉真人亲手带大，并传他教义，现在是这座庙的长老。”
“你说的无凡，是个子不高，很瘦的那个法师吗？”
“是的，虽然他个子小些，但做法事，却是最在行的，我们这边红白事多请他。”
“那这个庙里，除了他们，还有更高级的道长吗？”
“有啊，白眉道长，我只十几年前见过一次，是个白胡子老道，别说，还真是仙气飘飘，身体看起来超过好多种地的人，一直也没听说他羽化成仙，如果还在，怕是有上百岁了。”
“就再没人见过他么？”
“没听人说起过了，像你们这一代的孩子，怕是都没听说过吧。”
“没听过，这太神秘了，那庙里还有多少道士？”
“大概上百人吧，出来做法事接触人的，也就一小部分而已，大多数都是躲在后院修行，与世无争。”
“看样子，这座庙影响确实蛮大，下合镇潘家老太太做寿，还请了无凡道长去喝寿酒。”
“潘家？你说的是那个大地主潘天禄吧，不奇怪啊，方圆几百里的豪门贵族，都会请的，他们会给面子去，就说明这家人在当地非常有地位。”
殷梅只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