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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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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1 上

    太久没见, 周雁回给了leo一个大大的拥抱。

    男人几乎被她撞得向后退了一步,笑盈盈地搂着她的时候调侃道:“我亲爱的太太,你最近好像又胖了。”

    周雁回翻着白眼, 狠狠掐了他一把:“我看你还不够累。”

    leo将她松开, 礼貌地亲了亲她的脸,说:“见到你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周雁回又忍不住再翻了次白眼, 提醒:“镜头在我的两点钟方向。”

    leo立马搂着她又侧了侧身,说:“你做得对,你这半边脸会更漂亮。”

    leo是继秦西之后,让周雁回又一次实实在在动心过的人。

    其实要喜欢上他实在太简单,个子高,身材好,一张脸如希腊雕塑般英俊。

    外形条件已经这么好了, 偏偏家世也是一流的,周雁回每每看他西装革履走过来, 就觉得是《傲慢与偏见》里的达西从书里活了过来。

    什么叫名流啊,什么叫贵公子, leo完美诠释了这些词。

    跟leo初遇的时候,周雁回正好处在空窗期。

    秦西的背叛给她造成的影响仍在,她在一个接一个的幽深夜里忍不住长吁短叹, 暗下决心绝对不能再被男人这种生物俘获。

    直至leo那天单手插兜,笑容矜贵地出现在她们的工作室里。

    leo作为创始人的儿子——之一, 那会儿正在集团里轮班学习熟悉每一块的业务。周雁回作为工作室里不上不下的设计师,成为了帮助leo尽早融入他们部门的最好人选。

    两个人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合拍,他们对食物有着相同的喜好, 对事物有着相同的看法,在所有人碰头讨论新一季的设计时, 也往往会迸出相同的点子。

    像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一样,往往一个人起了头,另一个就能默契地接下去。他们上班聊,下班也聊,即便要睡觉了,也要在闭眼之前互道晚安。

    或许是身处异国太过寂寞,或许是leo给过的错觉太过真实,周雁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相信,leo是欣赏并喜欢她的。

    设计师在面对幸福来敲门的时候,往往能爆发出最大的潜力。那段时间,周雁回贡献了自己在ll最多也是最好的设计。

    那一整年的时装发布会上,能被最顶尖的超模演绎的款式里总有她的设计,ll创始人甚至牵着她手出现在发布会最后,热情洋溢地向着所有人介绍她:“这是我们天才的华人设计师雁薇!”

    散场的时候,leo过来笑她,也喊她:“雁薇。”他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说:“不如这样吧,雁薇,我们结婚好不好?”

    “……”如果不是leo那天的眼神虔诚如做礼拜的基督徒,周雁回怎么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被人重新俘获。她懵懵地眨了眨眼,不假思索地说:“好啊。”

    leo突然一张脸憋得通红,然后爆发出震天的大笑。他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似的指着周雁回道:“你是认真的吗,雁回,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居然不知道我是弯的?”

    ……

    ……

    周雁回的愤怒可想而知。

    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办法再次面对leo,于是单方面斩断了跟他的联系,期间无论leo给她来过多少信息,打过多少电话,在办公室门堵过她多少次,她都不能原谅他。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周雁回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跟感情这玩意儿相冲。

    实在太邪门了,她第一次决定爱一个人时,那个人出轨,她第二次决定爱一个人时,那个人要放弃她,她第三次决定爱一人时,那个人居然是gay!

    难道她的生命里注定不能谈感情,注定只能有工作?

    可很快的,周雁回在事业上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她的灵感依然不断涌现,但方向却始终没能找准。她一连多个设计被pass,在工作室内的地位一降再降。

    即便后来她鼓起勇气找创始人毛遂自荐,使得工作室勉强采纳了她的一个创意,那件衣服却不出意外地成为当季最差的单品,是她职业史上的污点。

    人在得意的时候,自尊是踩在脚底的泥,被叫阿猫阿狗都好。

    但在狼狈的时候,自尊却成了压在头顶的巨石,旁人无意念错的一声“雁薇”,会让她委屈到立刻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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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再出现时,周雁回已经不再生他的气。

    他小心翼翼提出那个一箭双雕的结婚方案时,她几乎没有多想地就答应了。

    两个人上次见面,还真就是悄悄离婚当天。已经得到想要一切的leo迫不及待要去追求心中真爱,周雁回则急于回国,有意跟他将界限划明。

    但他们之间的默契还在,如果有用得着对方的地方,一定会全力帮忙。

    是以这次新店开业,周雁回完全没跟leo客气,哪怕知道他在地球最远的一端度假,还是心硬地让他必须飞过来捧场。

    所有的宣传工作从这一晚上就开始铺垫。

    周雁回用八分真诚两分夸张地诠释了跟他的拥抱,一早请好的摄影师已经猫在广场的某个角落按下快门,留下美美的合照。

    这天夜里,林樱帮买的营销号再次炒作“太子妃夫妇”。

    有金钱和权势镶边,再怎么枯燥无聊的新闻都能吸引人的眼球。周雁回的名字逐渐登上热搜,关于她新店3号开业的消息也如病毒般扩散。

    真等到3号,八卦媒体们扛着长`枪`短`炮来拍ll“太子“”的时候,周雁回却吊人胃口地没有让leo出现,只是请了相熟的超模前来捧场。

    使得媒体的报道重点不得不回到新店开业上。

    如此一来,不需要太多运作,热搜前十仍旧有多个话题关联上周雁回:多位超模合体亮相全丽广场、ll太子妃另立门户、周雁回来回。

    而热搜位次最高,也最令周雁回意外的一个话题是:好伟大的一张脸。

    周雁回点进热搜,话题主持是个她不认识的自来水,置顶的几个微博要么是她与模特们的合照,要么是单独截的她的大头照。

    实时里跳出来的都是“好美”、“怎么那么美”、“是假人吧”的彩虹屁。

    周雁回:“???”

    她费尽心思搞那么多宣传,请那么多媒体,买那么多热搜,到头来居然还不如这个免费的冲得高,冲得猛。

    早知道营销美貌就能吸引这么多关注,她真应该多发发自己的妖冶日常照。

    chapter 21 下

    全丽大楼内, 一场由某部委主办的高级别论坛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秦西一直不喜欢这种场合,之所以愿意出席纯粹是因为秦朝是本次活动的协办,今天的开幕仪式连部长都亲临现场, 他无论如何也该过来刷个脸。

    这一早上一直在忙接待, 等他终于满身烟味地坐下休息时,时钟已拨至正午。

    白岚给秦西安排的休息室很是讲究, 偌大的落地窗正对全丽广场,远远看过去,广场前方的玻璃建筑在阳光下如同展开的闪耀糖纸。

    周雁回新店的开业仪式早就结束,挂在店外挡着品牌名称的红布已然揭开,只是站在他的高度和位置上很难看得清叫什么。

    门外除了原本的花园景观,就是多得根本数不清的各式各样的花篮,此刻聚成一条小河似的绕着玻璃糖纸围了一整圈。

    秦西两手插兜, 站在窗后看了好一会儿。

    没看到想见的那一位。退而求其次地拿出手机,翻了翻今天的娱乐新闻。

    就是这时候, 秦西看见了周雁回跟其他人的合照。

    她很用心地化了浓妆,整个人一下子变得艳光四射, 纵然被一群气质拔群的长人环绕,也仍旧是合照里最为亮眼的那一个。

    穿的衣服也是极为性感大胆,白色低领的紧身长裙, 后背几乎全露,曲线自两肩开始描绘, 沿着琵琶骨的外沿蔓延至胸至腰,弧线流畅地最终汇集到后腰。

    这样的设计,会让人的视线随着布料的剪裁不停蔓延, 让女人看起来肩更宽腰更细。周雁回曾经跟他说过这个设计就是她的阿芙罗狄忒,是她永远最为钟爱的那一款。

    从这个角度看, 周雁回果然一点都没变,明明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一有重要场合,还是忍不住把这个设计拉出来。

    可她又变了太多,以前每次说谎就忍不住脸红的女孩,如今哪怕是在镜头前面对记者的提问,也能言笑晏晏地捏造事实。

    记者问:“今天怎么没有看见您先生出席仪式?”

    周雁回从容道:“他是个很低调的人,不习惯过多地出现在镜头里。”

    记者问:“那你们会私底下庆祝新店开业吗?”

    周雁回挑了挑眉:“他前两天就来看过,我们算是提前庆祝了吧。”

    记者问:“您把新品牌取名叫‘来回’,‘回’是取的您的名字,‘来’是指的leo的‘l’吗?”

    周雁回思索片刻:“其实我的本意是想表达人生里有来有回,不必太在意眼前的纷扰。但你这么解读,我觉得也不错。”

    记者:“您现在又要经营新品牌,又要忙着开店,会不会觉得压力很大,以后要怎么平衡事业和家庭呢?”

    周雁回笑:“怎么好像每次遇上女性创业,你们媒体就爱问这个问题。我只能说家庭不只是一个人的事,下次你们可以问问男性对这个问题的见解。”

    记者:“我们也想问问您先生,但您没给我们机会。我们对这个问题关心,是因为女性平衡的成本要更高,比如生孩子这事,男人就没办法效劳。您跟先生有生孩子的打算吗?”

    周雁回像是愣了下,又像是只是在思考。她笑容倒是一点儿都没改,顿了顿道:“这个我还没有想过。”

    记者:“如果leo很想生呢,会同意吗?”

    周雁回:“会……会吧。”

    ……

    ……

    秦西把手机关了,转身就往外走。

    白岚看他脸色奇差,别说问他去哪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默默然地跟在后面,尽量不让自己有任何存在感。

    进到电梯,居然还遇见了两个人在火上浇油。

    正八卦着的应该是全丽的基层员工,听两人说过一些高层将要变动的小道消息,但没有机会见过传闻里的人,所以压根没认出秦西跟她。

    一个小声问:“今天开业那家老板到底什么来头,怎么经理都要给她送花篮?”

    一个小声答:“好像是跟空降那位有一点关系,别说咱们经理了,其他部门的基本上也都送了东西过去。”

    “什么关系?亲戚还是朋友?”

    “男人跟女人,能有关系?”

    “可我怎么看新闻里说那女的有老公?”

    “不妨碍,楚王好细腰,曹魏爱人`妻,有人就好那一口。”

    “这么刺激的吗?”

    “当事人自己都承认咯。”

    白岚听得心凉了一截,很想去看自家boss面孔,又怕乱瞟的眼神被他自轿厢镜面上捕捉,只得忍了又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然而百密一疏,秦西突然喊她让司机准备好车的时候,她先是出于谨慎地小心提醒了句:“广场上可能不太好开车。”

    随即便意识到自己失言——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秦西要去找人,所以无论听到什么都将之联系起来。白岚立刻道歉:“对不起,boss,我明白了。”

    无论刚一开始气势汹汹的秦西到底是要去做什么,现在的他确实是只想尽快离开这栋大厦。司机已经将车开到电梯外,白岚走快几步预备去开车门。

    忽地三两人过来,认出秦西,恭恭敬敬地跟他打招呼。秦西完全不认识这帮人,只是礼貌而疏离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原本两拨人已经要分开,其中一个看着憨胖其实油滑的故意走慢了几步,献媚似的向着秦西道:“秦总,好巧啊,周小姐也在这儿呢。”

    白岚又是一惊,想给眼色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动作挺大地指了指某方向。

    秦西顺着他手放远视线,果然在几米远的地方看见周雁回。

    周雁回原本正忙着送人离开,不知道怎么地也同时抬起了头,目光恰好与秦西撞上。

    她娇艳欲滴的一张脸上笑意深浓,直至看见他跟身边的人后,一下僵了下来。大概是意识到有哪不对,她连忙跟人打了个招呼,径直就往他这边走来。

    秦西却没有给她发挥的时间,匆匆上车前学她前几天的样子,冷冷吐出句:“不熟。”

    chapter 22

    秦西刚把车门关上, 车子便飞一般地疾驰而出,几乎是贴着周雁回衣服而去。

    经理暗自揣摩着秦西的话跟态度,当时就变了脸色, 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周雁回。

    周雁回一下心慌, 快速思考着要跟他解释点什么才能把刚刚的事儿给圆过去,后面小樱桃不停催促:“小姨, 吃冰激凌啦。”

    “我就来。”周雁回连忙转头先应一声,可等再回过头来,经理已经哼哼唧唧地走了。

    周雁回满肚子心事地回来接着送人。

    林樱看她脸色差,好奇问:“刚刚那个是不是秦西?有什么事吗?”

    周雁回满脸都是忧虑,顾及小樱桃在,就只是摇了摇头,说:“一言难尽, 等有空再告诉你吧,你赶紧带娃回去休息休息。”

    林樱点点头, 说:“那我晚上给你打电话。”

    “对了。”周雁回刚准备要走,林樱又把她喊住:“你那个leo什么时候走?”

    周雁回说:“就明天吧, 我还得挤时间送送他。”

    林樱说:“你怎么送,连个车也不会开,又蹭人家车?”

    周雁回点点头:“不然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喊出租车吧?”

    林樱白她一眼:“赶紧学车吧,不然做什么都不方便。明天出门记得带把伞, 据说会有暴雨呢。”

    第二天,艳阳高照,太阳晒得人快化了, 一副提早入夏的架势。

    周雁回戴着墨镜都觉得光线刺眼,完全不相信这种天气会下雨, 很隆重地穿了件缝了一圈鸵鸟毛的中长裙,踩上九公分的高跟,蹭着ll派出的专车送leo去高铁站。

    是的,高铁站。

    玩心重的leo完全不肯回家,坚持秉持来都来了的指导思想,毅然决然地踏上西行的高铁,铁了心地要去遍地飘零的城市看看。

    周雁回忍不住提醒:“玩归玩,闹归闹,该有的措施不能少。”

    leo却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肩膀,说:“你也是。”

    周雁回有过教训,所以听见这种话,就自觉被捅心窝子。

    她不耐烦地甩开leo的手,leo还是笑嘻嘻的:“快走吧,外面开始下雨了。”

    好端端的天,说下就下了,还不是小雨,天上像是豁开一个口,所有雨水被一股脑泼下来,争先恐后砸在这座城市里。

    这雨下得人烦躁,等到得知ll的车没等她就走了后,周雁回就更烦躁。

    高铁站内等候出租车的队伍连着折了好几道,周雁回等了好一会儿等不到队伍动弹,赶紧走出来去外面打网约车。

    雨实在是大,地面已经蓄了浅浅一层水,周雁回绒面的鞋子刚踩上去,水痕如闪电般迅速占满了整个鞋面。

    她身上也被雨打得湿透,暴雨完全无视了人群头顶的挡蓬,全方位无死角地倾泻而下。

    来来往往的车子也凑起热闹,周雁回只觉得自己不是在车站,而是在岸上,那行车如行船,水漾起的水浪一遍遍涌过来,拍得她只想唱一首《让我们荡起双桨》。

    周雁回一开始还想捂着自己的鸵鸟毛挡一挡,渐渐便麻木起来,落汤鸟就落汤鸟吧。

    周雁回在雨里淋了有多久,秦西就在一旁车里看了有多久。

    起初她身上灵动的羽毛还骄傲飘动着,无声说着我很美吧,超级美。后来就湿哒哒地缠在她白得晃眼的腿上,像她洗过澡甩在墙上的头发似的。

    车里原本就静,雨点打在车身上的沉闷响声,就更静得诡异。

    白岚后来实在有点受不了,抓了把伞,转身看向后座的秦西道:“不然我去给她送把伞吧,这个天淋完雨是很容易生病的。”

    秦西还是拿着手机在看,只有余光不时扫到车窗外。

    等到白岚将手扶上车门把手,秦西这才动了动——他系上西装扣子,从她手上要过雨伞,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周雁回本在全方位体验风吹雨打,突然就被一个大块头挡在身前,脑袋上也顶起了一把大伞,风雨顿时偃旗息鼓般退却。

    “把伞拿着。”秦西声音冷而干脆。

    周雁回愣了一两秒,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又是疑惑又是愤怒又是不屑地看着面前男人,挑衅道:“你不是不熟吗?装什么好人?”

    女人是最记仇的生物,周雁回尤甚,几天前两人吵架的余火没消,昨天他在停车场里拆她台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怎么还能装作没事人似的来给她送伞?

    秦西也记得这些不愉快,懒得跟她多说地去抓她胳膊,预备把伞塞她手里就赶紧走。

    周雁回才不领情,一直拼命往后缩着手。后来见实在拗不过他,把伞接过后向外一扔,伞飘摇着跌到“河”里,被逐着浪的小车撵着往前跑了。

    秦西几乎是一瞬间就被雨淋得透湿,雨水顺着短发成股地从脸上往下淌,原本就臭的一张脸此刻完全黑了。

    秦西开口前先深呼吸一口,一副完完全全受够了的样子:“周雁回,你现在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我是来给你送伞的,不是给你送气的。我忽视你也不行,释放善意也不行,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周雁回是个要脸的人,虽说此刻已经在心里把这男人骂过一万次,却很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跟他争执。

    她恶狠狠剜了他一眼就要走,却又被男人给拖住。

    “说清楚,”秦西才不管旁边有没有人:“说清楚再走。”

    周雁回不耐烦极了,快速扫过一边四周的人,压低声音道:“我看你脑子才有毛病吧,你可以来送伞,我还不能不要嘛,就算我接受了,是留是扔也是我的自由吧?”

    “你还问我要你怎么做。”周雁回都觉得可笑:“我早就说过吧,离我远一点,当成是陌生人就好了。我淋雨就淋雨,没你的伞,难道就能淋死了?”

    “是吗?”秦西反唇相讥:“那我说‘不熟’不是应该正合你意吗,但我看你怎么好像还挺耿耿于怀的?”

    秦西不给她面子,直截了当道:“还是你所谓的陌生人是有条件的,不需要就装不认识,有需要就要给足你面子。”

    “……”秦西字字句句都戳人脊梁骨上,偏偏这字字句句都是真的,让周雁回根本反驳不了。她又抹了抹脸,硬撑着道:“是又怎么样?你也就这点价值了。”

    索性直接摆烂。

    秦西深深看了她几秒,轻嗤着笑了出来,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几年前我遇见过一个妞,条件不错,人也高傲,为了把她拿下,我让秘书连着给她送过好几次礼物。她大概是看价格不菲,觉得这是一种肯定,一边继续跟我装矜持,玩什么以退为进的把戏,一边已经摆出秦太太的谱,开始使唤我的人。”

    “你看你俩像不像?”秦西轻笑着道:“不过你还不如她呢,起码人家是想欲擒故纵,多少盼着点我这个人,你就纯粹地只是想占便宜,从我身上捞好处。但我是真觉得纳闷啊,周雁回,到底是谁给了你这种软饭硬吃的勇气啊?是你觉得只有你最聪明,别人都是能被利用的傻瓜。还是你对自己的魅力有什么误解,真当自己是仙女了?”

    “三十几岁的人了,能不能别那么天真,那么任性,以为这世界只有绕着你才能转。既然想躺着挣钱就该有躺着挣钱的态度,别动不动就摆出这副样子倒人胃口。这世上可能是有人会吃你这一套吧,至于我,”秦西凑到她耳边,用只能被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你知道的,只喜欢你在床`上的样子。”

    “啧啧。”

    “你看你的价值也不过只有这点啊。”

    周雁回气得浑身发抖,再大的雨也浇不灭心里的腾起来的火。

    她大口喘气着,要挥手打他。

    秦西一把抓住她手,把她往后一推。

    头也不回地走到路的另一边去了。

    雨还是不停。

    等车的人越聚越多,路上的车却越来越少。

    地图上显示周围路段有拥堵。

    同城微博里不停有人在发城市严重内涝的视频。

    周雁回实在喊不到车,店里同事也各有各的难处。

    闺蜜林樱倒是临危受命地出发了,但没过多久就给她发视频说车子熄火。原本只有她一个人困在孤岛,现在倒好,她跟李泽明也得在外看海了。

    周雁回这时候才觉得有点慌,心里没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漏了气的皮球似的瘪下去,身上有说不出来的困倦和疼痛。

    她不停甩着手上的雨水,把长长的通讯录翻过一遍,又一遍。

    最后只找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电话刚一接通,那头还没传来声音,周雁回像是个雨水吸得太多以至于涨得快裂开的海绵似的,泪珠比雨滴都大地滚满了一张脸。

    那个说过彻底放下就背井离乡的女人,那个被人刁难仍旧迎难而上的女人,那个遇到挫折也百折不挠的女人……那个即便被曾经爱人看低轻视也绝不流一滴泪的女人。

    突然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似的大哭起来。

    周妈妈先是怔了下,随即刀子嘴豆腐心地说:“大白天就开始哭哭哭,再好的运气都被你哭光了。又遇到什么事了呀,有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你回来啃老,有我们俩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粥喝。”

    周雁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说:“我……爱……吃饭,粥还是……你们喝吧,我要……一日三餐……荤素搭配,有鱼……有肉……还要有汤。”

    “滚滚滚。”周妈妈痛骂:“给你脸了是不是?”

    周雁回一个劲吸溜鼻子,委屈极了:“妈妈,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了,你能不能让爸爸过来接我,我现在真的好冷好冷啊……”

    “还有……那么亿点点饿。”

    chapter 23

    秦西等接完人, 专车从高铁站刚一驶离,后悔便像今天这雨一样来得又急又猛。

    他承认自己确实对她很生气,直到现在, 只要一想到她在镜头里炫耀那段婚姻——即便这婚姻是假的——他还是忍不住把拳头握紧。

    但这并不是他借题发挥奚落她跟毫无风度地丢下她的借口。

    秦西没跟车上来客打招呼, 就让司机直接把车重新开回去。他预感到一会见面两人肯定还得吵,但闹得再怎么不堪, 也不能让她那么狼狈地被风吹雨打吧。

    可惜车子并没能如他意地快速调头。

    暴雨的威力惊人,站外已经严重积水,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车子在好天也得拥堵缓行,碰上这种极端天气更是寸步难行。

    车子如龟速在移动,秦西在车里等了十多分钟,眼见着窗外的电线杆只是从车头位置,渐渐渐渐挪到车尾。

    他实在等不及, 下车准备徒步走。谁知道脚刚一踩进水里,污浊的浑水居然已经浸到他脚踝了。

    一路上, 他看见好几辆熄火趴窝的车,还有因为加塞抢道撞在一起的车, 原本非常宽敞的一条路因而被堵得水泄不通。

    等他好不容易淌水走上高架,回头再看这条路,无数打着双跳的车子就像马赛克似的, 在细密的雨帘里眨着眼。

    有种完全不真实的割裂感。

    那是人在自然威严面前能感觉到的最深刻的渺小感。

    秦西完全想象不到这会的周雁回会有多害怕。

    为了能够走得快一点,他从一开始就没拿伞, 后来又丢了碍事的外套跟领带。

    可等他好不容易走到车站,在站外来来回回找了几个来回,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雁回能安全从高铁站出来, 完全是托了站内民警的福。

    确定因为暴雨导致交通管制后,所有人都预备徒步走出高铁站。她原本也是混在徒步大军里的一员, 后来是民警看她穿着恨天高不舒服,骑了摩托带她下了高架。

    也幸亏搭这一程便车,让她后来有力气等到周爸爸来接。

    周雁回趴上周爸爸车子后座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等靠着意志力拖动自己回到爸妈家里,还没来得及给佛祖进香,就整个人一头栽在了客厅里。

    周雁回这一趟回国实在是多灾多难,上一回被钉子戳出来的伤口还留着印子呢,就又经历了一次堪称灾难的高烧。

    她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昏睡,剩余的时间则是在感慨一个人的身体怎么可以这么烫,而她都烧得这么厉害了,居然还能睡得着。

    虽然睡也睡不好。她总是一遍遍梦到那一年,梦到她发现秦西跟人逛街的场景,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舒展又自然,惬意又悠闲。

    只要他想要,跟他相处的人总会觉得非常的温和和体贴。

    所以那个女人也带着笑容,跟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会很认真地追视着凝望他的脸,亮晶晶的眼里除了光外,就只有他。

    他们相处时的那种感觉,有一种周雁回很久都没体会过的松弛感。

    真是要命的松弛感。

    周雁回跟林樱坦白过两人的分手是因为秦西背着她相亲,而她没有坦白过的是,她一直觉得秦西其实是真的有喜欢过那位小姐的。

    即便还没有上升到爱情的高度,但只是偶尔遇见时交映的光辉,便足以让当时的周雁回嫉妒成狂了。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陪伴多年的爱人,一个约定终身的爱人,一个仍旧会深情说我爱你的人,怎么会又喜欢另一个人。

    周雁回性格里最为妥协的一面,一次用在撞见秦西“出轨”时选择隐而不发,一次就是在发现自己怀孕后,以此来说服自己原谅。

    那只是秦西的一次开小差吧,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他们现在有小宝宝了,有血脉联通的纽带,他们会组建成一个新的家庭,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那些航行里的小小风景就让它过去吧,哪对情侣没有遇见过小小挫折,以后岁月还长,大不了让他将功补过好了。

    周雁回后来曾经无数次唾弃过这时候的自己。

    太卑微了吧,太低贱了,发现另一半不再那么爱自己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如何去找他算账,而是拼命说服自己先去原谅。

    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她偏偏还加上孩子的权重,让这个错误变得更加荒谬。

    或许是上天都觉得这件事太过滑稽。

    所以它很快收走了孩子,让周雁回再冷静思考一次。

    周雁回在梦里又看见秦西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可她还是胆小地不敢走上前去,只是像个可怜的流浪猫一样只会悄悄地尾随。

    奢品店的楼下,一面玻璃墙,他在墙里陪人试衣服,她则在墙外把脖子仰得又酸又痛。

    画面切回到她与秦西两个人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痛哭着呵斥:“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喜欢别人?为什么要陪别人?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

    梦里的秦西不说话,就只是那么静静看着她,模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知道我那段时间很任性,我知道我让你觉得有压力,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跟我沟通,为什么还要一再的纵容我,让我觉得你好像永远都会包容我一样。

    “你知道我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有多生气吗?可我更生气的是,我居然还是那么地爱你,我不想离开你。

    “你知道吗,孩子根本不是我要打掉的,我甚至还想过用孩子来绑住你,我怎么会去拿掉他呢……直到医生跟我说孩子没有胎心。”

    周雁回在孩子流产的那一刻才真真正正清醒过来。

    她真的能毫无芥蒂地接受那样的秦西吗,接受他趾高气昂的妈妈,接受他一地鸡毛的复杂家庭……接受那个为了爱情开始迷失的自我。

    周雁回因而问他们要了八百万,准备好了远走高飞。

    跟秦西摊牌那天,两个人最后一次大吵,他们几乎把房子里能砸的所有东西都砸了一遍。秦西没有解释,没有辩驳,只是问她:“你为什么这么狠?”

    周雁回不介意他更加生气一点,字字咬牙切齿地说:“因为这是你该得的。”

    秦西那时候的脸她已经不太记得了,想必除了愤怒也有许多的痛苦和后悔吧。

    ……可谁又能知道她的愤怒和痛苦呢?

    梦里,仍旧看不清脸的秦西突然开了口:“那你现在还爱我吗?”

    周雁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爱了。”

    秦西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哭?”

    周雁回万分难过地说:“因为以前的我真的太蠢了。”

    于是蠢哭了。

    周雁回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林樱一家子都在,小樱桃已经看过三集动画片,吵吵着还要再看。林樱却不同意,拿躺在病床上的周雁回吓唬她:“你看见没?小姨就是电视看多了,所以才住院的。”

    周雁回:“……”

    小樱桃奶奶地回嘴:“你不给我看,以后你住院我不来看你。”

    林樱:“……”

    周雁回:“……”

    林樱大叫:“李泽明,该管管这个逆子了吧!这还得了!”

    李泽明笑:“没拔你氧气管就不错了。”

    林樱还是跟个烧滚了的茶壶似的咆哮:“你不打我打!”

    周雁回从床上坐起来,咳嗽两声,说:“一醒过来就听见你们在吵吵,孩子好好教就得了,你打她干嘛!”

    周雁回向着小樱桃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这边来:“人家孩子还不是无聊的嘛,你们要带她出去玩儿,她能这样?对了,”她不解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我怎么在这儿?”

    林樱牙尖嘴利:“还不是你烧糊涂了,你爸妈怕他们晚年非但没人照顾,还得花退休金照顾个傻子,所以赶紧把你送医院来了。”

    “……”周雁回冷笑笑:“就你这讨厌的嘴,他们不拔氧气管,我爬着都得去给你拔了。我爸妈他们是不是已经回去了,什么时候的事?”

    周雁回看了看表,外面的天虽然还亮着,但已经快六点了。

    林樱向着她直翻白眼,说:“嗯,这儿有医生有护士,他们老两口没必要守着,把你送来没多久就走了。今天说是一大早上山烧香了,让我们有空过来照看照看你。”

    周雁回冷哼:“别企图离间我们一家的感情,我爸妈肯定是替我祈福去了。”

    “这就不知道了。”林樱耸耸肩:“我听你爸妈说今天好像是哪位大师的生辰,他们帮着去过生日了,可能有顺带替你祈祷吧。”

    周雁回:“……”

    林樱突然跟自家老公对视一两秒,再向着周雁回道:“我看你好像没什么事儿了,那我们俩出去一趟,你有什么意见吗?”

    周雁回扁扁嘴:“你们去你们的呗,我还能拴着你们吗?”

    林樱得寸进尺:“那让樱桃靠着你一会儿,我们过会儿就来了。”

    “你们怎么比我爸妈还过分,我可是病人。”周雁回看一眼身边樱桃,向着她轻声安抚:“当然小姨肯定愿意带你的。”

    看向林樱的时候就满眼都是刀:“干什么去,什么时候回来?”

    林樱又跟李泽明对视了下:“很、很快的!这不是晚了吗,我们主要是给你去买饭。”

    两个人随后从周雁回病房里出来。

    李泽明看向自家老婆,又有点感恩又有点后悔:“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雁回看起来还是挺虚弱的,早知道应该把樱桃一起带着。”

    “不能带!”林樱斩钉截铁:“小孩子最会胡说了,马上一回来就告诉雁雁,咱们里外不是人。我看她精神还行,看会儿孩子应该没事,况且樱桃又不皮的。”

    李泽明点了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chapter 24

    林樱老公家里一直是做建材生意的, 前几年赶上国内房地产发展繁荣,蹭了波红利,确确实实是挣了点儿钱。

    虽说跟秦家完全不能比, 平时还得陪笑陪玩捧着富婆团里的贵太太, 但比起家里的那一帮亲戚,还是要过得滋润多了。

    李泽明接手家里生意后, 一路顺风顺水,年轻人有冲劲也有野心,见形势这么好,立刻放开手脚到处融资扩大规模。

    谁想到这两年经济下行,加上观念转变,房价不但不涨,买房子的人还少了。生意越来越难做, 拖着的货款也越来越难要,有几个欠钱的老板甚至直接跑了。

    李泽明这一年尝到了年轻冒进带来的苦楚, 公司的收入不仅没有增长,还因为盲目扩大规模而使得资金链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还好家有贤妻, 林樱虽然有过抱怨,但一直都尽力帮他,平时除了拿娘家钱贴补, 还想各种办法给他拉生意。

    林樱这一年特别热衷混太太团的原因也正在于此,她们那个小团体里做什么行业的都有, 交往好了,朋友还有朋友,总有做生意的机会。

    林樱上一回把孩子丢给周雁回就是因为团里绝对核心的那个富太太感冒了, 她特地花时间做了几个开胃小菜带去她家,陪在旁边又是端碗又是递纸巾, 就差往人家嘴里喂饭了。

    两个人这一年来都活得挺累,可公司的情况还是一天坏过一天。

    李泽明那天知道秦西跟周雁回的关系后,一直想跟秦西拉近关系,可又正是碍于秦西跟周雁回的关系,他在林樱面前一直忍着没有提。

    事情出现转机是在今天中午,他跟林樱来照顾周雁回的时候,恰好在电梯里碰到了同样在这边住院、坐在轮椅上的秦西。

    秦西表情明显是对他没什么印象,看见林樱和小樱桃后才想起还有他这么个人。

    三个人简单打了个招呼,林樱跟秦西各自有顾忌,态度都是淡而疏离的,李泽明只是表现得稍微热络了点,便一下特别明显。

    来到病房,他原本想压制住自己对方才见面的这股热情,可又实在忍不住问老婆一两个跟秦西、周雁回有关的问题。

    过一会,再问一两个只跟秦西有关的问题。

    林樱再怎么神经大条,面对这样突然话多的老公也会觉得疑惑。

    林樱直截了当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李泽明看了看她,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林樱一下就懂了,走到一边想了好一会儿。

    “那我们一会去看看他吧……他反正生病了,不是么。”

    周雁回跟秦西分手的时候,为了证明对朋友的忠诚,林樱当着她的面把秦西的所有通讯方式一一都给删了。

    现如今为了再次联系上他,林樱两夫妻费尽心思地找了一大圈关系,也才拐弯抹角地联系上他身边的白秘书。

    林樱给白秘书打过去的时候本还有些忐忑,没想到接通电话才发现对方很和气。听说林樱夫妇要过来探视,她一点都没为难地告诉他们要怎么走。

    林樱跟李泽明很快到达目的地,推开门的一瞬间,两个人都小小吃了一惊——这儿哪里是病房,简直比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还高端。

    而更让人吃惊的是白秘书,林樱先是觉得眼熟,随即想起来这是那次在机上,被周雁回戏弄过的那个美女。

    当时两个人看她美艳动人,还以为他是秦西的新宠,甚至背着她偷偷笑她调侃她来着,谁知道小丑居然是自己。

    白岚像见着贵宾似的,一脸温柔的笑意:“哎呀,不巧,boss出门散心去了,要等会再回来。”

    林樱却忍不住尴尬,说:“原来是你呀,白秘书。”

    李泽明听自家老婆语气不太对,疑惑问:“你们认识?”

    白岚略微歪头端详林樱几秒,这才像是认出她,但依旧是很好相处的样子:“哦,是您啊,咱们之前是见过一次吧。”

    林樱生怕她因为这事耿耿于怀,连忙道歉道:“那次真不好意思啊,我闺蜜她那个人就是那个破脾气,你多见谅!”

    白岚大大方方地摆手:“没事的,本来就是我多事,反倒该我来说不好意思的。周小姐是个很有趣的人,我们后来又见过,就是没什么机会跟她聊聊。”

    都是聪明人,社会大学里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林樱立马就听出白岚语气里的不寻常,也明白了自己能这么顺利是沾了谁的光。

    林樱故意顺着白岚的话头,把话题带往周雁回那边道:“雁雁前两天淋雨淋伤了,发烧住在医院里呢,她爸妈年纪都不小了,我替他们过来守守她。”

    “我知道这个事儿,”白岚果然挺感兴趣,话多起来:“我还说找时间去看看她呢,但我这儿总是走不开。当然了,我也怕周小姐烦我,不敢过去打扰。”

    白岚引着他们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还亲自泡了两杯茶过来,说:“我们boss,也是前两天下雨受的伤。那天雨真的太大了,到处都积水,走路的时候,他被水里带过来的东西撞上了腿了,破了好大一条口子。”

    林樱了然:“怪不得今天碰到他的时候,他坐轮椅。”

    白岚点头:“嗯,一开始还逞强呢,说什么都不肯来住院。后来伤口感染,也是因为发烧了才不得不过来的。但他根本闲不住,要么工作要么就让人推他出去转转。”

    林樱本想试探着问,他是不是想转着转着转去周雁回那边了。

    话都在嘴边了,舌尖上滚了好几滚,林樱又及时刹住车——她背着闺蜜来探望她前男友就够不厚道了,就别把他们俩原本就复杂的关系搅和的更复杂了。

    林樱刚离开没多久,小樱桃就无聊地开始翻周雁回手机。

    周雁回当然不想让这小姑娘多接触电子产品,又实在没什么力气跟她蹦蹦跳跳。想了想,带着小樱桃,喊了个护工推自己去医院小花园里玩。

    小樱桃一开始还很拘束,只依偎在周雁回身边,说什么都不肯去玩儿。

    等渐渐适应了,胆子大了,被个拿着玩具的小哥哥一勾引,立马撒开腿,追着小哥哥满草坪乱跑。

    “樱桃,小心点儿,别跑那么快。”风筝在手里的时候,只盼着它飞高一点儿,风筝飞得高了,又担心它会跑。

    周雁回示意护工赶紧跟上小樱桃,可也真是点背,明明就只是这没能顾上的几秒钟,两个疯跑的孩子居然就闯了个祸。

    周雁回眼见着他们没刹住车,眼见着他们直直撞上个同样坐轮椅的,再眼见着轮椅上的秦西痛得直皱眉。

    等等!

    秦西?

    出了事,小男孩直接就跑了,唯独老实的小樱桃还站在原地。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吓得面色刷白,放在身前的两只小手止不住地抖。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不看好了?”推着秦西的助理被吓了一跳:“秦总,您没事吧,伤口还好吧?”

    两个小孩也挺巧的,身高不高也不矮,正好能撞上秦西受伤的部位。秦西痛得倒吸气,却一点也没有生气。

    “怎么是你啊,樱桃。”他向着小樱桃伸出手,把这个吓坏了的小姑娘搂到怀里,安慰道:“我没事儿,放心吧,一会儿请我吃个冰激凌就好了。”

    “樱桃。”周雁回从轮椅上站起来,要把樱桃喊回来。她目光很凉,虽然是向着秦西的方向,却故意不看他:“回来。”

    小樱桃像是见着救兵似的看着周雁回,软软地说:“小姨。”

    周雁回应声,催促道:“快点过来,让你别跑那么快。”

    小樱桃看着她点点头,又弱弱看回秦西。秦西向着她很温柔地眨眨眼,揉揉她肩道:“那你赶紧过去找你小姨吧。”

    小短腿又撒欢跑起来。可等小樱桃溜回来牵上周雁回的手,她却怎么也不肯乖乖跟周雁回回去,而是指着一边的秦西道:“小姨,我想请叔叔吃冰激凌。”

    “……”周雁回皱着眉看向这小孩,希望用自己的别扭表情打消她想法:“为什么呀?”

    “我刚刚不小心撞到叔叔了,妈妈说小孩子做错事,一定要跟别人道歉。”樱桃亮晶晶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叔叔说让我请他吃冰淇淋……可我没有钱。”

    周雁回立马翻了个白眼,特别想说“请他吃个锤子还差不多,吃个屁的冰激凌”。

    可她知道自己不管再怎么讨厌秦西,也不能把个人的坏情绪错误传导给孩子,给她留下一个人犯了错误可以不承认的坏印象。

    周雁回弯腰去摸了摸小樱桃的脸,说:“你知道做错了事儿要进行弥补,这很好,我可以请那个叔叔吃冰激凌,但作为惩罚,我这次不会给你买,你能不能答应?”

    小樱桃想也没想就用力点点头:“答应!”

    “叔叔。”小樱桃跑到秦西身边,又兴奋又害羞地向着他歪头笑。她一张脸上写满了倾诉欲,又实在不好意思说话,站在原地不停踮着脚。

    秦西只觉得这孩子像个天使,忍不住又搂了搂她。

    其实方才他只是随口一说,谁能想到小孩子这么认真。他也因而有了借口去跟周雁回说话,于是赶紧向着她招了招手:“谢了。”

    周雁回可还在生他的气,把头往旁边一偏,问旁边护工:“你们医院有没有哪儿卖那种五毛钱一只的冰棍?”

    chapter 25

    周雁回一向是个坚持原则的人, 说买五毛的,绝对不买六毛的。一进小卖部,直截了当就问老板要五毛线的冰棍。

    老板都懵了, 说:“这年头五十的冰棍儿不少, 哪还有五毛的冰棍啊?”

    周雁回把冰箱里的东西翻过来又翻过去,拿了个贼不起眼的小布丁也得一块钱。周雁回还是不满意:“我就要最次最次的那一种。”

    老板都被她搞烦了, 咕哝:“长得挺好看的一姑娘,怎么那么抠呢。”他指了指冰柜里因为化过而歪七扭八的一只冰棍:“你要不嫌弃你就拿那个吧,给你算五毛。”

    “可以啊。”周雁回欣然接受,把冰棍拿出来塞给小樱桃,让小樱桃给秦西。自己则挑了个冰箱里最贵最贵的刺客型雪糕,拆开直接吃了。

    老板给她扫码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吐槽道:“姑娘, 做人不能太自私了。你吃这么好的,让你老公吃那么差的, 你良心怎么能安的?何况他还是个残疾人呢。”

    “……”

    “……”

    秦西助理实在没绷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小樱桃看人高兴就容易人来疯, 也跟着笑起来。

    周雁回满脸尴尬,又实在懒得跟人解释,边吃边大步走出去。

    秦西跟小樱桃跟在后面。

    秦西看小樱桃眼巴巴看着周雁回手里的雪糕, 不停咽口水,于是讨好地把手里的冰棍递给她, 说:“给樱桃吃好不好?”

    小樱桃连忙摇摇头。

    秦西以为她是信守诺言,一副老怀甚慰的样子,忍不住夸奖孩子道:“你怎么会这么懂事啊, 你就是小天使吧。”

    小樱桃很认真地说:“你这个太丑了,我不要吃。”

    秦西助理又没绷住, 憋笑憋得脸都通红。

    前面周雁回也听见了,莫名觉得很得意,她从口袋里掏出来刚刚偷偷买的巧克力,递给小樱桃:“吃吧。”

    小樱桃立马如获至宝,两只眼睛亮堂堂的:“谢谢小姨。”

    她拿两只胖乎乎的小肉手去撕巧克力的外包装,可不管怎么努力,总也没办法对付那些薄薄的塑料小怪兽。

    秦西把巧克力接过来,说:“我来帮忙吧。”又在递回来时,在小樱桃的耳边悄悄嘱咐了什么。

    周雁回正把雪糕吸咂得滋溜响,忽然衣角被人拽了拽。小樱桃向着她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蹲下来。

    周雁回疑疑惑惑照做了,蹲在小樱桃身边,小樱桃直接扑过来,往她嘴里塞了个凉凉甜甜的东西——是巧克力。

    小樱桃还多给了她一个,让她喂给叔叔吃。周雁回才不呢,作势要送自己嘴里去,小樱桃连忙哼哼唧唧着抓住她胳膊:“你给叔叔嘛。”

    这世上到底有谁能抵抗得住孩子娇软的撒娇?任凭周雁回再怎么心硬如铁,此刻也只能乖乖就范。

    她拿着巧克力,再次遇见秦西以来,头一次跟他四目相对。她把手伸过去,本意是要他接着:“来拿。”

    秦西却出人意料地一把抓住她手,往自己这边扯了扯,就着她手吃下那颗巧克力。

    周雁回被他拽得往前稍稍一冲,手指立刻被一阵湿`热柔软包围。

    秦西一定是故意的,连着她纤细手指也吃进去,周雁回只觉得他牙齿轻轻咬在皮肤上,一阵痒,他舌尖随即舔过来,轻轻吸吮着她指尖。

    周雁回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他有必要吃东西也吃得那么色`情吗?

    周雁回脸上一阵热,把手抽出来的同时,给了他很轻的一耳光。

    助理跟小樱桃都惊呆了。

    周雁回瞪着秦西,画蛇添足地解释:“他、他脸上有点脏。”

    林樱一家子陪着周雁回吃过晚饭就回去了。

    林樱一开始还想留下来陪夜,周雁回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完全好了,说什么也不要她留下来,直接把人给赶了出去。

    谁知道到了夜里,她身上又是滚烫的,精神也萎靡了下来。

    隔壁床新来的阿姨见她可怜巴巴,特地端了几片哈密瓜放在她床头柜上。

    周雁回正烧得口干舌燥,眼巴巴看着那蜜瓜直流口水,可惜正戳针挂水的一只手够过来够过去,却怎么也没法拿到。

    正发愁着,旁边有个男声响起来:“我来吧。”

    秦西像是个阴魂不散的幽灵一样,又一次出现在周雁回的视野里。

    她很不高兴地朝着他翻了个白眼,内心已经在嘶吼,因为实在不想打扰到隔壁两床病友,这才硬生生地忍了下来,用一种因为憋得太狠导致于哑了的嗓音:“你来干嘛?”

    秦西直接忽略了她这个问题,自己操作着轮椅挤到她旁边。

    他很是讲究地先抽了张湿纸巾,把手来来回回擦干净,再捏了一块哈密瓜递到她嘴边。周雁回这个倔脾气肯定不吃了,头往旁一扭,满脸不耐烦。

    秦西又操作轮椅挤到了床的另外一边,再把哈密瓜递到她的嘴边。

    周雁回还是一转头。

    “瓜又没惹你,你再怎么对我生气,也不用用惩罚自己的方式来表示不满。”

    明显就是激将,周雁回才不吃这一套。

    “我向你道歉好不好?那天我说话太重了,我自己都觉得很过分。”秦西表情严肃,言语诚恳,能看出来是真心的。

    周雁回还是没说,心里却在冷笑,他过分的事还少吗?

    秦西像是读懂她心思似的,空着的一只手硬是掰过她的脸,跟她面对面:“之前也有几次挺过分的,也向你道歉。”

    “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的。”秦西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就想说一些刺激你的话,来看你跳脚。”

    周雁回:“……”

    秦西向着她笑了笑,周雁回床位上没开灯,暖黄的光线从后打过来,模糊了脸的边缘,他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秦西几乎是拿气音道:“以前最怕你生气,现在看你生气就觉得很兴奋。”

    周雁回:“……”

    秦西笑,一副得意的样子:“是不是生气了,要跳脚了?”

    这乌龟王八蛋,简直不管周雁回有什么反应,都能正中他下怀。

    秦西拿哈密瓜碰碰她嘴唇,催促:“你不吃我就吃了。”

    周雁回还能怎么办,闭起眼睛,深呼吸两口——张嘴把瓜咬下一大口。

    可能生病的人都比较脆弱,周雁回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跟面前男人争辩。

    她的心里明明还是厌恶他的,绝对不会原谅他,但在这个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夜里,她又不得不依赖他。

    周雁回吃完了水果,还要喝冰冰的阔落。身体的温度越是滚烫,她就越喜欢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从喉咙里滑过。

    但她又很反感头上搭着湿凉的毛巾,所以让秦西找把扇子时不时给她扇两下。

    周雁回折腾到很晚才睡着。

    梦里,她又在仰面看着那面玻璃墙。

    那么漂亮华贵的一家店,那么耀眼夺目的灯光。

    如果以后她也有自己的店。

    一定也要是这样璀璨的样子。

    医院里有个让人浑身不适的浑蛋,周雁回哪怕没好利索也收拾东西出了院。

    她带着一大包吃的喝的用的药回到自己家里面,一边继续好生养着,一边强打起精神关注自己店里的情况。

    等精神好点了,身体没那么疲惫无力了,她第一时间赶到店里转悠。

    得力于全丽不错的客流量,以及开业时狂轰滥炸似的宣传,“来回”店里每天最不缺的就是来逛的客人。

    但只要你坐在店里半天就会发现一个问题,几乎没有人会买店里的衣服。

    “来回”甫一诞生就是走的高端女装路线,店里动辄大几千的衬衫和五位数的裙子,让很多仅仅是抱着凑热闹心态的顾客望而却步。

    绝大多数人连试也不会试一下,逛一圈夸几句“这衣服是真漂亮也是真贵”就走了。

    成衣卖不动,高定也无人问津。

    不是这个消费阶层的,顶多问个价格就跑老远了。能消费得起的,又有自己偏爱的设计、熟悉的牌子,很难会为一个新的牌子买单。

    让周雁回稍感安慰的是之前好歹订出去了一件,虽然完全挽救不了亏损,但利润也足以给员工发几个月工资了。

    ——即便那件衣服卖给了她不想卖给的人。

    可等周雁回询问章响高定制作进展时,章响却支吾着说那件衣服被退订了。

    “啊?”周雁回十分意外:“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你跟我说?怎么现在什么都得我问你了你才说,我要是想不起来这件事就彻底搁置了,是吗?”

    章响的脸白了一白,说:“我本来想跟你汇报的,但前几天你生病了,我就……”

    周雁回又问:“她怎么突然不要了?”

    章响说:“好像是遇上什么麻烦了,打电话来的时候都哭了。”

    周雁回若有所思:“那定金呢?”

    章响轻咳了声,有点不自在的样子,说:“也退了。”

    周雁回都快气笑了,定金不退是行业里的规矩,章响跟着她也好几年了,以前也在ll门店实习过,从业经验丰富,怎么可能出这种低级错误?

    章响看出她不满,解释道:“姐,是这样的。一方面,当天她定了之后就退了,咱们连尺寸都没给她量,没有造成任何损失;一方面,咱们牌子刚刚起步,我认为应该拿出点儿诚意和风度,何况那位小姐还是小明星,平时呆的圈子对时装需求大,这几天推荐了好几个朋友来看衣服。我身为店长,综合考虑后才为她退了定金,自认为是合情合理的。”

    合情合理?周雁回有一万句话反驳他,可她又忍住了。周雁回喜欢章响,除了他对服装设计很有天赋外,就是他为人老实到有一点木讷,几乎不会违背她的意思。

    可他今天这副振振有词的模样实在太反常了,不像是被临时提问想出来的,倒像是事先就想好了,终于等到她询问的这一刻。

    既听上去有理有据,又适时摆出自己店长的身份。

    周雁回向着四周看一圈,店里的员工们基本上都拔长了耳朵在听。她虽然是老板,对“来回”有决定权,但门店的第一负责人还是章响,她要是当场反驳就是动摇他的权威。

    还把她衬托成了一个生意不好就到处抠钱的坏形象。

    周雁回只能选择隐忍不发作,不痛不痒说了声:“我能理解,你有你的考量,这事做得不能算错。但咱们打开门做生意的,还是要有规矩,你把咱们牌子退换货的规则理一理,以后大家就照着执行好了。”

    章响点点头:“知道了,姐,我弄好了第一时间给你看。”

    “那你尽快吧。”周雁回眸色深而凉,又道:“住建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咱们这边一天不确定不拆,我一天都不能彻底放心。你问问之前联系的经理吧,我爸妈还给我找了个市政办的熟人,到时候我把电话号码给你,你也问问他。”

    章响还是点头:“知道了。”

    chapter 26

    周雁回前脚刚走, 章响就给人发信息:“她今天问我那件高定的事了。”

    对面的人几乎是秒回:“你有没有按照我们一起想的那段话来回答呀?”

    她虽然看不见,章响还是边点头边打字:“嗯,说了, 她果然哑口无言。”

    “嘿嘿。”那边人发个笑脸的表情:“我就知道一定能行, 我聪明吧。”

    章响只是看着文字就忍不住笑起来:“嗯嗯,聪明, 你最聪明了。”

    “爱心发射jpg”那边人提醒:“记得六点要来接我哦,破地方太远了。”

    章响哪里还等得到六点,早早就从店里出来,五点刚一出头就到了目的地。等苏糖从片场出来,就看见个奔驰小跑停在路边上。

    虽然比不上之前稳重商务的a8l,但跟开着十来万代步车的小姐妹们比起来,还是要高了好几个level的。

    苏糖很觉得有面子, 特意跟身边小姐妹们逐一打招呼say bye,再兴高采烈地在她们面前坐进跑车副驾驶。

    两个人几乎天天都见面, 章响看到她还是会脸红,长眼睛偷瞟似地看她身上穿的花裙子, 觉得这姑娘就像花仙子一样漂亮。

    “这衣服真好看。”章响忍不住说。

    “是吗?才几百块钱,我在网红店里买的。花色是我喜欢的,但做工差了点儿, 我还以为你要说我没品味呢。”苏糖很得意:“不过大家也都说挺好看的。”

    章响点点头:“你穿什么都好看。”

    苏糖故意逗他:“穿破布呢?”

    章响憨笑:“穿破布也好看。”

    苏糖立马哼了声,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你怎么还能让我穿破布啊?”

    章响连忙改口:“对对对, 我才不会让你穿破布。”

    苏糖撅起嘴:“我提醒你,你才这么说,可见你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苏糖莫名奇妙有了小情绪, 章响为了讨美人欢心,带她去一直想去的全丽楼顶的星空餐厅吃这段时间特别网红的惠灵顿牛排。

    这里是市里比较高档的一个餐厅, 哪怕别的什么都不点,只要牛排,也得一客近三千。章响尽管收入不错,遇见这个价格也还是得犹豫。

    可只要能看见苏糖笑,他又觉得这钱花得值。

    同样花得值的还有苏糖在化妆品柜买的一堆彩妆,她真的太漂亮了,又明艳又清纯,柜姐随便在她脸上添些色彩,她整个人就一下亮了起来。

    章响心悦诚服地买单,买单,还是买单。

    但在两人逛到一楼买成衣的奢侈品店时,章响却拉住了她,说:“衣服不用在这儿买,我们‘来回’跟他们用的都是一个厂的面料,有些他们甚至还不如我们呢。”

    苏糖只觉得有点扫兴,但看他大包小包拎着的都是给她买的东西,又自觉不能发作,于是乖乖跟他上了车,想着以后再来逛逛也行。

    “章响,”苏糖还是有点不甘心,问:“你觉得你们衣服好,还是刚刚那些衣服好。”

    章响想也没想就说:“论设计的话,我们‘来回’的绝对不差,论面料和剪裁,我们‘来回’也是一等一的好,唯独就是品牌力差一点。”

    “那哪是差一点儿,根本就是差很多。”苏糖借题发挥:“你们衣服做的再好,别人一问牌子就露怯儿了。别的牌子质量再差,露出个标就让人有想买的欲望。”

    章响眨巴眨巴眼睛:“你是这么想的?”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早就说你们那个店做不好,又不是什么牌子,还卖那么贵,谁吃饱了没事会去买。”

    章响轻叹了一声,说:“其实我一直也有这种想法,但我们老板还挺有信心的,她好像总是有一种‘酒香不怕巷子深’的乐观感。”

    “是乐观还是闲着没事做啊。”苏糖也是八卦精,前些天没少在热搜上看见周雁回:“她不是ll太子妃吗,肯定有钱有闲,这个牌子就是她打发时间的工具吧。”

    “什么太子妃啊。”章响听见这个词就生理不适:“ll创始人有一堆孩子,她那个老公只是其中很平庸的一个,ll根本轮不上他说话。”

    “啊,真的假的,我还以为她要是干得不行,就要跟老公一起回ll继承家产呢。”

    “根本不可能。”背后说人总有点忐忑,章响不由放小了声音,说:“他们好像连结婚都是假的,就为了跟老头多要点钱。这事ll都传疯了,所以她才会甘心放弃ll,回国发展。”

    苏糖听得目瞪口呆,章响又叹气道:“其实一开始也就是猜测,谁都没有证据,我宁可相信她没有。直到回国这段日子看她做的一些事,却让我不得不相信了。”

    章响骨子里是个正直的人,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他语气里满是愤懑和不满,亦带着些许可惜:“她太爱走捷径了,有时候我真觉得,男人就是她达到目的的梯子。”

    “什么意思啊?”苏糖太爱听这些了:“你是说她还有其他男人吗?”

    章响点头:“有一个好像还挺厉害的,全丽这边的人都听他的,她就老顶着他的名号到处狐假虎威……我都快看不下去了,我真挺讨厌这种行为的。”

    章响唉声叹气:“人不找关系,只凭实力,难道就活不下去了?”

    苏糖哪关心这些,只想听八卦:“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啊,怎么那么厉害,全丽这么大的百货都得听他的?”

    “全丽在他那也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企业吧。”章响说:“他姓秦,叫秦西,我上网搜过,但没怎么找到跟他相关的新闻。”

    “秦西?”苏糖突然坐直了身体,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你说秦西,秦朝的‘秦’,不是东西的‘西’?”

    章响疑惑:“好像是,怎么,你认识?”

    苏糖眼睛蓦地瞪大,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另一边,周雁回也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为了能为“来回”带来持续不断的客流量,为了能让这个牌子的影响力日益增长,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在互联网上好好营销下自己。

    林樱对她这个决定当然举双手双脚赞同,毕竟闺蜜刚一回国,她就迫不及待给她买热搜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网红经济,你把自己打理好了,牌子自然也会打理好。”

    至于要怎么打理,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一起。

    贩卖美貌。

    既然人们都喜欢美好的事物,喜欢周雁回这张漂亮的脸,那她索性就利用起来,在各大平台开设属于自己的个人账号。

    微博,要搞,小红薯,要搞,抖抖,也要搞,她全都要。

    林樱特别热心地帮她以秘密花园为背景拍了一系列身着“来回”新款的美照,再使出自己苦练多年的p图大法,一通神操作。

    照片发出来后,配合真金白银的热搜,热度果然很高。

    两个人头碰着头,眼见着粉丝数不停往上攀升,忍不住都咯咯笑了起来。

    好像每个人都喜闻乐见的一夜成名的戏码就要实现一样。

    “我觉得你最近压力怎么这么大?”两个人回到现实,林樱忍不住问:“店里生意不行吗,我看你那人流量不是挺大的?”

    “光看不买啊,有什么用?”周雁回闷闷不乐的:“都是虚假的人气。”

    “要不然你把价格往下面调调?”林樱说话挺小心,就怕刺激到她:“我说了玩儿啊。你那价格确实有点顶,一般人真承受不来。”

    “我知道,可我现在就是贴着成本在定价,再往下调,真是出来做慈善了。”

    周雁回实在是困惑:“我就是想要做一些好衣服,不管是设计、剪裁,还是材质,我都想做到极致,可为什么得不到大家的认可呢?”

    林樱也迷糊,说:“你先别急嘛,你这个店才开几天啊,慢慢来好了。你一边把自己经营好了,让人气不要下跌,一边再学学其他牌子请人测评什么的。”

    周雁回说:“我没空啊,平时弄设计、盯面料、盯工厂就够忙了,还得操心店里。最近我那个助理总给我找事,不知道怎么的,我总有一种跟他越来越不对付的感觉。”

    “那个叫章响的?”林樱哼声:“我也看他不顺眼呢,总觉得他爱斜眼看人,我还以为你们搞艺术的都这样。他怎么你了?”

    周雁回想了想:“我说不好,只是一种感觉,我但愿这种感觉是错误的。”

    “可能就是你多心了,女人嘛,总是爱瞎想。”林樱说:“你不如最近多出去走走,看看花花草草什么的,心情会好一些。要么跟你爸妈似的,也到庙里拜一拜——”

    “你知道我不相信那些。”周雁回打断她:“信什么都不如信自己。”

    “没让你信啊,就是去晃一圈,感受下青灯古佛清寂禅心什么的。你不想拜佛,大可以拜天拜地拜自然万物。别总说什么信自己,你没错,但相信我,偶尔也得把自己放一放,总这么绷着人会很累的。”

    周雁回之前听父母念经过无数回,每次听每次都觉得很反智,如今只是听林樱说了这么短短的一句,突然就挺向往山上那个灵烛普照的小世界。

    恰好过了几天,周家老两口因为要外出旅游,请她去山上添点香油钱,周雁回终于有了借口,打车进了山里。

    不是节假日,来山上上香的人不多。周雁回先绕着寺庙晃悠了一圈,再找了个看起来面善的小和尚跟他说了来意。

    小和尚听清来意,向她摆了摆手,平和地说:“跟我来吧。”

    随即带着她走进殿里,走到佛像后面,一处开阔的地方。他向着正背对他们的一个人道:“熙然师傅,这里有个女施主要添香油钱。”

    这一处摆了许多贡品,香烛水果,花草宝瓶,应有尽有,看上面留字,都是大施主小施主大小施主送过来给佛祖享用的。

    被喊熙然的那位师傅正摆弄一盆开得正盛的兰花,听到声音才转了过来。

    周雁回突然猛地一怔。

    面前的熙然师傅身材颀长,气度不凡,虽然剃了个光头,但一张脸实在精致俊朗,剑眉星目,面如冠玉。

    周雁回一瞬间只觉得与女儿国国王狠狠共情,以前不懂事疑惑好好一个女王怎么会爱上一个臭和尚。

    今天她才算是领教到了。

    就像熙然师傅一样,他的脸越宝相庄严,他的僧袍越质朴板正,他的气质越清雅疏离……他便越让人挪不开眼睛。

    熙然师傅向着她点一点头,说:“请问施主芳名?”

    周雁回起初都没听见,只是陶醉在他的颜值里,等他再重复了一遍,她才回过神来:“哦哦,我叫周雁回,不过我是替我爸妈来的。”

    熙然去拿账本,说:“他们可曾来过,留过名字?”

    “一定有的。”周雁回忍不住跟熙然拉近距离,说:“我爸妈都特别虔诚的,经常过来,我也会不时陪着他们,对佛法也……很有研究。”

    佛祖就在身边,周雁回边说瞎话,边心虚地回头看了看佛像。

    熙然态度倒是没什么变化:“那很难得了。”

    两个人一道在账本上翻看名字,周雁回见账本做得很是精细,不仅字迹清隽有力,一笔一笔账目也记得清楚科学,忍不住问道:“熙然师傅,你是不是学过会计啊?”

    熙然说:“会计倒是没有专门精修过,不过因为之前念书的时候一直是修的数学,是以方丈让我学以致用,来这儿管账。”

    不仅人长得帅,说话也是文绉绉的好听。

    周雁回顿觉自己粗鄙,也忍不住学他文绉绉的说话方式:“数学?熙然师傅真真是厉害了,只是不知道师傅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呢?”

    熙然谦让:“不值一提。”

    周雁回趴在台子上,浅浅撒娇:“哎呀,我想知道。”

    熙然睨了她一眼,突然叽里咕噜来了一串很洋气的外文:“¥¥!¥”

    “……”周雁回一时之间居然听不出这是英语还是法语还是什么鸟语:“熙然师傅,施主我才疏学浅,能否麻烦你用中文再说一遍?”

    熙然向着她点了点头:“圣彼得堡国立大学,数学系。”

    周雁回:“……”

    chapter 27

    两个人终于找到周家老两口的名字, 熙然在忙着添账,周雁回就迫不及待给林樱发消息了:“姐妹在否?”

    林樱回:“在啊,咋滴。”

    周雁回道:“寺里风景甚好, 甚好, 姐妹来计甚妙,甚妙。”

    林樱:“你脑子被驴踢了?”

    周雁回内心哼声, 打起字来还在戏里:“姐妹现如今说话怎的越发粗鲁了,改日也随我来寺里走走,治治一身浮躁之气。”

    “……”林樱:“你再问我一次在不在。”

    周雁回纳闷着:“姐妹在否?”

    林樱:“不是本人,再见。”

    周雁回:“……”

    周雁回忍不住狠狠“切”了一声,对面熙然突地抬头看向她,她连忙把不满情绪隐藏起来,朝着他很是舔狗的笑了笑。

    “记好了吗?”周雁回问:“我怎么付钱, 是不是要给现金啊,我来的时候特地取了钱。”

    “哦, 不用。”特别古色古香的寺庙里,一个特别古色古香的人, 突然就从袍子下掏出个正面佛像反面二维码的牌牌:“扫这里就行了。”

    “……”周雁回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位熙然师傅。

    周雁回刷过钱,还是没舍得走,借着欣赏这边贡品的由头赖着不动。

    这一片什么贡品都有, 但最多的还是开得争奇斗艳的兰花。方才周雁回刚到的时候,熙然师傅也是在打理兰花。

    她半是凑近乎, 半是真疑惑,问:“熙然师傅,为什么大家要送兰花呢?”

    熙然把账本再看过一遍, 这才放回自己抽屉。听她这么问,他拿起一边剪刀, 又接着修剪他的那株兰花:“因为佛经上有许多以花供佛的故事吧。”

    周雁回说:“比如呢?”

    熙然正将一片干枯的叶子剪下来,挑着眼皮看向她道:“故事有点多啊。”

    明显不是很想说的样子。

    周雁回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厚脸皮,说:“我刚刚给的香油钱也挺多呢。”

    熙然定定看了她片刻,娓娓道:“经上说,一日,燃灯佛要入兰花城。国王大喜,下令城里所有的兰花都只能卖给国王。释迦摩尼的前身听闻这个消息,也想买兰花供养燃灯佛,可城里的兰花都卖光了,直到看到一位手拿九朵兰花的少女。

    “他想用九两黄金买这位少女的九朵兰花,少女起初不答应,在释迦摩尼再三恳求后,少女提出了一个条件,释迦摩尼若是想要这九朵兰花,就要跟她生生世世结为夫妻。释迦摩尼为了供养佛,于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释迦摩尼得到了这九朵兰花,当燃灯佛出现的时候,他便五体投地顶礼而拜,并将兰花往空中抛去。燃灯佛看见释迦摩尼,对众人说不要小看这个人,他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在婆娑世界成佛,于是当场为他授记。”

    熙然声音像电台主持似的沉稳好听,周雁回听得很是入迷,只是忍不住疑惑道:“释迦摩尼既然要成佛,怎么还能跟人结婚呢,他是不是在为了得到兰花在欺骗那个女孩呢?”

    熙然说:“恰恰相反,佛祖是很坦诚的,他虽然接受了少女的要求,但同时也向她提出了要求:如果他日后出家,她不可以拦着他。”

    周雁回还是觉得怪怪的:“挺离谱的,只是为了几朵兰花,就以结婚这么大的事做交换。一个敢问,一个还真敢答。那你结就结了吧,居然一点家庭责任感也没有,还没在一起就想着分手的事儿。

    “这个故事,我看多半是男人写的,先是自我感觉良好地假定这世上的女人都特别地想嫁人,但又很吝啬地从来不愿意给一个承诺和一份安定的生活,好像女人就只是一个不会哭也不会笑的附属品一样。”

    熙然把剪刀放下,抬头直直看着她。他突然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一直风轻云淡的一张脸上有了点淡淡的笑意。

    周雁回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一直都有这样的坏毛病,一旦说到兴起就开始口无遮拦。此刻慢慢回想她刚刚的话,那言语里简直满是深宫怨妇式的抱怨。

    教人简直忍受不了。

    只不过就是个故事,谁让你带入了,谁让你当真了。熙然师傅还算是有教养的,只是浅浅笑着让她自惭形秽,换成她自己,估计早就打断让这人闭嘴了。

    周雁回只觉得后悔,非常后悔,连忙道歉道:“不好意思,熙然师傅,我这个人就容易说话不动脑子,不是故意要亵渎神灵的,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啊。”

    熙然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说:“施主你近来的感情生活一定不顺吧。”

    周雁回眼睛都是一亮,换成旁人,她肯定是不认的,但在这青灯古佛的地方,她忍不住敞开心扉,由衷感慨:“师傅你真是好眼力啊。你怎么看出来的,是不是因为旁人听这个故事听出了佛祖的虔诚,而我却只听出了情?”

    熙然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平时我看大家都是成双成对地来,你只有一个人。”

    “……”周雁回又问:“熙然师傅,那你说我要怎么做,感情之路才会越来越顺呢?”

    熙然的笑意渐渐隐了下去,又恢复刚一开始云淡风轻的模样,连声音也是如风如烟般缥缈:“不知道,我一个和尚知道什么?”

    周雁回:“………………………………哦。”

    跟熙然师傅聊得越多,周雁回越觉得这个俊和尚有那么点幽默细菌在身上。

    因而在熙然师傅问她有没有在寺里转过,明摆着是想带她一道出去转转去时,没有一点犹豫地说:“只在这个殿附近转过,还有好多地方没来得及看呢。”

    熙然师傅连声说好,喊了个小和尚过来,说:“你给这位施主介绍介绍咱们寺去。”

    周雁回:“……”

    以为是邀约。

    原来是逐客令。

    小丑竟然是自己。

    周雁回不好意思再叨扰熙然师傅,跟他打了个招呼便跟人灰溜溜地出了大殿。

    小和尚淳朴又热情,说:“这边大殿你肯定来过几次,我一会儿带你去后面看看,那边风景是很不错的。”

    周雁回正心虚,哪里敢有什么异议,感激地说道:“都听小师傅的吧。”

    小和尚向着她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好的,施主。不过你得等一会儿,刚刚还有个施主要在这儿转转,我把他带过来,我们一起走。”

    周雁回依旧没意见,可等小和尚领着秦西出现在视野里后,她脸终于垮了下来,漆黑的眼珠子盯着他看了看。

    心里感慨真是倒霉。

    秦西看见她倒没有意外,一张脸上是惯常的冷漠表情,只是神态里多少带上一点憔悴,一看就是腿上的伤还没好透影响的。

    可走在路上,他却没再装陌生人,向着周雁回道:“怎么来寺庙这么勤,你也信这个?”

    周雁回根本不想理他,可一颗心又突突跳着,忍不住想讽刺他几句:“我看你来的也不少,是坏事做多了来赎罪的?”

    秦西听完淡淡笑了笑,语气倒是挺认真的:“这儿要真这么灵,我不如直接搬进来了。”

    周雁回冷冷切了声,心里却不自主地想秦西光头的样子。

    不管这男的如何恶劣,一副皮囊还是没话说的,他留什么发型都不会丑到哪里,估计剃成个秃瓢也还是一等一的帅哥,跟熙然师傅一样让人见之不忘。

    周雁回在脑子里开始p图……别说,这两人还挺像。

    秦西声音又响起来,打断周雁回幻想:“你现在身体彻底好了吗?我看你那次烧得还是挺严重的,怎么不在医院多住几天。”

    周雁回瞥他一眼,很嫌弃的样子:“你说呢?”

    秦西笑:“我说过的,你再怎么对我生气,也不用用惩罚自己的方式来表示不满。再说你从医院出来,还不是得回去,我如果想要找你,还怕摸不到门吗?”

    周雁回连忙露出惊讶的神色:“哇,这么厉害。”

    她抬腿向他之前受伤的脚假意踢了踢:“还好你没来自找没趣,不然又得坐轮椅了。”

    秦西是不会被她威胁到的,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那你可得照顾我啊,毕竟我是因为你受伤的。”

    周雁回不屑。

    秦西又道:“其实第一次受伤也是因为你。”

    周雁回微怔。

    秦西淡淡道:“就在那个雨天,回去找你的时候。”

    那天的雨实在太急太大,整个城市都浸泡在水里,水里会有什么都不奇怪。

    但是。“你受伤这事可不能怪我,更不是我的原因。”

    周雁回纠正道:“这是你作恶多端,咎由自取。”

    “嗯。”秦西语气一下认真起来:“但我这个作恶多端的人,还是妄想获得你原谅的。”

    “……”

    “能不能原谅我?”

    “……”

    “能不能别生气了?”

    周雁回忍不住又看了秦西几眼,深感秦西一定又是吃错药了。同一件事,他居然能连续两次跟她诚恳道歉。

    看来是真的良心发现了。

    但跟眼前这位彬彬有礼的男士相比,之前那个会跟她唇枪舌剑、互相刺痛的秦西,倒是更让她觉得舒服一点。

    周雁回冷声:“用不着,我根本没把那事放在心里。”

    也没把你放在心里。

    周雁回看了看身边被风吹得簌簌响的树,香客们缠上的丝带在风里不停飘。

    只是偶尔的,会因为他对自己生气。

    两个人又开始不说话,耳边只有小和尚介绍周边景色的声音。

    等到小和尚把他们带到后山,指着葱葱郁郁的小径道:“这里过去会有一片竹林,这个季节特别清幽雅致,你们还要不要去走走了?”

    周雁回都跟着走半天,再走会也没什么,说:“可以啊,走走。”

    秦西也是说:“走走。”

    小和尚却说:“那你们想走走,就去走吧,我不走了。”看着两人都很疑惑地望过来,他摸摸脑袋:“寺里都参观完了,这里的路可以下山。”

    说完向他们俩行个礼就匆忙走了。

    留下周雁回跟秦西面面相觑。

    天一直都是阴阴的,小和尚刚走,天上乌云突然就抖落几滴雨下来。

    这雨来得很凶,刚一开始就充满气势。地上的尘土先是被砸得飞了起来,等雨一股脑降落下来,立马糊得满地都是泥泞。

    秦西赶紧脱了西装外套挡在周雁回头上,再不由分说抓上她手,两个人一阵小跑着钻进竹林。

    秦西给司机打了电话,让他赶紧来这边口子接他。

    “你一会儿坐我的车吧,雨太大了,你现在不能再着凉。”秦西改成了单手搂住她,另一只手给她提着头上的外套。

    周雁回不舒服地推了推他,并不想沾他的光。

    可她大病初愈,现在都还没好利索地偶尔会咳两声,确实是不能淋雨了。周雁回踟蹰了几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跑了一段路才出了竹林,车子已经等在延伸而出的水泥地上。

    秦西刚把门拉开就让司机把空调关了,他先送周雁回进到车子里,自己去后备箱拿了块毛巾,才从另一边上车。

    还好竹林长得密实,秦西又奉献了外套,周雁回身上几乎没怎么湿,反倒是秦西衬衫上有密实的雨点子。

    她拿毛巾掸了掸腿上的浮雨,再递还过去,说:“你还是给你自己擦擦吧。”

    秦西接过来却没着急给自己擦,看见她鬓角有雨,他倾身过来用折起的毛巾给她擦了擦。

    周雁回只觉得他如山般压迫而来,让她不自主地往后倒了倒。他则是下意识地拿手搂住她腰,又把她按了回来。

    一瞬间,两个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呼吸都纠缠相连。

    周雁回几乎觉得他很快就会吻过来,踟蹰着抬手预备着推开,秦西却在擦完她脸后便很快坐了回去。

    他一边擦着自己,一边说:“都这个点了,一起去吃点儿热乎的东西吧。”

    周雁回想也没想:“不要,不饿。”

    谁知话音刚落,她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叫了两声,沉闷的车里听起来格外响亮。

    周雁回的脸一下通红,秦西在旁边无声笑了笑,说:“走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chapter 28

    秦西是不能吃了周雁回, 但周雁回看着秦西会吃不下,无论气氛有多尴尬,她坚持自己不会跟秦西去吃饭。

    可就像上回上了他车就如上了贼船一样, 秦西压根没给她选择的余地, 给师傅说了个地方就开过去了。

    周雁回急吼吼的要发火,可等吃饭那地儿的招牌越来越近, 她又立马偃旗息鼓,恨自己怎么这么好吃。

    秦西带周雁回过来的是他们以前最常来的一家海鲜店,店铺坐落在一个废弃的停车场旁边,由一排同样废弃的平房改造而成。

    店里没什么特色,味道也算不上顶尖,但它胜就胜在价格实惠,能以亲民的价格吃到一些平时不敢点的生猛海鲜。

    周雁回以前一有空就拉着秦西过来打打牙祭, 点点便宜的小海鲜、海鲜粥什么的,等攒够钱了也会很奢侈地吃点大龙虾和帝王蟹。

    周雁回身在内陆但酷爱海鲜, 平时不管生的熟的都要来,秦西则对这些东西提不起兴趣, 别说生的了,吃点儿熟的都容易胃不舒服。

    周雁回有时候生气就爱拿这件事来搬弄是非,嚷嚷着:“跟你真是过不下去, 吃都吃不到一起。”

    “谁说吃不到一起了?你别借题发挥啊。”秦西那时候嘲她:“我看你吃我的时候吃的挺开心的,我呢, 也特别爱吃你。”

    “秦西!”

    “你混蛋!”

    “大流氓!”

    周雁回挑海鲜的手一抖,贝壳掉回到水里,溅了她跟秦西一脸。

    秦西擦着脸, 说:“今天怎么就跟水结上缘了,我这脸才干了没多会儿吧。”

    他压根什么都没说, 周雁回却顿时很生气地把框扔到一边,说:“不挑了。”

    秦西挑眉:“你干嘛?我又没惹你。”

    周雁回满脑子都是回忆,可她偏偏就不想要回忆:“就是不想挑了,烦死了。”

    “好好好,不挑。”秦西向着旁边跟着的服务员说:“那每样都来一份吧。”

    “……”周雁回停下了要走的脚步,很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两个人没要狭窄闷气的包间,就在大厅里挑了个最大的圆桌。店里这些年新添了不少花样,菜一盆盆地上过来上满了,又在盆子上摞了一层。

    旁边桌的看向这边,都忍不住指指点点,有个小男孩甚至很大胆的过来转了一圈,停在周雁回身边后不停啧啧称奇。

    周雁回有那么一点小虚荣地向着男孩努了努嘴,说:“羡不羡慕,店里所有的菜,我这儿都有哦。”

    男孩起初点点头,好奇问:“这些是谁给你点的呀?”

    秦西不在,周雁回忍不住挺直了腰杆,装大款地说:“当然是我自己点的啦。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幸福吧。”

    男孩立马撅起嘴:“那我不要羡慕你了。”

    周雁回纳闷:“为什么?”

    男孩说:“我爸爸知道妈妈最爱吃什么,所以每次过来,都是爸爸给妈妈点菜。我妈妈有老公,你没有。”

    “……”周雁回:“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秦西刚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周雁回跟一个孩子在吵吵。一个人叉腰,另一个也叉腰,一个人瞪眼睛,另一个两手扒住上下眼皮也要跟他斗眼睛大小。

    秦西看了一直笑,以前的周雁回太会窝里横,在家跟他说起话来比谁都大声,但一出门就成了缩在他身后的小白兔,戳得狠了才发出哼哼唧唧的两声。

    他那时候也宠她,总是事事都想在前面,什么都帮她弄好。这么日复一日,渐渐把她养得更废,她在外面便更不愿意开口。

    谁知道几年不见,她突然就有了脾气,凡事一点儿亏都吃不得,狗敢惹她她都要上去咬两口才舒坦。

    秦西摇摇头。

    以前的她,软软柔柔的,很可爱。

    现在霸道爱炸毛。

    ……也是一样的可爱。好可爱。

    秦西走过去将陷入热战的两个人分开,他先把周雁回还在扒拉眼睛的手扯下来,推着她转回去,说:“赶紧吃菜。”

    然后在周雁回以为他要说自己怎么跟小孩一般见识的时候——

    秦西歪着头理了理领带,像个电影里西装革履但变`态的大反派似的,冷冰冰地威胁道:“从哪来的就回哪去,再敢过来就揍你。”

    小孩立马就拔腿跑了。

    两个人间隔坐着吃饭的时候,始作俑者的周雁回反而埋怨起秦西,说:“你别把孩子给吓了,我就是逗他玩儿。”

    秦西还是吃不了海鲜,不停搅着面前正热乎的海鲜粥道:“我也是逗他玩儿。”

    周雁回哼哼:“那我可看不出来,只觉得你像是要吃人。”

    “你那双眼睛能看得出来什么?”秦西瞥她一眼,说:“也就是长得比较精致漂亮又透亮,还总是水汪汪的。”

    “……”周雁回很想骂人,又不知道该怎么骂。

    一整桌的菜,周雁回吃过一圈就已经饱了。她挑着几个好的让店家打了包,预备夜里饿了再吃两口。

    她在车上摸着明显凸出来一点儿的肚子,幽怨地说:“这也太难看了。”

    她对自己的外表要求极高,今天因为穿着瑜伽裤,紧身衣,身体曲线稍微有一点异样,就觉得整个人都是丑丑的。

    秦西皱着眉头看着她动作,忍了又忍,还是凑到她耳边:“你再这样,我真忍不住cao`你了。”

    “……………………………………………………”

    简直离了个大谱,周雁回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该死的魅力,怎么吃得撑了也能勾起他的邪恶欲`望了。

    周雁回忍不住离他远一点:“我还是自己去店里吧。”

    秦西看着她没出息的样儿就想笑,说:“别烦了,外面下这么大雨,你要怎么过去?还是我送你吧。”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周雁回已经开始在想稍后如何从他的魔窟里全身而退了。

    谁想到他真让车开去了全丽。

    周雁回只觉得今天是见鬼了,平时属泰迪的男人怎么就突然改了性。

    而今天更见鬼的事还在后面。

    秦西撑着伞送周雁回到店里的时候,跟里面正挑衣服的马旻撞了满怀。

    马旻绝对算得上是世界上最挑剔的顾客。

    “来回”店里的服务一直对标的是奢牌专柜,可她从走进来的第一秒起就百般挑剔,连着几个女店员被她赶跑,最后是章响出来亲自接待的她。

    马昱谁的账都不买,更别提这还是个个子不高,长相气质都很一般的。

    她一会儿抱怨料子不好,一会儿又说剪裁不好,店里衣服已经试了一圈了,居然完全没有能入得了她眼的。

    在得知章响也是设计师后,她更是冷笑里带着不屑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阴阳怪气地说:“那可真是要再努努力了。”

    只是这样,章响也就忍了,女人偏偏要他指出店里由他设计的衣服,再好好评头论足一番,把他说得完全一文不值。

    章响身上那艺术家的脾气又腾地窜了上来,他不停克制但还是夹枪带棒地说:“女士,买衣服是要看眼缘的,有时候确实是衣服不适合你,但有时候也要好好想想自己。”

    马旻本来就是带着挑刺的心理过来的,一听章响这么说,正好借题发挥。

    秦西和周雁回赶来的时候,马旻正跟章响吵着,突然后背被湿淋淋的雨伞顶到,她转身就把伞给揪了过来,狠狠扔到店门外。

    三个人便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因为实在太过巧合,都先是一愣。

    马旻先反应过来,恶人先告状道:“呵,看吵不过我,这是把救兵都给搬来了。”她指着身后的水渍道:“一进门就故意把伞怼到我身上,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店里原本就有其他客人,方才里面动静大,又吸引了一些人聚集到门外。此刻看热闹的都把手机举起来,对准了当事人。

    马旻冷笑:“你就是老板吧?亏你们这个牌子还敢自称是国货奢牌,一会儿比肩ll,一会儿赶超cc的,现在倒好,店员骂人,老板打人,以后谁还敢买你们家衣服?”

    来者不善,马旻绝对是憋着坏来的。

    周雁回打开门做生意,要的不仅仅是好口碑,也要好名声,她尽管清楚眼前女人绝对夸大其词,但还是服软地向她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小姐,我不是打你,外面雨实在太大了,刚刚撑伞进来的时候跑太快,是不小心撞到你了。”周雁回去店里拿了盒纸巾,亲自给马旻擦衣服:“如果有冒犯到你的地方,真是不好意思。我是真心诚意的向你道歉,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旁边秦西一直皱着眉头,但克制着没有说话。

    马旻一会儿看周雁回,一会儿看秦西,心里爽得不行。她先是很享受地等着周雁回为她服务,而又一把把她推开来。

    “知道我衣服多贵吗,怎么能拿纸巾乱擦呀,万一留下什么纸屑,你帮我洗嘛?”马旻哼声:“果然有什么不靠谱的老板,就有什么不靠谱的下属。”

    马旻力气挺大,周雁回幸亏穿得是运动鞋,要是往常□□公分的恨天高,这会儿估计已经倒退几步,甚至一屁股坐地上了。

    她表情还是平和甚至是谦卑的,说:“我这纸质量还不错,没有纸屑的,要真是把你衣服弄脏了,我肯定会帮你处理干净。”

    马旻纠缠不休:“你还是好好处理处理你的下属吧。我刚刚不过是多看了几件衣服,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

    周围黑洞洞的,全是手机摄像头,周雁回只能赔着笑道:“我们店员都受过良好的训练,有很高的专业素养,但偶尔也可能会有失误的地方,请你多谅解。”

    “我怎么谅解,他骂我诶?”马旻指着章响,说:“我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你让他过来跟我道声歉,我也就不追究这个事情了。”

    周雁回看了看章响,当然希望事情能如她所说地圆满解决,于是不由分说就要喊他过来:“章响,你平时是最稳重的,今天大家都有些误会,你来道个歉也是应该的。”

    章响的牛脾气却不是说灭就能灭的。被马旻刁难已经够让他难受了,周雁回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非但不力挺他,还一味向着别人说话,要他反过来跟人道歉?

    他从ll辞职,跟着她千里迢迢回到中国,是因为有着跟她一样想创建品牌,想看着一个品牌逐渐成长的想法……可她现在的诸多做法都让他越来越不齿。

    章响轻声叹了口气,对周雁回的不满已然到达一个顶峰:“miss zhou,我没错,我是不会道歉的。”

    章响一直很亲热地叫周雁回姐,偶尔也会叫老板,miss zhou是两人刚在ll认识时,章响对她陌生又疏离的称谓。

    周雁回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欠妥,可是所有人都把她逼到这个份上,她除了祈求章响早点醒悟过来,别无他法。

    “我已经说了,大家一定有误会,但顾客是上帝。”周雁回直直看他,眼神里有严肃也有焦急:“道歉吧,章响。”

    章响声音里满是疲惫:“如果我就是不道歉呢?”

    马旻适时出来火上浇油:“我就说是草台班子吧,居然会请这种人来上班。周小姐,我都忍不住要同情你了,下属是从垃圾桶里翻来的,男人也要捡我剩下的。”

    她看向一边秦西:“你说是不是啊?前男友。”

    chapter 29

    这话一出, 周围的人都发出惊叹,刚刚没拿手机的,这会儿也把手机拿了出来。

    马旻这下彻底图穷匕见, 可谁又能反驳得了她, 秦西确实是拿她当过一阵挡箭牌,又在后期跟周雁回拉拉扯扯中落了口实。

    秦西这时候不得不出来说话:“马旻, 你适可而止吧。”

    秦西气场一如既往的强大,不需要有太多的表情,甚至是太多的言语,只是往那儿一站,就足够让人觉得胆寒。

    马旻怵了下,随即又挺了挺腰,马家的二小姐, 什么时候怕过人了?她连着哼了几声,壮着胆子道:“怎么了, 不敢让我说话?怕我在大家面前说出你们俩的秘密呀?”

    周雁回脸色早就煞白,打断道:“马小姐, 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

    “你插什么嘴,我跟你说话了吗,你就急着跳出来。”马旻狠狠剜了周雁回一眼:“怎么, 心虚了?害怕了?你跟他背着我搞到一起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马旻向众人指着周雁回道:“明明自己就是有老公的人, 还偏偏要跟别人的男朋友纠缠不休,你们说这是不是贱啊?真贱。”

    矛盾的中心从章响彻底移到了周雁回这里。

    所有人,包括章响都齐刷刷看着她, 大家表面上没有流露太多鄙夷,但无数心声仿佛化为有形的手, 一下一下打在周雁回脸上。

    周雁回几乎要抬不起头来,更不能反驳,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跟秦西有交集的那段时间是否跟马旻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有交集。

    路在她面前只有两条,要么承认自己是第三者,要么坦白她跟秦西就是炮`友。

    但不管是承认哪一项,确实都贱得可以。

    有的沉默震耳欲聋。

    周雁回的无声便是默认,她看见大家向她指指点点,看见章响的眉心越皱越紧。

    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包围住了她,一时之间,她居然完全不知道现在该怎么收场。

    就在场面僵持,马旻又要开始骂人的时候,秦西将她拽出了来回。

    马旻吓了一跳,自然大力挣扎,但男女之间的力量毕竟有差距,马旻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只能扯着喉咙大声吵吵,然后被秦西塞进了车里。

    马旻还在尖叫,不停拿小拳拳砸着秦西,说:“你让我下车,你这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我可以告你的。”

    秦西突地瞪眼看过去,眼光锋利如刀:“你给我闭嘴!”

    马旻愣了几秒。

    终于蔫了。

    秦西把马旻送回了家,马昱正好也在,亲自过来开了门。

    男人看了看秦西,再看了看淋成落汤鸡、哭哭啼啼跑进门的小妹,不用问太多,也知道这一晚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秦总,”马昱皮笑肉不笑:“你真是越来越让我觉得厉害啊。”

    秦西动了动唇,却没有立刻说话。

    马昱的拳头先一步砸了下来,正好打在他唇角上。秦西几乎是立刻就觉得嘴里有甜腥味,刚要吐,马昱拳头又砸在另一半脸。

    马昱一连打了秦西七八拳,直到把自己都累得喘起来,才停下来说:“秦西,我们马家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让你一次又一次这样侮辱。”

    秦西脸上火辣辣的疼,却始终没回手,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马昱道:“是我的问题,请你帮我在你妹那儿多多道歉。”

    马昱气笑了:“我欠你的,你自己造的孽,还要我帮着去道歉?”

    秦西接着道:“有什么尽管冲我来,只要她以后不去雁雁那闹事就行。”

    秦西不提周雁回还好,一提这茬马昱就觉得拳头痒,哐哐向着秦西又是几拳:“你不是装不认识她吗,怎么了,现在又跑过来为她求情。你之前为了她绿我,现在又为了她绿我妹妹,我们一家就是给你接帽子的。”

    秦西被揍得东倒西歪,终于支撑不住地拿手挡下他的拳:“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说吧,开个价好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拿钱谈不拢的,全看出什么价。

    马昱笑得更厉害,说:“你他妈的疯了吧,想拿钱砸死我,你看我缺钱吗?”

    秦西没被他唬住,还是说:“你开个价,从此咱们两清,你别老想着去打雁雁那家店的主意,你妹妹也别再去丢人现眼。”

    秦西方才的语气还有些做低伏小的意味,此刻却逐渐换了个调调,深沉冷峻里逐渐站上上风,说出的话也格外有威慑力。

    他把马昱的手放开,马昱立马往后踉跄了步,但没再打过来,而是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点起一根烟,猛地抽了几口。

    马昱打起了官腔,说:“我知道你跟我妹妹处不来,以后我一定多开导开导她。但周雁回开店那块地确实是违建,我这文件手续都是齐全的,绝对不存在公报私仇。他们后来要搞行政复议,我也没拦着,现在就等着上级做决定。”

    “得了吧,大家都是成年人,说什么自欺欺人的话。”秦西没空看他假惺惺,催促他报价:“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果然今时不同往日,人有底气,说话都是这么硬。”马昱笑着向着秦西的方向吐口烟,说:“我早就说了,我们家不缺钱,我对钱也没有什么欲望,就想着工作上能顺利点。”

    秦西盯着他,等着他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西城那边有块地,你也知道的,房子建了一半,老板跑路了,这一荒就荒了多少年。市`政`府外面天天被那帮业主堵着,要政`府帮忙盖好了给他们交房。可政`府哪能干这种事?今天退让了给你托底,明天就有老板敢接着卷钱跑路,反正有人替他擦屁股嘛。”

    马昱弹了弹烟灰:“这事儿是块难啃的骨头,但我想给它办下来。你以前也搞过房地产,随便让手下的人折腾两下就能搭出个班子,不如你把这事儿给接了,把楼再造起来。既是替政`府解难,也是为人民服务嘛。”

    西城的那块地,秦西早就有所耳闻。拿地的时候房价正高,开发商没有做好评估,以不合理的高价拿下后,立马拉高了市里楼面价的新纪录。

    可那片地的位置其实一般,周围也没什么配套设施,加上说要建的地铁后来改了位置,楼盘的价格一下子掉了下来。

    开发商不建已是赔本,可建好了赔得更多,于是索性直接烂尾,卷钱跑路。

    房子放了这么多年,风吹日晒里难免有毛病,又要修好原本的,又要建起没建的,再遇上这几年房市疲`软,房子原本就难卖,谁接盘谁就是傻子。

    ……可秦西又不得不做这个傻子。交易是他提出来的,旁人开了价,既然自己能吃得起,那便是撑一撑也要吃下去。

    秦西脸色如常,语气淡淡地说:“这个项目我接了。”

    马昱弹了香`烟,一下有点懵——这男人是不是也有点太干脆了,不像个斤斤计较的生意人,倒像是个莽夫。

    “一个女人,值得你这样吗?”马昱莫名有点同情这位老友:“这世上的女人千千万,凭你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找不着?”

    秦西不喜欢听这些,说:“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懂。”

    “哈哈哈……”马昱很高声地笑起来,说:“你他妈少跟我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分开?我们根本就是一样的人,你再怎么否认也没有用。”

    马昱冷笑着,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把她给强了,再在她肚子里留个种,我倒想看看自恃清高的你怎么面对被我cao`到吐的女人,看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

    秦西没等马昱说完就给了他狠狠一拳,马昱肥胖的身体其实虚得很,只这一下就被打得跪倒在地上,秦西又扯起他头接着重击。

    秦西完全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车上,司机看他满脸是血,白衬衫也被染得通红,连忙下车扶他,问要不要去医院。

    秦西却很倔强地拒绝,让他直接送回家里。

    路上,他强撑着给白岚发信息,手机屏幕上一度被他手上的血弄得满是污浊,他一边打字一边往身上擦,十分狼狈。

    白岚做事麻利,车子还没开到家,她就回电过来,说:“各个平台都看过了,能封的词条都给封了,相关的视频也在不停删除。”

    秦西“嗯”了声,顿了顿:“能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吗?”

    这种问题,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词条可以封了,视频可以删了,但信息仍旧会如病毒般快速传染。

    白岚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第一次在秦西面前夸大其词:“放心吧,应该可以。”

    chapter 30

    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

    周雁回这次完全不用掏真金白银,也能在各个平台上被顶到热门,无数人, 无数地方, 无数双眼睛,同一时间看着她被马旻羞辱。

    人们对正主手拿小三的戏码永远都看不腻, 这事儿不仅仅是在永远冲在吃瓜第一线的年轻人中发酵,还相当快的速度被人转发到了各种群里。

    事情不过刚过一小时,周雁回就在自己加入的社区群里看见了自己的视频。

    ——“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小三,活该在外面被人骂。”

    ——“看着长得挺漂亮的,怎么就那么骚呢, 肯定是她先勾引的人家男的。”

    ——“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不知检点,我看视频里的还挺克制, 换成我就要上去撕她的嘴了。”

    ——“不是说是什么ll的太子妃吗,家里那么有钱有地位还出来乱搞, 现在人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玩意儿?”

    ——“什么太子妃呀,人家ll老板十几个儿子,她那个老公是最不中用的, 也就欺负简中网友被墙拦着,一回国就利用信息差各种炒作。”

    ——“看来外网传她老公是gay, 跟她纯粹假结婚骗钱的传言都是真的啊。现在人真的太不要脸了,为了几两碎银可以完全没有底线。”

    周雁回一边刷这些恶评,一边有种溺水般的窒息感。

    其实她会离开ll, 除了是想要回国创立自己的品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她跟leo的负面新闻快在ll内部传遍了。

    想要掩藏一个谎言就像是给群鸟盘旋下的葡萄树做伪装。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很快有许多人都知道leo的性`取`向不对,周雁回愿意委身完全是为了走捷径上位。

    不管在哪个圈子里,这种行为都是令人不齿的,而leo在整个ll家族里的边缘性质再一次凸显,他根本无法庇护住她,

    周雁回在ll的后期,几乎已经被完全架空了。

    是以上一次秦西问她“你觉得快乐吗”时,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人在走上捷径的那一瞬间,或许真的很爽。

    但也正如秦西所说的,一个人走出的每一个捷径,最终总会以其他方式还回来。

    周雁回现在就是在不停还债。

    她回到家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停去想这些年的自己。是有点儿太过分了吧,总是把自己摆在正中心的位置。

    因为秦西欺骗了她,男人欠了她,所以把自己封闭起来,只拿男人当做可有可无的东西。因为社会太复杂,世界欠了她,所以她也学会那些坏毛病,在大染缸里越泡越久。

    以前那个信奉实力,信奉规则,眼睛清澈,内心纯洁,与人为善……的自己,好像一夕间就不见了,只留下现在渐渐枯萎的躯壳。

    不知道是这一晚的几点,林樱给她打过来电话,嘘寒问暖地问着她的情况,又问要不要她熬点粥送过来。

    周雁回强打起精神,说:“不要。”

    “今天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有人帮忙把热搜、视频什么的都给封了,现在网上已经几乎看不到对你的讨论了。”

    就在不久前,这一届的网友们又再一次领略了什么叫做是资本的力量。

    原本铺天盖地的丑闻,突然被删的干干净净,哪怕知道男女主角的姓名,打着这两个标签把文发出去,也会立刻遭到网站的限流。

    于是愤怒的网友们一股脑冲进周雁回在各大平台开设的账号底下留言,可很快这些账号被临时限制,除了能够正常浏览,做不了其他任何操作。

    就连所有的恶评也被一一抹去,出现在前排的全都是对她的溢美之词。

    林樱也算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但像今晚这样各大平台对舆论发起的快速绞杀战,还是让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换成别人,她肯定要说些“这`国`怎”、“资本家都是魔鬼”的话,但偏偏主角一方是自己闺蜜,让她只能把三观往旁边扔一扔。

    林樱好声好气地劝着:“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新闻,你先装死几天,等又有新闻冲上来,就没人讨论你的事了……网友根本没记性。”

    周雁回沉默着不说话。

    林樱接着叨叨:“再说这事儿也不怪你啊,要怪就怪秦西那个王八蛋,自己碗里明明有,还得盯着锅里,以前就是个祸害,把你伤得那么惨,现在居然还超级加倍了。”

    “你就别和他在一起了,他好像永远都只能伤害你。”林樱突然回过味:“他、他不会是在报复你吧?不不不,不会的,如果他真的想毁了你,为什么还要去删那些评论呢?”

    因为上次求他的事,林樱是真的不想承认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本能地不想相信他会做出极端的事情来害周雁回——否则她该怎么面对自己闺蜜啊。

    两个人都有心事。

    话便越说越窄。

    林樱不说话后,周雁回就将电话挂了。

    她只觉得累,从来没有过的那样种累。

    她从床头柜里翻出一粒褪黑素,整个人都蜷进被子里。

    睡一觉就好了吧,她想,睡一觉就会好了。

    可是梦里她又回到那个商场,她跟在秦西跟那个女人身后,看他们亲密自然地交谈。

    他们在光华万丈的奢品店里试衣服,她就站在楼下,隔着一层玻璃,仰着头看,看得脖子都酸了。

    在经历无数次这一场景后的今天,周雁回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她坚强地走上去,楼梯在她脚下一步步蔓延。

    她畅通无阻地走进店里,站在两个人的面前,虽然还没有说话,但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不要跟她在一起,秦西,你选择了这条路,就会永远失去我的,值得吗?”

    她心里明明在嘶吼,话说出来的时候却结结巴巴,凑不成完整的句子。她知道自己还是在害怕,尽管她都不明白这害怕从何而来。

    直到下一秒,镜头偏转,她发现这里的每个人好像都看不见她,他们依旧言笑晏晏的交谈,而她则是一个孤魂野鬼。

    周雁回猛地去看对面的镜子,那里没有她,哪里都没有她。

    周雁回早上被一连串电话吵醒。

    她顿时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还留在梦里,在想为什么自己凭空消失,一半则牵连在现实生活里,顶着头疼起来接电话。

    “姐?”是一个甜甜的女声:“我没吵到你吧。”

    女孩是周雁回带回国的另一个助理,跟章响顾店不同,她负责更多的是开发,之前一直都在各种厂里盯布料。

    周雁回揉了揉太阳穴,说:“没事,怎么了?”

    助理支支吾吾道:“刚刚章响打电话给我说要离职,让我赶紧来店里照顾两天。”

    “章响离职?”周雁回猛地坐起来,头更是一阵剧痛:“我怎么没听他跟我说过这个事儿,他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助理说:“我也不清楚啊,只能一大早到店里来。”

    周雁回立马往床下走:“那你先在那儿多待会儿,我一会儿就到。”

    “别,姐。”助理制止道:“你还是先别来了,这里……有点乱,我怕你来了之后更加不好收场。”

    周雁回大概能知道发生了什么,说:“好。”

    周雁回放心不下,到底还是来店里看了一圈。她麻烦林樱来接下自己,出门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特地戴了个能蒙面的口罩。

    店门口早就挤满了人,不是顾客,各路网红带着摄影过来探店,也有素人自己拿着手机开启直播。

    不停有人闻着热度的味道赶过来,笑闹扮丑的有,犀利评价的有,纯粹过来打个酱油凑凑热闹的也有。

    这是个流量至死的年代。

    黑红也算红。

    林樱看着那群乱糟糟的人,心情也跟着糟糕起来:“早知道就不给你买那么多热搜,不把你打造成什么‘网红’了,这样你那事儿的热度也能小点儿。”

    周雁回拉她回到车上,现在这种情况,她确实还不能露面。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周雁回说:“都是我自己作的,现在会有这个下场,我谁都不怪,就怪自己太随便了。”

    林樱赶紧安慰她:“什么随便啊,你别那么说自己,不就是……就是睡几晚,人都有这个需求的嘛,是他自己屁股没擦干净。”

    周雁回说:“过去几年我总想着走捷径,以为这是通往成功的最便利的路。没想到其实都是我一厢情愿,这条路才是最难,付出最多的呀。”

    一番话正好戳中林樱心里的伤疤,她踟蹰了会说:“那我也得向你坦白一件事儿。那次在医院,我跟老李是去看秦西了。老李最近生意上出问题,我就蹭了你的面子,找秦西给他帮忙了。”

    周雁回今天脑子转得太慢,想了好一会儿才把整件事给串起来。她反过来安慰林樱:“你那个跟我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不也是在走捷径吗?”林樱说:“其实我有时候想想也觉得害怕。我都是在赌秦西还在乎你,要是他真想报复,老李估计是第一个垮的。”

    周雁回也有些后怕,她现在无论怎样都好,但千万不要连累到林樱:“以后我们还是多靠自己吧,秦西那个人……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周雁回突然想起自己晚上的梦。

    为什么她会变得透明,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见她?

    其实潜意识里,她是知道自己跟秦西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吧。

    周雁回没有回家,而是让林樱带着她去了山上。

    在大殿的后面,熙然师傅仍旧在摆弄他的兰花。

    看见她来,他有些疑惑,说:“其实我们寺的香火挺旺的。”

    ……什么家庭啊,隔三岔五就来捐钱,真是有矿。

    周雁回向着他耸耸肩,趴到他面前的柜台上,说:“我这次不是来添香油钱的。就是想来帮忙,以后我也在这儿记账吧。”

    熙然突然很警惕地看了看她,问:“你什么学历呀?哪个学校毕业的?”

    “……”周雁回支吾半天:“我那个……以前是学艺术的。”

    熙然一下放松下来,又气定神闲地修剪起兰花:“你一个学艺术的,来凑什么热闹,居然想跟我这个圣彼得堡大学的高材生抢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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