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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齐景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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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怀音并未穿着朝服,只是穿着便服,鞋底干净,应该是策马而来,王怀音见到皇上并没有惊讶之色,只是跪下向皇帝行礼,说道,“微臣来此公干,路过此处,见园中花木繁盛,此处宅邸西临漳江,想来听水声赏草木是一处好所在,于是便想进来一观,不料遇上了皇上。”

    “此处每逢春夏之交确实风景绝佳,我也是心向往之,丞相既来此处,何不与我喝一杯。”皇上相邀,王怀音也不便推辞,于是便道,“多谢皇上相邀,独饮寂寞,臣愿意一陪。”

    “好!丞相请。”萧逸许是有些醉意,显得很是高兴。

    两人静坐了一会,也不交谈,只静静喝着酒。大约是在江边的缘故,江风甚大,这房屋也久无人居住,有些凋朽,风一大把窗户给吹开了,这一吹开不要紧,倒把房间中的灰尘扬起了许多,苏芸本来就无聊,没有预料到窗户会突然被吹开,被扬起的灰尘一惊,粉尘漫天飞,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是谁?”萧逸非常警觉,马上示意众随从进屋。

    苏芸眼见已经暴露,心想本来也是要来找皇帝的,便从屋中大大方方地走出,宋闻璟和孟申见此也一起走了出来。

    “是你们?”王怀音说道。

    “哦?丞相认识他们?”萧逸看着王怀音问道。

    “是,孙儿曾经遇险,被他们救起,他们也曾在相府住过几日。”王怀音答道。

    “原来如此,竟是王丞相的客人,只是不知各位来此何意。”萧逸听王怀音说完,对于三人的敌意少了一些,但仍是谨慎询问。

    “见到皇帝还不行礼?”众随从中为首的一人喊道。

    “行礼行礼,怎么敢不行礼。”苏芸说着,便向皇帝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之后不等萧逸再发问,便接着说道,“皇上,我也不喜欢废话,我此来是受一个女子所托,她想和皇上您见上一面,而且她说,皇上您如果不见她肯定会后悔的。”

    “哦?”萧逸以为是哪里又来进献美人罢了,笑了一下说道,“何等女子啊?”

    苏芸看了一眼晚意,马上说道,“自然是顶顶顶等的女子。”

    “我每日要见的女子可太多了”萧逸先是一笑,接着又说,“念你曾经救过丞相之孙,不与你们计较今日冒犯之罪,去吧!”

    说罢,示意随从,随从立马明白,上来就要拖着三人下去,孟申刚要发作,苏芸赶紧说道,“且慢且慢,皇帝难道不想再见见和你有过晚间情谊的晚意吗?”

    闻言,萧逸和王怀音都是脸色大变,王怀音更是说道,“事关皇上私事,微臣不便在场,就此告辞。”说完,静静地便退下了。

    “你说谁?”萧逸一脸的震惊,也没有心思管王怀音了。

    “晚意”苏芸又强调了一次,完全没有意识到宋闻璟和孟申在一旁使劲给自己使眼色。

    “休要信口胡诌!”萧逸大怒。

    “我……”苏芸又要说些什么,宋闻璟拉住了苏芸,对着苏芸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苏芸觉得脑海有一道闪电划过,突然想起之前沾衣派四处追杀自己,沾衣派奉的就是萧逸的旨意,自己现在却主动送上门来,简直愚蠢得不行,在心中臭骂了自己几句。

    萧逸见苏芸不再说话,便又说道,“何人让你来此,在此大放厥词有何目的!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别怪我治你的罪。”

    “说呀!苏芸!快说,让他吃失魂散,我还要见他呢!”晚意在一旁催促着苏芸,苏芸却没办法向她解释,只好不答。

    苏芸看了看四周,心下有了一个猜测,眼前情势逼人,心想也只能一试,不行再开战了,于是便说道,“皇上,草民此来是前来祭奠齐景琛,此前草民的父母田地被人侵占,幸得齐大人相助,才能讨回,后来齐大人死谏于您,草民不忍心他在阴曹地府过不上好日子,因此在他的忌日前来祭拜。”

    “哦?”萧逸思索了一下,然后很浅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这倒真像是他会做的事情。”之后,又问“那你刚刚所说的晚间情谊的晚意是什么意思?”

    “齐大人和王大人可不有着浓浓的晚间情谊,草民此来,也是想见见他们的情谊。”苏芸也不知道该如何圆回来了,硬着头皮说道。

    “你知道的还不少。”萧逸冷哼一声,“那你刚刚说的女子是什么?”

    “是我呀,皇上,我就是那个女子,齐大人当初还托我和您说一句话。”

    “什么?”

    “齐大人说他不后悔,只是没有预料到皇上您会认为他有刁难您的心思,本想和您做一对千古称赞的圣王和贤臣,是他痴心妄想了。如有来生,他还是会说这样的话,还是会做这样的事。”

    萧逸明显愣了好一会,才说“好,你们走吧。”

    苏芸赶紧行了个礼,就快速退走了,走出了一两里地,才松了口气,晚意不解,还在抱怨苏芸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让自己和萧逸面对面错过。

    苏芸这才解释道,“大姐啊,你忘了沾衣派怎么追杀我的了,我现在去自投罗网,萧逸一旦知道了我能看到魂魄,不就马上知道我是苏芸了,恐怕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那十个随从给分尸了。”

    “也是……”晚意这才反应过来。

    “我这次是被你一直催催催,一着急,都忘记了这件事情,幸好刚才想了起来,不然就交代在这里了。”

    “那现在你怎么打算呢?”宋闻璟问道。

    “还能怎么办?不能明着来,只能偷偷来了,让萧逸服下我的失魂散,让他们见面,我们再悄悄地走,让萧逸以为只是做了一个梦。”

    “这难度,比见到皇帝还要难许多倍……”宋闻璟闻言苦笑了一下。

    “芸儿如何得知齐景琛?”孟申少见地发问了。

    “我猜的,没想到猜对了。”

    “从何处猜出?”

    “第一个是布局,第二个是萧逸所说的话。那院子中有口井,齐景琛不就是投井而死,而且萧逸说对方一直顶撞自己,还被不停贬斥,有提到从小一起长大的事情,我就猜测是不是齐景琛,再看到王怀音我就更确认了。”

    “原来如此。”

    “那这一趟不就白跑了?”晚意很是不高兴地说。

    “也不会白跑,我想,等萧逸走了,我们再去那座宅子一定会有发现的。”苏芸说道,刚刚她走过宅子的几圈里,那种觉得很舒服的感觉又出现了,且旁边就是漳江,经过前面几回,苏芸现在能够更加准确地捕捉到那种特殊的感觉,感受到魂魄的波动和召唤,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那宅子处一定有齐景琛的魂魄在。

    好在苏芸等人没有等得太久,也许是苏芸和王怀音的出现打断了萧逸的情致,不一会,萧逸便在众人的保护下,离去了。

    苏芸回到宅子里,便大声说道,“齐景琛!我知道你的魂魄在这里,你出来吧!”

    见没有人应答,苏芸又大喊道,“你还没有消散不就是有愿望想完成吗?全天下只有我能看到你,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你就继续在这个破宅子里等吧。”

    话音刚落,从宅子中就走出来一个人,白色的衣衫,不着一丝尘埃,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两肩,不是柔美似女子,但又不是十分刚强,不像王怀音那样忧国忧民的惆怅脸,也不是皇帝那样久居上位的威严,如果真的要形容,就像是一缕清风,自由无羁,淡然悠远的样子,像一汪清泉,清澈得像九天谪仙落凡尘。

    苏芸正暗自感叹,齐景琛便朝着苏芸走来,说道,“你能看见我?”

    “当然,除了我没人能再看见你了。”

    “奇了,自从我死后,就成了这一缕孤魂,离不开这处宅院也无人能与我说话,你确实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人。”

    “这不奇怪,我已经看到好几个你这样的人了。”

    “是嘛,看来咱们有缘分呢。”

    “自然了,说出你的故事吧。”

    “我的故事?”

    “是呀,如何来到此处,为何寻死,为何没有消散,今生都有什么难忘的遭遇,当然是要听故事了,你们的故事,比说书先生说的都精彩。”

    “呵呵,你愿意一听,我自然愿意讲。”齐景琛笑着说,像清风拂面一样让人舒服,苏芸心想,这人说话可真好听,让人忍不住想多听几句,这样的人居然会言辞激烈地劝谏萧逸?居然能和王怀音那样看起来无趣的人成为挚友?人间的缘分真是太神奇了。

    心里正想着,那边齐景琛已经说了起来,“我这一生所要回忆的有许许多多的人,最让我牵挂的无非是怀音和萧逸了,我的父亲原是太傅,教导宫中众皇子学习诗书礼仪,而我幸得先皇的恩赏,与众皇子一同学习,儿时与萧逸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也正是这深厚的儿时情谊,让我之后对于我们的情感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这是后话了。”

    “而怀音,他与我是同年进士,那时他初来京城,家中贫苦,父母早逝,由兄嫂抚养长大,艰难求学,但他天资甚高,勤学苦练,某日我们在一次诗会雅集上相识,我惊叹他的才华,意欲与他为友,得知他当时清苦,也尽力帮衬不少,怀音虽然身负大才,可惜天意弄人,多次铨选不过,怀音非常失落,认识他之后,我也曾带他去拜见了负责铨选的官员,说来好笑,那次拜见,之后怀音便选上了,顺利踏上了仕途,我在家父的安排下,也得以为官,我们两人关系极好,平时从不争执,唯有在一事上意见不合。”

    “改革与否?”苏芸插嘴问道。

    “不,世人皆以为我反对改革,其实不然,我不认为守旧是好的,但是也不赞成贸然改革,国家经历大变,不是安稳之相,如果一着不慎,风雨飘摇,会有外贼入侵,百姓流离失所,上位者行事雷厉风行,下位者就容易残酷不仁,我的猜测成了真。但是我的几番劝谏,萧逸都不听,怀音也不认可,萧逸对我一贬再贬,我自以为与他是多年好友,认识许久,自视甚高了,我也低估了皇位对于一个人的改变程度,萧逸早已不再是那个和我上树打滚的小男孩了,他掌握着天下的生杀大权,他要有至高无上的尊荣,不容质疑,可惜当时我不懂。被贬到此处后,我亲眼看着田地改革,许多的农民失去自己的土地,国库虽然充盈了,可是百姓苦不堪言,当然,近年已经在逐渐好转,只是当时的惨状,我不忍,便又上书,萧逸不听,还罢了我父亲的官,我心想,如果只是一般的上书不行,萧逸不在乎,他们已经被眼前的短期胜利冲昏了头脑,那是否,用我的命可以换来他们的清醒。”

    “所以你就自杀了?”苏芸说道。

    “是的,那次我写下最后一封谏书便投井了,机缘巧合竟然还有魂魄飘荡在人世间。”

    “你也太傻了,直直的说不行,不能缓缓地说吗?纵然感情再好,也不能不断地消耗。”

    “君子相交本不应如此。”齐景琛只是笑笑说道。

    “那王怀音没有为你求情吗?”苏芸说道。

    “怀音是君子,行事从来都是秉公办理,刚正不阿,要他徇私求情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他也太无情了。”苏芸撇嘴说道。

    “不是无情,这是他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我的尊重,他才是懂我的,我还记得那年我又遭贬斥,也是这样好的晴天,这样美的春日,他折了两支杨柳,悄悄来送我,假装是与我偶遇,碍于政见不同又不敢多言,怕惹流言,于是与我擦肩,悄悄用衣袖托了托我的衣袖,将一支杨柳塞到了我的手中。”齐景琛回忆着这样的场面,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杨柳?什么意思?”苏芸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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