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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霜降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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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

    几天后晚饭结束时,谷競川留下江初照,满怀期待地问她:「妳想不想见见大燕的元望舒?」

    江初照一愣,姓元?大燕姓元的从来也只有一户人家……「你说的是燕国国君么?」

    「就他。」谷競川喜形于色:「我老好奇了,他还比我小两岁,可见过的都说吓人,这次家宴总算能见上一面,妳不想瞧瞧是怎生的一个人?」

    家宴……江初照微笑摇头,温言婉拒:「既然是家宴,参加的都是亲戚吧,我…我跟单大人在燕门关等你回来。」

    谷競川笑容黯淡了些,他原本没想这么多,只是想带初照凑个热闹,家宴她就不想去了么?这好像还透露着别的意思。

    江初照看他难掩失望,心里也不好受,强打精神笑着提议:「这样吧,机会难得,你这次回去多吃些家乡菜,还不用顾着谁,能跟二小姐多聚聚。等你回来,我再给你做上回你说喜欢的菜式?」

    谷競川就开心了,方才是自己想太多,初照一向同贺友之那般,是分寸感比谁都强的人,日后…日后等她想好了,再名正言顺带她参加不就得了?当即高高兴兴地应好,满心欢喜道了晚安。

    *           *           *

    谷競川这一去好几天,返回燕门关已是皓月当空,他衣服都没换,直奔江初照营帐,将她唤出来,眼见她穿得单薄,又催她回去多披件外衫。江初照看他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又愣愣回帐取衣服,边穿边提醒雪霏先睡下,刚穿好鞋就被拽住手腕拖着走。

    「去哪呢?一会要熄灯了。」她才刚梳洗,头发都还没完全弄干,却被拖着愈走愈远,看这方向莫不是……

    「咱们上山去,有好东西让妳瞧。」他愉快地接话,一脸喜色。

    江初照不想泼他冷水,可……「将军,我们明日再去行么?」

    「为何?」他忽地停步转身,江初照反应不及,撞进他怀里,俩人都吓一跳,各自后退些。

    「我…我刚洗漱,不想爬山。」她觉得自己可能脸红了,幸亏这儿黑,应是没被瞧出来。

    谷競川沉默半晌,关切道:「妳很累啊?」

    「不累,但上山就得弄得一身沙土……」

    「我揹妳。」他干脆地接话。

    刚刚她应该说累得了……笨啊!

    「我今日没饮酒,妳放心。」他主动解释,丝毫不察她诸多顾虑,笑着将她带到山脚,背过身示意她跳上来。

    江初照没辄,轻声劝道:「我自个爬就行。」

    刚说完就让他一把拉到背上,谷競川掂了掂,忍不住好笑:「还以为妳长胖,客气成这样,似乎还轻许多,最近没怎么吃饭?」说到后来语气转为关切,如暖风低吟。

    她应该下来,坚持自己上去,却反而伸手环住他肩,轻偎在他背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你要让我瞧甚么,在山脚看不到么?」她悄悄转移话题。

    「看得到。就怕把大夥都叫过来,要熄灯了不是?」他用头轻轻叩了一下她,带着她攀上山。

    江初照这回没有闭眼,倒是把脸埋在他背上,搂着他一声不响。山顶终是抵达,她轻轻松开手,刚离开那份温暖,冷风就迫不及待填满胸口,今年冬天看来会比往年都冷上一些。

    谷競川找了个背风处,掏出怀中物事摆放,江初照刚好奇地凑近,就见他擦亮火折子,还没瞧清楚又被他往后带离好几步。他绕到她身后,示意她看前面,伸手帮她摀住耳朵。

    银色星光从幽暗的草地迸发而出,瞬间的璀璨光亮把江初照吓了一跳,直觉地后退,整个人往谷競川怀里窝。

    她是第一次看到这玩意,虽怀着戒备,更多的是惊奇新鲜,且身后传来的体温让她安心许多,稍稍冷静就开怀地欣赏起来。不多时又见银白色喷泉转为七彩缤纷,接连绕出许多图腾,像花朵蝴蝶,又似凤凰展翅,在漆黑的夜晚划出各种奇异光芒,绚烂的令她舍不得眨眼。

    光亮逐渐隐去,随着黑夜重归沉寂,伴着有些刺鼻的淡淡烟火气,她不知怎地反而有种失落感,怔怔盯着草地,直想看尽最后一缕火星。

    谷競川移开手,顺势将她纳入怀中,阻隔了山上寒冷秋风,轻声询问:「很漂亮吧?」

    江初照轻轻点头。

    「大燕那儿火药技术很成熟,据说节日常燃放烟花。」谷競川搂着她低声笑道:「这是暖暖那丫头亲手做的,爹一个、我一个,绯绯和玉想丫头也有。」

    江初照似乎听到他的心跳声,或许是自己的心跳声?

    「初照,」他深呼吸,鼓起勇气问:「妳何时能陪我回家一趟,我很想带妳回去。」

    江初照不知怎么回答。

    她瞧着月色下熟悉的一草一木,忽然想起他俩初次相见,也是在这赤云峯上。她问起他的姓名,他不肯透露身分,将川字平放成三,却说自己姓祝。百家姓何其多,他偏挑了个祝姓,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却在多年后化作风暴,在她心里肆虐已久。

    他等了许久,等不到她回应,手背却感觉几点冰凉水珠。

    雨?侧头看去,慌张松开她,暗骂自己一句,连忙赔不是:「我方才脑袋发热,才会…以后不这般了,妳别恼吧?」他就是这次回家,总觉得特别羨慕暖暖,很想同他们一样罢了……「我就是问问,不是在催妳。」他又急急加上一句。

    江初照抬眸瞧他,她不记得他有这般小心翼翼的时候,哪怕他平日哄单大人,也是带着三分轻挑玩闹的。从河西走廊回来,她就不曾真心笑过了,他待她愈是好,她就愈难受;此刻她更深觉自己是天下间最卑劣懦弱的人,为了一己之私,完全没考虑他,只是无限推迟这一刻──

    她不会随他回祝王府,不会与他成亲,不会跟着唤祝怀安一声爹。她一早就知道,却迟迟无法坦白。

    「我不是恼你。」江初照呜咽一声,蹲下来埋首痛哭,她是恼自己。

    「初照?」

    谷競川让她这模样吓坏了,跟着蹲下来,伸手欲轻拍她背,却听她哽泣道:「江初照不是我的名字,是我哥哥的……我、我这辈子再不踏进祝王府半步……」

    *           *           *

    (八年前)

    江初照一路拔足狂奔,手心紧紧握着妹妹的小手,俩孩子沿途被树根绊了好几次,都是在他的支撑与反应下稳住了,没真正摔着。

    紧紧牵着他的娇小丫头约莫八、九岁,虽是女孩儿,却打扮的与男孩无异,边喘气边跟着哥哥在林子里奔逃,苍白清秀的小脸,让低垂的枝枒划出几道红痕。

    她很害怕,膝盖抖得厉害,边跑边回头看,彷彿后边追着毒蛇猛兽。一不留神,脚拐进倒在地上的树干洞里,又因为跑得急,这一冲一拐的力量让她松了手,还来不及尖叫,直往一旁陡坡摔下。

    江初照未做多想,跟着奋不顾身跳下陡坡,慌乱抓住妹妹,将她往怀里按,四肢紧紧拥着她,一齐滚下布满乱石荒草的陡峭高坡。他一心护着她、拚全力护她,自己却全无防护,直到他俩滚落在满是碎石的干涸旧河床,他才感觉浑身剧痛,脑袋更是又胀又晕,连爬起来察看妹妹伤势都做不到。

    「哥哥你流好多血!」小丫头哭嚷着爬到他身边。

    江初照本来快晕过去了,听到她的声音,勉力睁开眼,视线却是一片通红模糊。感觉自己整张脸又湿又热,妹妹的小手还在他头上乱摸,他艰难地抬手,想在眼睛擦几下,却发现右手毫无知觉,强抑下惊骇,改用左手擦了眼,终于找回视觉。

    「临儿妳……妳可有受伤?」短短几个字,每吐出一个字,他都觉得喘不上气,胸口刀割般疼痛,又像给大石压着,呼气容易吸气难。

    他没看到自己的惨况,小丫头却尽收眼底,哥哥……哥哥的衣服都让石头割坏了,一只手还摆放的很奇怪,完全不像是本来长在他身上的样子。好多好多的血一直流出来,把他周围的白石头都给染红了,她哥哥会死么?会么?她害怕得大哭起来,用袖子去擦哥哥头上不断湧出的鲜血。

    「哥哥你别死……」她抽抽噎噎,颤着手还是一直去擦哥哥流出的血,将自个的衣袖染湿染红,「是我害的你,求你别死……」

    死?江初照是真的感觉自己快死了,他不知都伤了哪里,只是浑身都痛,而且愈来愈虚弱,他要是死了,临儿一个小丫头怎么办?

    一阵恐惧倏然袭来,他一把捉住妹妹的小手,极力清醒,「妳听哥说,一会若有人来抓妳,别逃了,跟…跟他们走……」他又是一阵晕眩想吐,停了会才续道:「只是别做女孩……做我!从今以后,妳用哥的名字…活下去……」

    甚么意思?小丫头惊得停下哭泣,她不要用哥哥的名字,她要哥哥自己接着用……她噎了噎,紧握住哥哥的手拼命摇头,泣道:「爹娘没了、姥姥没了,要是……」她呜咽一声,「要是连哥哥也没了,临儿也不想活了…我、我随你们一道……」

    江初照闻言大惊,反手攫住她细腕,力道之大让小丫头吃了一惊,怔怔瞧着哥哥。

    「妳听哥的……」他咬牙道:「只要活下来,总有路可走。」他原本涣散的目光,此刻无比专注而明亮,像要将全身的温度都在此刻燃尽,「临儿,妳可以,妳可以的!」

    看着哥哥眼里的火焰,小丫头坠下两滴泪,轻声喃喃复诵:「我可以的。」

    听了这句话,江初照吁出一口长气,只觉浑身的痛楚与疲惫都在此刻消散,手一松,永远闭上了眼。

    *           *           *

    谷競川脑袋嗡嗡作响,本来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怔怔瞧着她。

    「我爹…我爹得罪了当朝权贵,一家子人就这样…都没了…剩下我一个……」江初照抱着膝,浑身发颤,「逃难的时候,我跌了一跤……」江初照忽然狠搧自己一耳光,谷競川大惊,攫住她手,不让她接着伤害自己。

    「哥哥是被我害死的。」她目光涣散地喃喃道,「咱俩滚下山坡时,我只受轻伤,哥哥却没有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血,好像总也流不完,一开始是热的,后来就变得又凉又黏……他让我跟追捕咱们的官差说,我是江家的男孩……」

    谷競川震惊不已,他一直以为,初照早夭的哥哥是因为疾病离世,想不到是发生这样的意外。

    「那几个官差追上来时,哥哥刚咽下最后一口气,身体都还是温的……我向他们磕头,一直磕一直磕,只求他们让我先葬了他。」她的眼泪停了,神情却木然的可怕,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谷競川想像那稚嫩的娃娃,既慌且怕,仍不迭将头往地上撞,只想好好安葬哥哥。

    「初照……」他轻唤,发现自己有些哽咽,伸手想搂住她微微发颤的肩头,却被她躲了开。

    江初照兀自絮絮叨叨地说着,不只是神情,语气也跟着变得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有一个好心的哥哥越众而出,答应会替我好好葬了他,那哥哥还用配剑挥下一截我哥的发,让我收好。」她说着握紧衣襟,那兜里有哥哥的发。

    「我甚至来不及问那哥哥的姓名,就被人拖走,再找不到他,无法报他当日之恩。」她说到这里,忽然冷冷一笑,「人世间的大恩大仇,或许都是报不成的,哪怕我将仇人的名字刻在心版上,哪怕他就站在我面前,我同样动不了他。」她可以跟那仇人玉石俱焚,横竖她无牵无挂,手起刀落、大仇得偿,可偏偏……

    这神态他曾见过那么一次。

    谷競川顿时浑身发冷,迟疑地问:「妳说仇人,是……」他心慌意乱,隐隐猜出是谁,却接不了。

    「平宁王,祝怀安。」江初照字句清晰道。

    他一口气喘不上,这没道理,爹不是这样的……「妳…妳在靖雪关时,还气我吓唬暖暖那丫头的。」他试图找出一些矛盾处,只希望这些不是真的,一定是哪儿弄错了……「妳这么关心那丫头,怎么跟我爹会是……」

    「祝怀安欠我,可二小姐不欠我。」她说到祝怀安三字时,毫不掩饰冰冷的恨意,却在说到祝玥暖时,放缓了语气。这是将军的妹妹,是他从小就疼爱有加的人,她同样关心在乎。

    谷競川颓然坐倒在她身侧,一句话也说不出。

    江初照感觉整个人都空了,只听到自己的声音说:「现在你知道了,我们不可能。将军,我明日就离开燕门关,你能否再帮我最后一次,我想带雪霏走,可她是戴罪之身……」

    「妳甚么意思?」谷競川打断她,还无法完全回神。

    「就是往后不当兵了,只做普通人……」

    「我是问妳为甚么要走?」他不解地轻声问,「因为我么?」

    「不是!」

    江初照焦急地抬眸,却在接触到他目光时立刻避开,咬了咬唇,续道:「将军,你于我有大恩,我曾说这辈子要为你赴汤蹈火,这句话永远算数。日后就是不叫您将军,也会称呼您一声恩公,待我安顿好,会讬人送信来此,只要您有地方用的着我,初照绝无贰话。」她要快刀斩乱麻,趁她还承受得住,趁他还没陷得太深。

    谷競川无法从她眼中读出任何情绪,他开始觉得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怔了会才道:「将军、恩公,妳除了把我视为长官跟恩人,就…没有其他感情么?」

    「自然是有的。」她觉得或许她会用馀生来后悔现在要说的话,「我对你,一如你对祝二小姐,是兄妹之情。」

    这句话拉开一道鸿沟,深不见底、咫尺千里。

    她必须在离去前,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只要有了答案,他会断念、会想通,最终才可以放下这些往前走。江初照把发颤的双手藏进怀里,却不看他,歉然接着道:「我试过喜欢你,其实我早想清楚了,却不知如何对你启齿……」

    「妳能不能别说了。」

    他粗鲁地打断她,这话刚脱口就深感懊悔,眼见她噎了一下,神色惊惶地咬着唇,让他更是难受,别开脸试图平静情绪。他不想这样对她说话的。

    她凝视着他的侧颜,知道这些话起了效果,细声劝他:「虽然我无法回应你,但我祝福你,将军,你一定会再遇着喜欢的姑娘,和她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么?这四个字疼得她攥紧了拳,强咽下喉头泛起的阵阵酸苦,哑声续道:「她、她会好好善待你,不会同我这般……」

    「妳为甚么哭?」

    直到他修长手指在眼角带开一抹冰凉,她才发现自己在哭,慌忙别开脸。

    谷競川等着她,可她只是默默垂泪,仅有山风在林间低语。

    「姑娘家还真是心思难测。」他轻声低喃,呓语般的嗓音微微沙哑,透着疲惫与歎息,转瞬让晚风吹散在这林木萧索的山顶。

    「若不是我,妳也不会待不住。」谷競川看着山下旌旗,上面是他的姓氏,他走不了,反而迫着她得前往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妳离开以后,打算如何谋生?」

    江初照的思绪原本随着谷竞川那声轻歎,被风吹得有些远了,透过模糊泪眼,癡癡眺望着校场角落那株老槐树。听他如此问,她回过神抹抹眼,闷声答道:「我打算以男子身分,去大户人家谋个护院,或者…到镖局做个镖师。」

    谷競川沉吟片刻,语气总算如常地提议道:「若妳不介意从头来过,给我十天,十天之内,我打点妳去其他军营,跟在这儿一样,以男子的身分继续从军,如何?」

    眼见她诧异地回望,他对自己此刻的冷静也有些吃惊,仍接着把这事处理下去:「妳不用担心,那营区的长官是我朋友,他军纪严明,不会有恃强凌弱这种事,驻防地与燕门关有些不同,没这么险,比这儿稍微小些。我跟他说说,应该能调妳过去。」

    「军营在哪儿?」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祈县跟兰州交界。」

    离燕门关好远,都快接近东海了……她一咬牙,点头轻声道:「如此,初照多谢将军。」

    *           *           *

    还不到十日,谷競川那位朋友的回音就到了,跟他预料中一样,同意让江初照调过去。

    他压着这封信将近三天,硬是拖了整整十日,才把里头附的任职信函交给江初照。他想多留她一会,只多一刻也好,就算这十天她除了汇报军务,从不跟他有任何额外接触。

    这十日江初照与雪霏陆续收拾行装,又拨空独自去了趟花坞,跟管事戚凤娘辞行,安抚她会另找个妥贴的人,接着关心花坞的状况。

    她没跟任何弟兄说自己要离开燕门关的事,怕极了朋友们对她一通关心打听。那晚从赤云峯下来,她闷在被子里无声哭了很久,隔天还因为眼睛红肿,告病假没去操兵。此后她不想、也不能再哭了。

    是夜,江初照刚离开大帐,手里攥着任职信函,趁还未熄灯,将贺友之从帐里唤出来,面带微笑地拜讬他:「哥哥,想劳烦你件事。」

    贺友之多日来总算看到他笑,心里松一口气,接着问他这几日都躲哪去了,连晚饭也不跟大夥一道,找他还都是雪霏姑娘出来拒客,可把大夥担心好几天。

    江初照迟疑一会,老实回答:「我明日要到其他军营去了,因为一些私人的问题。可能会有好些日子没法跟你们联络,等我在那儿适应了,一定给哥哥写信。」

    贺友之瞪大眼,这消息突然地令人措手不及,还想再问,又听他道:「请哥哥别问我原因,也…也别让纪重九去问将军,尽量拦着他,大夥也少提起我,最好完全别提……」

    「江大人,你发生甚么困难事么?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贺友之蹙眉问他。

    「没困难,就是换个环境闯一闯。」江初照故作轻松道:「我一直很想到外头看看,这次总算有机会……但确实有事想拜讬你,我离开以后,能否请你大概每间隔一到两个月,上花坞问问那管事的戚凤娘,关心一下花娘她们的状况?就是别让人欺负她们。」

    「…好,我一定记得。」贺友之出神地点点头。

    有他这句保证,江初照才真正松口气,感激道:「多谢哥哥。」

    次日天未亮,江初照把马牵出来,趁着整个燕门关还在睡梦中,与雪霏最后收拾一番,轻手轻脚地离开这个她待了将近十年,曾经以为像牢笼、此刻却是家的地方。

    经过大帐时她又回头瞧了一眼,抹抹脸蹲下来,抓起一把泥土装进瓶子里,小心地收进包袱。

    江初照带着雪霏一路东行,并不赶路,昨晚将军跟她说,可以等她把雪霏安顿好再去报到,赵将军会等她。她轻轻环着雪霏,从天色幽暗行至景色大亮,已离燕门关将近百里远。

    「初照!」

    她心里一紧,以为自己听错了,调头却见熟悉身影策马往她们驰来,当即和雪霏双双下马。

    看着谷競川在她眼前翻身下马,她疑惑趋近,愈发觉得舍不得。

    「差点忘了把这给妳。」

    他面露微笑,递给她一小包物事,「我这次回去,暖暖带了很厉害的朋友回来,那朋友还研制出中和鹤顶红的丹药。」当日回营时,他将方子交给军医就再没想起这事,直到稍早拿到成品,这才急匆匆追出来。

    江初照大吃一惊,「不是吧,鹤顶红啊?」

    谷競川弯起指节,敲了敲那包物事,浅浅笑道:「不只如此,还有一味止血具奇效的外伤药,我将这些药跟方子都放里头,妳到了赵字营,记得将方子交与长官,让军医照着帮大夥调些。往后若遇紧急情况,这可是多两条命啊!」带了伴手礼去,也算拜了码头,这丫头日子会轻松些。

    江初照怔怔看他,好半晌才轻声应道:「…多谢将军。」她说着却一阵鼻酸,张惶低下头。

    他很想再抱抱她,再一次就好。

    谷競川不管雪霏在一旁看着,张臂将她轻轻拥入怀,感觉她微微颤抖,他在她耳畔低语:「其实有好几次我都以为,妳是喜欢我的。」

    江初照喉头一哽,紧紧闭上眼,深怕不小心泪水就滴在他胸口。

    「但这几日我仔细想来,每一次我亲近妳,妳虽然没有推拒,却也不曾主动回应……」他为何如此粗心呢?就像此刻,她柔顺地偎在他怀里,却终究没有回搂他。

    谷競川轻轻地道:「妳不是喜欢我,只是不忍拒绝我。」

    她双手握拳,咬紧唇将眼泪生生逼回去,现在哭了,会前功尽弃。

    「哥哥就哥哥吧。」他重振精神,松开她温言提议:「往后我对妳,就跟对家里那俩丫头一样。」

    他微笑说出往日要离家时,总对小丫头们说的话:「要有人欺负妳,告诉我,哥一定给妳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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