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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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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谁家的?”圣上撩袍坐下,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皇后仿佛此时才想起李与尘还在一边,有些懊恼,“瞧臣妾这记性,光顾着说话了,来,阿尘。”

    她知道这是叫行礼的意思,幸而刚刚擦去了眼泪,不至于失仪,“工部尚书李闲之女李与尘见过圣上。”

    那坐着的中年人面色轻轻一变,“哦,原来是你。”

    “是了,这便是臣妾常向圣上提到的表兄家的女儿,她自小体弱,不见人,如今稍好些,臣妾才能将她请进宫坐坐。”皇后招来丹彤上茶。

    圣上不接话,抿了口茶,“都坐下吧。”

    天子威仪叫人摸不着头脑,她分不清该跪着站着还是坐着,旁人催她一催,便动一动。

    昭宁殿内,李与尘的位置和太子相对着,虽然隔着距离,但并不影响上首的两位在二人之间打量,那两人稍闲话两句,圣上的视线落到太子身上。

    “衡儿今年该有十八了吧。”

    总算,这人总算是注意到今日这位置的微妙,不枉她费心安排,皇后好似才发觉似的,“算起来,十八也快过了,过了年就该十九了,倒是臣妾疏忽了,早该给衡儿安排一桩亲事。”

    “也是时候了。”圣上扫过李与尘,“前些日子许松劲告假,说是他母亲操心女儿的及笄宴病倒了,他为人子很是担忧,他女儿朕觉着就很不错。”

    皇后勾了勾嘴角,“许侍郎长女容貌品性都是上佳,与衡儿也相配,臣妾与圣上想到一处去了,不过早些日子遣人去打听了,许姑娘已经定了亲,这定亲的还是臣妾叔父的孩子,说起来也是巧了。”

    圣上捻了捻手串,他本心里根本不在意儿子娶谁,想嫁的自管抢去吧,只是近来齐衡年岁渐长,暗地里生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一桩桩一件件地送到他面前,让他头疼,不如叫他先娶亲歇上一阵。

    “衡儿是什么意思?”

    这突然一箭射得不是齐衡,是李与尘,她拨饭的手一顿,太子总该知道什么该说吧,看他举动都是在催她,想叫他们家先松口,自己则好装着不在意顺水推舟接下这婚事,胆小鬼罢了,怎敢胡言乱语?

    想到此处她反而松了口气,垂眸夹菜时,脊背上却又莫名一阵汗意,仿佛太子进殿时那势在必得的眼神粘在了身后。

    “不瞒父皇,儿臣已有心仪之人。”齐衡一字一句,说得虽慢,声音却清楚。

    圣上也一愣,“是哪家姑娘?”

    皇后眉头皱起,立时又慈爱地笑起来,“说出来,母后好给你安排。”

    李与尘手颤,紧绷着着身子不敢动,更不敢抬头。

    “母后从前常说李尚书的女儿将来是儿臣的太子妃,儿臣听了这么些年,自然当真,如今是非阿尘不娶的。”

    他语态柔和,满嘴里都是听从皇后的意思,可听了这话的皇后脸色却白了一白。

    “差点把眼前人忘了,瞧瞧臣妾。”皇后眉眼弯弯,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阿尘出生,臣妾便有这个主意,因为阿尘体弱才耽搁了,如今没往上头想,衡儿却记住了,也算他二人有缘。”

    圣上视线在三人之间巡睃,“你好似从前提过,既如此,便定下吧。”

    “那真是大喜事了,你们二人,还不上前谢恩?”见人松动,皇后也不再多言,眉目间喜气鲜明。

    背后汗湿,转瞬之间凉意窜在身体里,连脚趾也冻上了,口中呼出了一点热气也催着人下跪谢恩。

    皇后遂了心愿,叫人摆饭,四人三桌一道吃了。

    进了宫饭食常常无味,今日更是如此,粒粒米的形状都品得出,先前听到定亲不定亲的事,李与尘眼见那阵仗,就像是满天下的人皆拿起了箭矢,而这箭每时每刻向她而来,不管怎么躲也躲不了。

    如今太子用不着她了,左右自己这块肉已经落在他的砧板上。

    一阵风波过去,朝堂恢复平静,李尚书贪墨之事被搁置下来,圣上虽同意他告老还乡,但还没找到合适的人来顶替他,因而拖着。

    李夫人与李尚书和离的消息满京都传得沸沸扬扬,不知内情者皆言夫人品行不端,毕竟从前京都的宴会,李夫人素来以傲慢闻名,开罪了不少人。

    此事一出,李家的门前倒热闹了,多得是担心李夫人和离之后忧思成疾来看望的。

    卫国公夫人当属其中最张扬的,到了李府先在门前崴了脚,几个丫鬟嬷嬷在她身边唉哟,叫李夫人不得不出门来瞧。

    她本意要见到李夫人面容憔悴,神色暗淡,哪里料想到和离之后李夫人容色不减,加上换了素衣,倒显得温和,衬得自己咄咄逼人。

    随萧姒入内后,卫国公夫人没好气呛她,“怎么,改换素衣,真要入佛门了?”

    萧姒不说话,抬手撩起袖子,在人面前晃了晃,“佛门是要入的,银子我也是要拿的,你知道我的,最爱这些石头,舍不下。”

    只见那手腕之上带着一个桂花色的翡翠镯子,色清透,除了几点金黄外,点灯一照,竟莹莹泛光,卫国公夫人一眼便知这是好东西。

    “哼,你还真是狠心呢,女儿正经连及笄宴还没办,就想着抽身离开,当年北郡王府抄家,剩了你一个外嫁之女,如今你看着李家或许要重蹈覆辙,便想着和离划清界限,别人不知道,我还看不出么?”

    萧姒轻声笑笑,“你呢,也只有嘴上看得出,心里却不相信我是这样狠心的人,看我过得好,你非要说两句叫我难过是不是?”

    卫国公夫人被噎住,冷冷哼了几声,“世上怎会有你这种人!”说罢,便甩袖子出门了。

    这袖子甩得力道不小,在萧姒脸上拂了一下,不疼,就是凉。

    为人子为人妻为人母,这一切过得太快了,快得让她不曾记住这些年里一丝温情。

    和离那日,李闲问她,你我之间,非得走到这一步么?

    这个问题他凭什么问呢?倒像是她亏欠了他,可分明暗地里他和皇后不清不楚,听他的口气却像说,我都是为了你才攀上皇后,好让你安稳过日子。

    说得什么话,叫人恶心。

    再说回来,李闲不干好事这些年,自己存了许多银子,后头若是李府出事阿尘能独善其身,靠着这些银子也能活得好好的,若不能,就叫这些钱别见天日了。

    这孩子像她,知道如何取舍。

    “吩咐下去,叫底下人安分守己,此次参李尚书之事,未经本宫允许,险些闹出事来,若敢再犯,便死了吧。”

    皇后坐在贵妃椅上染蔻丹,眉目之间多戾气。

    总算还是妥善解决,李闲想脱身,做他的梦吧,如今将他女儿留在宫里,何愁他不听话?

    李闲啊李闲,旁人传你心硬如铁,可本宫却知道你最是心软,尤其是对那萧姒母女。

    -

    “殿下,属下听闻皇后娘娘已经开始预备李姑娘的及笄宴了。”

    齐衡在揽月楼上饮酒,身旁熏了三个暖炉,“本想先借着李闲贪墨一事吓一吓皇后,偏偏他的家事替他挡了,不过起了点水沫子,可孤,倒也如愿和李与尘定亲,罢了,先缓缓。”

    剑意低头,“眼下看起来,李尚书要站在殿下这边,并不容易,此时定下婚事,让皇后娘娘在面上将李姑娘扣在身边,李尚书仍会为皇后所用。”

    “他此时为谁所用,孤不在意,等李与尘入府,皇后那里没了把柄,他自然知道该替谁打算,李闲有罪,其罪当诛,借一个该死之人的东西成事,才是孤的本意。”

    揽月楼上的歌声飘过来,此时月上枝头,隐隐约约透出两分红意。

    “潭州那边叫人盯紧点,卫国公最近不老实,你再给谢存之递个消息,让他多提防梁候。”

    剑意应声,转瞬消失在夜色之中。

    屋子外面一个人影伏在门上,身量不高,像是个女子。

    齐衡皱眉,眼中晦暗,“进来。”

    不是别人,正是礼部侍郎的长女许敏。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她屈着身子,眼下有淡淡青黑,眼眶也泛着红,这一声“见过”里掺着哭腔。

    可她眼前的人并没投来一分目光,仍是一手举着杯轻轻晃晃,不叫她起来也不说话。

    许敏额上渐渐出汗,却不敢擅自起身。

    “起来吧。”齐衡不动声色地叹气,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什么事?”

    他这话说得并不凶,只是寻常语气,可眼前的人不知怎么像是受了惊吓似的开始抽噎,“殿下,臣女听闻今日圣上问起殿下的婚事,还提到了臣女。”

    方才他只以为是揽月楼中的女子,现在一听,才知道是许敏。

    许敏生性爱哭,一点委屈便会流泪,前几个月,宫中下学,她在宫门遇见了太子,那时太子对她语气温柔,还曾问及家中之事,平白无故问这话,自然会让一个少女多想,可还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

    实在是父亲子女众多,她虽为长女,可母亲早亡,无人做主,一点点希望便能叫她搏上一搏,何况是太子呢?

    是以夜来多思,日渐当真,今天才敢拼了名声上揽月楼寻人。

    “许姑娘手眼通天,孤定亲的消息还没传出宫,你就已经知道了。”他嫌烦。

    “殿下的意思是在怪臣女么?可臣女想问问殿下,为何当时不替臣女多言两句,殿下不必非得娶她的……”许敏还要继续说,被齐衡冷冷打断。

    “许姑娘深夜来此,本就不合规矩,再有,孤不知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孤不娶她娶你么?”他一头雾水,眉头紧紧皱着。

    近来事多已足够烦乱,此人不知为何冒出来吵他。

    许敏被这话问得一愣,含糊道:“殿下不是对臣女……”

    他不会考虑旁人的处境,只知道此人在门外听了墙角,还在他面前说了这一通有的没的,该叫人出来绝了后患才是。

    “回去吧,孤就当你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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