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倚东宫 > 东宫

东宫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太子侧妃,择日成婚,几日之间,天翻地覆又地覆天翻。

    从琼楼闺阁到宫女院落,眼下李与尘再次拥有了自己的屋子。

    圣旨传来,太子寻了处偏僻的院子给她,一个罪臣之女不该太受宠爱,院子里的一应物什亲力亲为,好在芳春芳慧仍然能在身边陪着。

    日升月落,偏院收拾整齐,草木向阳生长,搬进来的几日后,原本看着像枯死了的梅树开花了。

    昭廉十二年腊月初八,父亲也曾在自己院中种下一棵梅树,梅花树下还埋着一坛青杏酒,可惜眼下不能去取了。

    想到此事,李与尘先是弯了弯嘴角,而后便淌起了眼泪,她好像比原先更爱哭些。

    这几日,太子没来打扰她也没遣人传话,惊涛骇浪之后一旦平静,便只剩下回味,愈发苦涩。

    书房里,齐衡面前摊开长长的卷轴,他平日有抄写经文的习惯,近来抄得格外多些。

    “殿下,好容易休沐一日,都抄了大半日了,该歇歇了。”福源将一旁凉了的茶撤下,换上一盏新的。

    那人抬头,朝窗外看了看,“福源,母后的生辰快到了,你过几日寻个空把孤抄得经书送到白马寺去烧了。”

    福源应声点头,见太子殿下已经站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未时一刻。”

    想起母后,他记起这东宫里新来的女子,他救了她,他昧着良心救了她,那个人就这样看着自己被救了,没有一点表示,齐衡冷哼一声,心中窝火。

    “走,去偏殿看看。”没有道理叫李与尘过得这样舒坦,细究起来,母后的死她们李家也要负些责任,齐衡脚下的步子重重迈着。

    偏院门前没有内监宫女把守,草木繁盛不知礼数,枝丫呲在大门处,划到了他的头发,齐衡皱眉。

    此时,芳慧芳春在屋子里收拾,昨夜李与尘嫌弃被褥有霉味,翻来覆去没睡好,不想麻烦她们二人,强忍着没说,逼着自己睡了,可习惯难更改,芳慧一眼就瞧出来了,今早便将被褥拿出来晒着。

    夜里睡不好,她正趴在院里的石桌上打瞌睡,没注意到院里来了人。

    齐衡见此,正要发作,可近前一瞧又见她脖子上的血痕,玉麟卫的旧伤加上他那日不知分寸掐的叠在一处,分外可怖。

    “福源,没人请太医给她瞧瞧吗?”他压着声音,原以为自己与父皇是不同的,可那日下意识得举动化作一道血痕提醒着自己,父皇阴狠毒辣,而自己与他同出一脉,一样的不堪。

    “这……来人,快去请太医来!”福源心虚,太子不发话,谁敢请人来看,虽有侧妃这个名头,没有依仗又有何用。

    齐衡皱眉,“她好歹是侧妃,孤并不想虐待她,日后她的吃穿用度还按条例来。”

    “是。”

    芳春听见院里有动静,赶忙从屋里出来,见着院里的人慌忙跪下,姑娘还在睡着,若此时再得罪了太子,只怕更不好过,“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芳慧听见了声也忙从里面出来跪下。

    李与尘悠悠转醒,迷糊间瞧见身旁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见过太子殿下!”

    “哼,天气不错,正好睡觉?”齐衡将手背在身后,“这便是李府的规矩么?不,这便是你母亲北郡王府带出来的规矩么?”

    她心绪未定,脸上有些热,“是阿尘失礼了,请殿下责罚。”

    那人斜睨一眼,抬腿往里屋去,芳春芳慧忙去备茶,李与尘赶忙起身跟上。

    “孤救了你。”齐衡坐在主位上,她在底下站着。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可我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可以报答殿下。”

    齐衡冷声打断,“是没有还是舍不得,你心里清楚,天底下没有白送的恩情,孤劝你好好思量。”

    她猜对了,父亲一死,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自己,李与尘低首,一只手在袖中绞着手帕,她能活下去了。殿下到底要什么呢?朝堂之上,权与钱,若是为权,父亲一死北郡王一族也已被灭,若是为钱,抄家三日连地都掘了……

    “殿下要钱。”她想明白了什么,斩钉截铁地回望齐衡。

    又是这副表情,知道自己手里握着谈判的筹码,即便位卑也有底气的表情,真让人厌恶,齐衡抿了口茶,表情一变,这茶里一股子酸霉了气味,吐又嫌不体面,只好强咽下。

    “孤只要钱,你给么?”

    她说,“殿下,我站着腿疼,能坐下说么?”

    齐衡扫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李与尘从一旁搬了个矮凳,在太子身侧坐下,眼神滴溜溜转了转,“殿下,李家的钱在哪,我怎会知道?殿下眼线众多,父亲与母亲冷淡,他二人待我也冷淡,这样重要的事,怎会告诉我?”

    “哦?你不知道。”那人偏头凑近她,“孤告诉你,东宫不养闲人。”

    他为何说得这样直接,宫里人说话不该暗藏机锋,多转圜几圈再说到正题么?李与尘对这宫中人的说话做事感到迷惑,她垂眸抿了抿唇,凑到太子耳朵边上,“殿下,有些事情唯有亲密无间才可共谋。”

    说罢,眼神落在自己的指甲上,一股无名之火烧得她耳朵烫。

    “呵,哪里学来的下作手段,得了便宜还要得寸进尺,你们李家人都这般贪得无厌么?”

    她说这话得时候齐衡猛然间想到皇后李氏的嘴脸,她偏偏也姓李,姓李的没一个好东西。

    李与尘好容易甩开脸面,豁出去求一个庇佑,那人不仅不领情,还将李家拎出来骂,她咬着牙,却找不到回嘴的余地,脸皮薄是活不下去的,他强她就要更强,才能骗过他。

    一时之间,面色多变,再瞧她,这人神色镇定,“殿下,阿尘一条命,哪里值得了李家所有的银子呢?这笔买卖多少不公平。”

    “值不了?那孤现在就能让你去死。”齐衡冷眼看她。

    李与尘抬眸,“殿下不会的。”

    “剑意,去把近些年在京都的铺子都查一查,尤其是书画文玩的铺子。”齐衡离开偏院,径直出宫,往揽月楼去。

    李闲不傻,那些银子若是没有私藏着便是拿去钱生钱,在京都里流通着。

    “慢着,在白马寺修行那位,遣人盯好了。”

    剑意应声离去,窗外风声忽然猛烈。

    “属下张琅拜见殿下!”

    齐衡淡淡扫过此人,面上灰头土脸,鞋上的泥土带着些鲜红,“起来吧。”

    “秉殿下,三日前潭州一战,平阳侯大败,昏迷不醒,军营内有异动,不知何处传出消息,说国库已空,军备不继,眼下整个潭州军心摇摆,还请殿下相助。”

    “谢存之在做什么?”他手边动作一顿,皱眉道。

    “军粮迟迟不到,小世子独自带着十几人去寻了。”

    “莽撞!”齐衡一掌拍在桌上,“张琅,孤会给永州刺史去信,叫他先借些粮草,只是为何朝中并未听闻潭州战败的消息?”

    “想是因为梁候。”张琅咬牙切齿。

    “殿下,世子此前怀疑梁候的人勾结南黔,中途会截粮草,因而特意使人绕道而行,不想还是叫人发觉了,薛将军昨日抓住了一个细作,本以为是南黔派来的,谁想他竟是庄县人氏。”

    齐衡若有所思,“你先回去,等孤的消息。”

    昭宁殿偏殿,李闲不来自有旁人接替他的位置。

    皇后在美人靠上歪坐着,“好侄儿,可不要叫姑母失望。”

    李丙跪伏在地上,朝着地上的眼里满是阴沉,“回姑母,咱们是一家人,李丙自然唯姑母马首是瞻。”

    座上的人咯咯笑,夹着一股苍老衰败的气息。

    工部尚书已有人接替,李丙升任工部侍郎,也算是他筹谋多年的一点回馈,他的花路才刚刚开始。

    “娘娘,三皇子过来请安了。”丹彤在暗门处叩了两下。

    皇后缓缓起身,“知道了。”她微偏过头,“李闲的家财抓紧去查吧,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李丙叩首告退。

    前厅齐箫翘着二郎腿,手中捧着一盘牛乳糕,见皇后来了忙不迭起身行礼,“母后。”

    皇后只瞥了他一眼,“这般大了,本宫还指望不上你,箫儿,是否该用功了呢?”

    齐箫定了定,他怎么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巴不得自己越蠢越好,日后父皇西去,她做主废了太子,推他上位,届时皇后好做太后垂帘听政,思及此,他垂头,“母后,是孩儿愚钝,生性又贪玩,不如皇兄聪慧……”

    话到后头愈发委屈,皇后嘴角一弯,“罢了罢了,你在本宫身边养大,是本宫唯一的亲儿子,只要你过得高兴,本宫就知足了。”

    她招招手,又递过来一份点心。

    “多谢母后。”齐箫转而笑起来,装了这么些年,这笑意刻在脸上,成了另一副面孔。

    “本宫听闻,上次叫你随李闲去巡黄河,你没去?”皇后长指甲划开橘皮,取出一瓣橘肉。

    “上次啊,那几日儿臣正巧身体不适,病了大半月,生生错过了期限,再要赶上李大人时,他已被召回了。”

    “哦。”皇后扯了扯嘴角,不看他。

    齐箫敛眉,敷衍一阵,便告辞了。

    出了宫门,他才叫来自己的仆从,“上次的药都处理干净了么?”

    “借了东宫几个内监的手,神不知鬼不觉,殿下请放心。”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