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姐姐是不是嫌我脏了？
小厮进来将瘫在地上的千柳拖出去，葛老太坐在椅子上慢慢闭上眼睛。云泗走到她身后，手指按上她的太阳穴，为她轻轻揉着。
“云泗，你想不想去岳阳？”葛老太突然出声问他
云泗手上动作不停，声音低落“我为何要去岳阳，姐姐莫非厌烦我了？”
葛老太拉下云泗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我不能陪你一辈子，你总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
“我不需要自己的生活”云泗扭过头去，再不看葛老太一眼。
葛老太把他的身子扭过来，耐心劝道“没有人能永远在你身边，你需要有自己安身立命的东西，才不会如千柳一般，永远掌握不了不了自己的命运”
“姐姐把我从那个地方接出来的时候，我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归了姐姐”云泗的眼睛紧紧盯着葛老太，里面的深情全然做不得伪。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葛老太避开他的视线，扭过头闭上自己的眼睛，她是真的有点累了。
“姐姐是不是嫌我脏了，配不上你。”云泗的声音低下去，透着楚楚的可怜。
葛老太用手指捏捏鼻梁：“我一个寡妇，岂有嫌弃你的道理。”
“我不许姐姐如此妄自菲薄，在我心里，没有人能配得上姐姐，若我能立的住，姐姐是不是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云泗心里又升起了希望和满满的斗志。
“到那时再说吧”
“那好，我先把姐姐送到上京安顿好了再去。”
唐燕薇和小桃就是这个时候来见葛老太的。看见他俩进来，葛老太露出一丝微笑，连忙招呼让唐燕薇坐。
“夫人身子可大好了？”唐燕薇坐下，关切道。
“本就没有大碍，此次还要多谢你从中出手相助。”葛老太给云泗个眼色，云泗合掌“啪啪啪”三声过后，帐篷外小厮抬来三口大箱子放在地上，并打开盖子。
霎时，满屋子流光溢彩。雪白的纹银，黄澄澄的金子还有各种珍珠项链各种首饰，耀的人眼晕。
“夫人这是何意？”唐燕薇只淡淡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大恩不言谢，你如今救了我，我也只有这些黄白之物能做答谢了”
“夫人使我主仆不用再受风餐露宿之苦，我做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葛老太又推让几番，唐燕薇坚辞不受，便也只能作罢，让人把东西都抬了下去。
“我有一事不明，望夫人解惑。”
“但说无妨”
“夫人早料到千柳会被背叛您？”
“并未”
“那……”
“你可听说过天一阁”
天一阁的名号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以刺杀和保护双重能力强而出名。
因自身有严格的制度而在江湖上广受好评，他有三不杀“老弱妇孺不杀，江湖义士不杀，官不杀”
他亦有三不保“江洋盗匪不保，穷凶极恶不保，官不保。”
又因他有自己强大的信息网来保证自己制度的执行，因此在江湖上久负盛名，与朝廷这么多年也相安无事。
“这么说，那人便是天一阁之人了。”唐燕薇思索良久后才出声。
“正是。”
解惑后，唐燕薇便带着小桃要告辞了。葛老太亲自送她到帐篷外。
此间事了，车队第二日又重新上路，如此走了七八日，就到了上京城外。
唐燕薇遥遥看着城门楼上挂着的“上京”两个字，经过风吹日晒，已经斑斑驳驳，透出无限的苍凉来。
入城之后，唐燕薇先是随着葛老太住进了平康坊。第二日，她便委托云泗帮她打听父母说的沈叔叔。
又过去了两三日，云泗便过来与她回话，说是打听到了有个神乐署署正沈洪，就住在东门边。
唐燕薇于是过来和葛老太辞行，临别之际，葛老太拉过唐燕薇的手，把一块玉佩塞进她的手里合上。
“这块玉佩你拿着，日后遇到什么难事，可以让人拿着玉佩来找我。”
唐燕薇用手摩挲了下玉佩，是快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温凉。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葛老太又拍拍唐燕薇的手，双方作别。
唐燕薇和小桃自入城起，便换回了女装，两人带上幕笠背起包袱按照云泗说的地址直奔沈府。
半个时辰后，她们站在了沈府门前。小桃上面叩叩门，稍一会一个头戴镨头的青衫小厮开门探头问道“姑娘找谁”
“请问这里是沈洪府上吗？这是我们姑娘的拜贴。”小桃上前把提前准备好的帖子递上去。
那小厮打开门走出来，接了帖子。
“姑娘稍等”他拿了帖子告罪一声就关上门，往里跑去。
半刻钟后，忽然听到门里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两人正在观赏周围风景，就听大门哐啷一声被人打开，唐燕薇回头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身着窄袖圆领袍，腰系黑色革带，足穿黑色长靴，正大跨步走出门槛。
此人应该就是沈洪了，爹娘让她投奔的人。
他走到近前停下，唐燕薇和小桃给他施了一礼。他伸手虚虚一抬“快起来”
扫了眼周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府说话。”
一行人进门后，下人先带小桃去安置，沈洪直接带唐燕薇去了书房。
沈洪的书房不甚华丽，只是普通书房的陈设。进门处一张八仙桌旁边两张太师椅，八仙桌后面挂一副写意水墨画岁寒三友图。
左侧帘帷后是一张书案，书案后是满满一整墙的书籍。两人在书案前站定，唐燕薇摘下幕笠。
“沈叔叔。”唐燕薇又再行一礼。
沈洪脸上激动之色已经慢慢褪去，此刻又恢复了平时冷静肃持的模样。
“你父母的事情我听说以后，派出去两拨人想去接应你，但是都说没有你的消息，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过来，万幸，你平安到了。”
“那伙人一直在身后追杀，所以绕道了永州。”
“既然到了这里，就安心住下来”
“沈叔叔，到底是谁害我全家，你知道吗，我要给他们报仇”唐燕薇双眼蓄满泪水，紧咬牙关让自己不至于哭出来。
“此事牵连甚广，需要从长计议。当务之急，你先在这里安顿下来，我给你安排了一个新身份”沈洪及时岔开话题。
唐燕薇眨眨眼，等沈洪继续说下去。
“我在外有一女，多年未在身边，为你安全计，你我日后父女相称可好”
“沈叔叔，这……”唐燕薇想说会不会不太妥当，而且她刚刚失去爹爹娘亲月余，还在服孝期，实在无法再称呼其他人。
“只是对外的说法而已，私底下你仍然叫我沈叔叔。”
“那好吧……”目前还不知道隐在暗处的敌人是谁，她的身份确实不能透漏。
“这个上面记载了她的详细信息，你需要把它背熟，别人在任何时候问起，都要对答如流才行。”沈洪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唐燕薇惊了，她以为来投亲以后，顶多给她安排个表亲之类的身份，没想到成了别人的“女儿”。翻开册子，她更惊了，因为上面记载了沈叔叔女儿的名字竟然叫沈成璧，而她的小名也叫阿璧，这下，倒是不用再多费心去适应新的名字了。
“你以后在家里，我不便多过问，有何事你可以去找薛姨娘，她自会帮你”
“那我何时去拜见下大夫人？”唐燕薇试探道。
“府里人口简单，大夫人平素只爱抄经拜佛，无事不要去打扰她，你身份特殊，以后越低调越好，接风宴什么的就不办了吧。”
唐燕薇连连称是，想到沈府竟然不同于别家，沈叔叔却是个宠妾灭妻的，不过越是这样，她这个外室女的身份才越不易被外人怀疑了。
沈洪又对唐燕薇交待两句便让下人带她前去休息。
唐燕薇随着那仆人绕过垂花拱门后，沿着西回廊向安排给自己住的院子走去。边走边打量着府里的陈设，从回廊看过去，附近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花草种类也不多，很多地方只是稍加修剪，充满了自然生长的野趣。
这个季节，只有一些菊花开的热烈，白黄紫一片片倒是开的热闹。
唐燕薇走到自己的小院子时，小桃已经把院子来回参观了好几回了。唐燕薇远远看见小桃倚在门上，正双手抱胸百无聊赖的用脚在地上画圈圈。
看见唐燕薇回来，她立刻跑过来：“阿璧姐姐怎么过来的这么慢。”
唐燕薇就着她挽过来的手臂，扶着她胳膊：“咱们的新院子怎么样？”
“挺好的，虽然不大，但是应该够住了，而且这边还有个小厨房，可以自己开火”
两个人跨进院门，看到院子里整整齐齐站着四个小丫鬟。看到唐燕薇，几个丫鬟齐齐见礼“二小姐好”
唐燕薇让他们起来该忙什么忙什么，就跟小桃进了正屋。
屋子里非常整洁，看来是早就收拾好的。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床榻被褥，整洁簇新，一看就是用了心思布置过的。
唐燕薇坐在靠窗小榻上，倚着软枕闭眼休息了一下。然后问小桃：“小桃以后你如何打算？”
“自然是跟着阿璧姐姐了，你知道我现在无家可归”
“可我无法……”唐燕薇想说，她在这府里不知以后日子过的怎样，更无法给小桃一个如何的身份，毕竟自己都是借住。
“你现在已经是二小姐了，身边总不能只多我一个丫鬟吧。”小桃看出她的为难，主动提出了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