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请接旨吧。

    萧衍站在原地，还是多问了一句：“真的无事？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唐燕薇冲他摆摆手，现在这会哪是矫情的时候，前面一院子人还等着他们呢。

    萧衍看她坚辞，只能作罢，眼看两人已经拉开了些距离，萧衍紧走几步跟上去。

    等走到前院，阖府众人已经等了许久，那颁旨的太监，也早已被磨得没了脾气，现在也顾不得再摆什么威风，只想赶紧把这趟差事走完，好早些回宫去。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渐渐从差事砸到自己头上的狂喜中冷静下来，不由得越想越后背发凉。

    按说，只要不是抄家灭门的旨意，是不需要羽林卫出面的，但他看这羽林卫的架势，个个凶神恶煞，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意思。

    那个领头的陈首领，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板着个脸，如临大敌。

    请人请到现在，也没见慎王过来，慎王府不像是乖乖配合的态度，搞不好，待会打起来，自己就要成为这场乱局的牺牲品。

    手里这道圣旨，现在已经宛若烫手的山芋，烫得他是站立不安，直在院里转圈圈。

    等萧衍终于出来，他便如看到了救星般，急忙招呼，若不是规程不允许，他甚至都想直接塞给萧衍，然后溜之大吉了。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强捺着性子，把圣旨宣完，在他连声地：

    “慎王殿下，请接旨吧。”

    如此说了两遍以后，萧衍才起身一脸淡然地伸出手。

    太监满脸堆笑地把圣旨放到他手上，接着用袖子擦擦自己脑门上的汗，又看萧衍八风不动的表情，不由暗暗佩服这病弱王爷，真是好定力。

    其实，萧衍的心里也不似他脸上如此得云淡风轻。

    他跟众人一样，被这道圣旨打了个措手不及。

    前几日，他已知晓匈奴出动了十万大军，由二皇子率领，誓要打破黑甲军的防线，南下大肆劫掠一番。

    今年天气反常，还未入冬北方就接连下了几场大雪，雪灾严重，冻死的牛羊无数，牧民损失严重，没有外援很难撑过这个冬天。

    若是两国关系尚可，匈奴或许会向大齐求助，但现在两国已经连年争战，双方怨气横生，援助绝无可能。

    且大齐近些年，内忧外患，国库也并不宽裕。匈奴人的日子过不下去，又得不到大齐的资助，自然会想别的途径，这场劫掠，在所难免。

    萧衍早就预料到这一情况，在此之前便通过其他渠道，给萧方提了醒，但不知为何，未见萧方有任何举动。

    前几日，黑甲军信使进城，也证实了他先前思虑并非杞人忧天，他还在思索朝中会派何人前去增援，却没想到，圣旨竟会传入自己府中。

    拿着圣旨，他的表情一时有些忡忡。

    承砚和祥叔见此，便上前招呼打点。宣旨太监却连连推辞，甚至连荷包都没敢要就着急要走。

    陈首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萧衍没有拒接圣旨的意思，也抱拳行礼离开。

    毕竟他带人来的目的就是确保萧衍乖乖接了圣旨而已，如今任务已完成，此地也不宜久留。

    羽林卫的人跟着那太监，汹涌涨潮而至，顷刻间又如退潮般走了个干净，祥叔也把下人都给支应走。

    下人退完，萧衍背着手，拿着圣旨往书房走，后面几人跟着，无人敢言语。

    唐燕薇快走几步，想问问他如何打算，就看承砚行礼拦下了她，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唐燕薇止住了步子，等萧衍走开，承砚才恭敬道：

    “王妃不必太过担心，想必王爷此时只是想静一下。”

    唐燕薇点点头。

    “如此，那你们就陪着他吧，我稍后再来。“

    “恭送王妃。”

    书房里，萧衍阴沉着脸，看着面前垂首站立的两人，吐出接完旨的第一句话：

    “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收到一点消息，给我查。”

    他忍了很久才开口，嗓子因为激动，一时声音都变了，让承砚和承墨惊骇莫名，两人跟随萧衍这么久，鲜少见他如此大动肝火。

    也是，此事干系太大，从朝堂讨论到圣旨下达，中间怎么都应该有风声露出，现在竟然直到此时，才知晓圣上或者太子，想让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王爷领兵增援，这不是让人去送死吗，毕竟，他们应是不知道阁主真实身份的。

    而阁主恼怒的，大概不单单是自己亲上战场，而是此举打乱了他的全部部署。

    大约是年少时期，经历了太多人情冷暖，自任阁主以来，等闲之事，鲜少能使他情绪波动，上次这样发火大概还是一年半之前。

    承砚和承墨领命分头行动起来，一人调动阁中密探打听宫外情况，一人只奔宫中联络点。

    等萧衍冷静下来，才想起，自己刚刚怒气攻上心头，撇下王妃也未理，她现在好歹是王府女主人，在众人面前如此下她的面子，也不知她心中会有何处想法。

    萧衍捏捏眉头苦笑，这么多年孤身一人，遇到问题总会习惯性独自解决，这人夫的身份还真是不太好适应。

    不过现在也顾不得那许多，当务之急，只有知晓朝堂到底发生了何事，才能拿出对策来。

    外公当年经营天一阁时，天一阁作为一股江湖势力，从不涉及朝廷之事，使得天一阁这么多年与官家相安无事，但同时也意味着，官场之中，根基太浅。

    但他皇子的身份，已经不可避免要卷入其中，尤其是经历唐家之事后，自己只明面上做个闲散王爷，都已不能。

    虽说，这两年他已开始铺排，但终究是时日太短，难堪大用。

    傍晚，各路消息陆续传到萧衍书房。

    书房烛火一夜未熄，直到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萧衍才打开书房门走了出来。

    他踩着一地白霜，返回了两人居住的院子。

    站在院门口外，抬头看看院门，门楣上没有挂牌匾，只是浮雕着“克遵儒风”四个大字。

    这时他才意识到，开府以后，他名义上的住处便是这里了，然则他自己却从未把这当做一个家，这里跟其他处一样，不过都是个临时落脚点，甚至连名字都未想着取一个。

    一轮红日慢慢自东方爬起，穿透清晨雾霭，橘红的光照在墙头，院里响起了练武的声音，刚刚还在沉睡的小院，突然焕发了饽饽生机。

    萧衍打消了推门而进的想法，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半个时辰后，萧衍又一次站在了院门前。

    这次他的右手，提着一个食盒。食盒很大，看着沉甸甸的，他一进院门，云胡就通报给了唐燕薇。

    彼时唐燕薇正在洗漱，擦擦脸便忙着迎出门来。

    “这是什么？”

    唐燕薇看他脸色尚好，也不提昨日之事，于是只装作对他手里食盒很感兴趣的样子。

    萧衍两眼一眯，手往上抬了抬，然后两人并肩去了饭厅。

    又净一遍手，把食盒盖子打开，满满的香气飘出来。

    一层，两层，三层，等把里面的东西全拿出来，桌上已经摆了满满当当。

    唐燕薇高兴地搓搓手，深吸一口气，这熟悉的味道，谁能想到，几千公里外的地方还能吃到柳州的螺蛳粉，这事她在梦里都不敢肖想。

    她手脚麻利地把粉盛好，各式配料一一放齐，不一会，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螺蛳粉就出现在了眼前。

    做好后，她眼巴巴望着眼前这碗粉，拿起筷子刚要吃，又看看萧衍，往他面前推了推。

    萧衍屏息微笑推辞：

    “你吃，我去看看你们小厨房都准备了什么早餐。”

    他说完站起身，走出室外，脚步不疾不徐。

    云胡也跟着出来，走到室外才开始大口喘气，缓解身体因为缺氧而带来得不适。

    刚刚在里面她极力忍着，实在憋不住才小小呼吸一下，她怎么也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喜欢吃这么臭的东西，而且还一副享受的不得了表情。

    两人在外面缓了一下，才往他们的小厨房而去。

    在沈府过惯了开小灶的日子，唐燕薇入王府以后便也在这边开了个小厨房，一则，云胡和翠喜知晓她的口味，二则，王府太大，人多眼杂，自己做的东西入口也比较安全。

    等唐燕薇大快朵颐以后，萧衍才姗姗来迟，云胡跟在后面，手里端着她们日常的早餐。

    手脚麻利地把剩下的配料收拾走，云胡又让窗户大开，好让气味散得快一些。

    重新摆好，萧衍才开始用起。

    唐燕薇吃得心满意足，心里却想着，刚刚只顾着自己开心，也不知萧衍自哪请的厨子，若是隔三差五可以给自己做上一回，便也知足了。

    但这会食不言，唐燕薇只能默默陪着，看萧衍用得很香，又见他眼下有淡淡的青灰之色，眉眼之间，难掩疲色，便知他定是为昨日之事忙碌了一整夜。

    咽下嘴边的话，唐燕薇默默坐着，看他喝完一碗粥，静静替他续上。

    好在萧衍用得极快，不一会，膳毕。

    两人又用了壶茶，还是萧衍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