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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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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宴会出来,他铁青着脸,一行人小心跟着,我躲在最后。

    荷花池回廊,他突然站住:“都退下。”

    “你留下。”

    图海冲我递个眼色,让我小心点。

    “过来。”

    慢慢挪步,走到他面前一丈远之处,他突然一把抓住我:“你是不懂朕的心,还是装不懂?”

    “啊……”

    “你不是挺厉害?永城的刀剑都吓不住你,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玉燕子,现在居然连句话都不敢说。”

    我被激怒了!

    “你想让我懂什么?又让我做什么?是堆起笑容想尽方法讨你欢喜;还是心甘情愿在这牢笼里乖乖做你的妃子、答应,或是常在。”

    “你身边有多少女人,你数过,算过么?就刚刚,太皇太后还张罗着选妃呢。这后宫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你认为这是牢笼。”他眼里的火光快要灼伤我:“是,朕何尝不认为呢?”

    他松开我,眼睛里的火熄灭了,转而充斥着浓重的哀伤:“朕的确拥有很多女人,皇后、贵妃、嫔妃、贵人、常在、答应……有些人朕都叫不上名字。你说的对,朕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可那有怎样。”

    “她们中有太皇太后选的,皇后选的,有的是送来和亲的,有的是为了巩固番邦部落关系,有的是为维护八旗之间势力平衡。但,没有一个是朕选的,没有一个。”他立在桥头,背影那般寥落。

    “你是第一个,朕选的,心仪的,想要的。你认为朕有那么多女人,必然是薄情无爱、铁石心肠之人。可朕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因被心爱之人拒绝而痛彻心扉。”

    “你如此聪明,为什么看不出朕对你的爱有多深,朕现在的心有多痛……”

    他的话让我动容,我的心震颤了,可终究我们之间横跨着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瑶花感激皇上垂爱。只可惜你我终非同路中人。皇上一生都要座守紫禁城,匡扶天下,心系众生;而瑶花不愿困顿一隅,枯坐死等他人一时闲暇的慰藉。我只求一生一世一人心。”

    “一生一世一人心。这些朕也可以给你。”

    “皇上说笑呢。”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这句话空荡荡的,融化在空气里,那么美,却空洞洞的。我知道他从不食言,只是即便是他,也会身不由己。我不禁感动,却不敢轻信。我始终理智,把一切看的很通透。

    从倩也去养心殿,从此我在这宫中有个伴。从倩慈宁宫谢恩,我等在外面。恨不得马上抱紧她,好好说说这段时间的事情。

    “瞅什么呢?”图海从后面大叫道,吓我一跳。

    “作死,吓我魂飞出来了。”我上前打图海。

    “还能这般调笑。太皇太后刚才那番话,你可听明白了?说你聪明,为何又这般糊涂。皇上现在对你的偏爱。六宫都看出来。多少人都在嫉恨你呢。你若不想在宫中,就离皇上远远的,若你决定跟定了皇上,就赶紧拿个主意。你这样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皇上忧心,后宫也看着呢”

    太皇太后的话绵里藏针,是警惕,也是告诫。我怎会不懂。我该如何是好?身不由己!

    “知道为难了。好好想想:既如此还不如一条心走到底。我跟皇上这些年,还不曾见他为谁这般伤神。我看着都难过,你到底担心什么。”

    “帝王都是冷酷,薄情。何谈真情,即使一时欢愉,也不过泡沫幻影。”

    图海一把捂住我的嘴吓得瞠目结舌:“你要死啊,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要脑袋了。”

    “明珠给你的。”图海拿出一排捏糖人,关羽、曹操、猪八戒、孙悟空表情各异,真是可爱。我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把这个给我吧!”

    “不行。”我抱紧糖人,

    图海独自恨恨的说:“白为你担心。真是没良心。”

    在宫门外等的无聊,我翻看着泥人。一个挎着篮子的采花女子,身后写道:笑。

    明大哥,果然心思细腻。

    “若鱼”身后一个一人抱住我,我转过身一把抱住从倩。

    这段日子的经历。一言难尽!好在我们又在一起。

    权灵,萧萧还是没有消息。从倩和我住在一起,日日夜夜都有说不完的话。从倩向来心细手巧,懂得机灵应变。没想到成了佟雨浓的她,刺绣、烹茶、书画样样精通。

    雨浓做了养心殿的近身侍女,太皇太后很是厚爱。宫里的日子,终于有了趣味。

    “在佟家的日子,还好么?”

    雨浓笑笑,他已经适应这个身份:“哥哥待我极好。父母早逝,哥哥就像父亲一样照看我。这次也是我自愿来宫里选秀。你知道,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别人屋檐寄居生活。看尽了别人的眼色。来到这里,反而收获一份家的温暖。真是因祸得福!”

    “听你这样说,我便安心了。只是权灵、萧萧还是没有消息。不知她们现在何处?”

    风吹着悠扬的旋律。夜这样深,谁还在弹奏?

    “是琦春阁蓝常在那里。这几日皇上夜夜宿在琦春阁。蓝常在为讨皇上喜欢,没少花心思。夜夜唱小曲,咱们离得最近,听的最清楚。”玉竹回道。

    “哦”

    鳌拜垮后,前朝明珠和索额图分庭抗礼。后宫亦是如此,赫舍里皇后和明妃平分秋色。新晋的贵人、常在、答应也想争宠夺爱。

    “皇上,敬事房的人来了。”一个小太监,捧着牌子前来。玄烨扫了一眼,伸手翻了蓝常在的牌子。

    “皇上,这几日都去了琦春阁。皇后差人请过机会了。坤宁宫传话:皇后身体微恙,皇上还是去看看吧!”张全陪着小心。

    “今晚就去皇后那里。”玄烨翻着折子。

    天空阴沉,突然电闪雷劈,不一会倾盆大雨下来。雨浓忙招呼人关窗户,我望着窗外瓢泼大雨,忽然想起家里的荷花。雨中的样子,一定别有风致。

    “带伞了么?”

    我摇头:“无碍的。”

    “张全,准备车撵,坤宁宫不去了,摆驾琦春阁。”玄烨看着我:“上车。”

    张公公不知说错,雨浓盯着我。

    见我不舍将雨浓一人丢在雨里。

    “你也上来。”

    雨浓谢恩,只敢坐在外面,撑伞避雨。

    我自然没有那么多规矩。外面的风雨吹进来,我打了个寒颤。玄烨有些生气的把我拉到身边:“别动。”

    自那日后,他很少看我,也很少对我说话。偶尔眼神对上我,眼睛也是愠怒的,脸色铁青。他是恨上我了。

    不知为何我心里竟分外失落。

    雨浓诧异的看着我。一路上,他一个侧眼也没看我,我偷瞄他脸上堆积的愤怒丝毫无减。我们三个人默默无言。

    他身上的体温,温热的,像一只熟睡的猫,让人不禁贪恋。

    “想不到历史上康熙不仅胸有谋略,还是个气度超群的人。”雨浓望着窗外的雨,停下手里的伙计。

    “他的确是爱民如子,胸怀天下的好皇帝。”

    “他对你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不过是永城一起破案。对我照顾些罢了”我遮掩道。

    “仅仅如此?”雨浓怀疑的说。

    “仅仅如此。”

    “不知何时才能回去。想想我竟有些喜欢这里。在现代我无依无靠,书也没读完。唯一的小店也快开不下去。现实里我得不到,在这都有了。即使梦一场,我也不愿醒来。”

    “你不想回去了?”

    “偶尔想想。我们还能回去么?”雨浓看着我。

    我不知道,我不能像从倩一样接受这一切。我想回去,可是一想到回去。我心里竟有些不舍。这里让我窒息,也让我留恋。

    “瑶花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没有回头,自顾的修剪盆景:“水瑶花,你可知罪?”

    “瑶花不知。”

    “一个奴才能得到皇上的垂怜,就更应该惜福分,知分寸。若是仗着皇上宠爱,摆出妖精样,扮可怜,魅惑主上做下有违身份的事情就是忘恩负义,当千刀万剐了。”

    “瑶花并没魅惑皇上。皇后娘娘所指,瑶花不明。”

    “这样说,倒是我冤枉你了。宫里的人说你聪慧伶俐,能猜透人心。这会,又跟本宫装起糊涂。本宫若也和宫里的人一样,被你迷惑。这后宫还指不定多少人凑到皇上跟前耍心眼。你不懂,就跪到懂为止。”赫舍里皇后冷笑。

    竟没想到皇上一次关怀,竟招来这样大灾祸。烈日炎炎,我跪在院里。来往请安的嫔妃,贵人们瞅着我似笑非笑,咬着锦帕不说话。

    晌午的阳光,照的我昏昏沉沉。我口干舌燥,整个人晕乎乎。天色渐渐黑下来,我整个人虚脱了,倒在地上。

    “这么不禁跪,灯儿,去瞧瞧可别死在咱这里,弄脏了院子。”

    一个宫女对我的脸上泼一碗茶水,我微微睁开眼睛:“皇后娘娘,放过我吧。”

    “你不是嘴硬么?这会知道讨饶了!”赫舍里尖锐的哂笑。

    “回娘娘,约莫时间皇上快来了。若皇上看见这番场景,恐怕毁了娘娘厚待六宫的美名。瑶花生死事小,若影响皇上和娘娘的夫妻之情。瑶花就是死千次万次,也不足以谢罪。”

    回到瑶花阁,我一个跟头倒在地上。春罗、玉竹吓一大跳,赶忙扶起我。

    “姑娘,这是怎么了?哎呀,这膝盖出血了。快请御医。”

    “别,别声张。扶我躺下。一会就好。”我躺在床上,刚不觉得,这会子膝盖的疼痛串上来,疼得我额头渗出汗。

    “春罗,快去拿热毛巾,把咱们的活血化瘀膏和天王保心丹拿来。这要好好料理,闹不好落下病根。”玉竹一旁推着哭哭啼啼的春罗。

    “雨浓回来么?”

    “今儿皇上到太皇太后那用晚膳。佟姑娘被叫去侍候了。姑娘,别操心了。姑娘没这心,反被皇后猜忌。有心的反而好端端的。这算什么?姑娘这罪倒替别人受了。”玉竹拿着帕子抹眼泪。

    “雨浓,是争强好胜些。可心里没这么想。她也是想着能给家里争些光辉。她有这份孝心,是好的。”

    “姑娘,就这么肯定。人心隔肚皮。姑娘心里没那个念头,可保不准别人没有。姑娘聪明,可心眼实。紫禁城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一颗心八九个心思为自己盘算。我今话也说多了,听不听在于姑娘了。”

    我微微一笑:玉竹在宫里呆久了,人也变得疑神疑鬼。

    三更了雨浓方回来,道是陪太皇太后说话了。雨浓看见我这样又气又急:“我算明白了,这紫禁城里若你不得势。就永无出头之日,尽有着别人欺负。哥哥因参了索额图挪用军饷一事,没想到朝堂上大臣们惧怕索家势力,沆瀣一气。反说哥哥无中生有,栽赃嫁祸。哥哥今儿来见我,说是派往西北去了。”

    雨浓气的眼泪直流,看来雨浓对佟国维的感情已是深厚:“清者自清,我想皇上日后自会明白。”

    “你莫要说这话安慰我。你我都懂得这不是讲究证据,依法论断的现代。即使是事实,皇上也会考虑综合利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索家势力正盛,皇上也不好正面责怪索额图。哥哥性情刚正,看不清朝中局势。才成了牺牲品。”

    我说不出话,因为雨浓说的句句属实,不容争辩:“等风头淡下,我们再求求皇上。皇上还是明白是非,到时候佟大人一定会回来。”

    “既如此,也只能这样。皇后,也太歹毒了些。瞧瞧你的腿,都成什么样子了。明儿咱索性回给皇上、太皇太后讨个说法。”

    “可别节外生枝。若这一跪,能消了皇后的嫉恨,换的以后的太平日子。值了!”我笑着握着雨浓的手。

    不知何时,我竟学会了忍气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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